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恋爱•札记 - 四季歌文学社区

   话说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中国历史上，一场史无前例，声势浩大，历时十多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在经过长期实践检验之后，中央宣告这个运动失误，终于逐步结束终止。
   1978年10月，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提出，要妥善安置知青的回城和就业问题。1979年后，大批的知识青年陆陆续续返回城市。这其中就有一位知青，他16岁在读初中时，正逢“文革”，在1966年至1968年，“停课闹命”，扫四旧、大串连、在天安门广场接受伟大统帅接见、揪斗当权派、忙的不亦乐乎。后来，又响应伟大统帅号召，从城市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由于他的家庭没有任何背景，家境又非常贫寒，又无经济能力走“后门”，只是眼巴巴地看到那些有家庭背景及家境比较优渥的同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一个接着一个地返回城里去了，而他却在农村足足苦干了12年，待他接到正式返城的调令时，他已经是个30岁的老知青了。他少小离家老大回，青春已逝，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只有一身疲惫，悲喜交集，吁嘘不已。
   这位30岁的老知青返城后，被当地政府分配进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工厂工作，他很高兴，亦感慨万千，心里想，这农村与城市究竟是大不相同，我在农村辛辛苦苦地干了12年，仍然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衣衫褴褛。如今终于回城当了一名工人老大哥，每月的工资收入20多元，与农村的工分值每天只有一角多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城乡之间的差别，真的是他娘的太大了啊！这12年的知青下放生涯，真的是不堪回首哎！
   进厂参加工作后，他穿上了崭新的工作服装，对着镜子反复看着自己，觉得很是开心。可当他看到自己眼角边清晰的皱纹时，心里又有了心事。他想，自己已经30岁了，应该找个女人成家过日子了。
   这天中午，他正在工厂食堂餐桌上与工友们吃饭时，听见工厂的大喇叭里，传出一个女广播员十分甜美、圆润、动听的播音声。他不由心里一动，便向工友们说：“你们听见了吗？厂里这个女播音员的声音真好听啊！”
   有位工友笑道：“怎么，老兄你动心了？这个广播员可是我们厂里的一枝花哩，目前她还没有嫁人，待字闺中哦。呵呵。”
   他听到工友说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向这位工友笑问道：“真的吗？那她多大岁数了？人长的漂亮吗？”
   “呵呵，她也是知青返城的，今年28岁，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嘛，我们称她是我们厂里一枝花，人能长的不漂亮吗？”工友笑呵呵地说。
   这位知青老哥听到工友这么说，心里顿时更加动心了。他想，既然这位女广播员的声音这么甜美、圆润、动听，那么她的长像是不是真如一枝花那么漂亮，但也决对也差不了多少。目前，我30岁，她28岁，同是返城知青，经历相同，年龄相配。我末娶，她末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呵呵，看来有戏哦。
   再说，古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到这里，他心花盛开，喜说满怀。心里遂作出决定，立即向她开始展开攻势：“进攻！拿下！”别等别人捷足先登，将这一枝花摘走，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心动不如行动。决定已下，他就开始考虑怎么主动“进攻”。在向别的工友打听到女方的芳名后，思之再三，他决定先写一封求爱书信寄去，先试探一下女方意思再说吧。
   可当他拿起笔开始写求爱信时，心里却是觉得，因当年读书时，初中还没有毕业，正逢“文革”运动，“停课闹革命”两年，所学的文化知识不多，肚子里墨水喝的实在太少，文字涸竭，无法下笔写出洋洋千言，引人动心的文字。他思之再三，干脆，先写一首求爱的打油诗寄去。求爱信内容如下：

XXX同志：您好！

听到姑娘音，动了我的心。

特写此封信，满怀爱慕情。

日夜翘首盼，静候您回音。

恳求能应允，约会相次亲。

XX车间 XⅩX 即日敬上

   求爱信写好后，装进信封，写上收信人姓名，然后乘着天黑，从宿舍匆匆忙忙，躲躲闪闪，跑到厂广播室，把信塞进门缝，然后回到宿舍，心怀喜悦，静候回信。

   花有两支，各表一支。现再说说这位广播员姑娘的情况。各位看倌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位姑娘今年28岁，也是个刚刚返城不久的知青。她的身材到也适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因她的原籍是北京，从小在北京市长大，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她的嗓子很好，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的十分好听。然而不幸的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面貌长的却是十分丑陋不堪，真的是奇丑无比，其面貌与中国古代四大丑女之首嫫母，不分伯仲，确实令人难以恭维。这也是导致她已经是28岁的老姑娘了，虽然相亲多次，但至今还没有嫁人的最主要原因。为此，她心里也万分苦恼。
   幸而上帝是仁慈的，上帝在关闭了她的一扇门后，又另给她打开了一个窗口。让她拥有了一副绝美的好嗓子，让她的声音甜美绝仑，使她在这个世界凭自己的嗓子，在厂里任广播员，即能维持了生计，亦有一份生存的勇气。
   这天早上，当她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厂广播室上班时，开了门进去，她发现地上有一封信，她拾起来一看，信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一看，咦，竟然是有人写给她的一封求爱信。

