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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云姐的辫子(小说连载) [打印本页]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9-21 16:33
标题: 云姐的辫子(小说连载)
一,
“吱呦”!“吱呦”!节奏均匀的扁担声响,听得出,那一定是云姐挑水回家的动静。
    对云姐最初的记忆,是她那双又粗又长、一直达到屁股下面的大辫子。云姐在村里那些姐姐堆里可谓鹤立鸡群,与别人比较,她可是身材高窕端庄,皮肤白皙、细眉大眼、高鼻梁、嘴唇红而略显丰厚,下巴稍宽、面庞红润可人,俨然一个杨玉环的美人形象。
    云姐腼腆、羞涩、不大爱说话,开心的时候笑起来,那完全是一朵灿烂绽放的向阳花!虽然是农村女孩,可她身上只有文静。兴许那时大家经济条件都差,亦或是时代的问题,农村人还被禁锢在那个因循守旧的思想里,所以,那么一个美人坯子,又正值青春年少,却从未看到她身着艳丽服饰。尽管从未粉饰、装饰,可云姐的美在我们那个地方依然倾国倾城。
    我家和云姐家相距不远,从我家厕所的破墙缝里,可以窥到云姐家宽大阔绰的院子。因此,我便常常有幸可以看到没有农活时,云姐在她家院子里做针线活时,那份娴静、优雅的“女神”姿态。
    这是陕西南部的丘陵地带,这里常年缺水。我们村两百多户人家共同拥有一口水井,位于村前面一条十几米深的沟底,水井上面装有简单的木架辘轳,井里的水面与井面还有至少二十米深的距离,一个人是很难把水拉上来的。因此,村里人挑水大多选择在出工前,也就是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水缸挑满,供给全家人一天喝水、食用、洗涤。或是夕阳西下收工后,回家一看水缸里的水所剩无几,便赶紧趁着井上人多,大家齐心协力装满每个人的水桶,一齐挑上往回走。辛劳一天的人们,肩上挑着清澈甘甜的泉水,心里美滋滋的绸缪:晚上该做怎样的美味慰劳自己一天的辛勤。
    每当夜幕降临,只要你行走于井沟上面那条长长的大道,或许看不清人的模样,但,一准能听到挑水的人们肩上那“咯吱、咯吱”的水担声乐,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回响在村前那静静的夜空。还有他们(或她们)有说又笑、相互调侃、亦或是前三皇后五帝的闲扯声,划破夜空荡进万里苍穹,为这个小村庄拉上一天中沸腾的最后一幕。
    每天,村里这挑水的队伍中,大多是少不了云姐的。云姐勤快又能干,家里家外算是一把好手。纳鞋底、织毛衣、绣鞋垫飞针走线,花样在她手里生灵活现。生产队的农活,更是样样精通,干得既踏实又认真。可她很少主动与人搭话,见人便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云姐家三代同堂,哥哥姐姐们在外工作、上学。爸爸是生产队的队长,妈妈在家操持家务。奶奶有九十岁了,姓高,三寸金莲的小脚,个子高得跟高粱杆似的,乍看着就觉得随时会被一阵风给吹跑。颤巍巍的拄一根黑色柏木拐杖,人没来就听到她拐杖敲地的铿锵声。云姐在家是奶奶的宝贝、知心人、也是奶奶的得力助手。
    云姐是大女孩的时候,我只是个小丫头片子。云姐一早、或一晚挑水的扁担一响,就像招我魂似的,撒丫跑出去追在她身后,看她那对令我神往的大辫子。云姐的辫子应该有将近一米长的样子,又粗又黑,且在云姐身上变幻各种姿态装点她原本丰盈的年少青春。走路时,那长辫子就静静的垂在云姐背后随着她婀娜的身姿而左右摇摆着。要是着急跑起来,那长辫子便在她背后蜿蜒舞动,欢腾跳跃,好似两条会跳舞的绸丝带。背背篓时姐姐怕压着辫子,就把它们绕着脖子围起来,要是冬天那该是相当温暖的围巾呢。如果有弯腰的活要干,她会把那长长的辫子迅速盘在头顶,一圈圈的,那样子活脱脱是个媚力四射的少数民族姑娘。总之,云姐会因不同的情况而变换着发辫的花样,然而,无论怎样变幻着花样,也都只会更加透视着云姐那掩映不住的青春魅力
    那次,我看着姐姐比往常多挑了两担水,心中疑惑;便追着她怯怯的问:“姐姐今天咋挑这多的水呢”?姐姐别过头瞄我一眼,淡淡一笑说:“小丫头片子还挺管事儿,姐姐今儿要洗头所以多挑几桶水”。见姐姐这么温和,我就大着胆子跟她说:“姐姐,我想要跟你去玩”。听我这话云姐稍稍愣了一下,因她知道我总追在她身后,是喜欢她辫子。顿了顿,她爽爽的说“走吧,不过,去我家你可要学乖哦!”“嗯”!我顺从的赶紧回答。尾随着云姐长长的辫子,和她肩上那悦耳的水担吱呦声,我第一次来到云姐家宽敞的院子。
    云姐家的院子大致有五百多个平方,呈长方形。坐北朝南的四间青瓦土坯房,看上去历史并不久远。东边依着上房有两间才建不久的草房,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放农具什么的。西边是个桔树园子,二、三十颗桔子树可能就是云姐家经济收入的源泉。院场很是干净整洁,院场边种着好多种花草。紧挨花草的地里种着农家人随时可吃到的时令蔬菜,韭菜、葱、小白菜等长得郁郁葱葱。整个院子的院墙只有东边是土坯的,中间留了一个豁口通往村里的一条主要干道。南边和西边的桔园边都是篱笆扎的院墙,紧依篱笆而起的一行黄花菜,叶子繁茂葱茏,高高的绿色茎秆,正擎着含苞欲放的花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第一次来到陌生人家,心里有点儿发虚害怕。这时就听上屋的窗户里骤然飘出厉声“这是谁家的孩子”?我吓得脚再不敢迈步,傻傻的顿在那里。云姐转过头来朝我做个鬼脸,轻声说:“没事,来吧”!然后朝着屋里的方向回答说:“是前面杨叔家的孩子,阳阳”。“哦”,那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云姐的妈妈;她的声音我认识,因为,在我家的厕所里时不时会听到这个声音跟高奶奶吵架。云姐的妈妈,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谜。她平时足不出户,绝少与人来往。村里人能见着她的时候,是她出门走亲戚时、风一样在路上飘过的身影。云妈妈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穿戴干净讲究,见着她时,她总是一件英兰布大襟上衣,妥妥帖帖穿在微微发福的身上。一条深蓝色的粗布裤子,是她自己织的布、亲手印染、缝制的,裤子的长度正好达到脚踝,一份不多,一分不少。脚穿一双亲自做的黑色条绒布鞋、白色布袜,乍看上去既合脚又漂亮。其实云姐的妈妈很能干,纺线、织布、缝衣服、做鞋袜样样了得,只是总听大人们说:“厉害得很”。所以,初来她家,云妈妈的声音不免让我有些发怵。
