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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1 19:57
(一)廖政委祭祖上坟 孙司令建墓树碑
在六安通往金寨逶迤的山区公路上,行驶着一队二十多辆装满军用物资的军用卡车,车队前面是一辆黑色轿车。
年过七十的孙一午闭目坐在轿车后座上,清瘦的脸上,紧锁着双眉,他在沉思。
坐在前排的王参谋回过头,小声提醒说:“司令员,已经进入金寨地界。再过半小时,就能到县城。”
孙一午睁开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金寨县县城所在地叫梅山,梅山水库曾经以全国最高的空心连拱坝与水力发电站闻名于世。
梅山水库连拱坝紧挨县城,大坝下面是发电站。不远处一大片竹林边,就是电站别墅式的宾馆。
宾馆路边,停靠着二十辆军车。宾馆门前悬挂着“热烈欢迎老红军、老首长”的横幅标语。
宾馆内206套间客厅,明快、舒适。墙上有一幅郭公达先生的写意大山水画,下面是一套暗红色软皮沙发。孙一午、王参谋和金寨县委张书记、民政局陈局长坐在沙发上。
孙一午问:“张书记,听说县里现在还有很多老乡,冬天都没有被子、棉衣。是吗?”
张书记局促不安地说:“是。但现在已经好多了。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政策的落实,农村会越来越好。”
孙一午叹口气:“唉,新中国都成立三十年了,农村还这么穷,真难以想象。张书记,我这次带来一些棉衣和棉被,你们把它分给那些孤寡老人和五保户。我知道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回来一趟不容易,只能尽尽心啦。”
陈局长说:“感谢老首长对家乡的关心,我们一定把首长对家乡的关心,告诉乡亲们。”
孙一午说:“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关心,这些东西,是我强行在军区会议上要的,是利用职权了。你在下面,就说是政府的救济就行了。”
陈局长忙说:“是,是。”
县委林秘书走进来,恭敬地说:“老首长,张书记,请用餐吧。”
餐厅的包间里面,大圆桌上的菜肴杯盏都已摆好。林秘书领孙一午、王参谋、张书记、陈局长走进来。
林秘书招呼大家入座:“请,老首长先请。”
孙一午看一眼席面,问:“这么大一桌?还有谁?”
张书记笑道:“还有老首长一位老战友,马上就到。”
孙一午高兴地问:“谁?”
陈局长说:“你真正的老乡,江苏的廖政委。”
孙一午大喜:“好好,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他也是今天到的?”
陈局长说:“廖政委是前天到的,昨天他回南溪老家了。今天听说老首长你来了,就忙着赶回来啦。他专门嘱咐我说,中午要和你在一起吃饭。”
孙一午笑道:“好,等他。待会你们看我怎么把他灌醉。”
“别吹牛啦,你再也灌不醉我啦!”随着话声,廖政委在一个护理士兵的搀扶下走进餐厅。
他蹒跚地走到孙一午面前,两眼开始湿润。
孙一午起身迎上,二人默然握手,相视良久。
众人都站起身,谁也不敢说话。
廖政委看着孙一午,凝重地摇摇头,叹道:“老了!我们都老了!”
孙一午说:“不老,刚过七十,还能喝酒。”
廖政委伤感地说:“我已经没这个福分了。五年前就戒酒了,医生不给喝。”
孙一午不相信:“你戒酒了?医生能管住你?”
廖政委指指胸口:“胃,割下了一半。”
孙一午一惊:“废话,那是医生不给你喝吗?那是你有病啊。是喝酒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张书记说:“廖政委,老首长,请坐。我们边吃边说话吧。”
陈局长说:“请,请,请首长先入席。”
孙一午说:“好,好,都坐,都坐。”
大伙依次入座。
廖政委坐下后,问孙一午:“我们两人多少年没见了?”
孙一午:“二十四年没见面啦!还是五五年在北京授衔的时候见的面,那天我好像把你灌醉了?”
廖政委:“你拉倒吧,那天我们跟徐向前元帅在一桌吃饭,谁也不敢喝醉酒。哦,这次嫂夫人没和你一起来?”
孙一午开起玩笑:“她来不了,忙着带孙子。再说,她不是我们大别山人,跟我们革命老区人民没感情。哦,你家那口子还好吧?我记得她也是我们大别山的人。”
廖政委长叹:“记性不错,可她在去年春天,去见马克思了。我们这些人,剩下的已经不多啦!”
孙一午点点头:“是啊,立夏节起义转眼都已经五十年了,我们这些当时的毛头小伙子,现在都七八十了,死了很正常。比起当年那些惨死的战友,老廖,我们是幸运的。”
廖政委点头。
张书记亲自把盏,为孙一午、廖政委斟酒,然后他举起酒杯,说:“老首长,尝尝家乡生产的酒,赛茅台。来,我先敬二位首长。”
廖政委将自己的酒杯放到孙一午面前,端起茶杯:“谢谢,我只能以茶代酒。”
“好,父母官亲斟的家乡酒,我表示感谢。”孙一午豪放地一饮而尽,感慨地说道:“唉,我将近五十年没回家乡了,的确有些不像话啊!”
陈局长:“首长革命工作忙啊。”
孙一午苦笑。
张书记悄悄瞪陈局长一眼。
孙一午问廖政委:“哦,老廖,你从老家回来,跟我说说老家有些什么新鲜事?有那些变化?”
廖政委苦笑一下:“实话告诉你,除了通了公路,基本还是我们走时的老样子。”
满座尴尬无语。
孙一午长叹:“国家太穷了啊。长期以来只抓斗争,不抓生产,能不穷吗?老廖,我们搞政治斗争,有瘾啊。”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廖政委觉察出地方领导的尴尬,笑道:“嘿嘿,我这次回老家,还真碰到一件新鲜事情了。”
孙一午来了兴趣:“哦?说说。”
廖政委说:“我跟你一样,也五十年没回老家了。不孝啊!这次,我特别想去我们家的祖坟看看,尽点孝心。没想到我在上坟的路上,被我自家的一位堂叔给堵住了。他硬是不准我去上坟,不承认我是老廖家的人。”
众人都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张书记、陈局长和林秘书都紧张起来。
孙一午好奇地问:“为什么?”
廖政委无奈地叹口气:“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不能完全埋怨人家,起先,我也做得不好。五年前,老家这里修家谱,他们派人找到我,一是想拿我这个军区政委,给老廖家装装门面。二是想让我出点钱,修家谱。我当时狠狠把来人熊了一顿,责令不许他们修家谱。这不,这就跟家里的人结下了怨恨。”
陈局长连忙帮衬说:“对农村修家谱这事,当时县里是三令五申不准搞,可底下就是不听,家家都修家谱,偷偷干,就是禁不住。”
张书记狠狠瞪陈局长一眼,打断他的话。他对廖政委说:“廖政委,这件事情怨不得你啊。当时四人帮还没跨台,从上到下,政策都很左。”
廖政委轻轻点头:“四人帮横行时期,那可不是一般的左。什么叫以阶级斗争为纲?就是什么事情都要往阶级斗争上说,往政治立场上靠。靠不上的事情,也能把你分析的硬是要沾上去。张书记,你说我一个军队管政治工作的领导,在那种大环境下,能跟他们搀和在一起修家谱吗?”
张书记说:“当然不能。他们体会不到首长的苦衷。”
廖政委说:“是啊。”
孙一午问:“老廖,最后你去上坟了没有啊?”
廖政委:“没有,没去成。”
孙一午说:“人家是乡亲长辈,为你不支持他们修家谱,扫扫你面子,出出气罢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能真不去上坟?你没去上坟,是你生乡亲气了,你自己小气。”
廖政委苦笑说:“不是我小气,是我们老廖家里的人真不给我上坟。我这位堂叔是位退休教师,他虽然年纪比我小点,但他是族长。当时,他话说的难听极了。”
孙一午极有兴趣地问:“他当时怎么说的?”
廖政委:“一到家,我就要去上坟。当时,我走在上坟的路上——”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1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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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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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1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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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1 20:49
全文二十七万多字,早已完稿。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1 20:56
廖政委在护理士兵搀扶下行走在山间小道。
护理士兵担忧地说:“首长,路不好走,你身体不好,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廖政委气喘吁吁,指了指前面坟地,说:“你看,就到了,就到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来看看,心里不安啊。”
护理士兵无可奈何,只得扶着廖政委继续向前走。
族长廖少成站在坟地旁边的路口上,见廖政委走来,迎了上去。
他迎面走到廖政委面前,停了下来,然后不客气地问:“你是东湾老廖家的廖老八吧?”
廖政委十分稀罕,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你是哪位啊?”
廖少成自报家门说:“我叫廖少成。”
廖政委笑道:“哦,听说过,听说过。哈哈,按辈分,你还是我堂叔呢。”
廖少成冷淡地说:“不敢高攀。廖政委,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廖政委不悦地说:“怎么?我几十年没回来,这次回来上坟扫墓。难道不可以吗?你这叫什么话?”
廖少成毫不客气:“不可以。你不能上坟。”
廖政委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上坟的事,有什么我不懂的老规矩和忌讳吗?”
廖少成寒着脸说:“你不是说修家谱是封建迷信活动吗?你不参加修家谱,你就是不承认你是我们老廖家的人。对不对?”
廖政委惊讶至极。
廖少成继续说:“你不承认你是我们老廖家的人,你还来祖坟做什么?”
廖政委只气得嘴唇颤抖。
护理士兵气愤地对廖少成说:“老乡,你怎么能这样跟我们首长说话啊?你是谁啊?”
廖少成冷笑:“以我们这儿规矩,你们首长是我侄子,我怎么跟他说话都行。”
护理士兵不敢再开口。
廖政委示意护理士兵别说话,问廖少成:“看样子,你是一定不准我看老坟了?”
廖少成讥讽地说:“我这是为首长好,为你这个当政委的着想。”
廖政委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廖少成刻薄地说:“上坟祭祀死人是封建迷信活动啊,你这位解放军的军区政委,怎么能参加这样的活动?再说,这老坟里面埋的有地主老财,还有国民党,首长来看他们,不合适啊。”
廖政委给堵的目瞪口呆。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09:16
说完这段故事,廖政委叹道:“唉,我当时也气蒙了,扭头就回了。”
言毕,他气愤地端起孙一午面前的酒杯,欲饮。
孙一午大笑。
他夺下廖政委手中的酒杯,说:“以酒浇愁愁更愁,身体是革命本钱,你绝对不能喝酒。老廖啊,依我看,你还是架子大,气量小啊。”
廖政委点头:“是,事后我也有点后悔。当时要是能推心置腹向廖少成解释一下,可能他的怨气就能化解。”
孙一午说:“是啊。不要紧,你还想去吗?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啊。我保证,我们一起去,没人再阻拦你。”
廖政委:“不去了,不想回去了,没意思啊。只是想想有点寒心。我虽然这些年没回来过,可实际上为家乡做了很多事。就在去年,县交通局领导找我办点事,按说,我应该是义不容辞。可为了廖家湾的乡亲方便,我硬是逼着他们答应,先在廖家湾给修条通往南溪镇的公路。为了乡亲,我都以权谋私啦!现在好,好心没好报,家里人都不认我了。”
廖政委很难过,竟有些梗咽说不下去。
张书记宽慰说:“首长放心,我一定专程去南溪一次,做廖少成的工作。要他体谅、知道您当时的难处和苦衷。我保证,下次你到县里来,我叫廖少成恭恭敬敬亲自请首长回家探亲。”
孙一午说:“张书记说得好!老廖,别往心里去。乡亲是好乡亲,只是十年文革,这个浩劫太漫长、太残酷。我们的思想被极左路线压抑得太久,精神已经凝固,都得了阶级斗争多疑症。乡亲们修家谱这件事,你就太较真。你当时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再说,就是那些被我们杀掉的地主老财,难道身上都有血债?都犯了死罪?”
廖政委这才释怀:“是啊,我们以前的确对什么事情,一是都神经过敏,二是都喜欢一刀切。”
孙一午想起一件事,转问陈局长:“哦,陈局长,后来你们民政局补报的烈士名单,上面下文批准了没有?”
陈局长说:“已经批下来了。”
孙一午:“好。别的地方红军革命烈士,一般是国民党杀的,而我们大别山的红军革命烈士,大部分是我们自己人杀的。这些烈士为革命出生入死,结果被自己人当成敌人,被冤杀。这笔账,只能记在张国焘身上。死者不能复生,现在,再不给他们平反昭雪,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问心有愧,寝食难安啊。”
陈局长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
孙一午问:“可是什么?”
张书记直皱眉。
陈局长欲言又止:“可是——”
孙一午也皱起眉:“陈局长,我在北京见到你几次,你说话很干脆啊?今天怎么啦?”
陈局长无可奈何地说:“孙司令员,上面批下来的烈士名单里,没有你后来要我们补报的那两个人。”
孙一午问:“什么理由不批她两人?”
陈局长说:“文件没说理由,但批下来的烈士名单里没有这两人。”
廖政委问:“哪两人?”
孙一午强压愤怒,点燃一支香烟。说:“一个是施春兰,一个是张四姐。她们都是参加立夏节起义的老红军,都是我们的老战友,也都是死在张国焘极左路线的肃反运动中。老廖,这俩人你都认识,应该能记得。”
廖政委说:“当然记得。当年在金刚台打游击的时候,经常见面。据我所知,施春兰是先锋团高自清参谋长的老婆,是干部。这个张四姐好像是团长罗青山的未婚妻,是个战士。这俩人,都是在肃反时死的。”
孙一午问:“哦,陈局长,北京分管批准烈士的部门,这次是谁来的?”
陈局长说:“是一位姓唐的分管局长。”
孙一午点点头:“哦。他住在哪?”
张书记说:“唐局长住在县委招待所贵宾楼208号。”
孙一午:“好,我知道了,抽空我去见见他。张书记,你把酒给我。”
张书记犹豫不决地把酒瓶递给孙一午。
孙一午斟满一杯酒,站起身将酒慢慢洒在地上,喃喃说道:“明天是立夏节,施春兰同志,我敬你一杯酒。”言毕,又斟上一杯,复洒在地面,说:“张四姐,你放心,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2 10:30
半醉汉老师辛苦了,点亮,请大家都来读{:soso_e183:}
问好!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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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11:08
当天夜晚,梅山镇的东方红广场人山人海,灯火辉煌。
广场的露天舞台正在演出纪念立夏节起义五十周年的各种文艺节目。
前排贵宾席里面的唐局长,在专注地看演出。
舞台上在演出歌舞《八月桂花遍地开》。
此时,林秘书匆匆来到唐局长他边。他悄声说:“唐局长,打搅你一下。孙一午司令员在招待所你的住处等你。”
唐局长连忙起身:“哦。我这就回去。”
唐局长起身离去,广场离县委招待所很近,他很快回到贵宾楼208号自己的房间。
孙一午独自一人在客厅品茶。
唐局长匆匆走到孙一午身边,习惯地向孙一午立正敬礼:“首长好!”
孙一午起身与唐局长握手:“我不请自来,是不是扫了你看戏的雅兴啊?”
唐局长说:“没有,绝对没有。我要是知道您到了,我早就去看您啦。哪要您来找我呀。首长,您请坐。”
孙一午坐下:“你也坐。呵呵,有意思。你们郭副部长是大别山人,还是分管批准烈士和抚恤的,他也是参加立夏节起义的老资格,这次活动,他不来,却派你这位北京人来,有意思。”
唐局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首长,这次金寨县追认的烈士,据说许多都是当年经他的手批准处决的,他好意思来吗?”
“鄂豫皖根据地红军肃反的错误,主要责任是张国焘和当时的党中央,与他这个具体执行者关系不大。但错杀施春兰和张四姐这两个人,他有推卸不掉的直接责任。”孙一午威严地看一眼唐局长,单刀直入地问:“告诉我,这次安徽金寨申报的烈士名单,施春兰和张四姐的名字,是不是你们郭副部长勾掉的?”
唐局长点点头。
虽在意料之中,孙一午依然忍不住恼怒,他脱口而出:“王八蛋!”
唐局长笑道:“老首长,您不能骂人啊。”
孙一午说:“骂人?我都想咬他一口!你实话告诉我,对申报施春兰和张四姐为烈士,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唐局长回忆起半年前他和副部长郭亮的那次谈话。
当时,唐局长来到郭亮办公室。只见副部长郭亮坐在沙发上,沙发前的大茶几上堆放着一摊文件。
郭亮见唐局长进来,头也没抬,说:“这份安徽申报追认烈士的名单,已经批准了。但里面施春兰和张四姐这两个人划掉了,没通过。”
唐局长不卑不亢地说:“人家申报施春兰、张四姐为烈士,有材料,有证明。还有孙一午司令员专门写的证明和意见,我们不批准,得有个理由啊。”
郭亮说:“唐局长,当时鄂豫皖苏区的肃反运动,是有扩大化错误,但也不能因为这事是张国焘搞的,就全盘否定。都全盘否定我们党的历史,那还得了?”
唐局长哑然。
郭亮继续说:“我问你,全国那么多右派都平反了,中央最后留了几个不平反。你说,为什么?”
唐局长装傻:“不知道。为什么?”
郭亮说:“因为我们共产党不能全盘否定自己的历史!都平反了,那不是我们共产党全都错了吗?”
唐局长不紧不慢地说:“这些都是大道理,针对施春兰和张四姐申报烈士这件事,我们不批准,得有具体的理由和旁证材料,我得答复人家啊。”
郭亮激动地站起来:“施春兰是纵敌逃跑后,在自杀未遂的情况下被红军战士击毙的!不属于错杀,也不是冤案。张四姐是暗杀团政委陈浩明和我,她打死陈政委,打伤我胳膊。是听到枪声冲来的红军战士,见张四姐还在射击,才将她当场击毙。同志,这样的历史铁案,能翻吗?陈浩明同志早就被追认为烈士了,难道刺杀烈士的凶手也能被追认为烈士?唐局长,你不觉得这太荒唐吗?我说的这些,都有具体文字材料,我明天叫秘书给你送去,作为回复文件的附件旁证材料。”
唐局长问:“孙司令那里,我们也要有个具体意见回复吧?”
郭亮凝视着唐局长:“转发一份被追认的烈士名单给他就行了,不必专门给他回复。唐局长,我知道你曾经在孙一午同志身边工作过,而且关系还不错。我可以告诉你,当年在大别山鄂豫皖红军根据地打游击的时候,孙一午一直是我下级。对申报施春兰和张四姐为革命烈士,他有证明和意见,我也有证明和意见。对这两人的死因,我是当时的目击证人,也是张四姐要暗杀的当事人。我的证明,比孙一午同志的证明更有说服力。”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16:09
唐局长将这次郭副部长与自己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孙一午,然后他对孙一午说:“老首长,郭副部长的意见,最后被会议通过。”
孙一午听罢,直摇头:“这个姓郭的,真作孽啊。”
唐局长忍不住问:“他说的是事实吗?”
孙一午闭上眼,说:“是事实。”
唐局长吃惊地“啊”了一声。
孙一午慢慢睁开眼,说:“很多坏事,都是他这种人造成的!他跟你说的,只是一小部分表面上的事实。造成这些表面事实的原因和真相,他都不愿说,也不敢说。哼,什么东西!”
唐局长说:“老首长,那您给我说说啊?”
孙一午严肃地说:“我可以告诉你,施春兰,是被郭亮威逼陷害致死。张四姐,是被他间接陷害致死。”
唐局长也严肃地说:“老首长,您这样说,要有证据。”
孙一午平静地说:“只有证人,没有证据。”
唐局长问:“您是说,您是证人?”
孙一午坦然点头。
唐局长说:“首长,您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孙一午顾左右而言他:“你给我来杯浓咖啡,加糖。”
唐局长从食品柜中拿出咖啡和糖,将咖啡和糖放入茶杯,加上开水,递给孙一午。问:“您不是爱喝茶,不喝咖啡吗?”
孙一午接过杯子,复将杯子递给唐局长,说:“我现在要你再将这杯子里的咖啡和糖分开。”
唐局长站在茶几旁接过杯子,咀嚼着孙一午的话,说:“您的意思,是这件事说不清楚?”
孙一午点点头:“是一时半时,说不清楚。这杯里的咖啡和糖,眼前是分不开了。但通过科学技术处理或采用其它办法,我们还是能将咖啡和糖分解出来的。我们虽然一时不能将这杯子里的咖啡和糖分开,但我们只要尝一口,就立刻能区分杯子里咖啡和糖的味道。对吗?”
唐局长深思,点头。
孙一午:“要不是打倒了‘四人帮’,结束了‘文化大革命’,谁敢为被我们杀掉的这些所谓改组派,ab团的人平反昭雪?极左路线,害死人啊。当年红独立师师长周涛,是参与策划立夏节起义的老革命,在肃反中几乎和许继慎一样被杀头。就是这样一个豪爽耿直的老革命家,却在文革中受尽迫害与屈辱,最后服毒自尽。可惜啊,他已经看不到今天的这次解放了。”
唐局长说:“是啊,许多人已经遗憾地、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门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和脚步声。
孙一午起身,说:“不早了,演出都结束啦。”
唐局长说:“老首长,您明天还要参加纪念会开幕式,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孙一午说:“不用,我带车了。我明天不参加开幕式,去汤家汇。”
唐局长一愣:“主席台名单都印出来下发了,新华社、中央电视台都要做现场报道,您不参加不合适吧?”
孙一午说:“不合适的事情太多。不给施春兰、张四姐平反,合适吗?”
唐局长无语。
孙一午说:“我有权表示我的不满。”
唐局长岔开话题:“首长,您家里还有那些亲人?”
孙一午摇摇头:“早就没有亲人了。我去汤家汇,是要在施春兰、张四姐牺牲的地方,为她俩修一个烈士墓!”
唐局长十分意外:“啊!”
孙一午问:“唐局长,我这样做合法吗?”
唐局长原则地说:“民政部门没文件,就不合法。”
孙一午问:“我偏要建呢?”
唐局长笑道:“估计没人敢阻拦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17:07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2 17:09 编辑
孙一午的轿车在南溪镇通往汤家汇乡的山乡公路上盘旋行驶。
车窗外闪现着山山水水和美丽的田园、竹林及村落。
孙一午坐在车后排,贪婪地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参谋被山乡的景色感染,禁不止赞叹说:“司令员,你家乡的自然风景真漂亮!”
孙一午点点头:“美是美,就是穷。你看,乡亲们住的房子都很破旧。”
王参谋说:“是,经济收入比江浙农村差多了。”
前面,汤家汇小镇历历在目。
孙一午兴奋起来:“看,那就是汤家汇!”
王参谋问:“我们先去哪?先去乡政府吗?”
孙一午:“不,我们先去镇子后面的接善寺。接善寺是个古庙,很好找。”
汤家汇镇约有二百来户人家,是个典型的山村小集镇。
镇子四面都是大山,三面环水。山清水秀,景色优美。
老街上有十好几处古老的祠堂、庙宇,都盖得高大壮观,颇有气势,显露着昔日的辉煌。但街道路面狭窄,铺设着陈旧古老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房屋零乱而破旧,寥寥几家不起眼的店铺、饭馆,生意冷落。
汤家汇镇街道。
孙一午的轿车经过街道。
路上的人在好奇地观看、议论。
一长者问:“不知道是县里哪个领导来了?”