   她认真仔细地看完信后，芳心悸动，百感交集，又惊又喜，惴惴不安。惊的是，虽然自己早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由于自己长的这个丑模样，人见人怕，连自己都恨自己，经过多少次谈婚论嫁，都是毫无结果，自己也早已死了那份嫁人的心事了。而喜的是，现在竟然有异性给自己写求爱信，这可是自己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封求爱信啊！
   她心里想，这个机会必须抓住。于是，她在干完厂里有关广播工作后，认真的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上，她表示可以接受约会，详细写下了双方约会的时间、地点。信中并写明了她在约会时，手撑一柄白色太阳伞，身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作为约会的标志，以方便相认。在信末还写道：不必回信，准时约会，不见不散。
   写好回信后，装进信封封好，写上收信人姓名。她自己毕竟是个女人，也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面皮薄，不好意思自己亲自送信去，便央求一个同事，委托将这封信务必送到那个知青手里。同时叮嘱：拜托拜托，切切勿误！
   当这位老知青接到回信时，心里亦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这个号称厂里一支花，居然这么快就回信了。喜的是，既然有回信，这说明首战告捷。同时心想，上苍垂怜我，实在是可喜啊！
   老知青下班后，一路小跑，匆忙回到宿舍，心情十分激动，用微微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封回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信纸上几行娟秀的字体，写清楚了她同意见面约会，并说明了约会的时间、地点及见面相认的标志等事项。当他看完回信后，热泪盈框，心中大喜！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约会的这一天了。老知青刚参加工作不久，经济条件匮乏，西装革履暂时还置办不起，他目前最好最新的衣服，还是那套工厂发的工作服。于是，他将工作服洗涤熨烫了一下，再向一位同室工友借了一双皮鞋穿上，打扮整齐，迈开11号，提前出发，兴冲冲地奔向约会地点去也。

      在路上，他觉得今日阳光特别明媚，天空也格外润蓝，呵呵，心里也惬意极了。

      由于他急于约会，当他来到约会地点，一个公园的小亭子时，发现亭子里空无一人。他心想，哦，我来早了，对方还没有到呢。咋办？这时一个念头升起……他想，既然我来早了，何不借此机会寻一个隐密处躲藏起来，偷窥一下这个号称厂里一支花的姑娘芳容，是不是名副其实呢？主意既定，他便在离亭子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面，寻了一个便于藏身之处，潜伏好，静候对方前来约会，以便仔细观察看清一支花的芳容。
   果然，等候不久，他发现，有一个手撑着一柄白色太阳伞，身着一件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从公园的小路上向这座小亭子款款而来。远远望去，只见那个女人身材婀娜多姿，优雅地行走在公园小路上，如柳丝在风中拂动，如莲花在湖面摇曳，姿态特美，步步生莲，令人心动羡慕不已。这幅形象，确实是一幅难见的美女游园图哦。
   只见“一支花”进入小亭后，见亭内无人，便收了手里的太阳伞，放在亭内“美人靠”橙子上，然后扬起头，面向亭外四周看望。......
   这时，躲在假山后面的老知青睁大眼睛，终于偷偷地看清楚了“一支花”的真实面貌。他大吃一惊，不由的在心里大叫一声：“我的妈妈呀，这个女人是什么‘一枝花’呀？她的脸咋长的这个丑八怪样子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真要吓死我了，简直是个巡海的母夜叉嘛！”他心里想：“如果与这种模样的女人结婚，在一起生活过日子，就是白天不害怕，到晚上在一个床上睡觉，迟早也会被她吓死我的啊！”
   “罢了罢了罢了！”他心里到抽一口凉气，暗道：“天不佑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也。”于是，他不再进入小亭子里去与`一支花‘约会了，转身撒开11号，飞快地溜走了。
   当他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跑回宿舍时，心想，这咋办呢？那个一支花还在公园里等我约会，而我却跑回来了，这多少有点对不起那个姑娘哩。我是不敢与她见面了，还是再写一封回绝信，托人送去，让她别再等我了，早点回去吧。
   可这封回绝信该怎么写呢？他犯愁了。思考一会，他决定还是写一首打油诗回复。
   于是，他拿出纸笔写了如下简单一首打油诗：

听了你的音，动了我的心。

看到你的人，吓掉我的魂。

回绝信写好装进信封后，他立刻央求一个工友，告诉他把这封信送到公园，交给那个“一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