    接着就听到拐杖磕地的声音响起,是高奶奶颤巍巍的出来了。奶奶有些艰难的迈过她家高高的门槛,对着院中央惊慌失措的我,微笑着喘喘的说:“小丫头,快来,让奶奶看看你长高了没有”?奶奶是认识我的,因为她总会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去我家小坐会儿,与我妈妈聊天,东拉西扯的倾诉她老人家的心事;所以,奶奶这会儿可就显得亲热了许多。
    就在奶奶将我的小手拉到她枯瘦如柴的手里,问长问短的时辰,云姐已烧好水洗完了她的头发。她顺手带了一个小凳子,手里拿着一个五六寸长的木梳,坐到奶奶身前;后背紧贴着奶奶的胸怀,她要她给她梳头。
    这是农历的三月间。此刻的云姐,只身着一件雪白无袖的贴身短褂,白皙娇嫩的双臂裸露在外,掩都掩不住的青春气息在她身上跳跃、在她丰满的胸前晃荡。刚刚洗过的长发散发着皂角的淡香味,在奶奶安详的爱意里慢慢被梳理通顺,光滑而整齐的披在肩上、背上、宛若一面黑色瀑布从云姐的头上飞泻而下......(待续)
作者: 老党    时间: 2017-9-21 17:07
如果刊发在社区小说版最好。既然在文苑发表,因故事性较强,给您放到纪实栏目吧。推荐阅读。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9-21 18:30
老党 发表于 2017-9-21 17:07
如果刊发在社区小说版最好。既然在文苑发表,因故事性较强,给您放到纪实栏目吧。推荐阅读。

老师:我只想着在我的帖子发表,原来这是不对的那我还是发到小说板块吧
作者: 老党    时间: 2017-9-21 19:07
yxq一叶扁舟 发表于 2017-9-21 18:30
老师:我只想着在我的帖子发表,原来这是不对的那我还是发到小说板块吧

好。麻烦您了。
作者: 东方欲晓ab    时间: 2017-9-21 19:32
欣赏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7-9-21 21:12
阳春三月,掩都掩不住的青春气息在云姐身上跳跃……真是美,故事耐读。羡慕云姐的长辫子,一直渴望拥有,可惜没有那样的福气。
作者: 冬风无痕    时间: 2017-9-21 22:34
欢迎一叶扁舟,小说版欢迎您!
作者: 冬风无痕    时间: 2017-9-21 22:36
她可是身材高窕端庄,皮肤白皙、细眉大眼、高鼻梁、嘴唇红而略显丰厚,下巴稍宽、面庞红润可人,俨然一个杨玉环的美人形象。短短的一段文字描述,一个美人儿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作者: 胡永忠    时间: 2017-9-22 08:15
好!赞!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9-25 14:28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后期,云姐的爸爸去公社领回了一帮省城来的知青。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安了家、落了户,也给这个平静了多年的穷乡僻壤注入了新的生活元素。
        我家旁边就是生产队原来的几间旧仓库,那四个男生、三个女生,就安置在前几天刚刚隔成小间的仓库里。他们来的那天晚上,估计我家的小花狗都没睡好觉。往日沉睡的夜空里,诧然回荡着他们澎湃的心潮和兴奋的说笑声、歌声、琴声,久久不息......
        二十岁左右的他们,抱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希冀到农村来,凭着一份势不可挡的激情来实现他们心中那时那刻的愿望与梦想。然而,梦想与现实总是千差万别的。走完了这里的沟沟坎坎,阅尽了穷乡僻壤的萧萧秋色;他们不再雀跃欢欣,不再心潮澎湃。男孩们沉默了,诧然间就显现出一份成熟。女孩们哭了,忧伤的情绪里流淌着对远方亲人和温暖的家的万般思念。于此,这个特殊的“家庭”便和我家成了村里最友好的邻居,他们生活所需缺用的家什、并油盐酱醋柴,一应上我家解决。他们一伸脚就上我家院里来,只一声“大妈”!要啥只管拿,每天如此,我妈从不嫌烦,总是有求必应。我妈说:“这还是些孩子呢,大老远的来咱这穷地方受苦,多不容易啊,家里的父母要知道儿女这样,得多心疼啊”!
          在菊花开尽更无花的清月霜天里,全村四个生产队、十几个知青、时不时在劳动之余,聚在大队部的空场里,给村里的乡亲们唱歌、跳舞、拉琴、演节目,活跃村民的文化生活。我家的邻居们更是个个了得,琴棋书画他们各有所长。邱枫是班长,二十岁,高大英俊,小提琴拉得相当的有水平,一首叫做《梁祝》的曲子总被他演奏的荡气回肠,凄婉妙美。有个名叫小黑的哥哥身上常藏着一把口琴,看得跟宝似得,一得空就拿出来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兴致一来,他们欢闹起来,一把口琴,你抢来、他抢去,都吹得有声有调的。还有个哥哥姓张,一高兴就把手风琴挂在胸前,拉得跟折扇似的,那家伙,一展一折发出的声乐绝对的悦耳又动听。几个姐姐不光说话好听,笑起来的声音跟银铃似得,那唱起歌来更是天籁之音!在我稍大懂事的时候,才从哥哥那里知道这些知青们来自省音乐学院。
         有知青的日子里,每逢天下雨出不了工,我就成了哥哥姐姐们的把戏。才五岁的我,就有幸认识了几种乐器,更有幸做了“模特”!他们用铅笔画我的像,用她们珍藏的丝带给我扎头发,还总指使我,去找云姐她们几个队里的年轻人来交流思想、侃天、说地、打扑克。这些外来的哥哥姐姐们在一起团结奋进,互帮互爱;与村里人相处毫不拘束,热情而又大方。短短的时间内,队里年长的人就被他们叫成了大伯、大妈,大叔、大婶、年轻些的就都成了他们的大哥大姐。亲热的招呼声和不拘小节的略略大方,见证了他们曾接受教育和被文化熏陶过的文明、礼仪、及其一定的层次。可是,生产队的农活实在令他们苦不堪言。多少回,他们被庄稼地、或墙角里突然出现的爬虫吓得哇呀乱叫!多少回,他们面对手上的血泡痛的呲牙咧嘴;多少次,她们思念亲人夜半梦醒而潸然泪下,嘤嘤而泣......  