他身边的年轻人说:“不是我们县里的,明明是军车嘛。现在正在搞纪念立夏节起义五十周年活动,肯定是哪位老首长回来了。”
长者说:“嗯,看来是个大官。”
年轻人说:“那当然,至少都是少将。我们这儿出将军,是全国有名的将军县嘛。”
长者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出将军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情。你们要知道,出将军的地方,都是穷地方,自古如此。”
年轻人说:“对对,穷人才会闹革命。”
长者说:“富裕的地方出文人,过去出进士,现在出文学家、科学家。”
接善寺原先是个古老的寺庙,建在镇边的一个小山顶上。在六十年代初,即改为汤家汇乡中学。
孙一午和王参谋走进接善寺即汤家汇中学大门,来到院子里。
院子前面就是接善寺大殿,现在改为“豫东南苏维埃道委革命历史展览室”。院子里面有棵形状奇特,造型倔强的老柏树。
孙一午走近老柏树,他百感交集,动情地抚摩着老柏树粗壮的树干。
一九三六年春的一天夜晚,在汤家汇接善寺大殿内微弱的油灯灯光下,红先锋团团政委陈浩明和肃反委员会主任郭亮正坐在一起小声说话。而大殿外院子里,一个人手持步枪溜进来,这人悄然来到这棵老柏树边,依靠在树干上。
大殿内,陈浩明担忧地对郭亮说:“唉,郭主任,罗团长死了,有不少人怀疑他的死因。加上小石头失踪,施春兰保持沉默,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心照不宣。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人出头闹事才正常。可现在居然没一个人啃声,这种寂静太可怕了。现在是不出事便罢,一出事就是大事。郭主任,到时候,我一个人可压不住阵啊。”
郭亮警惕地问:“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难道有人想借罗青山的死,搞反革命叛乱?”
陈浩明轻轻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反革命叛乱的迹象。郭主任,依我看,也不会是什么叛乱哗变的事。但罗青山手下这些人江湖义气,有人想搞清楚罗青山的死因,想为他鸣冤叫屈。甚至,想给他报仇的人可能都有。”
院子里老柏树边,溜进来的人依树举起枪,向郭亮瞄准。
大殿内,郭亮不满地说:“陈政委,不是我批评你,你的阶级斗争观念太差。你怎么能把这种反党活动看成是江湖义气呢?”
郭亮刚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感到外面有点异样,他警惕地起身,离开座位。
院子里,隐藏在老柏树旁边的人,枪口准星中的郭亮消失了。
大殿内,郭亮迅速拔出枪,躬身蹲在地上。
陈浩明却不知郭亮发现了什么,他一面奇怪地问“外面怎么了”,一边伸头向窗外望去。
院子里老柏树旁边人冷静地扣动扳机。
大殿内陈浩明的话音还未落,“呯”的一声清脆枪响,陈浩明应声中弹倒下。
蹲在地上的郭亮顿时愣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红军战士中有人喊“谁在开枪?”“怎么回事?”
三个卫兵首先冲进院子,顾不得搜查院子,急忙跑进大殿。
一卫兵抱起陈浩明,一看,子弹正中脑袋。
他惊慌地大喊起来:“啊,不好啦!政委叫人杀死啦!”
蹲在地下的郭亮回过神,连忙站起来向外大喊:“快,快,快抓刺客!”
院子里一时大乱。
老柏树旁边,刺客枪口下郭亮的身影再次出现了。刺客立即扣动扳机,紧接着“呯”的又一声枪响,郭亮左臂中弹。
刺客居然没逃!
冷静的刺客依靠在老柏树上,还在上子弹,还在准备开枪。
大殿内的一个卫兵发现了刺客,急忙向外面大叫:“同志们!刺客躲在老柏树下面!”
院子里依靠在老柏树上的刺客,对郭亮藏身的方向又开一枪,但没有击中目标。
郭亮趴在大殿的地面上向外面下令:“还击!都给我开枪!”
七八个红军战士冲进院子,闻声对隐藏在老柏树旁边刺客黑影,一起扣动扳机射击。
一阵乱枪扫射,刺客顿时被打得血肉横飞。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21:16
战士们确信刺客已被打死,陆续警惕地走到刺客尸体旁边。
一战士惊呼:“呀!是张四姐!”
闻讯冲进来的特务连连长孙二牛挤进人群,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张四姐身边,蹲下来仔细验看一下,锁起眉头。
躺在血泊中的张四姐,美丽坚毅的眼睛大睁着,脸色平静安详。她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花衣裳,头上还插着几朵红色的鲜艳的山花,打扮得像是新娘。
孙二牛毫无表情地伸出左手,为张四姐合上眼。
手扶树干的老将军孙一午,眼睛开始湿润。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张四姐牺牲的地方。”
王参谋默默站在一边。
此时,汤家汇乡年轻的乡长赵旺田走进院子,来到孙一午身边。
赵旺田恭敬地对孙一午说:“你老人家是孙司令员吧?”
孙一午从回忆里转过神,他打量一下赵旺田,说:“是啊,你是?”
赵旺田说:“我叫赵旺田,是这儿的乡长。老首长好。”
孙一午与赵旺田握手:“好啊,赵乡长好。”
赵旺田说:“老首长好!我刚接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说老首长差不多快到我们乡了。我们没等到你,听说有辆小车子开在接善寺下面,于是我就找来了。”
孙一午笑道:“消息灵通啊。”
赵旺田说:“不是消息灵通,是小地方存不住什么消息。来辆小汽车,人人都知道,都觉得很稀罕。于是,我马上就找到这里来了。”
孙一午点头。
学校下课的铃声响起,孙一午身边,立刻围上一群孩子。孩子们看着孙一午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低声细语着。脸上都露出惊讶,惊喜的表情。
赵旺田说:“请老首长到我们学校的会议室休息一下,好吗?”
孙一午看一眼身边的孩子,说:“换个地方吧,别影响孩子念书,我到你们乡政府办公室去坐坐。”
赵旺田高兴地说:“好好,欢迎老首长到我们乡政府检查工作。”
孙一午笑道:“我才没工夫检查你工作呢,我是特地来请你为我办件事的。”
赵旺田恭敬地说:“老首长请指示,我一定照办。”
孙一午正色说:“不是指示,是请求。”
赵旺田忙说:“不敢不敢,老首长开玩笑了。”
孙一午说:“不是开玩笑,是真心话。到你们乡政府我再慢慢对你说。”
汤家汇乡政府所在地在镇子里的易氏祠。
顾名思义,易氏祠是易姓人家的祠堂。整个祠堂虽然陈旧,但房屋建筑高大庄严,院落整洁规范。
祠堂的一间西厢房,是乡镇府简陋的会议室。
乡镇府早有接待准备,办公室丁主任将孙一午一行人领引到会议室。
孙一午、王参谋和司机以及赵旺田,分别在简易的会议桌旁边坐下,丁主任为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茶。
孙一午接过茶杯,掀开杯盖,闻闻。由衷地说:“家乡的茶,真香。”
赵旺田说:“这是今年新茶,因为是谷雨前采制的,又叫雨前茶。老首长要是喜欢,就多带点回去喝。”
孙一午说:“好啊,这茶叶多少钱一斤?”
赵旺田笑道:“老首长,谈什么钱啊。你们老革命出生入死打下了江山,家乡人给你们一点茶叶,能要你钱吗?”
孙一午严肃地说:“那我只能忍痛割爱,不要。”
赵旺田问:“老首长真要给钱?”
孙一午:“当然。不要钱,白拿老百姓的东西是抢劫,白拿公家的东西就是贪污受贿。”
赵旺田说:“这样一说,事情就严重了,我还真要收钱了。”
孙一午说:“一定要收钱。”
赵旺田说:“这茶叶很贵呢。”
孙一午:“说啊,多少钱一斤?”
赵旺田说:“去年是六块,现在得七八块一斤。我一个月工资,只能买六斤。”
孙一午笑道:“不贵,不贵。我要十斤,可以吗?”
丁主任说:“没问题,吃了饭我就能给首长办到。”
孙一午大喜:“太好了,今年我可以天天喝家乡茶啦。”
赵旺田说:“年年我都可以给你寄啊。”
孙一午说:“好,一言为定。我按市价再加上寄费给你付款,你得附上价格。”
赵旺田说:“行,行,按老首长指示办。老首长还有什么事要我办的?尽管吩咐。”
孙一午正色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乡政府帮我办件大事。”
赵旺田忙说:“请老首长指示。”
孙一午说明来意:“我要给我两个牺牲在这里的老战友,修个烈士墓。所有费用由我出,请你给操办一下,行不行?”
赵旺田一口应承:“行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老首长您尽管放心。”
孙一午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到现场去看看。”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2 21:30
对话很精 !想在看电视剧一样。
问好半醉汉老师{:soso_e181:}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21:33
谢谢,同好!
感觉网站很冷清啊?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2 21:39
文友们稍后会来看的,老师不着急哈!:loveliness: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2 21:58
谢谢,没关系的,文章是写给知己同道看的,不能追求点击。阳春白雪,和者盖寡,这是规律。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3 00:54
很有看点,人际关系,个人品德,在任何历史事件中都有不同的反应,肃反和扩大化是一点二面,没有肃反不行,扩大化的把握是很难的,这才是结症所在,我们看历史,共产党历史上的冤案就没断过,一直到现在,这是不能仅用人格缺陷来解释的,这是有其党派政治的必然现象。这个作品人物的语言很准确很鲜活,令人印象深刻。关注下文。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08:28
谢谢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10:07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3 16:03 编辑
一行人来到镇南河滩边。
孙一午仔细观察一番四周景物位置,确定地点后,他拿出早已写好的“死难革命烈士施春兰、张四姐之墓,立夏节起义五十周年孙一午敬立”的碑文。
他把碑文交给赵旺田,严肃地说:“赵乡长,这是我给她俩写的碑文。施春兰和张四姐这两个人,都是参加立夏节起义的革命烈士,是我的老战友。张四姐是在接善寺牺牲的,施春兰同志就牺牲在这儿,当年也就草草掩埋在这儿。”
说完,孙一午默默走到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
赵旺田想跟着孙一午过去,被王参谋拉住:“让首长一人坐会。”
孙一午苍老刚毅的脸庞上,眼睛开始湿润。
四十多年前。
月色下的河滩,景色深沉而静怡,美妙中带着一种诡异。
这里月朗朗,水清清,树影婆娑。沉寂中,不时传来数声草虫的呢喃。
红独立团政治部副主任施春兰手持手枪,站在河边。她长吁一口气,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和轻松。她平静地举起手枪,把枪口紧紧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躬身躲藏在草丛中的特务连长孙二牛,从草丛中探出头部,面无表情地用手拨开挡住视线的野草,注视着河边的施春兰。
大路上,则埋伏着肃反委员会主任郭亮和四个红军战士。战士们的步枪,瞄准着施春兰。
但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孙二牛。
站在河边的施春兰安然一笑,食指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施春兰猛地意识到什么,恐怖立刻吞噬了她。施春兰呆若木鸡木然地看着手中的枪。
大路上,暗中的郭亮冷冷一笑。
郭亮义愤填膺,对身边四个战士说:“同志们,施春兰纵敌逃跑,又企图畏罪自杀,是我们亲眼所见,铁证如山!行刑!”
一个战士不失时机地端起枪,一枪击倒呆呆站在原地的施春兰!
隐藏在草丛中的孙二牛悲愤而无奈地闭上双眼。
郭亮指挥几个战士,把施春兰遗体草草就地掩埋后,一起离开河湾,消失在夜幕。
他们走后,隐藏在草丛中的孙二牛慢慢走出来,向河湾走去。
孙二牛就着月色,来回在掩埋施春兰的地点走了好几次。最后,孙二牛终于在河湾边的乱石缝里,找到一块老式怀表。
然后,孙二牛重新来到施春兰的长眠之地,仔细看了看远近四周的地形地貌,面对不同角度、景物,环顾一下四周。显然,他是想把这个地方牢牢地记住。
一切还是老样子,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皎洁的月光下,青山隐隐,绿水悠悠。
孙二牛匆匆离开。
施春兰到底还是被杀害了,孙二牛心里很难受,许多事情都让他难以理解,想不通。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孙二牛回驻地时,在路口碰到了肃反委员会主任郭亮。
郭亮是有意在等孙二牛,他含笑拦住孙二牛的去路,问:“孙连长,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孙二牛不想和郭亮啰嗦:“什么事?”
郭亮问:“你觉得,施春兰这人,是我们革命队伍自己人呢?还是‘高自清、罗青山反党集团’的人?”
孙二牛坦率地说:“我看施营长不是反党的人。她要是反党,为什么在我们部队最困难的情况下,还用她自己的钱,为我们共产党的部队购买冬装军备?她要想叛变,有很多机会,但人家并没有背叛革命。”
郭亮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说:“孙连长,你也坐下。是啊,你说的也是事实。说她反党吧?她给我们做过很多好事;说她是自己人吧,但她是高自清的老婆,和罗青山、张四姐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不可能与他们没瓜葛。这个人啊,可真有点叫人难以琢磨。”
孙二牛没坐,也懒得与郭亮搭腔。
郭亮摸出竹烟袋,装上烟,边抽烟边说:“咱们得想个办法,考验她一下。”
孙二牛问:“怎么考验?”
郭亮微微冷笑,答非所问地说:“象高自云这样围剿红军的反动军官,早就死有余辜,应该立即正法。”
孙二牛感到诧异,说:“高自云是放下武器,主动投降的。我们的政策是不杀俘虏。”
郭亮瞪他一眼,说:“不,战斗中他一直都在顽抗,掩护他的部队撤退。”
孙二牛不太关心高自云的死活,说:“那要杀你就杀呗。”
郭亮得意地说:“我要叫施春兰去杀他!”
“什么?”孙二牛十分震惊,也大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施春兰去杀他?高自云是她的小叔子、是她弟弟啊!”
郭亮说:“是啊,高自云是施春兰的小叔子,而且是在一块儿长大的亲小叔子。施春兰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党忠诚吗?叫她去处决一个反动军官,她要是政治立场坚定,这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叫施春兰去处决高自云,看看她的表现。是是骡子是马,应该拉出来遛遛。”
对这种做法,孙二牛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他不满地说:“这样做太不近人情!”
郭亮立刻板下脸,批评孙二牛说:“是人情重要,还是党性重要?告诉你,什么都没有党的纯洁和安全重要!同志,你不要又犯温情主义的错误!”
孙二牛坚持自己的看法,没理睬郭亮话语里的威胁:“我觉得这么做不合适,施营长要是不愿意杀她自己的小叔子呢?难道那就是反革命了?”
郭亮不耐烦地说:“当然,那就足以证明她和他们是一伙的,就可以按反革命分子消灭她!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这么定了,你去叫施春兰去处决高自云。她执行,就将她带回来。不执行,你就就地处决她。”
孙二牛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鄙夷地说:“不,这种事我不干!”
说完,孙二牛拂袖而去。
可是,孙二牛不干,有人干,施春兰到底还是被郭亮令人枪杀。
孙一午静静在河湾边的大石头上坐了很久方慢慢站起身,走回来。
他沉重地来到赵旺田面前,指了指脚下。郑重说:“赵乡长,我要你们就在这个地点,给我修建一个烈士墓。可以吗?”
赵旺田说:“没问题,老首长你别客气。”
孙一午说:“这个烈士墓,是给施春兰和张四姐这两位烈士修建的,是个合葬墓。”
赵旺田点点头:“我明确了。老首长,要我怎么办?你说吧。”
孙一午细心地问:“赵乡长,在这里修建烈士墓,会不会影响你们乡里今后的规划建设?”
赵旺田说:“不会。纪念先烈,搞革命传统和爱国教育基地,也是我们乡党委和乡政府规划建设里应有的任务。”
孙一午说:“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赵旺田说:“请首长指示!”
孙一午说:“墓要建得大点,气派点。走在路上的人要能看见墓碑才好。碑石要选好石料,要能经得起风吹日晒的那种石头。碑文要刻得深点,别一经风吹日晒,没过几年就看不见了。”
赵旺田说:“放心,这都包在我身上。”
孙一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赵旺田,说:“墓碑上的字,就按我写的这样刻。”
赵旺田一看,纸上写的是“革命烈士施春兰、张四姐之墓。老战友孙一午敬立。”这个不难,赵旺田一口答应:“行,请老首长放心。”
孙一午点点头:“好。你要抓紧时间。我要求你在两个月内完工。到时候我是要来看的,你看行吗?”
赵旺田想了想,说:“行,工程绝对没问题。老首长,但现在我们还能不能在这里找得到烈士的遗骨,怎样才能确认,却是个难题。”
孙一午叹口气:“唉,还到哪去找她们的遗骨啊?当时掩埋她们的时候,又没有棺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估计,她们的骨头恐怕早就烂成泥啦!再说,就算在这儿能找到遗骨,当时死得人那么多,怎知道这白骨是谁的?”
赵旺田点点头:“是啊,那我们怎么办呢?就造个空的烈士墓吗?”
孙一午断然说:“当然不能是空墓。这样,你去一趟金刚台,那是我们当年坚持游击战的大本营。你在金刚台山上的铁瓦寺遗址上,找一块铁瓦和寺庙里的大砖头,然后请人在砖头上刻上革命烈士张四姐这几个字,放在棺材里就行了。”
赵旺田一面点头,一面惊讶地问:“啊!还要棺材?”
孙一午皱皱眉,说:“当然要棺材,是隆重安葬,不是草草掩埋!”
赵旺田说:“是,明白了。”
孙一午不放心地说:“不许糊弄我!安葬的时候要给我拍几张照片,我得验证。”
赵旺田连忙表态:“没问题,老首长放心,我们隆重安葬烈士,不会马马虎虎的。”
孙一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很旧的老式怀表,他把怀表交给赵旺田,说:“赵乡长,这是施春兰同志的遗物,也是她丈夫高参谋长的遗物,我把它交给你,你将它放到施春兰的棺木里。”
赵旺田慎重接下怀表:“是。”
孙一午交代说:“你要明确,施春兰和张四姐她们是两个人,要两副棺木。”
赵乡长嘴上答应“是”,心里则在为这笔经费犯嘀咕。
孙一午看出了赵乡长的心事,笑笑说:“我叫王参谋先给你五千块钱预付款,竣工后按账单结算。你别怕,一切费用我都给你实报实销,我不要你们乡政府贴钱。”
赵旺田这才把心放下,露出满脸笑容。
孙一午又问:“你听说过高自清和罗青山这两个人吗?”
赵旺田说:“当然知道,他俩都是我们这儿人,是参加立夏节起义的红军将领,也是烈士,他们两人的墓地,也在我们这。”
孙一午满意地点点头:“当年,高自清和罗青山都是我的上级领导,他们的墓还在吗?”
赵旺田说:“在,当然在。”
孙一午:“现在还能确认是他们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吗?”
赵旺田说:“据说,罗青山当时就是红军部队隆重安葬的,也有墓碑,能确认。但高自清是被当成改组派秘密处决的,没有墓碑,不能确认。这次高自清被追认为烈士,民政局在修建他坟墓的时候,原墓地就是一个小土包,也不敢确认。后来请了好几位老人指认,才确定的。”
孙一午点点头:“哦。”
赵旺田又说:“因为这次纪念立夏节起义活动,我们还专门给他们两位的墓地重新维修了一下。”
孙一午满意地说:“好,好。不过,除了纪念活动,平时也不能把烈士的墓地荒废了。”
赵旺田说:“不会的,每年清明前后,都有人给他们上坟扫墓。”
孙一午感动地说:“哦,谢谢你,赵乡长,感谢乡政府的同志们啊!”
赵旺田脸一红,说:“老首长,不是我们给他们上坟扫墓啊,我不能贪天功为己有。”
孙一午很意外:“哦?都是谁给他们上坟扫墓?”
赵旺田说:“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附近的老百姓呗。”
孙一午感慨地说:“哦,是啊,老百姓好啊,他们知道事理。走,带我到高自清和罗青山的墓地去看看。”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10:53
红先锋团团参谋长高自清的墓地在镇东不远处,墓地后面山坡上是一片松林,孙一午知道这个地方。
来到高自清墓地,只见这个坟墓很大,墓前有“高自清烈士之墓”新立的墓碑。
孙一午围着墓地,慢慢转了一圈。
王参谋手持一束鲜花,司机手持一杯茶,赵旺田手提一瓶酒,默默肃立在高自清的墓碑前。
孙一午在高自清墓地旁边发现一块三角形大石头,他连忙走过去,蹲下仔细辨认。然后他说:“你们都过来。”
赵旺田、王参谋和司机一起走到孙一午身边。
孙一午说:“高自清被秘密处决的后,当晚被他家的一个老用人安葬,我都在场。我怕日后找不到他的坟墓,就用这个三角形的大石头,在这里做了一个暗记。难以想象,已经快五十年了,它竟然还在原地!”
赵旺田:“那这就没错了。”
孙一午点点头,从王参谋手中接过鲜花,从司机手中接过茶杯,把鲜花和清茶放在墓碑前。
孙一午沉重而动情地说:“高参谋长,对你来说,这个反平的太迟了。但迟来比不来要好,你现在总算可以安息了!我还要给你老婆施春兰和罗团长的未婚妻张四姐建个墓。到时候,我再来看你。我们有规定,不允许破坏烈士墓原貌,你要原谅我,我不能把施春兰埋在你的身边了。”
接着,在乡长赵旺田带领下,孙一午、王参谋和司机一行人,又来到红先锋团团长罗青山的墓地。
走近墓地,赵旺田介绍说:“罗青山墓地是老墓地,他死的时候就修建了。”
墓地显然保护得很好,坟茔前面有三道石砌的拜台,中间是新近竖起来的一座石碑。
碑文是楷书“罗青山烈士之墓”,两边是一副石刻挽联:“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英魂死不还家!”
孙一午接过赵旺田手中的酒瓶,打开瓶盖,把酒洒在罗青山的坟头上。然后,他来到墓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喃喃地说:“罗团长,我当时没有办法,我救不了你。你是好样的!你那口子也是好样的!”
