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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片“竹林”,七个“闲人”(8)》 [打印本页]
作者: 闲散之人 时间: 2015-1-7 06:40
标题: 《那片“竹林”,七个“闲人”(8)》
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5-1-7 06:43 编辑
《那片“竹林”,七个“闲人”》
笑谈竹林七贤
阮籍啊阮籍(3)
醉了,醒了,醒了,醉了。
杯中的酒,可以让阮籍获得短暂的快感,也能获得一种老庄思想里的那种逍遥不羁。但是,阮籍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可以为了躲避女儿的婚姻,为了逃避和司马昭联姻,而沉醉六十天,整整两个月。但是,醉了的阮籍比那些不喝酒的人们更清醒,更明白。
他哭为那个沉闷而血腥的时代,他啸抒发着心中的郁闷和哀伤,他歌唱着一个魏晋之士的清俊和自信,他醉因为他知道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其实,我是相信阮籍所谓的善终,也不过五十四岁,这个岁数就走完了全部的人生,还是让人不免有几分唏嘘,我猜测所以短命,或许和他酗酒无度有关,大概酒精中毒,或许酒精肝了呢。
他和所谓的“七贤”们,从公元240年到249年,有近十年的时间,经常性的聚会,纵酒放歌,那时候他正是三十几岁的好时光,曾经胸怀里激荡着报国建功立业的壮志雄心,但是,被残忍的现实撕碎了梦想,血色的现实,让阮籍不寒而栗,也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奈。这个年龄段,那正是一个人建功立业,事业成名的黄金时期,但是,非产不幸,他们生错了时代,他们再早一点,如果遇到了曹操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怎么样,阮籍的爹,建安七子之一,却因为不尿曹阿瞒,不也是被整得灰头土脸吗?唯一不同的是,曹操是一个不世出的枭雄,是一个胸间荡涤着冲天情怀的豪杰,虽为豪杰,手段未必都光明磊落,错杀朋友一家的事情,足以证明他为人的生性多疑和神经质。
当然,司马懿,司马昭之流肯定是不能和曹操相提并论的,所以,曹操可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可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就是政治家和善弄权谋的阴损小人的根本区别了。
嵇康比阮籍小了二十岁,所以,他们曾经有十年的时间厮混在一起,更多的属于神交,属于趣味相投,你说忘年交也不算错。因为阮籍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以后,嵇康才姗姗来迟,但是,有的时候我们不能不承认,人的友谊或者是情感,年龄并不是距离和鸿沟。
因为两人性情相近,才情相若,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不合作主义者,对他们不欣赏的ZF公然表现他们的不合作,他们的生活态度与处世作风与其他的文人学士截然相反,他们活得真实、自然,敢视礼法于蔑如,敢横眉冷对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然而真正的大人却是他,因为一个大写的人必然是一个心灵自主与意念坚强的人!
现实中人囿于各种条条框框活得总是十分压抑。从小到大,大人们苦口婆心,做人要安分守已;老师们循循善诱,做人要循规蹈矩。然而我总觉着哪儿不对劲,觉着鲜活的生命受着了无理的压抑甚至是残酷的扭曲。日常生活中看多了世俗中那一张张打磨出来的虚伪的呆滞的一统化的模型化的脸孔,一个个被礼教规矩斧斫被病态思想扭曲了的灵魂,真是不胜厌烦之。然而翻开史书,发现世上竟还有两位如此真性情真人格的可爱的人真有如获至宝之感。他们的生存状态多么令人欣赏和艳羡啊!如此健康,如此本真,如此自由自在,如此悠闲洒脱,超乎了礼法与教条,超越了狭隘与污浊。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真正看到了生命的自主与自由,真正看到了人格的魅力与人性的光辉。他们是真正活过的人!