        那些远道而来的哥哥姐姐,在我们这个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举步维艰,更找不到“大有作为”的天地。可他们弱苗般的身体,在这里的艰苦劳动中的确得到了最好的锻炼。曾经脆弱不堪的心灵意志,在这遥远的地方得以磨练而渐渐坚强,并被农村人朴实、憨厚、宽容善良的情怀所熏染而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宿变。从初秋到腊月,并不久远的一段时间,知青们在变,村里人的精神面貌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与知青们频繁的接触中,云姐比以前活泼了,爱笑了,发辫的花样更多了;知情点的姐姐们变着法儿的绾弄云姐的头发,把她打扮成各种发型的美女,给她讲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十八岁的云姐的心湖,被这帮知青搅起层层涟漪。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她羡慕他们可以离开家、离开父母的视线到这里来自由的生活。她请他们解答她心中的各种疑惑,跟他们学唱歌、学跳舞;也教她们干农活、做饭、烧菜、绣鞋垫。流水的光阴,沙洗的日月。一转眼到了年底,春节要到了,哥哥姐姐们要回家过年。走的时候说他们过完年又来,有的只带了简单的行李,有的干脆就把背包都带走了。(待续)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9-25 14:38
胡侃瞎周 发表于 2017-9-22 08:15
好!赞!

还是想让咱版块的人来看看
作者: 胡永忠    时间: 2017-9-25 14:51
yxq一叶扁舟 发表于 2017-9-25 14:38
还是想让咱版块的人来看看

不管在那个版块,一定拜读!有空写点游记! 这个版块目前需朋友们支持!谢谢!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13 10:14
                                         云姐的辫子(连载)
                                                  三

春节过后的某一天,邱枫带着他的四个伙伴又回到了知青点。回村的第一件事是去找队长报到,并汇报一起回家过年的另外几个同学家里有事,今年暂时来不了。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个迫切的愿望,是想赶紧见到那个梳着两条长辫的姑娘云姐。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云姐的爸爸,五十几不足六十岁的年龄,一个地道的农民。高大魁梧的身材,皮肤黝黑、四方脸、高鼻梁、浓眉大眼;全村四个生产队长中,云爸爸长的最为体面却是个没进过学堂的文盲。但他多少认识几个字,如:简单常用的字、自己和家人的姓名、阿拉伯数字等;不过,这些都得益于我妈妈的扫盲班,才使村里好多人不再“大字不识一个”!虽然云爸爸是个文盲,可他是个有计划、有谋略的人,不光庄稼种得好,而且很有经济头脑。
    此时,尽管已经开春了,可乍暖还寒,一早一晚的天气死冷死冷的。晌午罢的时候,云姐一家人在堂屋里烤火。邱枫在云姐家院墙豁口那里探了探头,见院子里没一个人。就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队长,队长”!屋里烤火的人都听到了叫声,云爸爸赶紧出来招呼:“哦,小邱回来了”。“嗯,新年好!队长您春节过得好吗”?......他俩你来我去的在院子里寒暄,邱枫又汇报了其他几个没能归队同学的详细情况。边说边有意无意的朝敞开着的堂屋门口瞅瞅,巴望着能看到云姐的身影。
    屋里绣鞋垫的云姐,表面看上去平静的在火炉旁飞针走线。事实上,从听到邱枫第一声喊叫开始,一颗心就“砰、砰”直跳,有点儿慌慌乱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那个人的声音有这样的反应?她克制自己内心那种因激动而惴惴不安的异常反应,极力使自己平静。可是,不听话的心儿让她难以驾驭那种莫名的激动情绪。“啊”!的一声,云姐被手上的银针扎破了手指,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她的针头线脑、染红了她手里雪白、雪白的鞋垫。坐在对面的云妈妈厉声的问道:“咋回事啊、心操哪儿去了”?云姐赶紧起身朝外、边走边回答:“没事,不小心扎到手了”。她悻悻的走向厨房门口的洗脸盆,准备洗却沾染在手上的血渍;一双眼眸不由自主的向着与爸爸说话的邱枫瞟去,可巧迎面碰上邱枫电光般射过来的热辣目光,四目相对,他和她各自骤然间脸红心跳,不好意思起来;还是邱枫胆大反应快,赶紧镇定自如的跟云姐打招呼说:“呵,云云新年好!你在家呢”?......
    傍晚时分,云姐要去挑水顺道路过知青点,在门口喊了一声:“月月,挑水不”?屋里的月月、绒姐闻讯而出,扑过去拥着云姐,她们像久别的亲人那样欢笑、跳跃,高声喧哗着,把重逢的喜悦吵得震天价响。屋里的邱枫他们赶忙出来去厨房拿了挑水的家什,又过去借了我家的水桶,几个人一起,边走边说着别后的事情去挑水。
    一口百年老井,十几米深,凭着祖辈木匠爷的智慧做成的、独立的一字型辘轳井架,全村两百多户人家多自必备一条十几米长的粗井绳,方便用以挑水使用。挑水时,将井绳系个一斤多重石头的那一端穿过辘轳的滑轮,系上木水桶放至井口,另一端牵在手中慢慢儿下放,木桶接触水面自然倒下,感觉水满下沉,一行人即用力借着辘轳滑轮往远处拉绳,水桶即上至井口,需有人站于井口边接过倒于其它桶内,再放下井去,依此类推,这样同心协力才能把水打上来,单凭一个人的能力很难吃到这井里的水,单是那一挂井绳都有十斤不了;这井水清澈甘甜、冬暖夏凉,常有人渴急了便捧着刚打上水来的木桶畅饮一通,那感觉完全不亚于酣畅淋漓。
    这会儿,邱枫他们一伙年富力强,不大的功夫已打满了十几挑水。从井沟回来的路上,天已经擦黑,五步之遥的距离彼此看不清面目。月月背着借我家的那盘井绳一走一晃,绒姐跟小黑哥他们几个,在前面你一句、她一声的争论:“晚上感觉还挺冷的哦”!“哪儿呀?省城可比这里冷多了呢”......
