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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元节应景----《伴》---- [打印本页]

作者: 馆娃    时间: 2017-9-5 11:01
标题: ---中元节应景----《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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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节应景--《伴》---馆娃
        我享受自由,也习惯孤独。我拥有每一寸天地,天地却不属于我。
        我的新居很稳定,没有谁来打搅。那是一个幽静到败落的老式庭院,好像是一处文物保护单位。虽然看上去已经颓废了,但整理得还算干净。
        我就居住在靠里面最气派的房子的二楼,冬天从气窗口进去,睡在书架的角落。自己叼一床被子盖盖,有太阳的时候,就移居到窗口晒晒。夏天就睡在走廊里,过堂风很阴凉舒适。如果晚上吃饱了回来早,还能在走廊面向天井的地方看看星星赏赏月。
        整个建筑里,常年只住着一个老头。他是看门的,却极少放游客进来参观。平时除了打扫打扫,与例行的几次巡逻,他就窝在门房里。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自己咿咿呀呀唱几句荒腔走板,或者来一阵带有乡音的朗诵阅读。只要听到他开始一路反复吟唱帝力于我何有哉,那今晚就准会喝醉。
        我与他和平共处着这份幽静自然,达成了心照不宣。我帮他赶走了鼠患,他让我任意进出。偌大个院子,两个安逸的生命,互相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却又保持了互不接触。即便偶尔撞见,对视一下后,也会各自安静的走开。他很好,就是作为人类来说,有点太孑然一身了。年纪也不过五十几岁,不像我曾经寄居的老头,早就已是垂暮之年。所以他身上偶尔散发的沧桑感,我虽然读不懂,却还是能嗅到的。我帮不了他,他也不需要谁帮忙,那份游离于人类之外的傲慢与悲凉属于自找的。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命运。
        昨晚觅食巡街的时候,总感觉人类害怕的阴魂多了起来。当我发现了街角有人点香与蜡烛还有锡箔做的元宝,记忆里想到了,这是一年一度的鬼门关开启。我没啥好纪念的,除了在街上无目的的乱逛,就是很不情愿地去接近早就拆迁变成高尚小区的故里。期待偶遇曾经的人类朋友伴侣,也算一年一度最魂不守舍的惦念。但过去多年了,一次也没遇见过。今晚我再试试,灵魂深处总感觉会发生什么。
        大马路上依然熙熙攘攘,尤其是那排饮食店,好像不肯为难得的阴节,少做半分生意。小弄堂里还是看得出变化的,虽然天还很热,乘凉的人感知到阴气了或者亲人魂魄归家了,他们早早地关了门,让出了给游魂的通道。
        穿过几条马路,我来到已被改到踪迹全无的故地。看着那装潢考究气派的楼房,出入着各色名牌汽车与高贵的人们,我无动于衷。只为那人数众多且热情严谨的保安感到头疼,贸贸然闯入,后果很难预料。外围墙看似古朴典雅,不知是哪个风水师的杰作,里面暗藏了很厉害的驱邪物。多年来我已经亲眼见过好几个魂魄,被悄无声息地干掉或带伤逃逸。而里面我还从未去过,估计还有更隐秘的东西,守护着这片对我来说神秘的天地。
        我沿着围墙溜达了两圈,正准备索然败兴地离开时,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这让我紧张且亢奋起来,赶忙心急火燎地跑向了正门。一眼就看到那佝偻的身影,迷茫而又执着地想往里闯。
        只见寻常门口昏黄的灯光里,忽然射出一道奇怪的光芒。连那几个纪律严明的保安都感知到什么一样,眼神一忽儿看向光源一忽儿看向门口。面对他们看不见的空空荡荡的大门,变得躁动起来。
        我很怕那些保安,他们曾经抓捕过我不少同伴。但离着几十米我就看到老头痉挛着挣扎着,已经倒在地上。我没有再多思考,飞快地跑了过去。就在一个保安疑惑中准备掏出一根黑漆漆的棍子胡乱对着老头的身体位置放电的刹那,我对准那保安一个扑击,干扰了他的举动。趁他分神之际,叼起轻如灰尘的老头,转身准备逃离。
        这时从保安值班室里同时冲出两个凶狠的家伙,对着我还没瞄准就扣动了扳机。两张网状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向了我的一左一右。我紧紧叼住老头,一个原地起跳,避过被网罩住。在那保安与他的同伙准备对我攻击前,身体空中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尾巴想做平衡扫了一下,不巧正好触到了一点点电弧。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楚袭向心脏,濒死的感受险些让我灵魂出窍当场死翘翘。但我的坚韧起了作用,忍住剧烈的不适,驱动有些僵硬的躯体,本能地向马路对面急窜。一辆缓慢拐进小区的轿车,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拼尽全力跃上车顶,借着居高临下,来不及思考,紧接着跃向马路中央。这时又有一辆汽车正在空旷寂静的马路上朝我开来,我躲无可躲,只能借着空中余势,拼命往上拔高。换作平时,我能轻易通过时间差避过一劫。但这回受过电击的躯体终究迟缓了,有些不受控制垂下的尾巴擦到了车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开来,我就像快湿抹布,不受控制地被快速甩了出去。幸亏临掉落前,胡乱伸出的爪子,扯到了马路对面的一棵树。身体本能地一躬,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树枝上。没有被摔成肉饼已经足够幸运,新的擦伤引起的疼痛,反而激发了逃生的本能。当我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由一瘸一拐开始,逐渐调整为正常走姿。当我叼好老头小跑起来的时候,追过来的保安们惊呆了。杵在那里看着,任由我死里逃生,放弃了赶尽杀绝。