赵旺田小声问身边的王参谋:“王参谋,老首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参谋摇摇头,说:“我也听不懂啊。”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16:07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3 23:13 编辑
(二)施善义取义成仁 高敬斋死里逃生
大别山默默无闻地雄居在淮南与江北之间,没人能说得清楚它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虽然大别山也有连绵起伏,壮丽雄伟的景色,也有瀑布深潭,险峰怪石,也有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但自古以来的交通闭塞,贫困落后,使它未能列入名山。
历来人们都很少关注大别山,发生在大别山里许多动人心魄得故事,也鲜为人知。
其实大别山曾经发生过许多壮烈、动人的故事。尤其是红军暴动,成立苏维埃政权时期。很多惨烈,惊心动魄的往事早已经被岁月冲淡,被时间淹没。许多历史真相,也被人们有意或无意地在掩盖、歪曲。
是非,被时空巧妙地变成了是是非非。甚至,忠奸善恶也被世人完全颠倒。
但历史记住了这些事,这些人。
这些尘封的往事,除了让人感慨,催人泪下,至今依然发人深省,依然意味深长,让人掩卷深思。
大别山西北麓,有个古老的集镇叫麻埠镇,当地人叫麻埠街。此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因修梅山水库,被掩没在水底。在此之前,麻埠镇是个繁忙的水陆码头,是当地的交通枢纽。大别山地区盛产木、竹、茶、麻等土特产,这些山货与外地流入山里的日用货物,大多都是在麻埠镇贸易集散。
虽然麻埠镇跟其它城市比,显得很小,几乎微不足道,但对深山里的人来说,这个集镇已经相当繁华,相当大了。故在当地,麻埠镇自古以来就有“小南京”之称。
离麻埠镇西南五十里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叫兰花山。
大别山地广人稀,绝大部分山岭,特别是小山岭都没有名字。凡是有名字的山岭,基本都有一个美好浪漫的故事和神奇的传说。
但发生在民国早年间兰花山的故事,却不怎么美妙。
兰花山此山三面环水,风景秀丽。每到春天,这里遍山兰花竟放,清香幽远。再加上漫山遍野红的、黄的、还有白色的杜鹃花(即映山红),也恰在此时开放,把满山遍野装扮得艳丽无比,委实是个踏青采风的好去处。只因近些年战乱不止,加上年景不好,许多地方都有土匪出没,人们已经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兰花山也多年无人问津,逐渐被文人墨客们冷落。
三面环绕兰花山的这条河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兰花溪。兰花溪畔有个渡口,人们称它为兰花渡,是通往麻埠的必经之地。渡口不远处有个小客栈,大家都叫它兰花店。
兰花店跟山里大多数做小生意的人家一样,是亦店亦家的格局,亦农亦商的经营。
兰花店店主姓施,名善义,夫妻二人,均三十多岁,是个本份忠厚人家。
山里人成家早,他们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三个小孩。大的是个女儿,小名兰子,大名施春兰。老二老三是男孩,小名叫大虎、小虎,没起大名。
施善义家的这个小客栈,兼做饭店和小杂货生意。
这一带人烟稀少且都是农户,因此顾客不多,只是在春秋收获茶麻、板栗的旺季,往来麻埠的客商、小贩们增多时,生意才有些起色。平时,施善义小两口则以种田、摆渡与捕鱼为生。
夫妻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苦平淡中自有一番田园之趣,享受着朴实清贫的夫妻恩爱与天伦之乐。
这天傍晚,施善义夫妇劳作归来,在厨房做饭,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堂屋兼客厅的外间里嬉闹戏耍。
施善义的妻子说:“往年茶麻的旺季,从麻埠经过我们这儿的往来客商很多,我们家这个小客栈生意都不错。这两年生意突然清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憨厚的施善义口中念念有词:“大清灭亡,民国建立。江山未稳,北伐讨袁。狼烟四起,土匪出没。四野哀鸿,民不聊生。”
施善义的妻子扑哧一笑。
施善义问:“笑什么?”
施善义的妻子说:“笑你一个大字不识,还拽文,别让人笑掉大牙。”
施善义笑道:“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明白道理。仁义礼智信,唐宋元明清。油盐酱醋茶,种田捉鱼虾。你说有什么事情我不懂?”
施善义的妻子说:“别吹了,什么‘仁义礼智信,唐宋元明清’,这些都是你听高敬斋高老板说的,你自己懂个屁。”
施善义说:“哎,你别说,别的客人难说,高老板可是年年都要光顾俺们的小店。”
施善义的妻子点点头:“是啊,你说高老板想抱俺们闺女做女儿,是开玩笑?还是真想?”
施善义说:“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这事他说了几次了。他有两个儿子,没女孩,高夫人又不能再生育了,想有个女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施善义的妻子有些心动:“我们家小兰子要是真到了他家,那她就是大家小姐了啊!既能描龙绣凤,还能念书识字。比在我们家砍柴喂猪做农活,受一辈子苦要强得多。”
施善义却说:“我可舍不得。”
施善义的妻子一撇嘴:“没出息。”
施善义不理睬妻子的嗔怪,一边在砧板上切菜,一边问:“哎,小兰子去她姥姥家几天了?”
“怎么?想她了?这丫头不是昨天才去的吗?”施善义的妻子说。
憨厚的施善义笑着说:“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像是走了好多日子似的?”
施善义的妻子笑道:“一个大男子汉,婆婆妈妈的把孩子看得这么重,跟个女人似的,真没出息。”
施老板笑道:“这就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懂什么?”
小俩口正在说笑,风尘仆仆的高敬斋飘然而至。
高敬斋近四十岁,高高的个子,清瘦文雅,看样子象个教书先生。
其实高敬斋是个大富商、大财主,家住在离此西南一百好几十里地外的茶埠镇高家湾。每年他都要在这个时候到麻埠镇去一次,做为一个生意人,他要了解一下当年茶、麻、木、竹外售的行情和日用百货进购的价格。
高敬斋到麻埠镇来回都要经过这里,喜欢在施善义家的兰花店歇歇脚,吃顿饭。时间赶不上的话,他就在兰花店住上一宿,是施善义家的熟客。
高敬斋进门后直奔厨房,行囊未放,先向施善义一抱拳:“别来无恙?老弟,家里的生意还好吗?”
“呀!高老板!稀客!”施善义一见高敬斋,十分高兴,连忙帮高敬斋解开背在身上的行囊,并给他端来一瓦盆洗脸水。说:“洗洗脸,快坐下歇歇。”
高敬斋洗好脸,施善义妻子业已给高敬斋沏上茶,她热情地说:“高老板,我说今早怎么我家屋檐上的喜鹊直叫呢,原来是有贵客要来啊。快请坐,快请坐。你尝尝,这是我刚刚采制的新茶,是你最喜欢喝的野茶。”
“哈哈!好好,谢谢。”高敬斋含笑接过茶杯,品尝了一下,说:“香,真香!这野茶比家茶的味道好多了。”
接着,高敬斋走到外间,把两个孩子从外面抱进来。他打开包袱,从里边取出瓷制的小马、石人、泥猴等一大堆小玩意拿给他们,把两个小孩喜欢得活蹦乱跳。
高敬斋又打量一下室内外,奇怪地问:“大兄弟,兰子呢?怎么半天没见她人影啊?还能这么早就睡了?”
施善义妻子答道:“兰子的舅舅昨天来,把小兰子接到柳树湾去啦。高老板,你看,孩子们每次都要让你花钱。”
高敬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说:“这算什么花钱哦,你们看,我给小春兰也带了个小玩意。”
高敬斋从包袱里找出一个银项圈,递给施善义。
憨厚的施善义一看,这银项圈比一般的项圈大,链子上还带着一把精美的大银锁!他慌忙推辞:“高老板,你这个礼物太金贵,它也不是我们穷人家孩子用的东西。这玩意我决不能收!”
高敬斋笑笑,说:“它在你家可能算是件金贵的东西,可在我手里,也就跟你抽袋烟差不多,你就别客气了。再说,我是送给我干女儿小春兰的,也不是送给你的啊?”
施善义夫妻二人都被他说笑了,高敬斋以前多次说过,要认小春兰做干女儿。
这时候,外间又来了一胖一瘦两位客人。
施善义连忙出去接待客人。
胖客人对施善义说:“掌柜的,来一盘炒肉丝,烧一碗咸鱼豆腐。”
施善义说:“好嘞!请坐,请坐。只是,只是小店没有肉了。”
瘦客人说:“哦,那就换成炒鸡蛋,再来一壶酒。”
“行,行,二位先喝茶,一会就好。”
天色渐晚,施善义边说边为客人点上油灯。
高敬斋喜欢拉家常,就坐在厨房里的小桌上与施善义把盏对饮,施善义妻子则忙里忙外地给外面的客人添酒加菜。
施老板问:“高老板,那长江里的大轮船真是铁做的吗?”
高敬斋笑道:“当然。”
施老板怀疑地问:“还有哪个什么叫火车的东西,据说一天能跑好几百里地,是真的吗?”
高敬斋说:“当然是真的。我告诉你,那家伙比千里马跑的还快!”
施老板说:“听说城里店铺点的都是洋油灯,一盏灯就能把整个店面照的雪亮?”
“对,洋油灯又叫煤油灯,比蜡烛亮得多。不过,还有一种灯叫汽油灯,比煤油灯还亮,下次我给你带一盏来用。”高敬斋与施老板碰杯,满饮后说:“老弟,这些玩意都落伍啦。现在,很多大地方,城里用的都是电灯,那玩意更亮,一个小灯泡,晚上点起来跟白天一样,比什么灯用起来都方便。”
施善义羡慕地说:“嘿嘿,城里人就是有福气。”
二人谈的正欢,施善义的妻子在打发走客人后,站在外面对施善义发话了:“当家的,你出来一下。”
施老板谈兴正高,酒兴也正浓,他一边给高敬斋斟酒,一边应道:“什么事?你说就是,这儿又没外人。”
“你出来,出来跟你说!”施善义的妻子的口气很生硬,大不似寻常温柔模样。
施善义歉意地对高敬斋笑笑,有点不好意思。他自嘲地说:“这娘们今天怎么啦?高老板,你先慢慢用酒,我去去就来。”
高敬斋笑道:“你请便。”
这俩口子在外面小声叽咕了很长时间,高敬斋不由疑心大起。
过了好一会,他夫妇二人方面色凝重地一起走进来。
施善义神色严峻,郑重而为难地对高敬斋说:“老哥,我今天晚上不能留你住在我这里了,你准备一下,赶紧走吧!”
高敬斋大为不解,他奇怪地问:“哦,为什么?!”
施善义倔强地说:“你别问,你抓紧时间上路。”
高敬斋惊异地问:“你怎么了?这附近又没有客栈,这么晚,我到哪里去过夜?”
施善义叹道:“唉!好哥哥,你被土匪盯上了!他们今夜要动你的手!”
高敬斋一愣,问:“何以见得?你们又怎么知道的?”
施善义妻子接过话说:“我先问你,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很多钱?”
高敬斋满腹狐疑地点点头。
施善义妻子说:“这就不会错了,高老板,你要赶紧走!”
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山路崎岖,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怎么走啊?高敬斋犹豫不决。
“我实话跟你说吧,刚才在外面吃饭的那两个人,就是土匪!他们的切口我懂点,说今夜晚要来抢你,你要是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啦!”
施善义的妻子说得十分决绝。
“啊!”高敬斋大惊。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又是在这荒郊野外盗贼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他咬咬牙,说:“好吧,那我走。”
施善义慌忙从墙角找来一把猎叉递给高敬斋,他郑重说道:“高老板,一路小心,万一有什么意外,有它也比空手强。”
高敬斋苦笑着无奈地接过叉子,他背上包袱,极不情愿地向施善义夫妇一抱拳:“老弟,后会有期。”
在夜幕中,高敬斋落荒而去。
他就着月色,大步流星地向前赶路。在夜色里奔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隐隐看见前方有一小集镇,这才宽慰地长舒一口气。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21:45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3 23:12 编辑
夜幕下,七个土匪手持钢刀、铁叉,来到兰花山。他们很快来到兰花店门前,一一将头套戴上。
匪首四下观望一下,挥手示意行动。
一个土匪在门口把风,一个土匪一脚踹开大门。
睡在里间的施善义一惊,问道:“谁呀?”
众土匪冲进堂屋,匪首将钢刀放在桌上坐下。土匪们分别冲进客房、厨房察看。
施善义披衣走出卧室,被一个土匪用刀逼回。
一个土匪对匪首说:“老大,没人。”
匪首一愣。
胖匪从厨房出来,走近匪首:“老大,傍晚我亲眼看见来人在他家吃饭住店,怎会临时离开?看来是店家漏风,人跑了。”
匪首怒极,冲进卧室将施善义拖出来。
卧室内传出孩子惊恐的哭喊声。
匪首将施善义推到在地,厉声喝问:“住店的人呢?”
施善义战战兢兢说道:“好汉,客人吃了饭,说有急事,走了。”
胖匪冷笑说:“夜半三更的,在这鬼不下蛋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就是他家里有急事,没人送信来,他也不知道啊?你不会撒谎呀?”
施善义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匪首大怒:“混蛋,你竟敢断我财路!”
言毕,他一刀捅进施善义胸口。
施善义惨叫一声,当即死去。
卧室里施妻一声惨叫:“天哪!”接着,传出小孩子的哭叫声。
胖匪摇摇头,埋怨说:“老大,你性子太急。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何必为此背个血债?”
匪首说:“不立个规矩,以后我还能在这一带混吗?走!”
匪首率众出门,在门口却被瘦匪拦住。
瘦匪小声对匪首:“大哥,这位老板娘不但认识我和胖子,还认识我们的家。”
匪首一愣。
瘦匪说:“决不能留活口。”
匪首懊丧地一跺脚:“造孽了。快,送女的上路,点火走人。”
众土匪冲进卧室,杀死施善义的妻子,然后放火烧起房屋。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3 23:03
好心人祸从天降。继续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3 23:23
谢谢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4 09:01
第二年春,美丽的兰花山兰花依旧,杜鹃如初。
高敬斋旧地重游,又兴致勃勃来到兰花山。
他带着管家老陈和三个伙计来看望老友施善义,还特地在麻埠镇买来了两盏汽油灯送给他,以践前诺。另外,心细的高敬斋还准备了一些精美的餐盘、酒具送给施善义,要在生意上帮帮他的忙。
当然,他依旧少不了也给孩子们带了些小礼物。
其实,高敬斋真正惦念的人,是施善义的女儿小春兰。
小春兰虽然只有五岁,但聪明伶俐,又温顺听话,长得更是可疼可爱。
高敬斋有两个儿子,他十分想有个女孩,但高夫人体弱多病,早已不能再生育。高敬斋也不愿纳妾,但心里面总是为家里没个女儿耿耿于怀。自从见到小春兰后,他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孩子。
高敬斋几次像是开玩笑,其实是很认真地在施善义面前说:“老弟,把你家这个闺女抱给我做女儿吧?”
“好啊,那是她修来的福气啊。”
施善义每次总是这么回答他。
“哈哈,你能舍得吗?”
“瞧你说的,她要是到了你家,那她就是大家小姐了啊!既能描龙绣凤,还能念书识字。可在我家她只能砍柴喂猪做农活,受一辈子苦。到你家她是糠箩跳到了米箩,我为什么舍不得?”
每次高敬斋在他们面前说到想抱养小春兰的话,施善义俩口子都是满口应允。虽然他们只是像是开玩笑似地在嘴上说说,但高敬斋对此事却很认真。总是牵挂于心,一心想真正办成这件事。去年来兰花山没见到小春兰,高敬斋一直遗憾至今。
高敬斋一行来到兰花渡,但渡口旁边的兰花店已经人去物非,惨不忍睹。原先施善义家的三间房屋,只留下被焚烧后凄凉的废墟。映入眼中的,只是荒草中裸露的几堆触目惊心的残墙断壁。
高敬斋大惊失色,去年春夜施家夫妻逐客,无奈夜奔的情景闪现在他的脑际。想到当天夜晚土,土匪找不到自己,必然会迁怒于施善义时,高敬斋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慌忙带着老陈与伙计,四处打听施善义一家人的下落。
多数人摇头不知,或是不敢说。
在远处路边一个草棚旁,一个老太太声泪俱下向高敬斋哭诉出事情的原委。
“惨啊!这帮要遭天杀的土匪,硬是活生生把这家人都给砍死啦!房子也烧了,唉,可怜那两个小崽子尸首都凉了,小手里还都攥着个泥猴哇!这帮要被天雷打的强盗作孽啊!多好的一家人,也不知土匪为啥要跟他这样的老实人家过不去啊?”
高敬斋一听,顿感如雷击顶,肝肠寸断。
他立即明白,施老板是因为那天漏风放走自己,而得罪土匪,于是丧心病狂的土匪将其一家人全部屠杀!
苍天无眼啊,好人竟得此恶报!
高敬斋踉踉跄跄地来到兰花店的废墟前,在凄凄的冷风中,他泪痕满面,痴呆呆长跪在地,任人再劝,也不起身。
管家老陈忍着心酸劝慰高敬斋说:“老爷,你这样过度悲伤也不是个事。你就是跪断双膝,施老板一家人也不能死而复生。我们还是打听打听,看看施老板的家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了。要是他家万一还有个老的小的活着,是老人,我们就给他养老送终,是孩子,我们就把他抚养成人,这才是知恩图报。”
老陈的话,将高敬斋在沉痛中惊醒,他急忙站起来,说:“对!对!老陈,你提醒得好!他家的大女儿小春兰那天不在家,这丫头命大,头一天去她姥姥家了。快!我们去找他舅舅!”
老陈问:“老爷,你认识她舅舅吗?”
高敬斋说:“前年我在兰花店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还能依稀记得他得模样。”
老陈说:“认识就好,老爷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高敬斋说:“他家好像住在柳树湾。”
老陈说知道地点就好办,总能打听出来。
很快,高敬斋与老陈在附近人家的口中,打听到小春兰的舅舅确实住在柳树湾,而柳树湾离兰花山不远,只有十多里地。事不迟疑,高敬斋马上就近安排好伙计们的吃住,让他们在此等候消息,自己和老陈立刻前往柳树湾,去寻访小春兰舅舅。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4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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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4 11:37
谢谢支持!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4 12:01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高敬斋和老陈就找到了小春兰舅舅的家。
小春兰舅舅的家只是两间矮小的草屋,门前用石头围了个半截围墙,勉强形成一个小院。
高敬斋和老陈走到院门前,高敬斋大声向屋里问道:“请问,这儿是施善义内弟的家吗?”
小春兰舅舅走出院门,迟疑地问:“是啊,你是——”
六岁的小春兰也跟着她舅舅走出来,她拉住她舅舅的手,说:“他是我干大。”
大,是大别山方言,就是爹的意思。这丫头命大,那天她因碰巧外出而幸免遇难。
高敬斋心头一热,连忙走进去院子,抱起小春兰:“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小春兰的舅舅也认出高敬斋,他惊喜地说:“哦,你是茶埠镇的高老板,我们见过。”
高敬斋点点头:“是啊,民国元年,我们在施善义家有过一面之缘。”
小春兰舅舅说:“高老板,我们就在院子里坐坐吧,屋里实在无法招待贵客。”
小春兰舅妈从屋里拿出三个破旧的凳子,放到院子里石碾旁边。说:“坐吧,就在这坐吧,屋里寒酸得不能见人。”
高敬斋、老陈坐下后,小春兰舅舅也坐了下来。他问道:“高老板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高敬斋搂着小春兰,沉痛地说:“唉,一言难尽。我是到兰花山看你姐夫,才知道他家去年遭了这么大的难。又听说小春兰在你这,这就一路打听着,找过来了。你姐夫和我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关心啊。”
小春兰舅舅闻此言,立刻泣不成声:“高老板,我姐姐一家可怜啊,惨啊——”
高敬斋和老陈自是痛惜不已。
小春兰舅舅哽咽着说:“死人就不说了,你看,春兰才六岁,你也看见了,我家的家境也不好,我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可春兰这孩子我还不能不问。唉,我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啊?”
高敬斋问道:“你姐夫和你姐姐以前跟你说过春兰是我干女儿的事吗?”
小春兰舅舅点点头:“说过,连这孩子自己都跟我说过你是她干大。”
高敬斋真挚地说:“她舅舅,你知道就好,你看这样好不好,从今往后,春兰我来收养,将来她的一切大事,还是由你这个当舅舅的来当家,我们两家当亲戚走。行不行?”
小春兰舅舅听了自然乐意:“好啊,高老板要是能收养春兰,那她能是糠箩跳到了米箩,是孩子造化。她在我家,虽然有我吃的就有她吃的,但免不了要受穷遭罪啊。”
高敬斋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一是要报答她父母对我的恩情,二也是想帮助你一把。我想跟你商量,孩子到我家后,就随我姓高,这样对孩子的成长要好些。”
小春兰舅舅点头应允:“这样更好,我自然同意。”
高敬斋大喜:“那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这次就把孩子带走。”
小春兰舅舅吞吞吐吐地说:“这,这,这不行。”
高敬斋愕然问道:“为什么不行?你怎么又变卦了呢?”
老陈说:“你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什么要求,你尽管直说。”
小春兰舅舅难受地说:“我不是变卦,现在我们大人是说好了,但我们还不知道孩子自己愿不愿意到你家去。孩子要是不愿意离开这里,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硬将孩子推出门啊。”
高敬斋、老陈都赞赏地点点头。
小春兰舅舅说:“我问问孩子,她要是不乐意,这事就过一阵子再说。”
高敬斋说:“这是人之常情,你当面问问孩子。”
小春兰舅舅转过身,问小春兰:“春兰,你愿意不愿意到你干大家去?”
小春兰可怜兮兮地偎在高敬斋的身边,点点头。
小春兰舅舅又问:“你要是想舅舅了,你怎么办?”
小春兰说:“我要是想你想舅妈想弟弟了,我就会回来看你们。”
小春兰舅舅泪流满面:“好孩子,舅舅真舍不得让你走啊。”
小春兰说:“我也不想走,可我要是不到干大家去,你们就吃不饱饭。”
小春兰舅舅放声大哭。
高敬斋和老陈亦唏嘘不已。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5 09:34
高敬斋劝慰说:“大兄弟,别太伤心,我以后会经常带她来看你。再说,你也可以经常到我家去看孩子。”
小春兰舅舅含泪点头。
高敬斋又对小春兰舅舅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委托你帮我办。”
小春兰舅舅:“你说,我一定尽力。”
高敬斋道:“我要为你姐夫和你姐姐,在兰花山立一座流芳百世的牌坊。”
小春兰舅舅欣慰地说:“啊!好啊,没想到,没想到高老板这样义气。”
老陈说:“我们家老爷还要重新隆重安葬他们一家人。”
小春兰舅舅感激涕零:“你这是大恩大德啊!”
高敬斋说:“你说错了,是他们对我有大恩大德。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我出钱,具体事情你操办。好不好?”
小春兰舅舅说:“好是好,可我不懂这行啊。”
高敬斋说:“你不懂没关系,我会请一位行家来施工、买料,你管钱管账带监工就行了。我自己也会经常来帮你查看查看。行不行?”
小春兰舅舅说:“这样还可以,我心里也有了底。”
高敬斋说:“那就这样定,这个牌坊虽然是纪念你姐夫、姐姐的,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活。施工期间,你和我请的那位行家开一样工钱,能保证你们一家人吃饭。”
小春兰舅舅感激涕零:“老哥哥,你是个好人啊!”