    邱枫故意放慢脚步跟云姐齐肩,放低声音对云姐说:“你把水挑回去再出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邱枫的话把羞涩的云姐吓得魂儿都飞了,六七十斤的水担往日挑在肩上轻松悠哉,此刻,却犹如千斤之重,让她腿脚发软、心跳加速,要不是天黑了,这面红耳赤还不得颜面尽失嘛?云姐只装作没听见邱枫的话,忙忙的去赶前面的月月他们。邱枫不解的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的云姐身影,若有所思。
    云姐,一个在这偏僻的农村生长、生活了十八个春秋的女孩,初中毕业就回到村里务农。小时候就不说了,自从懂事起,从来没有单独与异性接触过。虽然解放了已将近二十年,人们的思想和生活都已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在这个偏僻地方的一部分人身上,仍然存在着一些根深蒂固的封建残余,影响着年轻一代的成长与发展。就说云姐家目前这四口人中,三个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云妈妈的表现最为典型,许多时候比高奶奶的思想还要僵化陈旧;身为女性的她,足不出户、见人缄口莫言、保持绝对的男女性别距离等等。所以云姐接受的教育与熏陶多少有些旧式淑女的培育方式,以及严苛的家长式规矩管理。由此可见,云姐的成长过程一直处于新与旧的矛盾之中;故而云姐羡慕知青点的知青们可以自由支配生活,也是合情合理的;而害怕并逃离邱枫与她单独接触,也是有理由的.....(待续)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7-10-13 17:21
细腻地描述,让云姐越来越丰满,期待着故事的深入。朋友们都喜欢您的文字。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14 08:57
一方 发表于 2017-10-13 17:21
细腻地描述,让云姐越来越丰满,期待着故事的深入。朋友们都喜欢您的文字。

谢谢一方老师!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7-10-14 20:12
yxq一叶扁舟 发表于 2017-10-14 08:57
谢谢一方老师!

读云姐也是读您。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15 16:57

云姐的辫子(连载)
                           四

     那天晚上,邱枫一夜辗转,怎么都睡不着。他想不通云姐对他怎么会是那种态度?今年二十二岁的邱枫,是省音乐学院品学兼优的高材生。爸爸邱少华,是音乐学院教授、声乐系主任。一副厚厚的眼镜片会告诉你,枫爸爸是个文化层次很高的知识分子;整洁朴素的衣着,可以看出他为人处世的严谨;无论与什么人在一起,他总是一脸的谦和,那是他做人的修为。妈妈岳丽,是某学校的普通教师,漂亮、文静、标准的东方女性形象,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透视着她不卑不亢的生活态度。姐姐邱然,比自己大五岁,十四岁时就被南京军区文工团招去当了文艺兵。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的邱枫,从来都是身边的女孩追他、给他送东西,哪里想过会有人拒绝他送东西,还不搭理他呢?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送东西,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送东西给云姐——这样一个农村女孩?邱枫茫然了,困惑了......
    夜已经很深了,清宁沉静中的小村庄,时而有隐约传来的犬吠声忽近忽远。没有一丝睡意的邱枫,轻轻起床,拿了那把心爱的小提琴向外面走去。天并不太黑,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见路旁的麦苗、油菜正在初春的夜露中悄然成长。在村外那个正方形的大池塘边,邱枫一遍遍的拉起了他最喜欢的那首《梁祝》。凄婉悠扬的的乐曲在无边的黑夜里飘拂,在万里苍穹中回荡;优美的弦律,声声荡涤着他的心灵,跌宕起伏的乐曲,弦弦震颤着他难以排遣的疑惑......
    第二天,锄了一天草的绒姐她们,收工后早早做了晚饭,在我爸做给他们的那张餐桌上,用尽所有的餐具,摆上了他们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月月姐带着我奉命去叫云姐,她那张会唱歌的嘴巴完全跟抹过蜜似地,在云爸爸、云妈妈面前,甜甜的话里带着爽死人的浅笑,死拉活拽的把云姐哄来。因为共同的年龄与追求,邱枫把刚刚高中毕业的我哥也拉来了。
    一伙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又吃又喝自是热闹不已。哥哥姐姐们聚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大谈道德、礼仪、文学、音乐、书画,说什么:道德深厚是多行礼仪,恢宏博大是礼仪拓宽,道德高尚是礼仪隆盛之因,心智聪明是事事尽礼的缘故。不懂得声的人不足以与他谈论音,不懂得音的人不足以与他谈论乐,因为懂得乐就近乎于明理了。乐极平和、礼极恭顺等等,一些我听不明白的知识。枫哥还讲述了来自于他们那个城市的许多名人轶事、历史文化等等。想必,那种“不夜天”的名词一定是他们这种年轻人创造出来的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地里的油菜花都开了。邱枫拿着照相机在一片充满芳香的田野里,给他的伙伴们留着永恒的一刻。这种时刻,月月姐她们是不会忘了云姐的,因为她们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她们簇拥着云姐在邱枫的镜头里摆弄着各种姿势,洋溢她们势不可挡的青春气息;她们“咯咯”的欢笑声,在遍地黄花的春天田野里荡漾、在曾经贫瘠的沟沟坎坎里回响。他们的奔放中沾染了云姐的朴实缄默而酿出了内敛的味道,他们的博学多识与豪情壮志濡染了云姐的质朴单纯,使得她怯懦的内心渐渐强大开阔。
    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年轻的他们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爱戴、相得益彰。云姐渐渐意识到她越来越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更想天天看到邱枫。因为她和他们在一起,她的心是快活的、开阔的,没有一丝在家里的那种压抑感。她羡慕他们心里装着那么渊博的文化知识和讲不完的故事,天天看到他们、特别是他,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心是轻松的、愉快的。
   云姐的变化邱枫当然看在眼里,终于在一个夕阳染田野的晚霞里,云姐应赴了他诚挚的邀约......