        回到居住地是个艰难的过程,回来后为老头舔舐伤口与自己疗伤也耗费了不少时间。老头可能被打傻了,等恢复过来后,对着我不停地喊着囝囝、囝囝。我听了鼻子也有些酸,孤傲与矜持让我恢复了对老头应有的态度。昂起头冷艳地说:“别叫得那么肉麻,谁是你的囝囝。我们是朋友!记住,是朋友”。老头听后嘿嘿一笑,嘴里开心地嘟囔着说:“还是畜生脾气啊,就是那么犟。好好好,不叫囝囝了,叫你小黑总好了吧”。过了一会儿,老头问道:“这些年小黑你去哪里了啊,我们的家呢,怎么找不到了。那里怎么变成这样了,还到处是鬼镇,搞得我进去不得”。
        我理了理思路,舔了舔烧糊擦烂的尾尖,告诉老头说:“你弥留的时候,我去叫了邻居。他们不明白我的意思,直到你死透了,才领悟过来,开门帮你火化了。搞得我第一时间没来得及与你的魂魄打个招呼,不知道联络方式”。叹了口气我接着说:“后来,房子先有居委会托管,我还算有个住的地方。再后来,你的不知什么亲戚,好像是个侄子前来闹,房子又归了他,我就被扫地出门了。没多久这里拆迁,我连寄居隔壁邻居家也不能了,变成了现在的什么高尚小区,房价贵得吓人”。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继续说道:“我不是不想离开,那里破破败败的,找吃的也是除了骨头没啥肉屑。就是想或许你会回来,那就再等等。直到高楼起来了,围墙造好了,我也怕进来了,才四处寻落脚地,转到了现在的安逸舒坦地方”。
        接着我问老头,这几年你去哪里了,干嘛不回来。老头先叹了一声气,慢慢说道:“唉,我死后,稀里糊涂被鬼差带去了一个地方。那里鬼多得不得了,像个集中营。都在等审核后,到个新的去处。我原以为轮到我后,可以去往传说中的地狱了,也算安逸了。没想到离开集中营后,依然鬼满为患,想去地狱且得等呢。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阵,我就与一批同样耐不住的伙伴,趁着守卫松懈,回到了人间。来了也是无聊,地生人疏的,也不知道可以干嘛。好吃好玩没享受,到是好几次被稀奇古怪的东西误伤。昨夜去过地狱有证的鬼放了探亲假,我混在鬼群里,打听到了回家的路,这才满怀希望地准备回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没想到几年离开,这里已经沧海桑田,不仅房子没了,还被灵符赶出来险些丧命。唉!什么世道啊!鬼界进不了,人间回不来。还穷得叮当响,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难怪地狱也不收,鬼那么多,地狱容不下,总会先照顾钱多的鬼,轮不到我的。现在想来,鬼集中营换到鬼看守所,看似松懈的看管,就是诱惑我们自己逃离,然后自生自灭。我是无处可去了,囝囝啊,哦小黑啊,以后你死了,估计也是这结局”。说着说着,老头又唏嘘感伤起来。
        我没那么悲观,也不是那么豁达,更不会想那么远。目前要紧的是帮老头找个白天也能舒适的窝,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我把房梁上原来的耗子窝后来的我的冬居整理了一下,算是给老头能安安逸逸白天住着。自己卧在房梁上,看天色渐渐吐白。一边舔着渐渐愈合的伤口一边对老头说:“哪儿也别去了,也别再瞎想。跟着我混吧,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说完,用尾巴扫了一下老头沟壑纵横的脸蛋,伸了个懒腰,准备饱饱的睡一觉。
        我享受自由,却不再孤独。我拥有现在,不去想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老头的明天。
        今晚是中元节,我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当然对于老头来说,我可能也是他的最好礼物。这就足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得过且过吧,愚蠢的人类。


作者: 鹿城飞侠    时间: 2017-9-6 20:46
馆娃老师的这篇应景之作,想象大胆新奇,描写细腻。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来展现故事,在两个世界游走。写的自然贴切,笔法灵活。小说具有现实意义。赞!
作者: 馆娃    时间: 2017-9-10 17:02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7-9-6 20:46
馆娃老师的这篇应景之作,想象大胆新奇,描写细腻。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来展现故事,在两个世界游走。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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