说好这些事情,高敬斋留下一个伙计给自己做帮手,叫管家老陈带着其他人先回去。他自己和留下的伙计就住在兰花山,找人修了一座大坟,把当初草草掩埋的施善义一家四口,合葬在一起,隆重重新为其举办丧事。并在坟前立个大石碑。高敬斋亲书碑文,记其事,述其谊,情真义切,催人泪下。
把这些事情办好后,高敬斋方带着小春兰离开柳树湾回家。
回家后,高敬斋立刻请来一位建筑行家和石匠师傅,请他们在兰花店的废墟前,打造了一座高大精美的石牌坊。牌坊上刻着“天地寒心”四个大字。牌坊两边,有高敬斋亲书的石刻对联:“兰花渡口,天地寒心生血案;大别山中,良善无辜化冤魂。”
路人经此,无不动容。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5 23:32
(三)结良缘青梅竹马 考学堂门第生辉
高敬斋的老家,原来在茶埠镇西乡六十里外的高家湾,人称高家大院。后来为方便孩子们读书,也是为了方便经营生意与办学,决定举家定居在茶埠镇。他在镇上买下一处宅基地,建造了一个公馆式的新宅院。茶埠镇的人,称其为高公馆。
高敬斋世代书香,自己在前朝中过举人,民国后办有学堂,他对孩子们的学习,非常重视。几乎每天都要查问孩子的作业,有时还亲自给他们讲解唐诗宋词。
高家的大少爷叫高自清,长春兰一岁,二少爷高自云与春兰同年小六个月。施春兰一到高家,便改姓高,名子依旧叫春兰,跟高家的两个少爷一起进学堂念书。
三个孩子本来就很聪明,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几番跳级。
大少爷高自清先一年上了中学,高自云与高春兰第二年随即一起考上茶埠镇中学。
多年来,高敬斋家里面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称高春兰为大小姐。人们都知道高敬斋对这个女儿,看的极重,视为掌上明珠。用管家老陈的话说,叫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钟爱之情,胜于两位少爷。
高敬斋原意,是把春兰作为女儿收养的。随着春兰一天天长大成人,高敬斋看着她和高自清经常在一起耳鬓厮磨,有了新想法。
高自清大一点,知道这个妹妹的父母是父亲的救命恩人,她家里的亲人,是为了搭救父亲被土匪杀害的,所以他很疼爱这个妹妹,处处都护着她。
孩子们这种亲密无间的亲热,也感染了高敬斋。于是高敬斋改变了主意,想把春兰说给高自清做媳妇。
高敬斋实在舍不得春兰将来离开高家,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春兰已经到了说婆家的年龄。而且也有人上门为春兰提亲,都被高敬斋拒绝。把春兰嫁到别人家,实非高敬斋所愿。再者,高夫人比高敬斋更喜爱春兰,打心底里认上了春兰,想让她嫁给大儿子高自清,做自己的大儿媳妇。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老两口看到春兰与高自清相处得十分融洽,真正是情同手足。若定下这门亲事,必定两全其美。
春兰亲生父母已去世,没有别的直系亲属,只有亲娘舅是最亲的了。高敬斋主意打定,和夫人一筹划,便在这年冬天差人送信到兰花山柳树湾,请春兰舅舅来一趟,准备与他商量此事。
这年冬,春兰舅舅接到高敬斋请他商量大事的信。他多年受高敬斋恩惠,接到信,当即抓紧时间赶到茶埠镇高公馆。
当天晚饭后,高敬斋在后厅和春兰舅舅围着火盆谈心,高敬斋郑重把话说开:“大兄弟,我请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大事情。”
春兰舅舅一贯对高敬斋言听计从,故爽快地说:“老哥哥,你要我办事情还用跟我商量吗?你说,我照办。”
高敬斋笑道:“别的事情你这样说可以,唯独这件事情,必须跟你商量,我才能办。”
春兰舅舅慎重起来:“哦。老哥哥言重了,你请说。”
高敬斋说:“我想让春兰改姓,不再姓高了。”
春兰舅舅一愣:“让她改姓?不姓高?改姓什么?”
高敬斋说:“让春兰恢复原姓,还姓施。”
春兰舅舅大为惊异:“为什么?你们高家不想要她了?她犯了什么错了吗?”
高敬斋说;“她没有犯什么错,你别误会。”
春兰舅舅不安地说:“乡下孩子,不懂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看在她死去的父母面子上,老哥哥你对她要多担待些。”
高敬斋噗嗤一笑,说:“你想哪去了。这孩子知书达理,聪明伶俐,什么规矩都懂。这些年来,跟我亲生的一样,甚至比我亲生的还要亲。”
春兰舅舅不解地问:“哪好好的为什么要她改姓?”
高敬斋说:“是这样,我考虑春兰已经不小了,中学都快毕业了。我想给她定亲,定下她的终身大事。”
春兰舅舅放下心,说:“哦,我以为什么事呢。这是好事、正事啊,你吓我一跳。不过,给她定亲也犯不着改姓呀?她早就是你高家的大小姐了啊。”
高敬斋说:“是啊,谁都知道她是我高家的大小姐,问题就在这里。她不改姓,这门亲事就定不成。”
春兰舅舅笑道:“哈哈,还有这种事?这家人也太傻了,盼着高门大户不攀,偏要跟低门小户的人家结亲,你说傻不傻啊?”
高敬斋被春兰舅舅的话给逗乐了,也和他开起玩笑:“哈哈,傻人有啊。老弟,这世上人多,什么人都有啊。”
春兰舅舅说:“你说,你是想跟那家定亲?你要是不好说,我这个做亲舅舅的去跟他家说。改什么姓啊?”
高敬斋说:“这事与别人无关,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
春兰舅舅一听,想到春兰是个孝顺孩子,可能是长大了,想起父母,希望以原姓出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他觉得春兰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情有可原,却委实是不懂事理。
于是春兰舅舅便对高敬斋说道:“哦,这么多年你辛辛苦苦把春兰养大成人,她出阁的时候却要改成原姓,那不就是她只认亲爹不认养父了吗?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没良心?竟敢辜负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去找她,她要敢不听话,我就狠狠揍她。”
高敬斋笑道:“你又想歪了。不是孩子想改姓,是我想给她改姓,还是姓施。”
春兰舅舅大惑不解:“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她又不是男孩,她要是男孩,你给他改姓施,给他娶媳妇,将来有了孩子还是姓施,能继承老施家的香火,你老高家也就报答了老施家的恩情。可她春兰是个女孩子,她将来嫁人有了后代,也不能姓施。嫁给姓张的,孩子姓张;嫁给姓李的,孩子姓李。老哥哥,你这是何必?”
高敬斋直摇头,只好直说:“你越说越远。我直说吧,我是要给春兰和我家的老大高自清定亲。”
春兰舅舅说:“那更是好上加好啊,大少爷定亲,大小姐也定亲,老哥哥你是双喜临门呀。你要是跟我商量这件事,依我说,不必改姓。按说,你们家连二少爷自云也可以定亲了。老哥哥,我们干脆给三个孩子一起都定亲。反正是早晚都要办的大事,一下给办了,三喜临门,那多热闹。”
这番话,只听得高敬斋目瞪口呆。
高夫人一直在耳房里偷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高夫人几乎憋不住笑,只乐得捂着肚子弯下腰。
高敬斋却急了,只好说:“大兄弟,也不知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明白。我这样跟你直说吧,我是想叫春兰嫁给我们家老大,嫁给我家的大少爷高自清!这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春兰舅舅楞了一下:“好像明白一点。”
高敬斋不放心地问:“那你说说,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春兰舅舅迟疑地说:“你是说,要春兰当大少爷的老婆。”
高敬斋说:“你这话说的真难听,不过,我就是这意思。你是春兰亲舅舅,春兰只有你这一个亲人,我不能不跟你商量啊。”
春兰舅舅终于转过弯,不由喜出望外。他情不自禁一拍大腿:“这门亲事,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啊。”
高敬斋问:“这么说,你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春兰舅舅笑道:“这样好的事情,我当然同意。”
高敬斋说:“那我们双方做长辈的,算是说定了?”
春兰舅舅毫不犹豫地说:“说定了。”
高敬斋点点头,说:“好,你是春兰娘家唯一的亲人长辈,等我选个好日子,正式请媒人到你家去下聘礼,换八字。你得代表她去世的爹妈收下,这才是名正言顺的定亲。”
春兰舅舅忙说:“行行。”
高敬斋问道:“老弟,我对面庄子里的老王家,他居然要他家儿子跟他家女儿结亲,你说,这行吗?”
春兰舅舅愕然:“这当然不行。那不是败坏人伦吗?莫非这一家都是疯子?”
高敬斋说:“没有这事,我只是打个比方。”
春兰舅舅依然不甚明了:“哦。”
高敬斋问:“那么,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给春兰改姓了吗?”
春兰舅舅想了想,说:“明白了,明白了,现在我明白了。很多人都以为春兰是你亲生女儿,你怕闹笑话。”
高敬斋点点头,说:“是啊,你刚才差点没把我急死。”
春兰舅舅则说:“你老哥哥刚才要是直接说,要叫春兰做大少爷的老婆,我不一下就听明白了吗?”
高敬斋笑道:“又来了,怪我,怪我。”
春兰舅舅憨笑说:“我没怪你啊。”
高敬斋将这件大事说定,等春兰舅舅走后第三天,即隆重请大媒,选吉日,按乡下规矩亲自到柳树湾春兰舅舅家下聘金 礼,正式为高自清和施春兰定亲。回来后,高公馆张灯结 ,热热闹闹地请客庆贺。第二天,高敬斋传下话,要公馆里的下人们记住,从今往后,一律改口,称呼春兰为施小姐,而不称大小姐了。在“小姐”这个称呼前面,冠上了春兰的原姓。
这些年春兰的舅舅也常来高公馆走动,偶尔也会向春兰提及她家里不堪的往事。因此春兰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对于男女间终身大事还不甚明了,听到大人们把自己定给高自清做媳妇这个消息,不由怦然心跳,羞喜交加。
高敬斋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6 01:13
好事,接着往下看。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6 01:50
喜事接踵而来。
春兰在十七岁那年与高家两兄弟同时考上大学。春兰考上汉口师范,高自清上了武汉中山大学,高自云别有怀抱,考上了黄埔军校。
这天,高公馆大门前鞭炮齐鸣,街坊云集。
鞭炮声中,走来一队敲锣打鼓的人群。领头有两人抬着一块披红挂 的黑底金字大匾额,匾上“一门三及第”五个大字,金光灿灿。茶埠镇的教育界、商界名流们走在队伍前面。
队伍在高家大门前停下。
高敬斋忙不迭走出大门,拱手迎接。
茶埠镇镇中学沈校长对高敬斋说:“高先生,你家这三个孩子,一个考上了武汉中山大学,一个考上了黄埔军校,一个考上汉口师范,一门三及第,我们给府上贺喜来啦!”
高敬斋喜不自禁,连声推辞,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个万万不可的。沈校长,江会长,乡亲们,考上大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况且现在是民国了,什么金榜题名,状元及第,这些话都是老黄历啦。”
茶埠镇商会江会长说:“高老爷,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考上大学也就等于是过去的状元及第,起码也等于是考中了举人。你家这三个孩子一齐考上大学,是我们地方的骄傲。特别是你的义女施小姐,自幼父母双亡,你不仅将她抚养成人,还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培养她上大学,这可是义薄云天了不起的事情啊!”
高敬斋忙不迭说道:“江会长,你过奖啦。我这个义女的亲生父母,生前对我有天高地厚的恩惠。高某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啊。”
江会长说:“知恩图报,是亮节高风。教子有方,是地方公认。你家的喜事,已经是我们这一带的新闻美谈啦。”
高敬斋连声称谢:“谢谢,谢谢江会长美誉。真是愧不敢当。”
沈校长说:“高老先生致力教育,办的农校有声有色,功德无量啊。如今方圆百十里,学生趋之若鹜。叫我这个公立学校的校长,都自愧不如啊。”
高敬斋真诚地说:“哪里哪里,我办的学校是农业蚕桑技术学校,只是传授一些农林方面的基础实用技术,哪能跟你们公立中学比美?”
沈校长说:“高老先生过谦了。”
高敬斋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哦,沈校长,我正好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沈校长说:“求字不敢当。老先生要我办什么,你直说,我一定尽力。”
高敬斋说:“我们农校缺少一位教算术的教员,沈校长能不能帮忙给我介绍一个?”
沈校长:“现有的算术教员很紧缺,但我知道有个人可以胜任,他不是教书的,是一位卖布的店员。叫陈浩明,算术极好,比我们专职的算术教员还要好。”
高敬斋说:“哦,那好,有真才实学就好。你就把这位陈浩明介绍到我的农校来,我请他担任算术教员,保证比他当店员的进项好。”
沈校长答应帮着问问,高敬斋立即表示感谢。
沈校长指挥众人,要把匾额挂起来。
高敬斋对众人长揖一躬,正色说:“不敢,不敢,我在这里谢谢乡亲父老的美意,但绝不敢如此炫耀!”
沈校长则要求高敬斋不要驳了乡亲们的面子。
高敬斋略一思忖,说:“这样吧,老陈,你拿张大红纸,再把我的大笔和砚台拿来。”
老陈立即拿来一长大红纸和笔砚。
高敬斋要拿匾的两人平抬匾额,他把红纸铺在匾上,拿起大号腕子笔,饱蘸浓墨,在红纸上潇洒地写下“天下为公”四个行楷大字。然后,高敬斋真挚地对送匾的人们说:“沈校长,江会长,乡亲们,你们的情意我领下了!现在,我要请工匠把这个匾重新做一下,换上国父孙先生‘天下为公’四个字,然后把它挂在咱们的公立学堂里。鼓励我们这些山里小地方的学生们,要有心怀天下的大志,也要有大公无私的襟怀。学堂,才是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的地方。”
对此,大家点头认同。
高家一门一次考上三个大学生,人们在羡慕之余,都敬重高敬斋教子有方。
但高敬斋却心事重重,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这天,高敬斋和高夫人一左一右坐在供桌前方桌边谈心,高夫人忍不住问道:“自清和春兰的亲事定下了,三个孩子又一起考上大学,别人家都羡慕死了,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高敬斋微微点头:“是啊,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高夫人问:“好好的你担心什么呢?”
高敬斋说:“以前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什么事情都能看得见,要是他们有什么过失或者不当之处,我都可以随时提醒、管束。如今他们离家远走,像出笼的小鸟一样自由了,这虽然可以培养他们的自立本领,但潜在他们身边的危险也随时可能出现。而且,他们未必能意识到。”
高夫人笑道:“这就是多虑了吧?上学念书的事情,有什么危险?”
高敬斋解释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时局动荡,是多事之秋。各党各派,各种主义,名目繁多,良莠不齐。自己是怕他们误入歧途啊。
高夫人想想,这还真不是多虑。这三个孩子虽然书念得不错,可平时经常把国民党、共产党,三民主义、社会主义什么的挂在嘴上。这一下离家出门,再无人管束,一旦被人引诱,难免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
想到此,高夫人说:“是啊,我们是做生意种田读书的本分人家,操那些国家大事的闲心做什么?趁他们还没出门,你得把训诫一番。”
高敬斋频频点头。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6 01:51
当天晚上,高敬斋和高夫人要老陈将三个孩子叫到后厅。
高自清、高自云和施春兰进来一看,只见二位老人正襟危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三人不知就里,只好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高敬斋面色严峻地对他们三人说:“你们三人都给我听好了,在外场人看来,我们高家是轰轰烈烈,树大根深。其实不然,我们高家骨子里很单薄。从你们曾祖起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我也只有你们两个男孩子。春兰的命更苦,我就不说了。对你们这次上大学,上军校,我有话要交代。”
高自清、高自云和施春兰都点点头,但不知道老爷子今天这么严肃要说什么。
高敬斋略带忧伤地说:“年轻人外出求学,长长见识,多点阅历是好事。但你们不要好高鹜远,忘乎所以。我把话说前面,君子不党,我不许你们参加任何党派!”
高自云不服地说:“大,君子不党不能一概而论。同盟会、国民党还是孙中山先生创建的呢,难道孙中山不是君子?”
高敬斋闻言一愣,说:“你们能跟孙先生比吗?”
高夫人严厉地训斥高自云说:“自云,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怎么能这样不懂礼节?再说了,孙中山是国父,是人中之龙。我们是普通人,普通人要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做什么?”
高敬斋说:“孙中山先生说的‘天下为公’,是说国家为全民所有,不可为党派私控。可是,辛亥革命以来,从康梁变法到袁世凯称帝,从军阀混战到北伐胜利,哪个党?哪个人不是为自己?当初国民革命我也出过力,戊申安庆战役,我还给光复会的熊成基司令筹过款,买过枪。回头看看,国家公器,早成党派私权,没意思。”
高夫人说:“这光绪皇帝死了,宣统皇帝废了,国民革命也成功了,但万变不离其宗,还是当官的发财,老百姓受穷。”
高敬斋严肃地说:“我再说一遍,不许你们参加任何党派,是担心你们误入歧途。”
高自清、高自云和施春兰面面相觑。
高敬斋一一看了孩子们一眼,接着说:“将来,你们学成归来,要是有志气的,就在家乡办几个学校,学校可以开启民智;有能耐的可以在地方办几个工厂,工厂可以惠及百姓。要是没本事,只要能安分守己种田读书过日子,我也就知足了。君子安贫,达人知命,你们切不可给我在外面惹事生非!”
高自清、高自云和施春兰一起点头称是。
高敬斋从怀里拿出一个怀表,递给高自清。
高自清恭恭敬敬接过怀表。怀表的表壳背面,刻有“天下为公”四字。
高敬斋:“这块表,是熊成基当年送我的,刻有孙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教谕。你在家里是老大,我把它交给你了。希望你为人做事,做个表率。大处能着眼天下,小处能稳妥公正。”
高自清诚惶诚恐地说:“大,我一定谨记在心。”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高自清、高自云、施春兰三人这一走,真给高敬斋找事了。
高自清和施春兰来到学校,很快就信仰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第二年秘密参加了共产党。而高自云一到黄埔军校,就加入了国民党。
他们都大了,都胸怀大志,都想治国平天下,要为国为民干一番大事业。
内院起火,这是高敬斋始料不及的。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6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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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6 11:11
(四)血性汉报仇雪恨 穷苦人逼上梁山
山乡初秋的傍晚,红日西斜,清风徐来。
在去往南岭村的山村小道上,匆匆行走着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三十多岁的汉子。
在快到南岭村的时候,这人举目四顾,南岭村映入眼底。
在村外小山坡路上,贫苦农民葛苦瓜肩担砍来的柴火担,与这人迎面走近。
这人停下脚步,挡住葛苦瓜的去路。
山路狭窄,葛苦瓜只得停下,不满地说:“你这人,让我过去啊,我挑着担子呢!”
但这人两手叉腰,站着没动。
葛苦瓜一头恼火:“我再说一遍,请你让开。”
这人还是没动,没有让开的意思。
葛苦瓜心头火起,放下柴火担。他也双手掐腰,恼怒地问:“怎么?你这个叫花子想找茬跟我打架是吗?”
这人依旧无视。
葛苦瓜大怒,说:“想打架你找错人啦!我一人打你三个,你是找死,娘的!”
言毕,葛苦瓜右手握拳对这人当胸就是一个黑虎掏心。当然,葛苦瓜出手控力,未下狠手。他只想教训一下对方,给以颜色,并不想伤人。
这人迅速伸出左手,准确地一把抓住葛苦瓜手腕,顺势乘劲,轻轻一拧,就把葛苦瓜右手手臂反扭在身后。
葛苦瓜不由自主地转个身,被迫弯下腰。
这人“呵呵”一笑,松开手。
葛苦瓜直起身,转身一边抚摸被捏疼的手腕,一边赞道:“好功夫啊!是个行家嘛。请问,大哥在那方发财?看来大哥是找我有事啊?”
这人说:“你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
葛苦瓜满腹狐疑地问:“罗、罗青山!你是罗青山?”
这人正是罗青山。
罗青山笑道:“怎么?我坐了十个月大牢,你就不认识我这个好朋友了?”
葛苦瓜惊呼:“天啦!你回来了?活见鬼啊!”
罗青山一笑:“嘿嘿,苦瓜,不是活见鬼,我罗青山回来了。这不,我一个大活人,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跟你在说话吗?”
葛苦瓜问:“我的娘,你怎么被糟蹋成这个屌熊样子?谁还能认出来你啊?”
罗青山苦笑:“呵呵,你以为坐牢是去做客吗?”
葛苦瓜惊疑说:“你不是被判做一年大牢吗?我算着日子呢,你还有两个月才到一年啊?”
罗青山说:“我是提前释放出来,不是越狱逃跑的。听明白没有?怎么?不喜欢我提前出来?”
“嘿嘿,有好戏看啦!”葛苦瓜一把拉住罗青山的手:“走,先到我家去。我要先陪你喝顿酒。”
罗青山开心地摇摇头,说:“那怎么行?我都一年没见到我娘和我妹妹了,我想她们啊。再说,哪有离家一年,现在到了自家门口,不先回家看老娘,而先到你家去喝酒的道理?那我不是太不懂事理了吗?”
葛苦瓜一把拉住罗青山的手:“你听我的没错。走。”
言毕,葛苦瓜不容罗青山分说,拉着他就走。
罗青山无奈,边走边问:“怎么?柴担也不要了?”
葛苦瓜说:“没事,都认识我的肩担,没人动。”
肩担,就是两头带尖角的木制扁担,是大别山特有的。讲究的肩担,两头的尖角是铁制镶嵌在上面的,可以用来打野兽,亦可充当武器。
葛苦瓜家不远,就在村旁树林边。
葛苦瓜的家只是一间低矮的茅草房,且兼容卧室、厨房、客厅和储藏室,寒酸的实在可以。
葛苦瓜在屋檐下逮了一只母鸡,三下五除二宰杀拔毛,烧水放盐清煮。酒是现成自制的,不一会,陋室里便满屋飘香。
没有饭桌,一瓦盆清炖母鸡就摆放在床上。葛苦瓜与罗青山坐在床铺上,二人用大碗对酌。
罗青山举碗便饮,埋怨说:“我们哥俩不要菜也能喝酒啊?为什么要把下蛋鸡给杀了?你不想过日子了?”
葛苦瓜道:“是你回来我高兴啊。我先问你,黄白果和阮葫芦这俩人你认识吧?”
罗青山说:“前几年我在麻埠放木排到六安州的时候,黄白果是我师弟。三年前我帮人开采石料放炮的时候,阮葫芦是给我打下手的。我坐牢前,这两人就没音讯了。怎么?他们怎么了?”
葛苦瓜没回答,又问:“你知道青山寨吗?”
罗青山说:“废话,我又不是外地人,当然知道青山寨。那是青山岭上的一个古寨子,自古以来就是强盗窝。”
葛苦瓜一笑:“他们两人现在在青山寨拉起了杆子,去当绿林好汉去了。”
罗青山大奇:“啊!那不就是当土匪,当强盗吗?”
葛苦瓜说:“绿林好汉跟土匪、强盗可不一样。”
罗青山说:“我看都一样。”
葛苦瓜说:“不一样。”
罗青山见面就与好朋友争论起来,说:“绿林好汉也罢,土匪强盗也罢,干的都是杀人、抢劫的营生,靠抢劫别人的钱财来过日子,怎么不一样了?”
葛苦瓜则坚持说:“当然不一样。绿林好汉是杀坏人,抢劫坏人的钱财。土匪强盗是不管好坏,只要你家有钱,你就是一辈子行善,他照样抢你。”
罗青山摇头叹息:“嗯,你别说,仔细想想,还真是不一样。但他们两人竖旗拉杆子当绿林好汉,那也是不走正道,是黑道。”
葛苦瓜叹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上梁山的人都是被逼的。”
罗青山无言。
葛苦瓜又说:“黄白果和阮葫芦,现在是青山岭青山寨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做的是为民除害,杀富济贫的好事。”
罗青山冷笑:“为民除害,杀富济贫?说的好听。他们干的是杀人放火,违法的事。”
葛苦瓜闻言,也连声冷笑:“哼,违法?当官的违法没事,可以逍遥法外。老百姓做点什么事,他们说你违法,你就得坐牢。法律的定盘心攥在他们手中,他们能随意移动。这也叫法律?哼哼,当官的徇私枉法、欺压百姓,你我都有亲身经历,还说什么违法不违法?”
罗青山轻轻摇摇头,说:“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官府黑暗,就有了当强盗,去杀人的理由。对不对?”
葛苦瓜推心置腹地说:“他们是杀坏人,为民除害。实话告诉你,青山,我也落草了。现在我就是青山寨的探子,在山寨坐第三把交椅。我是专门打探那些有钱的人,哪个是为富不仁、欺压贫苦的人,打听他曾经做个什么坏事,然后送信上山。青山寨接到我的信,就会派弟兄下山,收拾这些坏蛋。”
罗青山大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葛苦瓜坦然说:“活不下去了呗。”
罗青山叹道:“苦瓜,官府再黑暗,穷人再委屈,我们也不能去杀人放火走黑道。兄弟,你这一步走的大错特错!”
葛苦瓜一笑,说:“喝酒,喝酒。不说这个。”
罗青山心中不满,实话实说:“这酒喝的没劲。跟你这个黑道上的人在一起喝酒,心里不踏实。”
葛苦瓜笑道:“得了吧,你。待会保险你要找我要酒喝。”
罗青山冷淡地说:“不会。我们以前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黑道上的人。我要知道,我不会来。”
葛苦瓜问:“真的?”