    当红彤彤的晚霞倒进田野那黄灿灿的花海时,云姐披一身夕阳,满心忐忑的穿行在芳香四溢的菜花田径;朝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约之地姗姗而去。
    此刻的云姐,身着一件红黄相间的格呢上衣,挺时髦的小平方领口、衣襟两侧各置一个正好能揣进一方小手绢的四方口袋、被熨烫的妥妥帖帖、平平整整;仅凭那细密齐整的针脚一看,就知道这件衣服出自云妈妈的能干之手缝制而成。
    这块布料还是云姐的大姐特意从省城带回来给妹妹的礼物呢,在当时这可是最时髦、且很难买到的布料。因此,云妈妈可谓一番精心设计,专门为云姐量身制作,所以这衣服罩在云姐身上,每一处都显得那么贴切而恰到好处。微微收紧的腰窍,既表现了她端庄韵致的体型,又彰显了她挡都挡不住青春气息。略显宽松的下摆,不长不短正好打至腰底,巧妙包揽云姐上半体所有妖娆娇媚之处;雪白的衬衫衣领翻出来正好给外衣增加了一道新的亮点。
    丰肥富力的翘臀,在新衣服、黑裤子那各自的半壁江山里掩映、突兀,令人顾盼迷离。修长的双腿下,一双约三十八码的脚上,穿一双黑色条绒的方口布鞋。此一身着装,不俗、不媚、不娇艳,略略大方、春色正好。且刚刚洗过的长发,被云姐编成四股的两条发辫,在红黄相间的色调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乌黑发亮、柔软光滑,为她端庄、匀称的娉婷身姿又凭添了一道嫣然之景。
    远处,邱枫站在一条高高的田埂上,焦急不安的期盼目光忽然看到:灿黄芳香的花海小径上飘移着云姐多姿的倩影,犹如一只花红蝴蝶正翩翩而来......
(待续)
作者: 云上云上    时间: 2017-10-15 19:25
一个单纯质朴,美丽可爱梳子两条大辫子的云姐展现在眼前,好姑娘,衷心祝福她能够心想事成,幸福永远!
作者: 思绪微漾    时间: 2017-10-15 22:56
拜读,让云姐的美丽,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18 09:47
                       《云姐的辫子》(小说连载)      
                                         五

    按捺着激动不已的心情,看着云姐越来越近的身影,邱枫的情绪莫名的紧张起来,以致于一颗心“嘣、嘣”乱跳......
    当云姐翩然而至邱枫面前时,夕霞正在以最美的姿态展示其惊人的魅力。眼前的云姐,一张纯朴娇羞的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嫣然而绯红绯红。四目相碰的那一瞬间,邱枫似乎觉得自己刚刚那迷茫、紧张的心绪诧然间澄澈清明起来。他赶忙从衣兜里掏出手绢铺在长满青草的田坎上示意云姐坐下,随即在距她约一公尺的、松软的草径上坐下。
    为了和缓初约的些许紧张与尴尬,邱枫故意对云姐说:“云云,你知道1+1=?”见云姐面无声色。
旋即又说:“有个歇后语叫‘大姑娘坐轿’——你猜是什么?
云姐心的话:哼!这城里娃当我们乡下人是傻子呢!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偏不作答,只是面朝他将一个浅浅的微笑掠过面庞。
    邱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端详云姐,怯怯的目光却恰巧被云姐那一抹甜美的微笑触个正着,刚刚平静的心湖又被搅起万丈波澜。
    一阵春风拂过,菜花摇曳,芳香袭人,翩跹的蜂蝶萦绕眼前。邱枫在芬芳的淡黄色花海中绘声绘色的给云姐讲述《梁祝》,《高山流水》的动人故事。
    当一弯新月挂夜空时,他从衣兜里掏出几个月前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云姐。
    这是姐姐邱然去杭州慰问演出时买的一条丝巾,过年回家邱枫软磨硬泡才从姐姐那里要来。
    在洒满月辉的油菜花海里,邱枫固执的亲手把那条橘红色的丝巾戴在了云姐的脖子上。
    站在她因害羞而躲藏的背后,他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耳热心跳。当,双手给她的脖子系上丝巾,却无意间触碰到那双长长的辫子时,一种相当敏感的妙美感觉,霎时波击到邱枫心灵深处的那片瑰地!他愣住了,傻傻的呆愣在那里。那辫子似乎是一股电流,刹那间将一种特殊的电波传遍他的身心;又似乎是一片彩霞,将他带进一个斑斓奇妙的人间仙境,使他迷蒙、让他兴奋,心如潮水......
    而云姐就像一块从未雕凿过的玉石一样,唯有乡间田野的风、雨、阳光天然雕饰,一颗纯洁的心灵犹如清泉之水。十八岁的她,在成人的世界里从未有过与异性亲密接触,用一个“纯洁无暇”的词语来形容便恰如其分。今天这个约会令她又喜、又羞、又忐忑,在邱枫给她戴丝巾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所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就飞也似的朝回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二哥来找邱枫。他俩要再一次共同去堪探归属我们这个村子的四百多亩土地,商讨那个大胆的设想:如何“将跃进渠的水引上来灌溉这片高出临界百十米的土地”问题。以实现他们:“要改变农村贫穷落后的面貌”之强烈愿望。
    有点儿不可思议,我们村的地形竟然长得有点像飞机。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邻村皆低于我们海拔百十米,靠北的邻村紧倚青山,与我们村地理高差十米左右、只有一沟之隔。想象不出这看似平平坦坦的地方千百年来却隐患着水资源严重匮乏的问题。
    靠天吃饭是祖祖辈辈延缓下来的的生活方式。父辈们为了改变这种“天旱无收益,天天肚子饥”的穷困面貌,六十年代初,在村背后的山脚下,利用地理的自然条件与邻村联手,肩挑手提,苦建了一座蓄水库。然而,几个村合起来几千亩土地靠小小的水库之源灌溉,完全是“杯水车薪”!所以,遇到年景不好的情况,我们挨饥受饿是常有的事。
    在妈妈的苦心教育下,哥哥们从小立志要改变祖辈们没能改变的、贫穷落后面貌。特别是二哥,他发奋读书,小学到高中他读过的学校不下五六所!并非他学习不好,而是我们这地方偏僻又贫穷,村办的学校只能上到三年级,二哥两年时间就全部读完了。虽然他学习好,可年级太小,要到好几里地之外去上学,天晴还好,若是下雨路远地滑,非常困难又不安全。爸妈也很担心,只有想办法把他寄放在离学校近的亲戚家。因此,小学到初中,小小年纪的他,因客观存在的条件问题,东一年、西一年以《游击战》的方式才读完初级中学。
    我们兄弟姊妹一大帮比较起来,就数二哥的奖状最多了,况且还是不同学校所颁发的。一九六四年,他以优异的学习成绩考上县城的高级中学。读到高三快毕业的时候,遇到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这期间,二哥得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观摩、学习、了解;几乎与邱枫他们同时回到村里。
    文革后期,国家《兴修水利》的号召,指引了农村人改变家乡面貌的明确方向。“兴修水利,让旱地变良田;使农业增产丰收”!这样的愿望,像火一样在农民的心里燃烧起来!多少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二哥和爸爸一起找村支书、贫协主任、队长商量讨论,反复推敲,如何才能实施旱地变良田的具体计划。
    当《建抽水站,引水灌溉》,也就是说“修建一个电力抽水站,把跃进渠的水从低处引上来浇灌村里的几百亩土地”。这个计划形成决议后,哥哥与邱枫主动担当起了堪察地形、绘制地图,并向上级部门申请批文的责任。
    目前,仲春时期还不是农忙的时候,他俩已经勘探好了建抽水站的地理位置,也得到了村上干部们的充分认可。
