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的时候,把老去的岁月活了一遍,可是,我不知道,在年老的时候能不能把青春的岁月活一遍。假若不能,是不是我这一辈子也未曾年轻过? ————题记 风再一次从屋后的山顶上滚下来,在我刚醒来的时候。厚厚的几张棉被堆在身上,冰冷冷的。多少年过去,我依然无法从容地面对寒冬的夜晚,我总感觉自己会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受尽恐惧的折磨然后面目狰狞地停止呼吸。一直都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恐惧死亡,我只是恐惧死亡之前的恐惧,飓风带来的恐惧犹甚。如果是雪崩,或是山体滑坡什么的,一下子就湮灭了意识。可是风不一样,风的寒冷会让一个人的肢体一点一点的麻木、死去,而思想却无比活跃。大概这就是我对风恐惧的原因。 屋顶的瓦片被掀飞了好些,掉在屋里,飞到屋外。我怕着那些碎片刚好砸中自己的脑门,所以整个身体蜷缩在棉被中间。可我又害怕屋梁也轰声而倒,我便无明而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至少在我去世之前让我看到,究竟是挥舞大刀的魔鬼,还是一根小小稻草让我走到生命的尽头。于是,虽十分不情愿,也还是偷偷眯着眼睛,顶住屋顶看。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老黄微弱的吠声偶尔从门外传进,也许它一直都想大声地吠叫,像年轻的时候一样,遇到什么危险都大声地嘶叫好让我能提高警惕。可是现在,一切都是那么地有心无力,它的吠声,它的行动。这一辈子,它看着我做所有的事情,我尾随着它走过的所有的路。我曾经想过在它还年轻的时候就结束了它的生命,因为我不愿意看见它老去的样子,可终究没能做到。我想大概它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结果跟我一样而已。而今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对方老去然后稍稍整顿一番也在旁边老去。所以,我们熬到了现在。 回首一生,我年轻的时候把老去的岁月活了一遍,只是那时候我还身体强壮,可以应付种种危机;可是,我不知道,如今能不能把青春的岁月活一遍。如果不能,是不是我这辈子未曾年轻过? 那也是一场大风,在寒冬的夜晚,一张棉被足让我感到温暖,甚至是火热。我等着双眼机灵地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如果房屋瞬间倒塌,我甚至能避开一切的盖瓦碎片和粗长的屋梁。老黄吠声不断,每一次嘶嚷都是一支无坚不破的利箭射入风中,把我守在中间。那一夜,我听见了风痛苦的叫声,它向我求饶,那时候年轻气盛,岂能放过如此激烈的战斗机会,我不肯。直到天微亮,风声终于下去了,它输了。我迅速带上装备,往山顶冲去,当然,老黄在前面为我开路。我逛遍了整座山大气都不喘一口,下山的时候肩上多搭了一只十斤多的野猫。那时候我确信它便是风的使者,老黄咬断了它的脖子,我一手抽起来搭上肩膀。回去宰杀干净悬挂在厨间,那些日子,我把饥饿远远抛开,虽然瓦缸里没有一颗米。 还有一场平地而起的风,那是麦田成熟的季节,村民还未来得及把熟了的粮食收割回去就被风给毁了。我无所谓,反正我没有播种任何东西,我不屑于干那些无聊的事。那也是在夜晚,起初月亮光得出奇,忽然地一暗,什么都没有了,然后风便从不知处涌来,持续了好久,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最凶猛的力量可以把一座山移开,更何况是脆弱的稻草,可是它丝毫不能移动我,那时候我的双脚是如此有力,老黄的叫声是如此的犀利,谁也动不了我。我甚至不用刻意去掩护自己,而是把更多的精神集中在风的使者,这样风一停下来,我就能立马把它揪出来。确实如此,乌云过后,月亮出来,我便整装往东走,穿过无数贴地的稻草,越过小河,来到山中架起火药枪,等着老黄的消息,它还在战斗,等他回来我便一枪过去了事,那一次风的使者是一条巨蟒,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全身金黄,后来是招来几个村民才扛回去。 那时候我不知道,待我老去的时候,它们还年轻,它们终究对我敌视眈眈,它们在等待机会,等待掀落的一块碎瓦,一根断梁了结我的一生。 2014.1.29 莫弋 于锦华客户体验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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