罗青山直率地说:“真的。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我虽然坐过牢,但我是被人陷害蒙冤,我是清白人。”
葛苦瓜说:“这我知道。青山,你也应该知道,上梁山的人,都是被逼的啊。青山寨一百多弟兄,上山前都是本分守法种田的农民。没有血海深仇,谁愿意落草为寇?”
罗青山说:“这话你说大了。你能保证青山寨这这一百多人里面,就没有干了坏事、缺德事,在世上混不下去,走投无路才去投奔青山寨的吗?”
葛苦瓜说:“这个我不能保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青山寨的弟兄,坏人绝对很少。”
罗青山说:“这我也承认,坏人总是少数。但一个人再冤枉,再穷,也不应该走邪路,我们应该走正道。”
葛苦瓜笑道:“哈哈,什么叫邪路?什么叫正道?当官的说江山是他们当官的,老百姓说天下是我们老百姓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问你,你说这当官的和老百姓说的话,谁说的是正道?谁说的是邪道?”
罗青山一愣,摇摇头:“没想过,这个我真不知道。”
葛苦瓜严肃地说:“这样吧,我带你出去看样东西。不远,一会就能看到。看后你要是愿意来我这喝酒,我们就一起回来继续喝。你要是不愿意回来喝酒,那我们分手。你可以走你的阳光道,我继续走我的独木桥。”
罗青山也干脆:“好。不管怎么说,就是分手,我也不会出卖你。”
葛苦瓜大笑:“这个不需要你解释,我信任你。”
葛苦瓜带着罗青山走出门,来到屋后不远处一个山坡上。
罗青山纳闷地说:“你搞什么鬼呀,从小我娘就经常带我和我妹妹到这来打柴、捡草菇,我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这里有什么东西可看的?”
葛苦瓜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冷峻:“有,再走几步。”
前方有两座墓地。
葛苦瓜指指墓地,问:“看见没有?”
罗青山纳闷地问:“看什么啊?”
葛苦瓜说:“看坟。”
罗青山不解:“看坟?什么坟?”
葛苦瓜说:“就是叫你来看看你面前这两座坟的。”
罗青山问:“谁的坟?”
葛苦瓜说:“好人的坟。”
罗青山不满地说:“我问你这是谁的坟?你跟我打什么哈哈?”
葛苦瓜忧伤地说:“因为怕你受不了。”
罗青山大怒:“你今天怎么啦?拿我这个坐过牢的人寻开心是吧?”
葛苦瓜逼视着罗青山:“那我就直说了?”
罗青山看了看坟,心中闪现出一丝不安:“以前这儿是没有这两座坟,告诉我,是谁的坟茔?”
葛苦瓜眼中流出泪水:“大点的坟,塟的是你娘。旁边那个小点的,是你妹妹罗桂兰躺在里面。”
罗青山闻言,如雷击顶,惊呆了:“我不相信!”
葛苦瓜悲苦地说:“青山,到坟的前面去看看墓碑吧。”
罗青山恍恍惚惚走到坟前,只见墓碑上一个刻有“罗张氏之墓”,一个刻的是“罗桂兰之墓”,落款都是“罗青山立”。
罗青山愣住了。
葛苦瓜一下跪到坟前,放声大哭:“罗婶子,我带青山来看你老人家和小妹妹来了。”
罗青山泪如泉涌,跪倒在地:“天啦!”
葛苦瓜哭道:“婶子,妹子,你们死得惨,死得冤啊!”
罗青山冷冷问:“我娘和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作者: 憬悟 时间: 2015-1-26 13:10
半醉汉的小说我读过,题材宽厚新颖,是不可多得的历史补缺。作者史料详实、文笔精 ,读完之后回味良久、静思遐迩。
作者辛苦!深深作谢!!欢迎和期待佳作连篇!!!
(本社区真在搞小说参赛,不管作品如何,来稿我都看了一遍,故而恭迎来迟,望文友见谅!!)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6 13:20
哈哈!这叫他乡遇故知,欣慰!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6 23:47
罗青山九岁丧父,当时他下面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妹妹。母亲罗张氏誓不再嫁,含辛茹苦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
罗青山十五岁就担负起养活老母、幼妹的生活重担。他聪明能干,吃苦耐劳,耕田犁地,育种栽秧,乡下种田的各种农活,样样精通。这且不说,打铁,打猎,木匠,篾匠这些活计,他无一不能。贫穷困苦的生活,把他磨练得能适应各种艰难环境。而且他的性格豪爽,嫉恶如仇,是一个正直的汉子。
罗青山二十一岁那年的春天,受一木材商雇佣,开始放排生涯。
放排,即把树木或毛竹十几棵或几十棵捆绑在一起,简单扎成筏子,再把一个个筏子串成一个长串,放在河里,利用山水溪流作动力,进行搬运。放排时,放排的人站在筏子上,手拿竹篙撑,用竹篙掌握整个“排”的前进方向,从水上把树木或毛竹运出山。
放排的技术性很强,放排工必须身强力壮,矫健敏捷。当然,水性好是第一条件。
木排或竹排在急流中若是撞上石头、暗礁,轻则货物流失,重则放排的人落水后,会被后面急流中冲来的木材撞伤甚至砸死。干这种活计不仅吃苦受罪,而且十分危险,但报酬可观。后来他又干起更危险的活计,到采石场放炮炸石头。为了让老娘和小妹过上好日子,罗青山只好铤而走险。
罗青山长大后外出谋生,妹妹罗桂兰心灵手巧,一面在家务农,一面在王财主家办的缫丝作坊做工,生活基本可以维持。但王财主家的少爷看罗桂兰貌美,心怀歹意,欺骗罗桂兰说愿意娶她为妻,百般诱惑。罗桂兰少不经事,被王家少爷伺机强奸,后来王家又悔婚赖婚。罗青山一怒之下,将王家告上法庭。法院受贿枉法,不但不追究王财主家少爷先乱后弃之责,反说罗青山是借用妹妹姿色敲诈王家钱财。
结果,罗青山被判刑坐牢一年。
罗青山被判刑坐牢后,一天风雨交加的夜晚,冷艳凄凉的罗桂兰,手持绳索在王财主家的大门楼里悬梁自尽。
罗青山母亲罗张氏闻讯,跑到王家论理。在众目睽睽之下,老人径直在王家投井自杀。
这些事情,罗青山身陷囹圄,俱不知情。
葛苦瓜将罗青山拉回自己家,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罗青山。
听完葛苦瓜的诉说,罗青山泣不成声:“娘啊,我可怜的老娘和妹妹啊!儿子不孝啊!苦瓜,是谁给我娘和我妹妹安葬的?我要报恩啊。”
葛苦瓜说:“老太太和小妹妹的丧事,事情是我操办的,钱是黄白果和阮葫芦悄悄出的。可怜小妹妹和老太太被王财主家逼的含冤自尽,王财主的儿子居然说,你家老母亲和小妹妹这两人俱是无故自杀,与他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青山额头青筋暴起,眼中露出杀气。
葛苦瓜开始激将:“世道不公,逼良为盗!罗青山,你只图报恩,不思报仇,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罗青山反而冷静下来:“不要跟我玩激将法。苦瓜,你知道我娘为什么要死吗?”
葛苦瓜说:“被王家逼的啊。”
罗青山轻轻摇头:“不完全是,你不懂她老人家的心事。”
葛苦瓜很觉意外,问:“那为什么?”
罗青山淡淡说道:“她老人家是要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是叫我去杀了他们!”
葛苦瓜猛然醒悟:“啊!”
罗青山端起酒碗:“喝。待会我就去杀人报仇,然后上青山寨入伙。”
葛苦瓜大喜:“好!黄白果和阮葫芦两位当家的,早就盼望你上山了。”
罗青山长叹:“这真叫你说中了,逼上梁山啊!苦瓜,活活逼死我妹妹和老母亲,这个仇能报不报,我还有脸活在世上吗?”
葛苦瓜一拍胸膛:“我陪你一起去,杀了他们全家!”
罗青山摇摇头:“不用,你给我一把短刀就行了。”
葛苦瓜笑道:“青山,王财主这头猪油厚,他家里可是软的、硬的、黄的、白的都有啊。”
罗青山脸一寒:“不行,不能动他家一文钱!”
葛苦瓜不解:“为什么?”
罗青山叹道:“一动家他的钱财,我罗青山杀人,还算是报仇雪恨吗?那不就授人以柄,成了我是图财害命了吗?”
葛苦瓜连连点头:“佩服!兄弟真佩服你,我们都佩服你,你做事就是比我们高一筹。”
罗青山只顾喝酒。
葛苦瓜叮嘱说:“青山,今晚你杀了人报仇后,必须连夜离开这里,尽快赶到青山岭。”
罗青山点头,喝酒。
葛苦瓜问:“你认识去青山岭的路吗?”
罗青山说以前去过青山岭,但没上过山上的青山寨。
葛苦瓜说:“那就好。青山岭山下的那个村庄叫岭下村,村头有个茅屋小酒店,酒店门口有个凉棚,是标记,是山寨的山门。里面的人,都是青山岭自家兄弟。你记住切口,他们就会带你上山。”
然后,葛苦瓜将关键的几句切口告诉罗青山。
切口,就是江湖上的暗语黑话。
罗青山点头,喝酒。
葛苦瓜说:“天还早,你现在哪也不能去,不能现身。我一会烧点热水,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罗青山点头,喝酒。
葛苦瓜担心地说:“你一人行吗?别出什么意外?”
罗青山淡淡地说:“我杀他们等于是用牛刀杀鸡,你放心。再说,报仇雪恨,岂能假手他人?何况你不能暴露,你得留下来,为山寨,为我打探消息。”
葛苦瓜点头。
罗青山端起酒碗:“你把山寨的全部情况,细细跟我说说。我要心中有数才好。”
葛苦瓜:“这好办,我都知道,我们边喝边叙。”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7 00:51
这又是一桩旧时代固有的悲剧。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7 17:33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7 22:13 编辑
当天夜晚,南岭村王财主家客厅里,王财主躺在躺椅上抽水烟,王少爷坐在八仙桌上打算盘,王财主老婆在佛龛前上香。
一家人并不知道大祸即将降临。
王财主老婆口中念念有词,只叨咕近来晚上老是做恶梦。
王少爷说他娘是心里有事,王财主老婆点头承认,说自己做恶梦已经快有一年了。
王财主取笑老婆做恶梦做上了瘾,居然做了一年。
王财主老婆啐道:“呸!你除了嘻嘻哈哈,什么本事都没有,你知道个屁。”
王少爷没注意他娘刚才的话,问:“娘,你刚才说什么已经有一年了?”
王财主老婆长叹一声:“唉,罗青山这孩子坐牢已经有十个月,快到一年了。”
王财主一听,惊得浑身一抖。他战战兢兢从躺椅上坐起身。说:“是,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回来了!”
王财主老婆六神无主地说:“怎么办?他回来知道他娘和妹妹死了,我们怎么办?”
王少爷色厉内荏地说:“有什么好怕的?她妹妹是一时糊涂上吊死的,又不是我们勒死的?他娘是心痛闺女,一时想不开想不开投井死的,又不是我们把她推下去的?怕什么?她们的死,与我家不相干。”
王财主老婆叹道:“唉,这只是你这样说,别人可不是这样说啊。”
王财主忧心忡忡地说:“是啊,唉,罗桂兰这丫头性子太刚烈。谁能想到她会在我们家大门楼子上吊呢?她娘又在我家投的井,你说不相干,难以服人啊。”
此时,罗青山已经来到王财主家围墙外,他四顾无人,上树翻墙入院。
罗青山来到王财主家客厅门前,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就隐蔽在窗户下偷听起来。
只听王少爷说:“爹,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他罗青山再到县里告状,我们应诉。怕什么?”
王财主老婆则埋怨说:“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作的孽,你既然都和他妹妹谈好要结婚,你们也在一起睡过觉了,你把人家娶回来就是。不满意你可以再娶一房,也可以找个理由把她休了,可你偏偏先乱后弃。唉,桂兰这丫头性子也太刚烈,谁能想到她会自寻短见啊!”
王财主也赞成老婆的话:“就是,你娘这话有见识。”
王少爷却说:“爹,这事怪你。”
王财主大怒:“放屁!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王少爷说:“当然怪你。罗桂兰是因为他哥的官司打输了,还要坐大牢,她又羞又恼,这才上吊的。她不是因为我不娶她死的,要是那样,我不娶她都那么长时间了,她怎么不死?”
王财主老婆也数落说:“是啊,你这个老糊涂也是,花钱把他家状子驳回不准不就得了?你还非要花钱叫他坐牢,这事情做得是太过分了。”
王财主说:“唉,当时罗青山不坐牢,我们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要坐牢。他强奸这丫头有人证,物证。法官和律师都说了,法律不是儿戏的事情,要不就是被告强奸坐牢,要不就是原告诬告坐牢,总得有个人要坐牢。我没办法啊,最后只好花钱判他罗青山诬告,这样官府才能维护法律的公正无私嘛。”
王财主老婆直摇头:“你又没本事判人家终身坐牢,这下好,人家马上就要回来。这么大的仇恨,怎么能化解的开?”
王财主说:“两条人命的仇恨,解是解不开了,只好花钱再把他送进去。”
王财主老婆恨声说:“你们爷俩就不能做点行善积德的事情吗?”
王少爷半开玩笑说:“娘,有人说行善积德绝后代,无恶不作子孙多。你听说过吗?”
王财主老婆连声骂儿子造孽。
罗青山躲在在王财主家客厅外窗户下已经听了很久。他手持利刃,面带杀气,连连冷笑。
客厅里,王少爷说:“我们用不着害怕他罗青山,大不了再陪他在打一场官司。他没钱,官司可以说就是输定了。怕什么?焉不成他还敢杀人?”
王财主老婆冷笑说:“不一定。这孩子有血性。”
王财主也胆怯了。说:“是啊,罗青山从小就不是怕事的人啊。万一他要是起了杀人报仇的心,这孩子武功高强,那我们的身家性命就危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可能是恐惧的气氛感染了王少爷,他很现实地说:“对,还是有备无患好。不着急,在他回来之前,我去请几个保镖住在我们家,给我们看家护院。”
王财主心疼地说:“那得花多少钱啊?”
王少爷说:“没办法,现在不能心疼钱,要心疼命。”
罗青山已来到门前,闻言大笑:“哈哈,王少爷,你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你已经死到临头,来不及了!”
王家三人,顿时惊呆。
“咣当”一声,客厅大门被罗青山一脚蹬开。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27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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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28 07:48
关注交流,很有看点。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8 10:36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8 11:23 编辑
罗青山满脸杀气走进来。
王财主老婆顿时吓的瘫倒在地,只能睁眼,不能说话。
王财主知道深宅大院,呼救无用,不由自主一下便跪倒在地:“青山,你,你高、高抬贵手,饶、饶了我。”
王少爷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求生之下,困兽犹斗。他乘机顺手将手中算盘握在手中,乘罗青山不备,狠命迅速地砸向罗青山面门。
这一招出其不意,阴毒绝伦。
但罗青山早就注意到王少爷手中有个算盘,已有防备。王少爷手刚动,罗青山便一脚踢飞砸来的算盘。
王少爷顿时吓傻,浑身冰凉。
罗青山慢悠悠说道:“王大少爷,虽然我是准备来杀你们报仇的,但就在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还在自问,该不该杀你们呢?就是我进了这个门,我还在犹豫,我应该不应该杀人?王少爷,你这一算盘,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就会被你砸死,你王少爷就很可能险中取胜。可惜啊,王少爷,你砸的是我罗青山。你后悔吧,是你这阴毒的一招,帮助我下了杀人的决心。”
王财主连声讨饶:“饶了我们吧,青山,你不能杀人,你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王少爷自知不敌,腿一软,跪地哭诉求饶:“罗大哥,饶了我吧。我不是成心想砸你,我是想保命啊。你要什么你说,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饶了我吧。”
罗青山冷笑:“我要见我妹妹,去,你去把我妹妹桂兰喊来,我饶你不死。”
王少爷哭道:“罗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我不知道她会寻死啊,我也喜欢她啊。”
罗青山怒不可遏:“害死人还说喜欢她,你死去吧,畜生!”
言毕,罗青山一刀深深插进王少爷心口。然后顺势一脚将他踢倒,利刃不拔自出。
王少爷连喊叫都来不及,只轻轻哼一下,便死去。
王财主惊惧地说:“啊,青山啊,不要杀我,我求你啊。”
罗青山说:“我可以饶你不死。”
王财主赶紧磕头:“谢谢,你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罗青山又说:“可我要饶你不死,我老娘在天之灵就会怪我不孝。我是个孝子,这你知道。”
王财主惊惧交加,磕头如捣蒜:“我以后保证天天给你老娘上香,请和尚为她念经超度。青山,不要杀我啊!”
罗青山淡淡说道:“不用。你父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老混蛋,你还是去陪伴你的宝贝儿子去吧。”
说完,罗青山眼一闭,一刀轧向王财主胸膛。
王财主惊叫一声,倒地而亡。
罗青山也不拔刀,走到瘫在地上的王财主老婆身边,看了看。只见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在看自己。
罗青山问:“你还能说话吗?”
王财主老婆吓得面无血色,紧张地摇摇头。
罗青山说:“我现在不杀你,你听懂了就点点头。”
王财主老婆连连点点头。
罗青山说:“你要给我娘和我妹妹重修两座大坟,月月去坟地跪拜求饶,我就饶你不死。听到点头。”
王财主老婆连忙点头。
罗青山说:“好。你要是不按我的话办,我随时会来取你性命。听到没有?”
王财主老婆频频点头。
作者: 憬悟 时间: 2015-1-28 11:20
半醉汉的小说精 ,有血有肉,把那个时代的事件入木三分的刻画了出来,黑暗,逼着穷人走上了极端,毛泽东也说过“梁山是逼上去的”。期待好文,我给你留言消息,望查看。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8 11:26
谢谢老友的支持。可我没看见你的留言消息呀?
作者: 憬悟 时间: 2015-1-28 11:30
你在线?能看到了,我同时发的。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8 11:40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8 11:44 编辑
罗青山血刃仇家父子后,不敢怠慢,星夜离开南岭村,赶往青山岭。
青山岭是大别山西北腹地一座山峰,地势险要,巍峨壮观。山顶青山寨是个古堡山寨,三面都是巨石、古树,南面则垒有石墙寨门,是个半天然绝佳的军事据点。
站在岭上举目四顾,到处是苍茫林海,荒无人烟。
寨门前,虎头虎脑的青年李虎身背一把大刀,手拿竹根烟斗坐在石阶上在抽烟。
他是在看守寨门。
大当家黄白果和二当家阮葫芦从寨子里走出来。
阮葫芦走到李虎身后,一脚踢在李虎屁股上。
李虎站起来,不满地问:“干嘛踢我?”
阮葫芦威严地说:“你懂规矩吗?站岗不许坐着。”
李虎说:“你说就是了,踢我干什么?”
阮葫芦说:“踢你是叫你长记性。你小子很横啊?还跟我顶嘴?”
李虎也不含糊:“我就顶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阮葫芦气极:“你犯规矩了还敢顶嘴?”
李虎讥笑说:“犯规矩?多大的规矩?看个屌鸡巴门,站着、坐着有什么不同?你不生孩子不知道屄疼,你站半天不坐我看看?”
黄白果皱皱眉,喝道:“李虎,怎么说话?”
阮葫芦恼怒至极,伸手就要甩李虎耳光。
李虎早有防备,一把抓住阮葫芦手腕。软中有硬地说:“别得寸进尺!你是二当家的,我让着你呢。真要比划,你不行!”
阮葫芦自知动粗不是李虎的对手,只好无奈地对黄白果说:“老大,你看,你看,弟兄们都要这样没规矩,还怎么管?”
黄白果一语双关对李虎说:“李虎,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你怎么说话呢?就我们山寨这个屌鸡巴门,关系到我们百十口弟兄的性命。都要像你这样,两句话不爱听,就要跟我们当家的动手,今后我们还能当家管事吗?”
李虎看不起阮葫芦,却敬佩黄白果。因此解释说:“大当家的,我可没动手。二当家踢我,就踢了,我只是说一句。他要打我,我也只是攥住他的手,没让他打。这怎么能叫动手?这都是你是亲眼看见的。”
黄白果训斥说:“李虎,别再说了。我们干的是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事,官府盯得紧,处处都要小心。二当家是怕出事,是好心。他就是说错了,你也不能嘴巴不干净!”
阮葫芦说:“就是嘛。”
黄白果说:“老二,我说,你就别说了。李虎,这样,你跟当家的顶嘴,我给你一个惩罚,调你下山进村看山门半个月。”
李虎在山上憋的着急,私下里曾跟黄白果要求下山去看山门,但黄白果没同意。如今一听黄白果派自己下山,心中大喜。
“成,成,我以后改。”然后,李虎又大度地对阮葫芦说:“二当家,你也别生气了。”
阮葫芦也不愿意跟李虎结仇,就此下台阶,笑道:“你小子真有劲,攥的我手腕还在疼。”
黄白果递话说:“老二,你没上山的时候,有次我带弟兄去做李老财家的生意,他一人打翻李老财家三个看家护院的。”
阮葫芦讪笑着说:“呵呵,看来打架他比你老大还厉害啊!”
李虎忙说:“二当家的,大当家的可是练家子,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黄白果笑道:“你这小子去看山门可不能跟人打架,打探消息要紧。”
李虎:“放心,我去拿衣服,马上就下山。”
青山岭山下有个村庄,叫岭下村。
岭下村村口有个小酒店,是山寨的暗哨,青山寨的人称这个酒店为山门。
李虎下山来到山门酒店,安顿好床铺,便闲坐在酒店外凉棚里的饭桌边歇息散心。
酒店的厨子和跑堂的是一个人,其实是看山门小当家的,叫韩和尚。韩和尚一人正无聊,今见大当家的安排李虎前来陪伴自己,十分开心。
他走出来,对李虎笑道:“虎子,看山门比看寨门舒服吧?”
李虎说:“当然,憋在山上屁大个地方,连个女人都看不见,急死人。”
韩和尚笑话他说:“别这么没出息,一天到晚想看女人。”
李虎笑道:“这女人就是好看嘛。”
韩和尚摇摇头:“我看你都快成女人迷了。”
李虎说:“这不是开玩笑嘛。”
韩和尚说:“说心里话,这阮二当家的就爱在弟兄们面前耍威风,你挫了他的锐气,哥喜欢。我来做个韭菜炒鸡蛋,再做个咸菜烧豆腐,一会陪你喝酒。”
李虎忙说:“好啊,谢谢哥。”
韩和尚进屋去烧菜,罗青山远远走了过来。
罗青山一夜奔波,滴水未进。现在天色已近晌午,又来到了青山寨脚下,摆脱了险境,不由觉得饥肠辘辘。他径直来到山门饭店,走进凉棚。
罗青山来到李虎对面坐下,说到:“伙计,给我来盘炒鸡蛋,一碗酒。”
李虎打量一下罗青山,说:“我不是伙计。”
罗青山道声“对不起”,走进小酒店灶间,只见韩和尚正在炒鸡蛋。
罗青山走近韩和尚,说道:“伙计,给我也炒上一盘鸡蛋,再来一碗酒。”
韩和尚说:“对不住客人了,没有鸡蛋了。”
罗青山说:“你这不是在炒鸡蛋吗?”
韩和尚解释说:“这是我们自己吃的。”
罗青山笑道:“自己吃的有,客人要却没有?”