真正活过的人,他们的生命应是自主的,他们的精神应是自由的,他们的人格应是独立的。他们行他们认为该行的,做自己觉得无愧于心的事。这道理一千多年后被许多人文学者明白,《肖申克的救赎》的作者,在他的这本书里,用一句诗话的语言说:“有一种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一寸羽毛都散发着自由的辉光”。
嵇康的锋芒可以说是从生至死,始终棱角分明,就算死的时候,也没低下高傲的头颅,而跟嵇康比起来,阮籍就要逊色一些了。阮籍的不合作,是柔和的洒脱的,略显消极。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在诡恶凶险的政治局风浪之中,呈现出来的一种生存的大智慧。阮籍与嵇康的生存状态已接近《庄子.逍遥游》中的逍遥状态,是一种大自在、大从容、大安详的人生境界。然而他们的生存方式和生命状态还是惹来了钟会们的嫉恨和眼红。
王业须良辅,建功俟英雄。元凯康哉美,多士颂声隆。
阴阳有舛错,日月不当融。天时有否泰,人事多盈冲。
园绮遁南岳,伯阳隐西戎。保身念道真,宠耀焉足崇。
人谁不善始,鲜能克厥终。休哉上世士,万载垂清风。
这是阮籍《咏怀诗》第四十二首。前四句所述宛然建安时代,俊才云蒸,可谓一时之盛。“阴阳”以下四句则如百花凋残,一派萧瑟。魏明帝曹睿临死诏命八岁的齐王曹芳继位,以曹爽与司马懿夹辅幼主,曹魏政权急剧衰落。正始十年正月,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从而使大权落入中国历史上最残忍的家族之手。昙花一现的建安时代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正始时代。
自由与人的自由意识有关,自由意识越强烈,对自由的追求就越强烈。阮籍就是个自由意识极强的人,竹林人物中,除嵇康外,我后面要说到的刘伶也属于这一类人。刘伶“志气放旷,以宇宙为狭”,以宇宙之大,尚不足以称自己自由心灵之意。他脱衣裸体室中,自云是“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世说新语任诞》)。这些略显变态的行为,正见出自由心灵遭受压抑后的正常反应。
公元263年的这个初冬看起来格外阴冷,五十四岁的阮籍病苛缠身,这一年的春天,他的忘年好友,桀骜不驯的嵇康,被司马昭集团以谋反的罪名,处决于京城广场上,没有资料告诉我,嵇康从容引颈被杀的那个时候,阮籍是不是也在围观,亦或是他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酩酊大醉后泪如雨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时候,阮籍已经重病缠身,想来好友嵇康之死,对他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我敢肯定,他听到了嵇康最后铮然一曲的《广陵散》,他感受到嵇康的那种超然和从容。他和嵇康都属于神游天地,无拘无束,蔑视礼法的人,都属于那种看淡功名的人,尽管他们的内心其实那么想为国家建功为自己立业,但是,当他们看清了那个时代的嘴脸,看请了当权者的龌龊之后,做出了几乎同样的选择,唯一不同的是,嵇康始终透着锋芒,咄咄逼人,而阮籍则是以用一种游刃有余的处事方式,即实现了个人的愿望,也保持了自己的那份名节,从这一点上说,我再一次重申,阮籍是聪明而圆滑的。
那是公元263年的第一场雪,比262年来的稍晚一些。阮籍躺在病榻之上,风抖动着窗棂,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知道属于自己的那根曾经和嵇康一样铮然作响的弦音随时都可能戛然而止。如果说嵇康是直接死于封建统治者的屠刀之下,那么,阮籍的生命之弦则是由于再也承受不了黑暗势力的撕扯而断裂了。在他的一生之中,挣扎和蹉跎在时政与仕途里“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因此,阮籍是痛苦的,是失望乃至绝望的。狂直一世的阮籍,嗜酒化外,以为超达;面对现实,既缺嵇康傲骨,又非刘伶狂狷,仅恃圆滑求自保,这或许是他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唯一感到悔恨的地方吧?
这时候再唤家人拿酒已经不好使了,因为他只能服药了,而且药也喝不进去了。他甚至连使用白眼青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嵇康的死,对他的刺激是很大的,而高傲的嵇康用他生命里最后弹出的哪一曲惊世骇俗的绝唱,算是为曾经的“竹林七贤”做了最好的,悲壮而苍凉的挽歌。
该来的总归要来,挡也挡不住,263年的冬日里的那个雪花稀疏的日子,阮籍走了,走的心有不甘,走的有些许悔恨,走了再也回不来。
阮籍啊阮籍。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7 10:05
一篇很好的散文,很喜欢老师的作品,思想和知识兼备,有着文人的纯情和高洁,透着淡淡的忧伤,和一贯的批判精神,值得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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