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歌文学社区

标题: 唱将 [打印本页]

作者: 一二一二一二    时间: 2022-10-5 22:13
标题: 唱将
本帖最后由 一二一二一二 于 2022-10-6 12:40 编辑


   我们家一定会出一个唱将的!

   这是我奶奶活着的心愿,也是我奶奶临终的遗言。

   奶奶酷爱看戏,但在偏僻的农村要看一场戏可不那么容易,过年偶尔会有,二十里外的庙会也有,但颠着小脚来回几十里山路,对于奶奶来说绝不是美好的享受。

   奶奶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四男二女。大丫营养不良,说话从来提不起气;二丫小时吃烤红薯把嗓子烧坏了;大孩儿个子不小,但记性贼差,说话颠三倒四的;二孩长得倒是机灵,但天生讨厌唱戏,听奶奶一吊嗓,浑身起鸡皮疙瘩;三儿一生下来就是个天聋。就在奶奶绝望之际,又添了喜。这老四一出娘胎,嗓门就大,牛蛙样的哭声让奶奶听得荡气回肠。
   在我奶奶星星的期盼中,我四大慢慢长大。慢慢长大的四大一点点吞没着我奶奶星星的期盼。四大整天习惯性的呵呵傻笑,成为乡里无聊村民打趣的对象。
  “四弟,给你说个媳妇吧!”
  “四哥,李庄有个妮子,长哩老得劲,她稀罕你!”
  “四儿,瓦街有戏,去不去看?”
   对于媳妇女人的,四大并不上心,对于看戏却真上劲儿:“肯定去!啥时候?”
   四大也不识字,但他记性特好,听过一遍的戏,他能记住戏词,他能唱出腔调,甚至有创造性的发挥。
   有一天,四大跑到厕所,对着茅坑唱了几句《收姜维》,被想要拉稀的奶奶听见。奶奶的心肝和身子同震共颤:四儿,你是咱王家的唱将啊!
   四大不懂调,唱戏自然会跑调,但四大不会给人跑调的感觉。他的不着调在人听来浑身舒坦,好像这调子就应该是这样,那戏台子上角儿唱的反而不着调。四大因为腔口所限,声多悲怆,把喜剧唱出悲调,实在是自然而然。
   四大的快乐就是戏。赶庙会,串八乡,就是为看戏,就是为听戏,就是为学戏,就是为唱戏。现实中罕见傻子有老婆,坠子里却有豁子娶娇妻。四大在山坡上唱戏的时候,没有人听,春天的鸟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就飞走了。
   “角儿”要到瓦街演出——三月十五。
   四大提前一天就开拔了。因为只有11号交通工具,又不灵便,四大就先到大姐家打尖。
   大姐拿出了最好的吃,拿出了不舍得的喝。在亲情和美酒夹击下,四大豪气勃发:“姐,我给你唱一段!”。
   大姐记得娘的心愿,也明白弟的心思,就说:“四儿,我给你弄个场子,你尽情唱!”。
   村子内外很少唱戏,但不会旱死戏的精灵。村民们只求饱暖、不思淫欲的面相背后,从来没有泯灭对“乐”的追求。
   老升叔敲响了边鼓,高孩儿打响了铜锣,瘸子爷拉动了板胡-----锣鼓喧天,众星捧月下,四大开戏了!
   ——四千随你莫要羞愧难当,听山人把情由细说端详-----
   “您四大唱得真不赖,叫好声不绝,只可惜你奶奶听不见了----”多年之后,大姑说起这事,赞叹和遗憾一样多。
   瓦街是个大镇,因为陶瓷大缸驰名遐迩。钧瓷与瓦街有着割舍不断的姻亲关系,但一个粗陋,一个精致,致使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但无论风云如何变幻,瓦街依然固守粗陋之美,保有颜回之德。
   在大姐2块钱的资助下,四大星夜兼程,在三月十五日凌晨三点钟就赶到了瓦街。
   当天的演出人头窜涌,胡辣汤的味道真好,油馍条的色泽金黄,的确良的衫裤畅销,茅坑的屎却忘了盖掉。
   四大痴了。
   “这样的唱腔都能游街串巷,我也可以啊!”
   “我也有蝴蝶梦,我也有鸳鸯情”
   “唉!”
   四大痴痴地走在戏剧的情境中,傻傻地走在火车的轨道中------
   “呜——”
   一列烧煤的火车碾压了四大的美梦。
   那一夜,我在千里之外,眼皮子跳个不停。
   第二天,我收到了噩耗。
   2013年4月,我在《四季歌》文学社区发出了春天的歌音!