韩和尚说:“今天真没有了。我给你来个辣椒炒韭菜,怎么样?”
罗青山哈哈一笑:“行。俗话说得好,好的拿去卖,孬的自己吃。你们到好,好的自己吃,孬的拿来卖。呵呵,你这不像是做生意的啊?”
韩和尚眼一瞪,不乐意了:“怎么说话?你说我不像做生意,哪你看我们像是做什么的?”
罗青山笑道:“我看你像是给青山岭的杆子们看山门的。”
韩和尚顿时大惊失色。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8 22:28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28 22:31 编辑
李虎在外面听见他们的说话,铁青着脸色走进来。他对罗青山满怀敌意,说:“哎,我说这位,这话你能乱说吗?”
罗青山笑道:“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李虎厉声说道:“这个玩笑不能开。”
罗青山笑笑说:“不能开就不开,这么厉害干什么?”
李虎不依不饶地问:“老实说,你是做什么的?”
罗青山说:“我是走亲访友的,怎么了?”
李虎冷笑说:“哼,我看你像是官府的探子。”
罗青山笑道:“哈哈,你这位兄弟不会说话。你怀疑我是官府的探子,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青山寨的人了吗?”
李虎语塞:“我们不是青山寨的,我们就是开酒店的生意人。”
罗青山笑道:“好好,那就给我炒菜,上酒。”
罗青山在小酒店凉棚内坐下,韩和尚给他上菜端酒,罗青山便独自开怀畅饮起来。
李虎则与韩和尚坐在罗青山对面,二人惴惴不安地开始对饮。
尴尬了一会,李虎忍不住问问罗青山:“这位大哥,你说是到这里走亲访友,请问你是找谁?”
罗青山笑道:“这里的人难道你都认识?”
李虎说:“那当然。”
罗青山说:“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找黄白果。”
李虎、韩和尚俱都一惊。
韩和尚谨慎问道:“请问阁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青山说:“别这么紧张,我叫罗青山,黄白果是我以前放排时的师弟。”
李虎叽咕一句:“罗青山?这名字我好像听大当家的说过。”
他的话无疑是暴露了身份,罗青山大笑。
韩和尚懊恼地瞪一眼李虎。
罗青山笑道:“这位兄弟,你现在还能说你不是青山寨的了吗?”
李虎自知失言,恼羞成怒。他推开板凳,猛然站起来,运气攥拳,蓄势待发:“你既然知道了,那你今天就走不了啦!”
韩和尚亦做好擒敌的准备。
罗青山笑道:“我也没打算走啊?你坐下喝酒,听我说。”
李虎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罗青山说:“兄弟,你听说过你们大当家的黄白果在麻埠码头,一人力敌四个渔霸的故事吗?”
李虎点点头。
韩和尚只好警惕地观看事态发展。
罗青山漫不经心地说:“黄白果都不是我对手,你行吗?兄弟,坐下,我们喝酒。”
韩和尚猛然拍一下脑袋:“罗青山?我想起来了!三老板跟我说过你。”
罗青山问:“是吗?”
韩和尚点点头,说:“是。你是南岭的,是三老板要等的那个从大牢出来的人!”
罗青山含笑点头。
李虎纳闷地问:“三老板?没听说我们寨子里还有个三老板啊?”
韩和尚说:“三老板不在山寨,他是到处跑,管踩点的,这事你不知道。”
李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韩和尚慎重起见,向罗青山问起暗语:“请问兄台,哪四家酒好?”
罗青山说:“牛马猪羊。”
韩和尚又问:“你要买哪家的?”
罗青山答:“通吃。”
韩和尚大笑:“哈哈,是自己人。青山寨要如虎添翼啦!李虎,这位罗大哥是条好汉,也是我们山寨要等的好朋友。你先陪罗大哥喝酒,我去给他炒盘鸡蛋。喝完酒你马上送罗大哥上山。”
罗青山轻轻摇头,笑道:“刚才硬说是没鸡蛋了,你这家伙,真滑头。”
韩和尚开心一笑:“要是都像李虎,还不早就给人识破了。”
李虎大窘。
韩和尚十分高兴,走进酒店里面为罗青山炒鸡蛋。
罗青山见李虎依然站着,便说:“坐呀。”
李虎忐忑不安地坐下。
罗青山笑道:“兄弟,你可能打仗还行,但你确实不是看山门的材料。”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29 18:52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0 09:44 编辑
(五)青山寨易旗换名 高自清还乡暴动
吃完饭,李虎不敢怠慢,带领罗青山上山,直奔青山岭青山寨。
黄白果、阮葫芦算定罗青山出狱后,一旦知道母死妹亡,必然会报仇杀人。而一个人一旦身负命案,便无常路可走。罗青山不是那种甘愿埋名流浪、苟且偷生之人,上山入伙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今见罗青山果然上山,二人都十分高兴。寒暄叹息一番后,他俩领罗青山到山寨各处走上一遍。
青山寨大厅门额上高悬着一块“杀富济贫聚义厅”的大匾,院子里有个旗杆,旗杆上有面蓝色大旗,上写“杀富济贫”四个大字。三三两两的青年人在院子里打拳,练把式。
罗青山亲临青山寨,看到古人在高山绝岭之上,竟然建造出这样一个很有规模的山寨,不由大为惊叹:“了不起,了不起。都说青山寨自古以来就是绿林好汉强盗窝,我就搞不明白,古时候的绿林好汉们,怎么能下这么大功夫和本钱,在这里建这样大这么多这样好的房子?”
黄白果说:“师兄,青山寨是绿林好汉强盗窝不错,但这个寨子当初可不是绿林好汉强盗们修建的。”
黄白果告诉罗青山,听山下岭下村姓林的老人讲,这个寨子大约是清朝道光、咸丰年间,由岭下村乡绅林举人带头捐钱,然后向各家各户募捐钱款修建的。
罗青山大惑不解:“哦。一个读书的举人老爷,他为什么要在山上建这个寨子?”
阮葫芦说:“有钱,大户人家喜欢显摆,吃饱了撑的呗。”
黄白果说:“那可不是。当时长毛作乱,他们经常吃大户,也祸害百姓。林举人是为了全村人家的生命安全,才决心修建这个寨子的。据说长毛来的时候,曾经攻打这个寨子,打了半个多月都没攻下来。最后长毛没粮食吃了,才不得已撤走的。师兄,青山岭虽然是高山绝顶,但这里林木茂盛,水源充足。如有粮食,可容三百多人在寨子里长期生活。”
罗青山连声赞叹:“这个林举人不简单。”
阮葫芦性子急,说:“我说大当家的,罗大哥来了,别尽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好不好?”
原来黄白果、阮葫芦二人都跟罗青山共过事,知道罗青山胆识过人,为人仗义。二人曾私下议论,一旦罗青山愿意上青山寨,便请他坐头把交椅。
于是黄白果对罗青山说道:“师兄,我和老二、老三,早都说好了,只要师兄你一上山,我们就推举你坐山寨第一把交椅。希望师兄不要推辞。”
罗青山连连摇头:“没这一说。”
黄白果和阮葫芦都劝罗青山不要推辞。
罗青山断然拒绝:“绝对不行。第一,无功不受禄。我当寨主,师出无名。第二,你们推举我,是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正派,还算精干。可山寨的人多,别人都不认识我,不会服气。”
黄白果说:“以后大家了解了你,就会服气。”
阮葫芦也在一边帮着劝说。
罗青山决然说:“那就以后再说。我先给你们当个狗头军师,给山寨出点主意是可以的。但绝不能让别人在背后指点,说我坐享其成。”
黄白果想想,道:“也行,以后师兄带我们干几件漂亮的事情,自然就能让人信服。你先给我们掌掌舵,也好。”
当天晚上,青山寨大厅内摆了三桌酒席,坐满各色好汉。黄白果、阮葫芦以及一些小头领,置酒欢迎罗青山入伙。
黄白果站起身,抱拳向众人施个礼,说:“弟兄们,我来介绍一下,坐在我和二当家中间的这位,叫罗青山,他是个大英雄。现在,他来到我们青山寨入伙。我和二当家的请罗大英雄当我们山寨的军师,这是我们山寨之幸。弟兄们,我们共敬军师一杯!”
众人起身敬酒。
罗青山起身,举杯致敬后将酒一饮而尽,说:“谢谢诸位好汉盛情,我罗青山绝不是什么大英雄,就是面对军师这个称呼,青山也十分惭愧。大伙先请坐,在下有两句苦衷要说。”
众人点头赞赏,默默坐下。
罗青山真挚地说:“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大英雄。我跟诸位弟兄一样,就是一个苦命的庄稼汉。我一向安分守己,本分守法。是世道不公,官府黑暗,坏人当道,逼的我家破人亡,我才不得已杀仇雪恨,上了青山寨。”
众人唏嘘不已。
罗青山继续说道:“我相信,青山寨在座的弟兄们,大多数人都跟我罗青山一样,都是好人。可是,在政府眼里,我们却是图财害命的土匪强盗,在百姓眼里,我们也是拉杆子的绿林响马。弟兄们,官府和百姓,都把我们看成是黑道、坏人。大伙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这些好人,在他们眼里成了坏人?”
李虎说:“不知道。”
阮葫芦说:“没想过。”
黄白果叹道:“唉,官府说我们是坏人,因为我们跟他们作对,还说得过去。可我们杀富济贫,这百姓也说我们是坏人,我也想不通。”
罗青山说:“依在下看来,是因为我们的旗号不好。”
黄白果一愣:“旗号不好?”
罗青山点点头,说:“对。是‘杀富济贫’这个旗号不好。”
阮葫芦不服气:“逼上梁山的梁山好汉杀富济贫,这个旗号为什么不好?”
罗青山说:“梁山的好汉,的确是被逼的。但他们聚义,只是为自己有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藏身之处。他们能杀富,但济不了贫。再说,富人中有好人,有坏人。我想问诸位一句:难道富人中的好人就该杀吗?”
罗青山的话,引起一些人深思。
李虎说:“富人中的好人当然不该杀。”
黄白果若有所思:“是啊,不管他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是好人就不能杀。师兄的意思是?”
罗青山缓缓说道:“以我的想法,我们应该换个旗号。”
阮葫芦问:“换旗号?换成什么旗号?”
罗青山说:“将‘杀富济贫’的旗号,换成‘农民自卫队’这个旗号。”
黄白果说:“农民自卫队?什么意思?”
罗青山说:“因为我们既不是杀人放火的土匪强盗,也不是劫财越货的绿林响马。我们是农民,是被迫自卫的农民。弟兄们,土匪强盗也好,绿林响马也罢,在世上都无出头之日。我们打出‘农民自卫队’这个旗号,表明我们不是要造反,只想好好过日子。但你官府和有钱人欺压我,我就要自卫。这样一来,今后政府和农民,都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黄白果说:“有点意思。”
罗青山接着说:“现在,国民党搞的农民自治会,共产党搞的农会,都打着我们农民的旗号,而我们自己是农民,我们为什么不打出自己的旗号?”
黄白果频频点头:“说得好!”
罗青山开导说:“弟兄们,我们打出‘农民自卫队’这杆大旗,表明我们是农民,是好人,一下就扯断了跟黑道的关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座的有谁愿意一辈子无家可归流落江湖,一辈子心甘情愿当山大王的?我看,谁都不想这样。”
众人点头。
阮葫芦说:“不是没路走了,谁也不愿意落草为寇啊。”
黄白果心悦诚服地说:“我师兄这个提议好,我以前没想过。这是将来我们山寨所有弟兄的出路问题,是全山寨的大事情。大伙都说说,我们是改,还是不改?”
李虎带头说:“人往高处走,改。”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改成‘农民自卫队’这个旗号好。”
“本来我们就是农民。”
“我们跟土匪强盗没关系。”
“农民自卫不犯法,改了好。”
寨主黄白果从善如流,二寨主阮葫芦对此也无异议。自此,青山寨扯下“杀富济贫”的招牌,打出“农民自卫队”新旗帜。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0 01:01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0 01:02 编辑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是多事之秋,是中华民族多灾多难历史上沉重的一页。
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对于发生在这一年的许多事件,都讳莫如深。
当时中国各方势力格局是,北方北京北洋军阀政府,当家人似走马灯一样地换来换去。十几年竟换了十几个总统、总理。但换汤不换药,换谁都是用枪杆子说话,个个拥兵自傲,实行没有皇帝的军人宪政。他们漠视参政国民议会,拒绝民主共和。虽然他们也重视“民国政府”这个金字招牌,但把“国民政府”和国民党分的很清楚,并没把国民党当回事,段祺瑞甚至下令严禁军人入党。
而南方国民军政府则分化为两个,一个是从广州迁移到武汉的以汪兆铭为首的国民政府,一个是以率领北伐军暂住在南昌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政府。南方国民政府,实际上可以把它看成是国民党的政府,政府高级人事安排,都是国民党中央直接操作,党令高于政令。虽然在军队里蒋介石有无可取代的统帅地位,但在党内,自孙中山逝世后,汪兆铭则是公认的领袖。
年初,在蒋介石率领下北伐取得很大胜利,蒋介石在南昌召集中央政治临时会议,改变迁都武汉的决定,提出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暂驻南昌。此一决定,违背当初国民政府迁都武汉初衷,是蒋介石怀有私心的必然结果。以蒋介石为核心的南昌党部和国民政府,也是以军人为主体,挟三民主义大旗而令诸侯,一党独大已见端倪。
先行迁都武汉的汪兆铭国民政府自以为武汉已成革命中心,又有共产党支持,理所当然代表国民党中央,以正统党国自居。汪兆铭希图推行民主议政,与共产党有合作,也有分歧。
而苏俄实行的无产阶级武装夺取政权,创立社会主义社会的思想,已经在中国共产党心中扎下根。
共产党人谁也没想到,一直跟共产党卿卿我我的汪精卫,跟共产党说翻脸就翻脸。
从一九二四年初到一九二七年夏,国共两党密切合作,国民革命得到全面发展。北伐战争取得胜利,农民革命运动如火如荼。一九二七年四月初,汪精卫与陈独秀两人还代表两党,联合发表了《告两党同志书》,重申坚持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
汪精卫“联俄联共”的政治纲领,与蒋介石政治主张不符,二人裂痕渐大。率军北伐的蒋介石手握军权,他与一些国民党元老及很多高级将领,对武汉汪精卫国民政府与共产党同席把盏,戒心重重,甚至嗤之以鼻。最终,蒋介石于四月十二日在上海、南京等地发动了“清党”运动,与共产党彻底决裂。
蒋介石不能容忍共产党在各地举行的反政府暴动,产生在政府中清除共产党员的行动。为了“清党”在法理上能站住脚,以南京是孙中山生前指定的中华民国首都为理由,蒋介石匆匆宣布定都南京。
南京既是“国都”,一切政令俱都名正言顺,可以使武汉国民政府的地位显得尴尬难堪。
蒋介石国民党和国民政府的“清党”运动,由此从策划步入行动,在全国迅速展开。
但武汉的汪精卫国民政府,依然与共产党合作的密切,视蒋介石的“清党”运动为反革命政变。对这段历史,国民党称之为“四一二清党”,共产党称之为“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国共两党合作,说到底是互相利用关系。两党纲领都十分明确,都要掌管国家政权。可政权只有一个,不是民主选举的政治制度,怎么能轮换或合作掌管?
汪精卫终究是国民党党魁,不可能与共产党合作到底,故两党的分裂是必然。
巧合的是,共产国际在一九二七年夏天,给中国共产党下个《五月指示》的密令。共产国际密令中共组织“工农革命军”,改组国民党武汉政府,没收地主土地,实行公有制。当年六月,这个指示由共产国际代表鲁易,负责传达给中国共产党。但鲁易到武汉后,却把《五月指示》先交给了汪精卫。鲁易过分相信汪精卫,认为他这个国民党左派会铁心站在共产党一边。
汪精卫看到这个《五月指示》后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共产党加入国民党,是为了改组瓦解国民党,根本不是为了辅助国民党治国。于是,汪精卫春梦乍醒,意识到蒋介石比自己明智,他突然来个大转弯,在七月中召开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同共产党决裂。这样一来,蒋介石控制的国民政府和汪精卫把持的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先后都和共产党翻脸。
汪精卫杀起共产党人,丝毫也不手软。许多原先在国民党、国民政府任职的共产党人,立即遭到逮捕、判刑、通缉,有的共产党人甚至惨遭杀害。
侥幸得到消息的共产党人,有的出逃,有的则及时转入到地下。
霎时间风云突变,白色恐怖立即笼罩在武汉三镇。
直到这时候,在学校秘密参加共产党的高自清和施春兰,才理解党组织当初不准他俩公开共产党党员身份的决定,是多么高明。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1-30 06:03
精 ,欣赏。继续关注下文。
问好半醉汉老师{:soso_e181:}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0 09:46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0 09:49 编辑
高自清和施春兰是在学校,由同学周涛介绍秘密加入共产党的。周涛也是大别山人,是公开的共产党员。七月国民党中常扩大会公然通缉、抓捕共产党人后,周涛随即失踪。
从下半年新学期开始直到将近元旦,高自清与施春兰一直都不知道周涛是安全转入地下,还是去外地躲避,抑或是遭到不测。
二人非常担心焦急。
以前,他俩是单线与周涛见面,如今见不到周涛,也无其他人用暗号来联系,突然失去了组织,两人内心焦虑万分,觉得度日如年。
表面上,二人依然如故,高自清还是每个礼拜天,到施春兰学校和她见一次面。见面后俩人也总是甜甜蜜蜜地卿卿我我,不问政事,似是只等毕业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的模样。其实,二人与党组织失去联系后,都觉得失落无助,对前途政局,感觉渺茫。
毕业前的一个礼拜天,高自清又来到汉口师范学校看望施春兰。二人见面后,来到校园景区的池塘边散步。
施春兰忍不住又说:“也不知道周涛是出事了?还是到外地躲起来了?这么多天上面也没人跟我联系,真急人。”
高自清说:“是啊,真叫人着急。形势这样紧张,政府现在到处在抓共产党,一时半时,组织上恐怕不会与我们联系。”
施春兰忧心忡忡地说:“唉,至今与组织联系不上,一旦我们毕业回家,等于是风筝断线,再想找到组织就难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高自清说:“急也无济于事,毕业后先回家再说。我不相信,国民党能将我们共产党全部消灭。”
其实,高自清这样说是信仰使然,他也心中无底。
施春兰清轻声说:“别说了,有人来了。”
高自清一看,前面有人走过来。于是他便挽住施春兰的手臂,亲昵地在路边的条椅上坐下。
一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到高自清和施春兰面前,停了下来。
他对高自清笑笑,径直向施春兰问道:“请问这位女同学,你是施春兰吗?”
施春兰大为惊讶:“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人笑道:“汉口师范学校有名的大美女,谁不知道?”
施春兰颇觉唐突,大为不悦。
高自清却有些得意,也有些恼火:“你有什么事吗?”
这位学生模样年轻人拿出一盒纸烟,抽出一支递给高自清,说:“没什么事,只是打搅一下,借个火。”
这句话是联络暗号!
高自清一阵紧张,用暗语回答:“谢谢,不好意思,我不抽烟,没有火柴。”
这人一笑,说:“有的人不抽烟,但身上有火柴。”
这也是暗语。
终于与党组织接上头了!
高自清惊喜地问:“你是?”
这人低声说:“我是周涛的联络员。”
高自清紧紧拉住他的手:“太好了,这么多天都没人跟我们联系,我们很着急啊。”
这人说:“非常时期,形势严峻,没办法。”
高自清问:“周涛他还好吗?组织上对我们有什么指示?”
这人说:“他很好。他要你明天中午,在汉口东郊汉江王家湾码头和他秘密见面。”
高自清兴奋地说:“好,我们知道了。”
这人说:“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你只能一个人去,施小姐不能去。”
高自清连连点头:“明白。”
第二天中午,高自清依约来到汉口东郊王家湾码头。在码头旁边不远处的西瓜地边,看见了穿着一身民团制服的周涛。
周涛将高自清带到瓜地田头旁边的瓜棚里,两人紧紧握手。
高自清说:“唉,没想到汪精卫也翻脸不认人,和蒋介石穿起一条裤子。”
周涛说:“汪精卫终于露出反革命真面目。他国民党既然不能容我们共产党,破坏国共合作,我们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高自清问:“这些天,你都在哪?我们见不到你,都急死了。”
“坐吧,坐下慢慢说。”周涛与高自清席地而坐,说:“我回家乡大别山了,前天才回汉口。过两天还得赶回去。”
高自清说:“哦。时局动乱,武汉的工作这么重要,这时候你回家乡做什么?”
周涛说:“现在,全国所有大城市,都已经没我们共产党的立足之地了。组织上安排我回家乡组织农民暴动,我们要在大别山建立我们自己的苏维埃政权。”
高自清惊奇地问:“啊,你是回大别山组织农民暴动?要建立共产党苏维埃政权?”
周涛说:“对,我们党刚刚在黄安、麻城成功举行了革命起义,攻下了黄安县城,打响了鄂豫皖地区武装反抗国民党的第一枪,并且正式创建了红军和苏区,形势非常喜人。”
高自清说政府虽然封锁消息,但黄安、麻城发生暴动的事情依然在社会上有传闻,只是消息不怎么明确。
周涛说,国民党要消灭我们共产党,搞一党独裁,共产党只有以牙还牙,走武装革命之路,最后彻底推翻国民党这个反动专制的政权。党中央要求各地党组织,都要扎根到广大农村,用阶级斗争理论争取贫苦民众,用民主自由号召知识分子,用暴力革命方式举行暴动,夺取政权,建立苏维埃政权,最后夺取全国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
国民党、国民政府在全国全面展开“清党”运动,将原先与自己同床异梦的合作者共产党,逼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这其实不是智者所为,被激怒了的共产党人,只好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以暴力革命公开造反,依靠国际共产组织,成立苏维埃政权,公然与政府为敌。
周涛告诉高自清,他自己已经在家乡成功打入了国民党县民团,这次来汉口是奉命为民团洽谈购买枪支事宜。同时,也是专程来联系高自清与施春兰,向他俩传达上级交给他们重要任务的。
高自清迫不及待地问:“哦!那组织上给我的任务是什么?”
周涛明确指示:“你和春兰同志就要毕业了。组织上要求你们回乡,在你父亲办的笔架山农校任职教书,利用这个有利的身份,在农校秘密发展共产党员、建立基层党组织。争取农校的学生,一起参加我们共产党即将举行的革命暴动。”
高自清频频点头只觉得热血沸腾,激动万分:“谢谢组织上的信任,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涛说:“这个任务一点都不浪漫,而且非常残酷。一有不慎,就会被反动政府杀头,是掉脑袋的大事。”
高自清大义凛然地说:“我理解,我会谨慎办事的。同时,我和春兰也都有献身革命的准备。”
周涛看了看高自清:“革命,也意味着你要与家庭决裂,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和以后的苦涩吗?”
高自清坦荡地说:“我知道,我不仅要在行动上背叛我的地主家庭,也要在思想意识里和家庭划清界限。”
周涛凝重地说:“自清,背叛家庭,在情感上是很痛苦的。必须具备大义灭亲的准备,你想过没有?”