    青春的活力在他们年轻的身体里沸腾、涌动!明媚的阳光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暖暖的,照在人身上暖融融有了一定的温度。
    站在拟定要建抽水站的那面高坡上,邱枫与二哥心潮澎湃、激情涌动。他们挥舞着拳头,异口同声的朝着茫茫原野振臂高呼: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大革命的熊熊火烟又在他们正值青春旺盛的胸中升腾而起。将近百米的高坡他俩上下攀爬了好几个来回,数着步子丈量着尺寸。在确定两个人丈量结果差异不大时,他们坐下来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决定晚上就着手,写出关于《建抽水站,引水灌溉》的书面计划,尽快上报,争取夏忙前得到批复。(待续)
作者: 云上云上    时间: 2017-10-18 14:31
欣赏,期待您精彩继续。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21 12:46
                                 云姐的辫子(纪实小说连载)
                                                
                                              六

    当云姐那“吱呦!吱呦!”的水担声乐在早起挑水的队伍中响起时,已经是早晨的六点多钟了。于沉睡中静谧了一夜的小村庄,又在春天的清新气息和袅袅炊烟的升腾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二哥伸了伸坐了一夜的身体,拿着苦战一宿写好的:《建抽水站,引水灌溉的计划书》草案来叫邱枫。
    邱枫看着二哥红红的眼睛说:“你一宿没睡吧”?“嗯”!哥说:“你仔细看哈,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说着将手上的文件递了过去。邱枫接过来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不禁喜从心来。他由衷的对二哥说:“不愧为你们学校的高材生啊,语言组织能力超强,条理极其清楚,又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他们不批都不行”!嘴上那么说着还觉不过瘾,拳头就跟着朝二哥挥来了。哥又怎么能示弱呢?看他俩你一拳、我一拳的闹腾着浑身是劲......
  两个人闹着、说着、一路探讨着报告的审批该从哪里入手的问题,就先来找队长云爸爸了。云姐正在往水缸里倒水,见二哥和邱枫来了。赶紧出来招呼:“哥哥来了!是找我爸呗?”
    “嗯”!“云云:你爸在不?”二哥温和的问到。
    “在呢”!云姐边回答边朝屋里喊:“爸爸,明哥他们找你哩”!
    “哦,两小伙还挺早喔”!云爸爸从屋里出来边穿衣服便招呼着。
云姐见状赶忙去屋里搬了几个凳子出来放在院场中央,招呼他们坐下。
    三个人依次坐下,二哥给云爸爸说明了来意。邱枫即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将手上的计划书给队长念了一遍,然后征求他的意见。
    队长先是表扬了年轻人:计划做得全面细致,而后又说:“这件事有你们年轻人牵头,咱們全村人的劲头会更大的”!
    二哥说:“叔如果没什么意见,就在后面这张《民众请愿书》上带头签个名字、盖个章吧”。
    云爸爸说:“我们这一辈人因为没文化、没见识、没能如愿。现在好了,凭你们的能力赶紧把手续跑下来,争取今年冬天能够开工”。继而又面露难色的说:“虽然一百个赞同,可我不会写字啊”!
    这当儿,一旁摘韭菜的云姐接过来说:“我帮爸爸写名字”!说着就过来帮爸爸在文件上工工整整的签上名字。
    队长的表扬与鼓励对两个年轻人的精神起着极大的鼓舞。他们信心倍增,利用休息、吃饭的时间,请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在请愿书上签上了名字、盖了章;最后在那两份文件上盖了我们《村革委会》那红朗朗的大公章。这样,这件事在村里就算是一致通过了。
    第二天一早,二哥和邱枫草草吃过早饭就出发往公社去。昨晚,大队支书在两委会上决定:两个年轻人送批手续,生产队以每人每天十五分工计酬。
    他俩商定好的,今天先到公社报批,几公里地的路程,不一会儿就到了。公社的院子里静静的,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墙角一颗粉红色月季花开得热闹非凡,扑鼻的香气满院尽是。
    大约七点半左右,领导们陆陆续续都来上班了。他俩赶紧找到公社书记,说明了来意,并递上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请求批复。
    公社书记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子,干干瘦瘦的身体。一副挺严肃的样子。接过文件翻阅之后抬眼看着他们问道:“这东西谁写的”?
    二哥说:“我写的”。
    书记又说“挺有才啊”!
    邱枫接到:“他可是学校的高材生呢”!
    “哦”!“看来你不是这里的人”?书记又说。
    “他是我们队的知青”,我哥说。
    书记说“你们这个意向很好,两份材料写的都挺好。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就你俩愣小子,拿什么要我笃信呢”?
   “明天叫你们大队支书来,我们再研究;你俩先回去吧”书记接着又说。
    一看这架势,邱枫意识到事儿要泡汤就急了,忙说:“书记您看,这都是大队领导跟我们一起反复琢磨、讨论商定,并委托他拟写的书面材料。我们还指望审批后秋末开始筹备动工呢,您这头一站就把我们打发了,不是打击我们积极性哩嘛”?
    此时,一向沉稳少言的二哥也有了“兴冲冲的事儿”即将黄了的危机感。他接着邱枫的话音恳求说“书记您就相信我们给批了吧,抽水站修好水抽上来,粮食增产丰收,我们大队就不再拖咱公社公购粮的后腿了嘛”!“那样的话,您既有面子又有功劳不是吗”?
    “嘿!今儿,你这俩娃还缠上我了”?书记嘟囔着又俯下头把文件慎重的看了一遍,然后说:“我今天就破个例给你们批了,下午给县上做个汇报;回头叫你们大队支书、主任再来跟我谈谈”。接着又说:“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尽管说”我哥赶忙回道。
    书记抬头看着我哥:“以后公社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你可不得推辞”。
    二哥斩钉截铁的说:“您请放心,我保证随叫随到”。
    一丝满意的微笑掠过书记的面庞,他仔细的询问了二哥的家庭与个人状况;又进一步了解了知青们在村里的劳动表现和精神思想情况......(待续)
作者: 云上云上    时间: 2017-10-22 18:49
两个年轻人施展才华,让书记刮目相看。欣赏,期待老师精彩继续。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0-27 11:32
云姐的辫子(连载)
                            七

     话分两头,邱枫他们去公社报批材料走了,云姐在家做早饭好像掉了魂似地,把“麦拉粥”烧的溢得满地都是竟没有觉察到。云妈妈进来看见火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骂道:“不操心的丫头!饭都溢到地上了,你心里想啥去了”?“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成天价往知青点跑,你魂掉那儿了”?
