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耀耀光,偷我钥匙开我仓。 骑我马,走衡州 ,牵我牛,犁大丘。 衡州路上有朵花,摇摇摆摆到谢家。 谢家门前有口塘,打只鲤鱼八尺长。 娘呷尾,爷呷头,留下中间讨婆娘。 讨个婆娘又死懒,关嗒后门打三餐。” 在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你听过这样的儿歌童谣吗?你还记得田间地头听到的山歌吗?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我还没有上学罢,下雪天,我坐在奶奶家的火柜上面,听奶奶讲《老虎报恩》的故事: 从前,有个老婆婆,单庵独寺住在山里。一天夜里,老婆婆在纺花,听到屋后“唏呼唏呼”响。常年住在山里,晓得屋后是一只老虎在打转转,就依旧“哩哩呀呀”纺花到半夜三更。老虎还冇走,老婆婆就喊:“蠢畜生!你若是脚掌里簪了柞刺,就把脚掌搭到窗眼来;若冇事,就走开。我饭都冇呷的啦,哪还有东西顾你?”老虎一听,老老实实把脚掌搭到窗眼上。老婆婆举灯盏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老虎脚掌里簪了好多柞刺,血糊邋遢。老婆婆帮老虎用针把刺挑出来,再用布包好。老虎走时,亲亲热热打了一声招呼。第二日清早,老婆婆醒来,听到屋后“咚”的一声响。出去一看,我的天老爷啦,原来屋后躺着一头好大的死野猪,怕有三四百斤重。昨夜那只老虎,朝老婆婆拜了拜,一个纵奔,就冇看到啦……我紧张地看着窗户,生怕有老虎跳下来。因为窗后就是陡峭的山崖,山上是密密的林子。听到北风劲吹,树枝呜呜作响。 窗户糊着皮纸,纸上有毛笔画的花卉。雪花我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雪花正在一片片一团团地落下来。屋内燃着炭火,旁边有火炉,炉子上的瓦炊壶冒着白汽。花猫蜷缩在我的鞋子上,不知道它听到了没有,眼睛眯着,一副老爷爷的样子。我怕奶奶看出我害怕,就故意指着窗户上的花卉问奶奶:“奶奶,那是哪个画的呀?”奶奶用火钳抄着炭火,说,那是你太婆画的花样子。画花?那不是深宅大院里地主婆和少奶奶才可以做的事情吗?这样的土砖老屋,流离失所的人家,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太婆会画花,倒是看到抽屉上有一个描着梅花图案的瓷墨盒,后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火柜还在,现在就放在我乡下的房子里。还有一个雕花的清代洗脸架,用玻璃嵌着一块桃型的水墨兰花图案,放在大叔家。一把竹睡椅,紫红发亮,搭脚部分是可以推拉的。1979年爷爷在上峰桐雅冲舅爷爷家病危,抬去接爷爷时就放在那里了。说是要去看看,一晃竟然30多年过去了,再没有去过。还有桐雅冲对面的罗桥、罗桥过去再翻过山的山雅冲,田心、李大屋;还有隔壁富田的苏家湾……那些小时候经常去过的地方;那些我一去,老一辈亲戚们就喊我讲故事的地方;晚上住在木板楼上,常常怀疑是不是地主家宅子的地方……而今安然无恙? 小时候,那一带的大屋场差不多都有灯 队。龙灯最多,威风凛凛;花灯最热闹;狮子灯 规模最小,一般是小屋场才耍,因为耍龙灯、花灯人员不够。花灯属于文灯,龙灯、狮子灯属于武灯。我们 曾家冲有100多号人,都是一个太公的后裔,龙灯 的历史有几百年。名声在外,充满了传奇色 。功夫也真不是吹的,那是过得硬的。大屋门口有一口近十亩面积的水塘,塘边立着一排松木桩子,和几个系牛綯的石头墩子,每天清早,男人们去塘边挑水,都要先把水桶放下,举起铁钗投向松木桩,叫练飞钗。然后双手握住一头插在石头墩子里的武棍,屏声静气,把石头墩子挑起来。有的单手就可以挑起。就这样天长日久,练成了扎实的功夫。听老一辈人说,从民国到解放初,当地的武灯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到关马塘戏台打擂台。“曾家冲从来冇落过下风”!武师年端神气活现 地说:“那年又和富里塘的灯二扛二(不相上下),我们乌鸦塘吗会服气?就喊比飞钗,我站戏台上,背贴着梁柱,头上顶一只酒杯。年仕 在台下,打雷一样喊一声‘杀’!飞钗 就上来啦,啪!飞钗擦我头皮过,血就流下来,眼睛都看不清。娘嫁贼,做一世皑鹰,却得鹞子啄瞎眼珠。”老武师指着额头说:“一块脑皮削脱啦,我用手一抹,冇事!扯 出飞钗就在戏台上来几合杨七郎神钗。那炮竹啊,硬是堆起几尺厚”。 也许就是那样的打擂台吧,反映出老一辈人的阳刚之气和不服输的劲头。我们跟着大人们耍灯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大鼓大锣的声音,山鸣谷应,让人热血沸腾。方圆二三十里的大大小小的屋场,差不多都踏遍了。感谢耍灯,让我那样亲身感受那一带的山山水水,感受那浓厚的年节氛围,特殊的民风民俗。也可以说,在和平年代里,是传统的武灯精神给予了我们桀骜不驯、誓不低头的性格感染。可惜,随着年轻人不断进入城市,村子渐渐凋敝起来。老宅新屋,大多门上挂锁。田边地头,也多是些 老人妇孺在不紧不慢地动着锄头。过年,童年的伙伴也难以相聚。往事真的不能重现了,岁月悄悄流逝了。曾经的那些场景,又怎么能够忘怀?祖先传下来的龙灯,搁在祖堂的阁楼上好多年了,让人百感交集。 农历2012年正月,我在逐户拜年时就鼓动说:“要不得!几百年的老灯,几百年的大屋,冷火清烟,象什么样子?今年一定把灯耍起来!”大家眼睛一亮,欢欣鼓舞。好啊!你回来吧!正月十五,我和妻子带着子侄们冒雨赶回去了,路上电话不断:“到哪里了?我们集合在等啦!”“快啊!定好的时间就出灯啦,就等你呀。”远远地,看到久违的龙灯了,锣鼓喧天,铳炮轰鸣,心里格外激动。沉寂的乡村又生龙活虎起来了,乡亲们纷纷从电视机旁离开,来到门外,沐浴着纷飞的春雨,迎接生机勃勃的龙灯,迎接不一样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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