高自清激动地说:“既然现身革命大义,就不能陷入儿女私情。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能做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做一地主家庭的叛逆了。”
周涛点点头,信任地说:“好,我相信我没看错人,我们回家乡再见。”
作者: 憬悟 时间: 2015-1-30 18:40
步步深入,环环紧扣,醉汉的文章读起来有味,佩服!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0 23:24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0 23:27 编辑
当天晚上,高自清与施春兰来到汉江边,施春兰依偎在高自清怀里坐在江堤边的石块上。
山光水色,万家灯火,渔舟唱晚,都引不起他俩的兴趣。
高自清爱抚着施春兰的秀发,凝望着浩瀚的汉江,一脸凝重:“春兰,马上就要回大别山了,我已经感到有点等不及了!”
施春兰感叹说:“是啊,我也想早日回到家乡。家乡的农民太苦,有革命要求。只要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把他们组织起来搞武装革命的潜力很大。”
高自清和施春兰都认为大别山交通闭塞,山深林密,方圆几百里到处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形,是天然的军事屏障。完全有建立苏维埃根据地,搞武装割据的自然条件。组织上安排自己回到笔架山农校,以教书做掩护在学校发展党员,建立党组织的想法很实际。
学校里有不少进步青年,而学校又是自己家办的,去那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施春兰担心老爷子不同意他们去学校教书,高自清则认为父亲会同意。
高自清说:“老爷子以前就跟我说过,希望我毕业后,能到笔架山农校当校长。哈哈,他还担心我不乐意呢。”
施春兰担心地说:“老爷子还是脱不掉身上的书卷气。虽然老人家早年支持过同盟会、革命党,但他对于无产阶级革命不理解,是坚决反对的。以后,老爷子要是知道我们是共产党,会不会和我们过不去啊?”
高自清说:“有这个可能。我们慢慢开导、说服他就是。”
施春兰担忧地说:“我看在这件事情上很难说服他老人家。自清,万一说不通,他这一关过不去,我们怎么办?”
高自清毅然说:“那也是革命事业大,家庭事情小。”
施春兰惋惜地说:“可是,那就翻脸了。以老人家的性格,以后会不认我们。”
高自清说:“到那时候,我们只能背叛家庭,而决不能背叛党。春兰,我们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们要做一个无产阶级的革命者,就必须改造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不能陷入温情主义。”
施春兰一想到这些,总觉得有很大遗憾。
“自古以来,忠孝就不能两全。”高自清抱住施春兰的腰,在施春兰脸上深深一吻,调皮地说:“你别太担心,老爷子再生气,我都有办法让他认我们。”
施春兰问:“你有什么办法?”
高自清说:“你给他生个大头孙子,天大的事情,都会一天云 散干净。”
施春兰羞得满脸通红:“去。没正经。”
待高自清、施春兰毕业回到家乡,已近年关。
尽管茶埠是一个深山小镇,到处也都充满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不几日,高自云也年假回家,亲人久别重逢,十分欢喜。一家人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
亲人团聚过年,其乐融融。
高自云在黄埔军校,一切都是军事化,没过正月十五,就只好与亲人惜别,离家回校。
高自清与施春兰已经毕业,不会再出远门,故高公馆里充满了欢快生气。
一日,茶埠镇中学沈校长来到高公馆,要聘请高自清、施春兰回母校教书,被二人婉辞。事后,高敬斋问起二人对今后的前途打算,高自清向父亲说出愿意到自家农校教书的愿望。
尽管高敬斋觉得二人大学毕业,去笔架山农业蚕桑技术学校教书有点屈才,约略有些替他俩惋惜,但心里依然赞赏。觉得他们这个想法很实际,与公与私,都功莫大焉。
致力地方教育是高敬斋的长期追求,后继有人,自然欣慰。
高敬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要求去农校教书是假,密谋造反是真。
以高自清、施春兰计划,他们在开春开学前就要到学校去,但高夫人要他俩不要着急去学校。高夫人的意思,是要高自清与施春兰在正式完婚后再步入社会。并明确提出,在当年农历五月要二人举行婚礼。一为名正言顺,二为早日抱孙子。高敬斋对此,自然无异议。
三月,周涛不期而至来到高公馆,他找到高自清,二人在公馆后花园作了一席长谈。
周涛告诉高自清,党的“八七”会议后,中央明确要求,各地党组织的任务就是在农村发动武装暴动,武力推翻反动政府,成立苏维埃政权。
周涛要求高自清克服一切困难,先在笔架山农校发展秘密党员,建立党组织。同时力争将青山岭的“农民自卫队”,改造成为共产党的武装力量。
高自清慷慨受命。
当年五月,高自清和施春兰正式举行婚礼。高自清私下对施春兰说,策动组织革命暴动,势在必行。将来投身武装革命斗争,环境必然十分艰险。现在将婚事办了,以应付老人,但近阶段万万不可怀孕生子。
在这件事情上,施春兰与高自清不谋而合。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1 09:49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1 09:52 编辑
青山寨依照罗青山建议,打出“农民自卫队”大旗。不久,罗青山又帮助当地贫雇农维护“永佃权”,做出一件为人乐道的好事。
离青山岭西南三十里路有个地方叫匡家畈,匡家畈有个大地主叫匡有才,人称匡老财。
匡老财春上丧妻,一直没找到中意的女人。尽管他有钱,是财主,但他腿有残疾,业已五十多岁。正常人家,谁愿意将闺女嫁给他这样的人?偏偏他还挑剔对方的年纪、相貌,眼光还高的很。于是,他的亲事便成为难题。他看上的人,人家看不上他,有的女人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不是嫌人家老,就是嫌人家丑。
这年秋天,匡老财的佃户张老憨女儿去匡家交租子,被匡老财看上了。
张老憨的女儿叫张四姐,刚到二十岁。虽然她生长在穷苦人家,可老天爷偏偏让她出落的健康美丽。
这天她肩挑两稻箩筐,走进匡老财家交租时,匡老财在库房门前走廊的桌子上记账,管家李大旺在旁边过秤。匡老财一见张四姐,眼睛一亮,咽了一下口水,便没了魂。
张四姐在稻子过秤后,将担子挑进仓库后,李大旺看着她的身影感叹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这丫头长得越来好看了。”
匡老财迫不及待地问:“给张老憨交租子的这个小女子是谁家的?”
李大旺说是张老憨家的闺女。
匡老财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张老憨家的闺女?”
李大旺说:“是啊。他是张老憨家的丫头,虽然家里穷,可天生是个美女。”
匡老财感叹说:“哦,真是山花野草分外娇啊。”
张四姐从仓库出来,对匡老财说:“给我打个收条。”
匡老财将收条交给张四姐时,忍不住趁机摸一下张四姐的手。
张四姐厌恶地迅即将手缩回,把收条折好,装进衣兜。
匡老财讨好地对张四姐笑着,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张四姐没好气地说:“我没名字。”
说完,张四姐拿起扁担箩筐,走了。
匡老财连忙主着拐杖站起身,跛着右腿紧追几步,色迷迷看着张四姐背影,看得魂不守舍。
李大旺会心地笑道:“老爷,太太已经去世半年了,你看这丫头怎么样?”
匡老财赞不绝口:“好!好!”
李大旺:“那我就去他家给你说说,好不好?”
“好啊。”匡老财也有点自知之明,他担忧地说:“唉,我担心,张老憨这家伙会不愿意啊。”
李大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他还是个逃荒要饭过来的叫花子。这些年,要不是老爷给他田种,他能在我们这儿养家活口吗?”
匡老财点头:“这倒也是啊,那你就去他家去一趟,给我向他提亲。你告诉张老憨,我愿意明媒正娶他家的姑娘。”
匡老财觉得用明媒正娶的优惠条件,足可以打动一个穷佃户的心。
李大旺说:“老爷,你这是抬举他啊。”
匡老财坦诚说:“这丫头不错,我愿意。”
张老憨家住在匡家畈上畈,只有三间矮小的土坯草屋。
他中年丧妻,带着女儿张四姐和儿子张五娃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苦,他也心甘情愿,只盼儿女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张老憨带着十五岁儿子张五娃,在门前小稻场上打稻。他用木锨扬场,张五娃用大扫把扫瘪稻。
这时,张四姐肩挑空箩筐走回来了。她来到稻场旁边,将扁担箩筐一摔,说:“爹,剩下的租子,你到匡老财家去交,我来扬场。”
张老憨发现女儿不高兴,便问:“怎么了?”
张四姐抢过父亲的木锨:“没怎么。我就是看见匡跛子觉得恶心。”
张老憨很生气,斥责女儿说:“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张四姐眼一翻,顶撞说:“我高兴。”
张老憨无奈摇摇头:“唉,都是我把你惯坏了。好吧,先把稻子拾掇干净,剩下的租子我去交。”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1-31 11:32
继续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1 21:28
谢谢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1-31 21:30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1-31 21:32 编辑
下午,张老憨只好自己到匡老财家去交租。交完租子,李大旺将张老憨叫到自己住处,对张老憨说:“老张哥,我要恭喜你,给你贺喜啊。”
张老憨莫名其妙:“你恭喜我?给我贺喜?”
李大旺说:“是啊。”
张老憨满腹狐疑:“管家,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李大旺笑嘻嘻说:“实话告诉你,老哥哥,你张老憨时来运转了。我们东家要续弦,他看上你家丫头了。他请我做媒,要明媒正娶你女儿当太太。”
张老憨闻言一惊:“啊?”
他这才隐约感到女儿生气是有原因的。
李大旺兴奋地说:“张老憨,你原来是匡家的佃户,这样一来,你就是匡老财的老丈人了啊!你说,你这是不是前世修来福气?”
张老憨连忙打断李大旺的话,郑重说道:“慢来慢来,大管家,这件事情,我实在经受不起。”
李大旺一愣,问:“怎么?你不愿意?”
张老憨说:“这件事情我不敢高攀。”
李大旺十分不解:“哦?为什么?”
张老憨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不合适。”
李大旺连忙为张老憨描绘蓝图:“怎么不合适了?这门亲事对你哪点不好?你攀上这门亲事,你一辈子就只管享福了。还要种什么田啊?将来不仅你女儿是财主太太,能吃香喝辣,就连你儿子也会跟着沾光,娶媳妇,盖房子都不成问题。这样的好事情,到哪去找?”
张老憨说:“管家,我们东家年纪大了,身体还有残疾,这你都知道。我虽然穷,也不愿意我女儿受屈。”
李大旺吐沫乱飞:“年纪大点怕什么?自古以来,老夫少妻还少吗?我们东家只是腿有点小毛病,算不上是残疾。又不是不能走路,是不是?你女儿嫁给了大财主,那不是受屈,那是你们老张家扬眉吐气,为祖宗争光的事情啊。”
张老憨厌恶地说:“管家,说不好的事情,你就别说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我走了。”
张老憨欲走,被李大拦住:“张老憨,你不要犯糊涂啊?”
张老憨气恼地问:“大管家,你不是向我逼婚吧?”
李大旺忙说:“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在向你提亲,和你商量嘛。张老憨,我这是为你好啊。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张老憨忿忿问道:“我想不开的是,这么好的事情,管家,你怎么不叫你女儿去当这个财主太太呢?”
张老憨愤然离开。
李大旺只气得目瞪口呆。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2 07:06
对话很生动,一幕幕切换过渡自然,让读者感觉在看电视剧,很吸引人。继续关注下文。问好半醉汉老师~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2 11:45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2 11:49 编辑
傍晚,张四姐在家做好饭,她将简单的饭菜摆放在小饭桌上,大声喊道:“爹,五娃,吃饭啦。”
在门外干活的五娃答应一声,走进来。
张老憨刚才躺下了,因此张四姐向里屋喊道:“爹,起来吃饭啦。”
张老憨在里屋说:“你们吃吧,我不想吃。”
张四姐走进里屋,只见张老憨躺在床上,不知道他是在生闷气。
张四姐来到床前,问:“爹,干了半天活,怎么不吃饭啊?”
张老憨说不想吃,叫张四姐和五娃先吃。
张四姐关心地问:“爹,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张老憨说:“没有,就是不想起来。”
张四姐说:“那我把饭端来,你坐床上吃,好吗?”
张老憨看着女儿,心里一酸:“不饿。”
张四姐只好和弟弟先吃,吃完饭,她还要去浇菜、洗衣服。
夜晚,张老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暗自连连叹气。他知道匡老财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刁难自己。
果然,第二天上午,李大旺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张老憨、张四姐和张五娃正坐在饭桌旁边说话,一家人刚吃完早饭。
张四姐一见来人,连忙收拾桌子,走进厨房。张五娃一抹嘴,说声“爹,我下地干活去”,也走了。
张老憨站起来,客气地招呼李大旺说:“呦,李管家来了,请坐。”
李大旺冷冷说:“我不坐了,来和你说个事。”
张老憨就知道东家会出难题:“哦,请说。”
李大旺说:“我们东家要我跟你说一声,你租种我们东家的那四亩地,明年就不租给你了。他要我来传个话,这四亩地,他已经答应租给别人了。”
张老憨冷笑:“李管家,我租种这四亩地的时候,你还没到匡家来当管家,对吧?”
李大旺幸灾乐祸地说:“这是不错,可你说这话没用。这地是你租种匡家的,不是你的地。对吧?”
张老憨点点头:“是,是我租种他家的。但这四亩地,我已经租种十三年了。自古以来,只要按规矩交租,就没有东家强行辞退佃户的道理。大管家。你们怎么能这么做?这不是往死路上逼我吗?”
李大旺说:“没办法,这是东家的意思。”
一直在厨房听他们说话的张四姐忍不住走出来,问:“大管家,我家年年按规矩交租,现在说不给我家种,就不给我家种了?”
李大旺说:“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地是东家的,他想租给谁就租给谁。现在他要租给别人,难道不行?”
张四姐愤然说:“没这个道理!从来就没有地主能辞退老佃户的规矩,你们这是欺负人!”
李大旺强词夺理地说:“呵呵,他家的地,难道就只能租给你家?不准租给别人?是吗?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张四姐说:“你不讲理!”
张老憨也说:“李大旺,你们欺人太甚啦!”
李大旺坏笑一下,说:“告辞了,张老憨,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东家说。”
李大旺说完,扬长而去。
张四姐不解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憨看看女儿,欲言又止。
张四姐问:“爹,你说啊?这里一定有原因。”
张老憨掩盖说:“不知道。我下午去问问匡老财。”
张四姐气愤地说:“爹,我陪你去。”
张老憨说:“不用你去。”
下午,匡老财在家中客厅坐在太师椅上抽水烟,李大旺走来,说:“老爷,张老憨要见你。”
匡老财心中一喜:“哦,他答应了?”
李大旺摇摇头。
匡老财沉下脸:“哦,不识抬举啊?那你请他进来吧。”
李大旺将张老憨带进客厅。
匡老财说:“请坐。”
张老憨说:“我不坐。”
匡老财问:“什么事?说吧。”
张老憨憋了半天,方说:“老东家,我是来来问问,我租种你家的地,管家传话说你不给我种了,你真的是不给我家种了吗?”
匡老财顾左右而言他:“老张啊,你年纪也大了,何必还要下田种地,受那个苦呢?再说,你家那个五娃也大了,眼看就是男子汉了,也应该说媳妇了。唉,你自己没钱找个老伴就算了,你还能耽误你儿子的婚姻大事吗?我娶你丫头过来帮我管家,也是可怜她,喜欢她。这样安排,是一举两得,难道对你不好吗?”
李大旺帮腔说:“是啊,多好的事情啊。”
张老憨说:“老东家,我先谢谢你的好意。可婚姻的事情,讲个缘分和脾气,不能强求。我家那丫头,实在没这个福分。”
匡老财见说不动张老憨,索性摊牌:“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强求。我家这四亩地,也惊动不起你张老憨的大驾来耕种。”
张老憨争辩说:“我们佃户,是靠帮人种地过日子的。如果因为我没答应这门亲事,你就不准我种地了,那我一家人怎么活?”
匡老财强横地说:“呵呵,天下没田地种的人多得很,我能管得过来吗?”
李大旺在一边帮村:“就是。现在就有比你还穷的,急需要种田的人,在等着种这四亩田。张老憨,我们东家要是不给他种,他们一家人就要饿死!你说怎么办?”
张老憨恳求说:“老东家,这四亩田,我种了十三年了啊。你因为提亲我不允,就要辞掉我这个十几年的老佃户,老东家,你于心何忍?”
匡老财不为所动:“别说了,你儿女都大了,干什么都能吃饭。你张老憨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需要依人篱下。我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李大旺说:“张老憨,请回吧。当然,你要是想开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张老憨忿忿离去。
回到家里,张四姐连忙问:“爹,一回来就唉声叹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张老憨只得说出实情:“唉,昨天我去匡家交租子时候,李大旺对我说,匡老财想娶你做填房。”
张四姐大惊:“啊!”
张老憨说:“我当然不会答应,我也知道他不会甘心,果然,今天李大旺就来逼我,不给我种他家的田了。”
张四姐这才知道原委。
张老憨说:“我是担心说话轻,传话重,所以要找匡老财当面问问这个事。果然,他就是用这个缺德的办法来逼婚。”
张四姐流下眼泪:“爹,我就是死,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他。”
张老憨劝慰女儿说:“孩子,我知道,你不说,我也不会答应。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毒。丫头,他这是要断我们一家人的活路啊!”
张四姐大哭:“爹,可没有地种,我们以后怎么生活啊?”
张老憨气愤地说:“他这是强行退佃逼婚,是犯法的,我去县里告他!”
张四姐问:“告他?行吗?”
张老憨断然说:“强退佃户是犯法的,当然能告他。我不信,天下就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2 16:47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2 16:49 编辑
初冬的时候,匡家畈匡老财强行辞退佃户张老憨,仗势欺人逼婚,张老憨屡告无果的事情,传到青山岭罗青山的耳朵里。
罗青山准备管管这件事情,找黄白果商议。
罗青山对黄白果说:“白果,我明天想带几个弟兄,到匡家畈走一趟。”
黄白果问:“哦,有什么事吗?”
罗青山说:“是,匡家畈的老财主匡老财,威逼一个叫张老憨的佃户,要强娶他的女儿做填房。张老憨和他女儿都不愿意,匡老财就强行将土地收回,不给他家种了。这个张老憨为人老实,是早年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他租种匡老财的地,已经十几年了,是个老佃户。”
黄白果说:“哦,匡老财这样做是犯法的啊?按老规矩,‘只准佃辞东,不准东辞佃’,他这明显是在逼婚啊。”
罗青山仗义地说:“是啊。自古以来,都是‘换东不换佃’,地主就是破产,将田地卖了,新东家也不能辞退老佃户。像这样为逼婚强行辞退佃户的事情,我们农民自卫队要管。”
黄白果认为张老憨可以到县里去告匡老财。
罗青山说:“张老憨告了,告了几个月了。我听葛苦瓜说,县里只是口头上对张老憨说,匡老财这样做违反了《中华民国民法》中的永佃权。但又对匡老财的违法行为不管不问,任凭他欺压佃户,胡作非为。”
黄白果叹道:“唉,现在官府都一个德行,说的是一套,都好;做的是另一套,什么事情都不管。”
罗青山道:“官家不管,我们农民自卫队就来管。”
黄白果说:“是,这件事情是可以管管,这对于贫苦佃户和我们自卫队,都有好处。”
罗青山笑道:“是啊,官方不是污蔑我们是强盗吗?我们偏偏不做强盗做的事情,我们来做做官府该做的事情,看他们怎么说?怎么样?”
黄白果大笑:“哈哈,好!”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2 18:48
{:soso_e160:}继续关注,问好!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3 21:01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3 21:05 编辑
数天后的一个傍晚,罗青山带领李虎、韩和尚还有六七个自卫队员,等手持大刀长矛来到匡家畈,他们走进村子,很快找到匡老财的家。
只见匡老财家大门紧闭,罗青山一挥手,众人闪开,分站隐蔽在在大门两旁。
韩和尚上前敲门:“匡老爷,请开门。”
大门上的小窗打开,李大旺在里面向外看了看,问:“谁呀?什么事?”
韩和尚点头哈腰地说:“上湾的,来给匡老爷送礼。”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蜂拥而进。
李大旺一惊:“干,干什么?”
韩和尚等人都进来,将门关上。
罗青山问:“你是匡老财吗?”
李大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李虎将手中大刀在李大旺面前一晃,厉声喝道:“说!你是不是匡老财?”
李大旺吓得直抖:“我,我不是。”
罗青山说:“带我去找匡老财。”
李虎又在李大旺面前晃一下大刀。
李大旺忙说:“是,是。”
罗青山带人来到客厅,端坐在太师椅上,韩和尚带众人分立两旁。
李虎押着李大旺去找匡老财。
不一会,李虎带着匡老财和李大旺从后屋走进客厅。
匡老财一看这阵势,顿时懵了。
罗青山问道:“你就是匡老财?”
匡老财战战兢兢地说:“是,是。”
罗青山说:“我们是青山岭农民自卫队的。”
李大旺大惊失色:“啊,青山寨的!”
匡老财惊异地说:“啊!好汉,好汉,我是好人啊。”
罗青山冷笑:“好人?你欺压佃户,将人家租种了十几年的土地收回,强行逼婚,你还敢说你是好人?”
匡老财没料到是为这件事,只“啊”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罗青山喝道:“说,有没有这回事?”
匡老财地来说:“好汉,没,没有啊。”
罗青山冷笑:“没有好。没有,你就是好人。有,你就是坏人。”
李虎大刀一晃:“我们专杀坏人!”
匡老财吓得浑身一哆嗦。
罗青山问:“匡老财,要我把张老憨喊来对质吗?”
匡老财大惊:“啊!”
罗青山威严地说:“匡老财,你以为张老憨告状,县衙门没人问,就没人管你了,是吗?告诉你,谁做了伤天害理违法的事,我们农民自卫队都会管。”
李虎将大刀往匡老财脖子上一架:“说!要死要活?”
李大旺在一边吓得眼睛一闭。
匡老财一下跪倒在地:“好汉,我糊涂,我是一时糊涂啊。我认错,我认错啊!”
他的确感到为一桩婚事遇此险境,大不合算,心中颇悔。
罗青山问:“说,你怎么认错?”
匡老财说:“好汉,我的地还给他种,我再也不说向他家提亲的事了,好汉,你们饶了我吧。”
罗青山说:“可你口说无凭。”
匡老财直点头:“我写,我写具结。”
罗青山说:“不要你写具结。我要你在张老憨家种的地边上,立个‘永佃权’的大石碑!立碑为证,你听到没有?嗯?”
匡老财连忙点头答应:“哦,好,好,我答应。”
罗青山说道:“哼,匡老财,我们先饶你这一次。起来!”
李大旺战战兢兢将匡老财艰难地扶起来:“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罗青山说:“好,那就跟我们走吧。”
匡老财大惊:“啊!去哪?”
罗青山说:“跟我们去张老憨家,你要向他当面认错,当面说清。”
李虎大刀一晃:“走!”
匡老财无奈地点头答应。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4 12:13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4 12:16 编辑
罗青山、李虎一行人,押着匡老财、李大旺来到张老憨家门前。韩和尚等众人,在房屋四下分开。
匡老财不知如何是好。
罗青山说:“喊门,当面向张老憨赔礼认错。”
李大旺上前敲门,张老憨在里面问:“谁呀?”
李大旺说:“张老憨,我们东家来了,请你开门。”
张老憨在里面冷冷说:“什么事?”
李大旺正要说话,被李虎止住:“你不要说话!匡老财,你说。”
匡老财战战兢兢地说:“老张哥,是我,我是来向你认错,赔不是来了。”
屋里的张老憨一听真是匡老财在说话,而且是来认错赔不是,他心中十分稀罕说:“哦?莫非太阳从西方出来了?”
张老憨点亮灯,打开门。他走出来一看,外面居然有这么多人,张老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四姐躲在门后,偷偷向外看。
罗青山向匡老财喝道:“说话!”
