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像挂在正中。在周围惊异的目光中我向他走去。那一刻,除了泥浆一样滞缓流动的哀乐还在继续,什么都停顿了。三三两两的,长相各异却着装相似的人们凝固般望向我。 昨晚,我把那套衣服从旧箱子里翻找出来,平摊在床上。是一件带着夸张的黄色大圆点的衬衫和一条红色灯笼裤,裤子上大大小小缀着鲜艳的各色补丁。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凝视这套衣裤,凝视当年的毕业演出。 他扮的是个姑娘,戴着黄色的发套,脸颊是圆圆的两块鲜红,嘴唇也朱艳欲滴。为了把那条肥大的裙子撑开,制造出臃肿的效果,他在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和背心。六月的天气,下台的时候,汗水把他脸上的胭脂冲刷成了一张恐怖片的海报。 幕布后面,我们猛烈地拥抱。我叫嚷着:“你看,兄弟,我们就该在一起!”但或许他没听见,因为台下的鼓掌、起哄、口哨声过于嘹亮。 此刻,我正在走向冰冷的他,穿着我们曾经合作时的小丑服,脸上抹着油 。 有人上来阻止,走近才认出是我,带着不解,带着责备,甚至带着愤怒的表情。 我离他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包裹他的寒气。皮鞋在吊唁大厅的磨石子地上磕出脆响,这声音敲击着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兄弟?” “嗒嗒嗒——嗒嗒嗒——”拍击声从脚下发出,我跳动起来,是那次演出中的一段滑稽踢踏舞。很多年没跳了,却一点不生疏。 欢快、轻灵的踢踏声混杂在沉重压抑的哀乐中,带着各自的回响,节奏一片混乱。 高而宽的大厅里,我在他遗体旁奋力起舞,黄色大圆点,红灯笼裤,还有那些夺目的补丁,在孤单的蹦跳。所有人退在远处,那堆肃穆的黑色,他们缩在一起,像群惊恐的乌鸦。 病床上的他向我伸出嶙峋的手,“我不想死的太凄凉,给我的葬礼一点色 ……” 终于,我的泪水奔流而下,我脚下的舞步更加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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