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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作者:解明珠:布谷鸟之歌 [打印本页]

作者: 解明珠    时间: 2024-6-24 06:03
标题: 作者:解明珠:布谷鸟之歌
作者:解明珠
布谷鸟彻夜啼鸣。整个夜空和黎明都布满了它稚嫩的声音,焦灼而急切。是初临世界吗?是第一次离开母亲的怀抱吗?是第一次独自飞过广袤无垠的麦田吗?很想知道它怎么了?然而除了声音不断冲击耳鼓从来没见过它的身影,这个世界有多重自生自灭,也许不打扰才是善良,就像另一只上帝之手不打扰你我一样。

真怀疑那只是我接连不断的耳鸣。

过完六一,我和伟跑到村外麦地的树荫下。布谷鸟的声音偶尔传来,那是一个成熟而沉稳的声音。伟揪了一把微微泛黄的麦穗,放在手心里揉搓。一粒粒青绿圆润的麦粒在她手心跳跃。吹掉麦芒,她一口捂进嘴里。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嚼了满满一嘴。

那些饱满多汁的籽粒,在口中爆浆,散发出初夏的清香。烈日暴躁的中午,麦田如此寂静,只剩下布谷鸟和麦子逐渐变黄的声音。

我俩贪恋这惬意,谁也不愿回家去。伟拉我钻进废弃的果园,把口中的麦粒嚼成面筋,粘在一根木棍的顶端,一个简易的精捕蝉器就做好了。眼疾手快精准地一粘,一只只麦知了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伟是个健壮的女生。有着明亮的星星一样的眼睛。她是我读书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自我意识苏醒的敲钟人。很久之前我似乎是个自闭的孩子,目光朦胧,整日处在自我幻象中,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没有朋友,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除了不顾一切的跟随,就是对别人的愤恨和攻击,我像唐吉诃德一样,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假想敌。

伟很开朗,也很健谈。她不太喜欢读书,喜欢练拳。我们的村庄有几个拳师,每天忙完农活都会挑灯练拳,一个宽敞的屋子里放着刀枪架子,屋子里挤满了小孩,排队踢腿,扎马步,靠墙打倒立……东伟是会整套拳的极少数之一。我喜欢看她们把旋风脚打的啪啪作响。

六一儿童节好几个村小的聚在一起献艺,这时候老师会给她染上红脸蛋让她打拳,炽烈的阳光,晶莹的汗水。我躲在人群和阴影里永远都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班里选三好学生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说:我选明珠。老师问为什么?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我的世界轰然打开,她是第一个闯入者,我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见自己。

她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从我的世界中拉出来。教我短拳、长拳,教我打旋风脚。我竟然学的很认真。

小学毕业考试完,她跑来找我,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考上初中了,坏消息是就我一个人考上了。看我满脸错愕的表情,她嘎嘎乱笑。从她的笑声里我发现自己是个叫死真的人,骗你的,她笑。

我们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她把车座子起的老高,两条大长腿,奋力地蹬着车子在车阵中穿梭。狭窄的公路两旁挤满了拉砖的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她把手搭在拖拉机车帮上,跟着拖拉机飞驰。有时候双手脱把,边骑边打口哨,我勉强能做到单手脱把,车在身边经过总是被风带的胆战心惊。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我刚一上道,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公路上围了一大圈人。伟被拖拉机撞了。除了拧麻花的车子,什么也没看到。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脑子里一片混沌。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跑到她家里去看,她正坐在炕头上,边吃罐头,边绘声绘色的讲经过。拖拉机把她撞倒了,一条胳膊被压在轮下,她让司机往前开一下,司机一慌给倒了回来,又压了一遍。我看着她青紫肿胀的胳膊,眼泪哗哗的。她嘎嘎嘎地笑,“没事,骨头没事,都是皮外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她终究没再继续读书。我们应老师的要求叫过她,后来忘了她是怎么回答的。我们的世界又割裂了,偶尔能听到她的名字,却从此再无交集。

布谷鸟,还在叫,东南西北都是稚嫩的声音,稚嫩又迷茫,叫得人泪流满面。我分不清是一只还是多只,它们再叫什么,它们接续母辈的遗志再找它们的姑姑吗?它们的童年会和麦子一起成熟吗?

在由绿转黄的苍茫大地上,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我停车扯下几个麦穗放进包里,但最终没把它搓开。

伟说,想玩你就玩,不要管别人说什么。
艳敏姐说,想写你就写,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也是世界这么大,哪有一片树叶是相同的,我们只做自己就好了。






作者: 白水    时间: 2024-6-24 14:43
一段过往,留下很深印象。
作者: 解明珠    时间: 2024-7-18 10:13
谢谢老师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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