                                                                2022年10月5日


作者: 化雨春风    时间: 2022-10-6 07:15
在《四季歌》发出了春天的歌音!

——布局合理、描写生动、充满生活气息,好文章,欣赏、学习!
作者: 独享独行    时间: 2022-10-6 11:49

拜读王老师的佳作!我是40年代初的人,我的老家在终南山中段的半山上。山下大村子五台留村,秦腔唱的很好,每逢过年过节都要唱。我母亲爱看戏,每次都带着我。从此我也喜欢上秦腔了。1949年夏天西安解放了,1950年我上学了,无论上初中还是高中,常常不上晚自习,偷偷跑县上剧团去看戏。现在还能记住好多段子。
作者: 独享独行    时间: 2022-10-6 11:51
王老师:你比我早一个月来四季歌。
作者: 一二一二一二    时间: 2022-10-6 12:26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22-10-6 11:49
拜读王老师的佳作!我是40年代初的人,我的老家在终南山中段的半山上。山下大村子五台留村,秦腔唱的很好 ...

不好意思,好久没动笔了,昨天逼着自己草就一篇,给您交个差。一说唱戏,自然会想起二大,过世好久了。故事基本上以他为原型。他一辈子没结婚,喜欢看戏。
作者: 一二一二一二    时间: 2022-10-6 12:27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22-10-6 11:51
王老师:你比我早一个月来四季歌。

不确且,可能要晚一点
作者: 一二一二一二    时间: 2022-10-6 12:29
化雨春风 发表于 2022-10-6 07:15
在《四季歌》发出了春天的歌音!

——布局合理、描写生动、充满生活气息,好文章,欣赏、学习!

感谢赏读,不太会写故事,春风多指教
作者: 一二一二一二    时间: 2022-10-10 20:46
想写一首歌,写一首拙劣得只剩真情的心曲。

没有悠扬动听的旋律,没有让人感动的歌词,只是一个平凡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情感思绪——如同在南山无人的所在默默盛开的陶菊,或是在无人的涧户开了又落的辛夷。我知道这样的歌声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仍然想唱,虽然我的声音没有穿透力,那声音有些像风中的火苗靡靡离离。

似乎是一个傻子在说痴话——说癞蛤蟆和天鹅同巢并居。故事里的事就是故事。人走在故事里,也在编织着像毛衣一样针脚复杂却也简单故事。上帝的《圣经》里没有规定傻子不能有心事,所以再傻的人或许都有一个比他还傻的心事。这个心事傻子知晓,但傻子不会明说,或者是不愿意明说,抑或是不善于或不屑于表达本身的真意。爱或者不爱是种说不明白的感觉,是心灵的契合或是相互之间可以思想却不可思议的那个不明就理。因此,超女、潮女、时尚女、心虚女、风筝女这些林林总总的靓女对于痴情的傻子来说,就如同瞎子在黑夜的房间偏要点上一盏灯,以为你的目光在我身上,我就在你心里。但我只是个傻子,傻子其实就是别样的盲人——永远看不到你。你总在期待或者表演一种傻子看不见的东西——光明。而光明只在傻子傻傻的心里。

傻子也想唱歌啊,傻子想歌唱!

然而,蟋蟀都不愿意听二泉映月,被浮躁骚扰的耳朵又有几只愿意静下心来听阿炳的二胡凄凄曲?


    没有音乐伴奏的舞台,没有热闹捧场的观众,傻子说:我想歌唱。我还有自己,我不怕只有自己,我要唱,我是不是一个歌手都不重要,我是一个人,我必须唱!

    早晨,我唱给那朵喇叭花。那朵喇叭花不再吹号了,它在曙光里偷偷哭泣。

    八九点钟,我唱给太阳。太阳不再伸出火舌头,他藏进了本不能遮身的那朵云里。

    正午时分,我唱给芒砀山还在撬石的兄弟。他们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是音乐,我们的世界只有石头。我们只知道,耽误了工期要扣工资。

    晚上,我去看大海的潮汐。大海的呻吟似乎是我的歌声。海边很静,没有人听,知音似乎都在山的后面埋伏隐蔽。但大海的歌声依然绵绵不息——听起来怪怪的,像一个熟悉的老人在天涯海角和我耳畔发出的声声太息。

白天或是黑夜,无论天晴还是阴雨,我都想唱歌,我不怕跑调。

我想歌唱阳光,也歌唱雪雨。

我期盼阳光会在黎明时分,像爱人的笑脸贴着我那扇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
作者: 铁风    时间: 2022-11-9 19:41
重读旧作依然心动!向老友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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