    真是‘扯起蒲蓝斗动弹’,走神溢锅就像导火索一样,惹出云妈妈窝在心里许久的那股怒火,她风雨交加将云姐一顿叱喝。云姐见妈妈声色俱厉的样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哪里还敢言语,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收拾残局。
    云爸爸进来,很和蔼的说云妈妈:“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这样吵她干嘛?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说着拉着云妈妈的手出去了。
    在上房那间他俩的睡房里,云妈妈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云爸爸又哭又说,把自己内心深处对女儿的那份担忧学说了一场;然后郑重其事的对云爸爸说:“咱去找她姚妈,给云云寻个婆家明年把她嫁了,姑娘大了让人难操心”。
    姚妈,是村里爱给人牵线说媒的女人,不喜欢干农活、干家务,家里搞得一团糟,偏爱说闲话;村里的姑娘小伙没几个人待见她。
    云妈妈平时顶瞧不起姚妈了,今儿能这么想找她说媒,可见心里真的为云姐犯愁了。云妈妈虽然足不出户,可她是个明白人。她感觉得到,自从来了那些知青,云云变了。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羞涩了,变得喜欢照镜子,并爱打扮自己了,总是神采飞扬的。一有空就跑去知青点,回来的时候一脸捉摸不透的神情,还唱唱歌歌的。有好几回,云妈妈无意间发现做针线活的女儿在暗自发笑,而且笑得美滋滋的脸上还泛着红晕!
    虽说每一个当妈妈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可云姐的行为变化的确超出了妈妈的意想之外和规矩范畴。云妈妈心里害怕了,那么传统的教育理念主宰着她的思想,要是孩子在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可如何承受得起呢?
    云妈妈原本打算小女儿二十二岁以前在家就好,她人长得漂亮、聪慧乖巧、腼腆听话、身体又好,特别是忍耐性强。每次有和婆婆水火难容,吵得天翻地覆的情况,云云总是想办法静静的哄奶奶开心,悄悄劝妈妈不要冲动、心胸要宽,多多体谅老人家才是。所以,且不论别的事情,只冲这一件,云妈妈也常常觉得有这孩子真好,就跟个和事老似得。假如有一天真把她嫁出去,那这个家的不安定因素就太多了,因为她太讨厌自己的婆婆了,没有云云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那老不死的相处。
    可是现在女儿这变化,让她的想法大打折扣,她要改变主意并说服云爸爸找人给云云寻婆家把她嫁了;甚至想要奶奶出面去找姚妈赶紧给孩子说媒。
    话说云姐被妈妈一通臭训,心里很是懊恼。自己都搞不清为何最近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纷乱的思绪里裹挟着的尽是邱枫的影子,不息不止。他给她戴围巾的温馨、他给她讲故事的声色、他对着她绽开的笑容,他拉小提琴时那优雅从容的神态,都不依不饶的缠进她的思绪、晕染着她那初开的情窦心怀;就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一波一波的撞击着心的堤岸,永无停歇。
    其实云姐并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只是,她见他时心情是紧张的,甚至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可看不到他时,心里又很想念他,就连远远的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情也会无端的兴奋起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幸福,但她喜欢这种牵牵念念的感觉,她只是觉得自己内心涌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就连走路的脚步也都会轻快起来。
    斜阳余辉,飞霞满天。当一轮夕阳红着脸落进大垭口的时候,村前面那条路上,大步流星走来两个人影。井沟下面挑水的一帮人有眼尖的,稍近些便认出是我哥与邱枫回来了,就冲着上面大声喊:“明娃,手续批回来了吗”?
    “公社批了,县里让明天再去”。哥哥也大着嗓门回答,只是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单说两个年轻小伙早晨在公社缠着张书记批了那份材料,看时间还早想着乘胜追击,即快马加鞭赶往县里。
    从公社到县里,十几公里的路程,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不过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雄心壮志理想攀谈中恍然而至。
    在那座曾经叫做“衙门”的大门口,邱枫与哥哥抬头看到门楼上赫然而书的《金汤县人民政府》几个红色大字。他们相视一笑、拳拳相击算是给彼此的一种精神鼓励;尔后,径直去门房询问到办公的地方。
    到底是一介百姓的最高政府,进大门迎面一座碑墙上草书镌刻着:“严以律己,执政为民”的字样。两侧高墙上“坚决走毛主席指引的道路,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的巨幅标语首先昭示着这里的威严。
    庭院深深,阁楼耸立。按照门房的告知二人穿过阔而深的大院,来到后面的县革委会办公室。大概已是午饭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好几张办公桌前,只有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值班。兄弟俩上前递交公社已批复的材料,那人慢条斯理的拿在手上看过之后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人都不在你们下午再来”。无奈,他俩只好在院子里靠边的廊檐下歇会儿,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再来找时,人家告诉他们:主管“农田基本建设”的人员有事出去了,再等等。就这样等来等去一下午也没见着管事的人,任凭好话说尽,也没一个人接待邱枫他们哥俩的事儿。
    眼见夕阳西下,还是大早吃过饭的他俩,多半天没吃没喝,早已饥肠辘辘。回家的路上,必经的那条湑水河,清凉清凉的河水解决了他们奔波一天的饥渴与疲劳和些许的恼火;精神倍增的他们在降临的夜幕中赶回村里,隐约还可以看见井沟挑水的乡亲们......(待续)
作者: 云上云上    时间: 2017-10-28 18:33
故事很精彩,期待您的继续。
作者: yxq一叶扁舟    时间: 2017-11-3 15:09
                                   云姐的辫子(连载)
                                         八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的功夫,乡亲们就在紧张忙乱中将苦和累栽种到田地的庄稼里去了。
    生产队晒场上如山的麦垛是多半年辛勤换回的收获,等插完了田里的秧苗,才能一边种豆、一边脱粒,使得夏粮入仓。每当这个时候,队里一定会组织一干年轻力壮的人轮流值夜班守在晒场看管,以防有人抽烟、玩火而引起火灾。
    这天吃晌午饭的时候我哥从公社带回一个好消息:晚上放映队要来村里放电影!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弹在村里开了花,孩子们奔走相告,旋即搬着凳子就去大队场里占地方,完全不怕当头烈日暴晒他们身上稚嫩稚嫩的小鲜肉肉。大人们端着饭碗聚在一起议论、猜测着会放什么片子?好像三夏大忙的酸辛苦累、疲惫不堪被一阵风吹跑了似的,极度疲劳的人们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我家那棵大杏树上也不知住了多少只蝉,歇斯底里的叫声往日听来扎耳闹心,今天,连知青点的几个人也不嫌它们吵了,都端着饭碗聚到树下来向我哥打探电影的消息。邱枫急切的问:“晚上给咱放什么片子”?
   “应该是《智取威虎山》吧”,我哥说。
   “公社咋想起给咱村放电影了呢”?斯斯文文的绒姐不急不慌的问道。
    我哥淡淡地说:“我每天给县上宣传部投两篇稿子,写咱们公社的新人新事、好人好事,都投到省里的广播电台了;张书记说省长在<全省三夏大忙电话会>上表扬了咱东升公社,所以放电影对咱村表示慰问”。
   开朗活泼的月月姐总喜欢刨根问底,她忙说:“明明你都写啥了这么火,还在全省广播”?
   哥哥说:“你们从城市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安家落户,与我们一起艰苦奋战,想方设法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建设新农村不怕苦、不怕累,我可是有写不完的文章呢;这些文章在电台广播,你们的亲人都有可能听见为你们高兴哦”。
    一帮人拥着我哥欢呼雀跃,树上的蝉儿、鸟儿都吓得扑棱棱飞跑了。随着下午上工的哨子声响,云爸爸来给邱枫说:“邱枫你晚上值班吧,一村人都去看电影这安全问题要紧得很”。没等邱枫回答,我哥赶紧接过去说:“就让我值班吧,我这几天都在公社,又没干体力活、不累,何况这电影的原著《林海雪原》我已经看过了,你们都放心看电影去吧”。
    “哇”!“明明,你太好了”!邱枫他们的欢呼声把上工路上的云姐都振奋了,她少有的亮着嗓子喊:“月月,上工走吧”!
    “嗷,上工啦”!
    群情振奋的乡亲们,把烈阳与劳累演练在身上的汗水挥洒在土地里,直到太阳再也没力气发威、乖乖落进山后面时,听得队长一声号令:“收工,回家吃晚饭、看电影喽”!
    夕霞映照下的每个人脸上都闪着熠熠神采,跳烁着喜悦的光芒奔赴在回家的路上......
    电影场上人声鼎沸,大人喊叫小孩声、小孩相互追逐打闹声、好久才见面的亲热招呼声、辈份相称的相互调侃打趣声和成一片。
    高挂在白色黑边四方银幕的那两根柱子上的大音箱里,一段接一段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唱着“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这唱腔唱调沸腾着乡村,震彻了初夜的天空。
    乡村的夏夜是清透的,方圆几里的动静尽在人们警觉线上擎置着。邻村的乡亲早已听得动静奔赴而来,一个千坪的场子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借着场中央那根竹竿上的灯光,邱枫在厂子外围伸着脖子踮着脚,尽力搜寻着云姐的倩影。电影开演到即将结束,他在场周围巡逻了不下十个来回,站在不同的角度,都没有办法联系到云姐。他悻悻的早早退了场,来到生产队的晒场想找我哥说说话。
    晒场中间的那根电线杆灯下,我哥正在看他那本已读过好几遍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虽白话却繁体的线装书是三年前学校的班主任老师送给他的,哥哥一直视为珍宝。书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一心为共产主义事业英勇奋斗、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时常鼓舞着他,激励着他。
    村中间放电影的声音在夏夜的万里苍穹回荡着,给素日的那份岑寂平添了一种斑斓色彩,注入了一份每个人都所需求的精神能量。
    紧绷着警界线的哥哥,隔一会儿就绕着晒场查看一遍。刚刚转了一圈从北边过来,乍忽然发现有个人影闪了进来;便厉声喝问:“是谁”!没有应声,那人迅疾闪到南面的麦垛后面去了。哥哥一个箭步冲过去,抡起木棒就要打,那家伙嗖的穿过来拦住他手上的木棒。
   “哎呀!可不能打,是我呀”!
     原来是邱枫!
   “你不看电影跑这儿来干嘛”?我哥问。
   “《智取威虎山》,台词我都会背了;电影场上我巡逻了十几个来回没什么异常,这都快要结束了,我过来试试你的警惕性高不高”。邱枫边说边模仿着影片中杨子荣的腔调有模有势的唱了起来:“穿林海,滑雪原,气冲霄汉......”。就在这当儿电影结束散场,他俩赶紧跑去靠路边的那个麦垛边守着,以警惕邻村回家的人抽烟丢烟头发生火灾。
    话说云姐自从上回被妈妈训斥后,就很少再去知青点了。本来三夏大忙来了,队里的活多得忙不过来。有时晚饭后月月她们会叫她出去玩,可是妈妈紧紧盯着说什么也不准她出去;原本偷偷做好一双鞋垫想送给邱枫,也一直没有机会。晚前收工回来的路上,他俩都故意趁在后面相互约好要在一起看电影。可是回家以后,奶奶说她下午就已经占好了地方、凳子都搬去了。吃过晚饭一家人到电影场上,右边坐着奶奶,左边坐着爸爸妈妈。
    云姐明明看见邱枫在场子外围到处搜寻她的目光是焦灼的,偏偏有家人在身边盯着,加之场上人多眼杂她哪里有脱身的机会?只是干着急没办法。
    电影散场回家,云姐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是电影里的一幕幕影像总在她脑海里重演,苦大仇深的小常宝、勇敢伶俐的小白鸽这两个女子形象,都在她心里萦绕不去,让她感慨、让她激动。二是借着灯光、透过人群邱枫那热切的搜寻目光,使她牵念、使她不安......
    奶奶年岁大了本来就瞌睡少,被云姐在床上的翻腾闹得更睡不着了,索性跟孙女聊起了心事。她跟她说:云妈妈是如何逼她找姚妈给她寻婆家的事儿,如何吵她光吃饭不干活的事,辛酸处老泪纵横,悄悄抽泣。
    奶奶的伤心更加触动了云姐内心的忧伤,妈妈担心她的唠叨、爸爸那严厉的警告、都好比无形的脚镣绊住她想要自由飞翔的翅膀。此刻,夜深人静,婆孙俩互诉衷肠悄悄为彼此拂去伤心的眼泪,在相互的安慰中等待黎明的到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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