匡老财对张老憨可怜巴巴地说:“老张哥,以前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向你家提亲,更不该要收回你家租种的地。我后悔了啊!”
张老憨没理睬匡老财,他看一眼罗青山和李虎,问:“请问好汉,你们是什么人?”
罗青山说:“大叔,我们是青山岭农民自卫队的。”
李虎在旁边说:“这是我们自卫队的大军师罗青山。”
“哦,久闻青山寨农民自卫队大名。我明白了。”张老憨连连点头,心中已然明白。 他对匡老财说:“匡老东家,这世上,是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啊。”
匡老财几乎要哭:“老哥哥,我后悔啊,我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啊!我不仅毁了我们十几年的交情,还惹恼了青山寨的好汉。我今晚来向你赔罪,我对不起你,也没脸见你的孩子们啊。”
张老憨对罗青山说:“好汉请进,请屋里坐。”
罗青山:“大叔,不麻烦了。匡老财已经认错,依你看,你要我们农民自卫队怎么处置他?”
张老憨说:“他认错悔改就行了,做人嘛,总是宽厚一些好。”
李大旺半天才敢开口:“老张,你宽宏大量啊。”
匡老财颇为感动:“老哥哥,我是真心认错了。”
罗青山说:“匡老财,我吩咐你的事情是什么?忘记没有?”
匡老财说:“不敢不敢,你要我在张老憨家种的地边,立一个‘永佃权’的石碑,我一定照办。”
罗青山说:“这件事情,你必须在年前给我办好,我会随时来看。”
匡老财连连点头:“好,好。”
李大旺也附和说:“一定,一定。”
罗青山手一挥:“好,那我们走!”
“别慌走。”张四姐突然从里面走出来,她拉住罗青山的胳膊,对匡老财说:“匡老财,你认识他吗?”
匡老财摇摇头:“不认识。”
张四姐说:“告诉你,他叫罗青山,是我认的干哥哥。”
匡老财几乎悔青肠子:“啊!”
罗青山、张老憨都一愣。
罗青山对匡老财、李大旺说:“你们可以走了。”
李大旺扶着一瘸一瘸的匡老财,连忙离开。
张老憨、张四姐和张五娃,将罗青山、韩和尚、李虎等一行人请到屋里,用茶水招待众人。
张老憨不解地问罗青山:“罗军师,我家丫头什么时候和你认识的?他认你这个干哥 哥我怎么不知道啊?”
罗青山大笑:“我也不知道啊。哈哈,你家这姑娘真聪明。”
张四姐开心而感激地笑起来。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4 12:41
问好半醉汉老师,立春快乐{:soso_e181:}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00:06
谢谢,共同快乐!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00:08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7 00:12 编辑
“永佃权”是指租种地主田地的佃户,在按租佃契约交纳地租的条件下﹐可以长期耕作所租土地﹐并世代相承。
永佃权最早出现在宋代﹐明清盛行于东南诸省及华北﹑西北﹑华南部分地区,民国时范围又有所扩大。清朝规定“民人佃种旗地,地虽易主,佃农依旧,地主不得无故增租夺田。”也就是说,即使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发生变化﹐佃农的耕作权仍不受影响。《中华民国民法》正式规定他物权分别是“地上权、永佃权、地役权、抵押权、质权、典权和留置权”,形成完备的他物权制度。其中对永佃权规定“称永佃权者,谓支付佃租永久在他人土地上为耕作或者牧畜之权。”永佃权在法律上的设定,使佃户能安心耕作,有助于社会经济与治安稳定。
罗青山是在坐牢的时候,从一个律师的难友口中,获得了这些知识。
但实际上地主依仗土地所有权,可以随意解雇祖祖辈辈租种他们田地的佃户。特别是在地主土地所有权发生变化,或地主与佃户发生矛盾的时候,佃户被地主解雇的事情经常发生。虽然法律上“永佃权”保护佃户有长远租种的权利,但现实中被地主解雇的佃户无力抗衡被解雇的命运。大多处于告状无门,说理无效,没法生活状态。最后要么是无奈屈从,要么是设法报复,引发出许多社会问题。
罗青山为了这些佃户的活路,利用农民自卫队的力量,一面和地主进行武力斗争,一面利用国家法理与地主们私下谈判。在武力上地主们不是农民自卫队对手,在法理上国家有明文规定,况且大多数地主是讲道理的,因此许多地主都与佃户达成不得随意撵走雇农佃户的协议。
农民自卫队把协议刻石树碑,正式立下乡规民约,有效地保护了很多贫困佃户的利益。这样一来,四乡贫苦佃户,争相效仿,免除了被地主解雇之忧。
罗青山保护贫苦佃户利益,对地主软硬兼施,使法律上一纸空文的‘永佃权’落在实处,因而名声大振。由此,他被公推为农民自卫队队长。
这天,青山岭青山寨罗青山正坐在凳子上补衣服,李虎领着张四姐走进来。
李虎笑嘻嘻对罗青山说:“队长,你看谁来了?”
罗青山放下衣服站起来,他打量一眼张四姐,觉得面善:“我们好像见过,你是?”
张四姐一笑:“我是你干妹子呀。”
“干妹子?”罗青山一愣,想起来:“哦,你是张老憨的女儿,哈哈!”
张四姐说:“我叫张四姐。”
罗青山说:“哦,张四姐,坐,你坐。李虎,给我弄碗茶水来招待客人。”
李虎应声“好咧”离去,张四姐则坐下,解开包袱。
罗青山问道:“你爹和你兄弟都好吗?”
张四姐说:“他们都好,都时常念叨你。我爹叫我来谢谢你,还对我说,见了你,要我给你磕头呢。”
罗青山大笑:“哈哈,可你没给我磕头呀。”
张四姐笑而不答。
李虎端碗茶水进来,递给张四姐。张四姐道声“谢谢”,罗青山说:“李虎,你到伙房去一下,晚饭给客人炖碗鸡蛋。”
李虎应声“好咧”离去,罗青山对张四姐说:“开春的时候,我去你们家那里转了一圈,看见匡老财在你们家中租种的田边上,立了一个‘永佃权’的石碑了。哈哈,这家伙还很听话。”
张四姐大不满意:“啊,都到我家门口了,你也不到我家去?”
罗青山说:“匡老财不敢欺负你们,我就放心了。”
张四姐笑道:“匡老财现在对我爹可恭敬了,差点你们都把他吓傻了。”
罗青山大笑:“哈哈。”
张四姐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背心,递给罗青山:“哥,这是我给你做的背心,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穿上试试。”
罗青山接过背心,在身上一样:“正好。张四姐,衣服我收下,谢谢你。另外,你不能喊我哥。”
张四姐不悦:“为什么?”
罗青山:“我不是你哥,这样喊太亲热,不好。”
张四姐顿觉委屈,眼泪几乎要流出来:“那我喊你罗大哥,行吗?”
罗青山:“不行。你喊我罗青山、罗队长都行。”
黄白果此时来到门口,停下来,听见屋里张四姐说:“罗队长,我这次来,就不走了。”
罗青山问:“啊!你不走了?为什么?”
张四姐说:“我要参加你们农民自卫队。”
罗青山说:“你要参加我们农民自卫队?开玩笑。”
张四姐问:“怎么,不行吗?”
罗青山说:“不行。”
张四姐问:“为什么?”
罗青山说:“我们自卫队不要女的。”
张四姐问:“为什么不要女的?”
罗青山说:“女的不能打仗。”
张四姐说:“我能打仗。”
罗青山一愣:“张四姐,你要在家照顾你爹。”
张四姐说:“就是我爹叫我来的。我爹说,我要是参加了农民自卫队,以后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们家了。”
罗青山眼一瞪:“那也不行,我们不收女的。”
张四姐并不在乎:“你欺负人。”
黄白果哈哈一笑,走进来:“罗队长是有点欺负人,张四姐,我当家,你可以留下了,当我们农民自卫队的第一个女队员!”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2-7 00:28
关注下文,越来越吸引人了,
作者: 憬悟 时间: 2015-2-7 10:56
读半醉汉的文章长知识,引发土地革命,永佃权十分关键。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17:21
谢谢关注!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17:21
谢谢关注、支持!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17:25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7 17:27 编辑
这年夏天,葛苦瓜来到青山寨,交给罗青山一个拜山帖子,说当地共产党的特派员苏政要来拜山!
这是件大事,罗青山将副队长黄白果、阮葫芦、葛苦瓜一起召集起来商讨这件事。
罗青山说:“嘿嘿,共产党县委特派员苏政要来拜山!哈哈,有意思。你们说,我们见,还是不见?”
阮葫芦说:“不见。共产党跟官府闹事,自己没本钱,想拉拢我们跟他一起闹。他共产党出点子,我自卫队出人命,这算盘打的精。弟兄们,这不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
葛苦瓜此时已是共产党秘密党员,他曼斯条理地说:“共产党跟政府作对,我们也跟政府作对,算是同道。不妨见见,听听他说些什么,想干什么?猜人家心思不行。他有他的算盘,我们有我们的算盘。对我们有利就干,没利就不干。怕什么?”
黄白果同意葛苦瓜的意见。
阮葫芦看大家都愿意见,就说:“见就见呗,这苏政是个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终不成我们还能被他吓住了。”
于是罗青山传令,大开寨门,列队迎客。
只见寨门外农民自卫队众队员手持刀枪剑戟铁叉棍棒,一字排开。众人面前,摆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罗青山和黄白果、阮葫芦、葛苦瓜站在方桌旁边。
远远看见一人身着长衫,稳步而来。葛苦瓜对罗青山小声说:“队长,你看,他就是共产党商南县委特派员苏政。”
罗青山一看,来人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像个学生。但身后居然有八个人抬着一口大棺材,跟在他后面。
罗青山一笑。
阮葫芦说:“老大,这就是表演一出视死如归的戏给我们看啊。这种人其实是心虚,是怕我们杀他。”
罗青山点点头,复训斥道:“阮副队长,说多少次了,不能叫老大。我们是农民自卫队,不是绿林江湖的青红帮。”
阮葫芦应声说“是,老大”,依然积习难改。
罗青山皱皱眉:“你就改不了口吗?”
阮葫芦无奈地说:“队长。行不?”
说话间,苏政已然临近。
只见苏政从容不迫走到方桌前,向自卫队众头领一抱拳,说:“共产党商南县委特派员苏政,拜会农民自卫队队长罗青山及诸位队长!”
罗青山走到苏政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讥笑说:“哈哈,看来苏特派员今天来会我,是视死如归啊!我罗青山虽然杀过人,但杀的都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是为民除害。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我还懂。你抬着棺材来见我,认为我会杀你,真是太小量人了吧?”
苏政一笑,宽厚地说:“罗队长除霸惩恶,是我们共产党的好朋友,怎么会杀我呢?你误会了。”
罗青山指指棺材,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抬着个棺材来见我?”
“抬个棺材来见你,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等会再告诉你。”苏政没回答罗青山的问话,反问说:“我先问一下罗队长,你一定知道最近民团在扩大招兵的事吧?”
罗青山说:“这我当然知道。”
苏政问:“但你知道他们扩大民团要干什么吗?”
罗青山说:“这还不简单吗?他们扩大民团是为了保护官府,防备共产党作乱。”
苏政笑道:“除了你说的这个原因,民团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伙同有些地主老财一起来消灭你们这个农民自卫队。”
罗青山发出一阵豪爽率真地大笑,说:“哈哈,他们消灭得了我吗?他们要是有这个能耐,不早就将我们消灭了吗?对民团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真要来打我们,我们也不在乎。能打赢我们就打,打不过他我们就走。腿长在我身上,脚长在我腿上,嘿嘿,苏特派员,你说,他们能消灭掉我吗?”
苏政严肃地说:“罗队长,你是可以带着自卫队一走了事,但凡是你们自卫队住过的地方,当地支持过你们的那些乡亲,在你们走后就会遭到民团的残害,老百姓会遭殃。你难道不觉得你拍拍屁股走了以后,对那些遭难的乡亲们,你问心有愧吗?”
苏政炯炯有神的眼睛直逼罗青山。
罗青山微微一愣,略带羞愧地说:“那没办法,事后我们会给乡亲们报仇的,也会救济他们。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自卫队救济过很多穷乡亲。”
苏政严厉地说:“世界上许多事情,钱是买不来的,也不是用救济能补偿的。罗队长,你要是英雄好汉,就应该消灭民团。”
罗青山哈哈大笑,笑后他讥讽地说:“你们共产党说得真轻巧,我能消灭得了民团吗?民团手中有快枪,我们用的就是大刀,长矛。我们手中最厉害的家伙也就是几支土铳子,苏先生,我要对我手下弟兄的生命负责。”
苏政含笑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送你二十支快枪。”
罗青山不相信:“什么?你要送二十支快枪给我?”
阮葫芦对黄白果说:“天上掉馅饼?还有这样的好事?”
黄白果说:“看他下文怎么说。”
苏政认真地对罗青山说:“是的,我说的是真的。”
罗青山说:“作为共产党的县委特派员,你要是真想弄二十支快枪送我,我相信你们有这个实力。不过,这可能吗?”
苏政笑道:“当然,我们共产党说话算数。”
罗青山将信将疑:“我先谢谢苏特派员的美意!可是这这二十支快枪,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苏政笑道:“现在,你现在就能拿到手。”
罗青山不解地问:“现在?在哪?”
苏政回头对跟来的人喊道:“打开棺材。”
棺材里面是油布包,油布包里是二十支崭新的汉阳造,还有子弹!
罗青山一看,大喜过望。
苏政从棺材里拿出一个小油布包,他把小油布包递给罗青山,说:“罗队长,这是专门送你的。”
罗青山把油布包放到桌上,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把崭新的二十响手枪。
有了这些枪支,农民自卫队无异于如虎添翼,罗青山对苏政顿时有种知遇之感。
他爱不释手把玩着手枪,真挚地对苏政说:“苏先生这样看得起我,看得起我们农民自卫队,我姓罗的一定不会忘恩负义。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情要我办,你一句话就行了。”
苏政笑了:“这些枪不是我个人送给你的,是共产党送你的。共产党是专门为穷人打天下,为穷人闹翻身的革命政党,跟你们农民自卫队是一家人。”
苏政的话罗青山似懂非懂,但他一下就喜欢、信任、佩服苏政了。
罗青山大手一挥,兴奋地说:“收下厚礼,请全部客人到大厅入席!”
从此,苏政成为罗青山的良师益友。
苏政,是高自清的化名。
高自清以扩大建校名义,找父亲高敬斋要了一大笔钱,通过周涛以民团名义购买了这些枪支,在罗青山最需要枪支的时候雪中送炭,征服了罗青山的心。
高自清很快与罗青山成为莫逆之交,不失时机地向罗青山讲述革命道理,也没对罗青山隐瞒自己的真实家庭背景。
罗青山则愈加钦佩高自清,配合高自清在农民自卫队展开了建党工作,他自己也首先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7 19:07
新党员学习党史来了{:soso_e121:}
问好半醉汉老师,周末愉快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7 20:44
谢谢!但这段历史相当惨痛。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8 20:52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8 20:55 编辑
(六)陈浩明被迫革命 孙二牛莽撞从军
笔架山在汤家汇境内,又名三峰山。这里风景秀丽,物产丰富,交通闭塞,地广人稀。
笔架山山前有座大庙,人称笔架山大庙。建于明末清初,庙宇房屋八十多间,有正殿、侧殿、和尚祠及僧舍。广有田产,庙里和尚最多时达七、八十人。
辛亥革命后,笔架山大庙庙产被地方政府充公,高敬斋出资利用庙宇房舍办起学校。该校主要以培养蚕桑技术人才为主,另设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英语、动植物等基础课程。备有实验室,催青制种室,缫丝间等设施,并开有桑园二十多亩,颇具规模。全称笔架山甲种蚕科学校,俗称笔架山农校。
这里的学生,大都是当地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其中不少人念过私塾,有文化基础,容易接受新思想。“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和新文化在学校开始传播。国共合作期间,共产党人詹谷堂、袁汉铭在笔架山农校成立了“青年读书会” 、“演剧社”等组织,有《新青年》、《共产党宣言》等马克思主义刊物在校园流传。国共合作破裂后,共产党人离开了学校,但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学说理论,已经在学校里生根发芽。有关共产党及马列主义的一些书刊,依然在私下传播。
高自清、施春兰来到笔架山农校,如鱼得水。学校的进步青年好比干柴,而他二人就是烈火,蔓延燃烧,已为势成之势。
高自清、施春兰本身是青年,既是罕见的大学毕业生,又有校方财东的身份,他们待人接物,和善宽容,公正大度。都具有极大的亲和力与凝聚力,二人很快就在学校师生中树起威信,将学校的教学与行政,管理得有声有色。
学校的地理环境远离社会,他们在背地里秘密开展的建党工作,也得心应手,很快发展了一批党员骨干,建立起党的组织。
对一贯奉行君子不党的政治清流高敬斋来说,委派自己的儿子儿媳高自清、施春兰夫妇来管理他的笔架山农校,是名副其实的灯下黑,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大失算。
深春的时候,笔架山农校满山杜鹃花开。打入民团的周涛,来到笔架山农校高自清、施春兰住处。
高自清一见周涛到来,估计上级有新的任务。他小声问:“老周,什么时候正式行动?有消息吗?”
周涛严肃地说:“快了,很可能就在最近几天举行暴动。”
高自清点点头:“哦,好!”
周涛说:“到时候,我会随时派人通知你。你和春兰同志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争取你们全校师生都能参加暴动。”
高自清说:“好,我全力以赴。晚上我将学校的骨干党员找到一起,你给大家讲讲革命形势,给他们上上政治课,鼓鼓劲。”
周涛一口答应:“行。现在各地的形势都非常好,暴力革命,一触即发。”
高自清颇有同感:“是,青山寨农民自卫队的罗青山早就在摩拳擦掌,只等你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能冲锋陷阵。”
周涛赞叹说:“自清,收编青山寨农民自卫队的这件事情,你做得太漂亮了!”
高自清笑道:“还是组织上决策英明,对罗青山有革命倾向的本质,分析把握的准确。哈哈,这叫一顺百顺。”
周涛说:“你要抓紧时间去一趟青山寨,叫罗青山同志做好随时参加暴动的准备。”
高自清答应明天就去。
施春兰提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吃饭。老周,为了招待你,今天我特地叫伙房的李叔给我们烧了一只鸡。”
周涛:“好好,还是我有口福。”
施春兰打开饭盒,摆放菜肴。
高自清收拾桌子,准备碗筷。
三人刚坐好,陈浩明走进来:“好香啊。”
陈浩明是笔架山农校的算术教员。
他是一个本分的人,出身贫苦,为人谨慎。他从小没上过学,但他家住在学堂旁边,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好学勤奋,逐渐粗通文墨。陈浩明为人聪明、乖巧。长大后先跟人学裁缝,后在一家布行学徒,后来当上店员。他不仅一手算盘打得好,而且左右开弓,两只手都能打。除此以外,他心算的功夫也深。只要顾客报上要买几尺几寸几分布,他张口就能说出应该是几块几毛几分的价格,绝不会错。三位数的乘除,立刻心算出来,颇为难得。他的这个本事,远近闻名。
经茶埠镇中学沈校长介绍,高自清慕名聘请陈浩明到笔架山农校当算术教员。
中学教员的身份,即是为人师表了。在当时当地,比店员的身份要高贵得多,待遇也丰厚得多。陈浩明欣然就任,教学中他尽职尽责,在师生中口碑很好。
高自清见陈浩明来了,便热情邀请他一起吃饭:“陈老师,来得正好,坐下一起吃吧。”
陈浩明说:“不,我吃过了。我来向校长请半天假,镇上有个亲戚今天结婚,我得下山去帮忙。”
高自清说:“行,下午你的数学课我来上。”
陈浩明看一眼周涛:“哦,来客了。”
周涛向陈浩明礼节性点点头。
施春兰向陈浩明介绍周涛说:“陈老师,他是我们大学时的同学。”
陈浩明知趣地说:“打搅了,你们吃饭,我走了。”
陈浩明出门离去。
周涛:“这位陈老师,他人怎么样?”
高自清:“原来他是布店的店员,算盘打得好,数学也很好。我们学校缺少数学老师,我就请他来当教员了。”
施春兰:“他人很谨慎,也很精干,就是思想保守。”
周涛点点头:“哦。”
陈浩明在汤家汇镇上亲戚家吃罢晚饭,回到笔架山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走到学校的旁边,陈浩明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对面的实验室里有灯光闪亮。
他感到十分奇怪:深更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在实验室呢?
该不会是有人在赌博吧?
高自清校长曾几次三番严令不许赌博,谁敢这么胆大竟在校园里的实验室内聚赌?
想到此,陈浩明怀着好奇心信步走过去。
陈浩明万万想不到,他这轻松的几步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
陈浩明来到实验室门口,悄悄从门缝向里看。只见屋子里面围坐着十好几个人,有教员,也有学生。校长夫人、国文教员施春兰和中午来的客人也在座。
夜半三更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做什么呢?陈浩明不禁疑心大起,就偷偷听起来。谁知不听则可,一听犹如晴天惊雷,把他吓得魂飞天外。
他们竟是共产党,在密谋造反!
里面的人说的竟然全都是一些什么“准备武器暴动”,“成立红军”,“夺取政权”,这一类大逆不道之语!
难怪最近校内反政府的味道那么浓烈?原来如此!
一霎时,陈浩明又惊又怕。对自己偶然不慎身陷险地,后悔万分。
陈浩明正想悄悄溜走,不料后面有人将一只大手,慢慢而有力地按在他的肩头!
这一下,直把陈浩明吓得丧魂失魄,他惊恐地回头一看,来者竟是校长高自清!
“校,校长,他——他们——我,我是……”
平时言语流畅的陈浩明此刻结结巴巴,张口结舌,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讲些什么。
其实陈浩明心里很明白,只是他搞不清眼前这位校长大人,知道不知道这些人要造反?更不知道高自清和这些人是不是一路的?但陈浩明心里清楚得很,那就是此刻乃是性命交关之时,此时若是说错一句话,很可能立刻就会断送性命!
“陈老师,既然想听,就进去听听嘛。”
高自清还是象往常一样,谦和地对他微笑着。
“不!不!不是,我,我不——”
陈浩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安全,高自清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陈浩明,他高自清也是谋反者。
高自清诚恳地说:“进去吧,欢迎你参加革命!”
陈浩明慌张地说:“不不,校长,我,我什么也,也没听到。我,我要回去睡觉。”
“你应该明白,这种事,不是自己人是不能知道的。陈老师,我是诚心诚意欢迎你参加革命。”
高自清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陈浩明能听出来他话中暗含的威胁!
陈浩明只好身不由己地随着高自清走进屋!
高自清带着陈浩明走进实验室,里面的人一见,都感到十分惊异。
高自清严肃看了大家一眼,含笑轻声说了句:“陈老师是自己人,我们继续开会。”
别的,他什么也没说。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5-2-8 21:20
形势的发展已经是箭在弦上,最后这一情节是一个伏笔呀。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9 00:41
谢谢!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9 00:43
第二天,高自清即来到青山岭,与罗青山谈好自卫队参加暴动的大事,当夜住在青山岭,第三天便要抓紧赶回笔架山。
罗青山知道事关重大,亲自送高自清下山。在路上,却被阮葫芦带着六、七个全副武装的农民自卫队队员挡住了去路。
“站住!”阮葫芦向他二人一声大喊,迎面将他二人拦住。
罗青山问:“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有什么事?”
阮葫芦严峻地对罗青山说:“罗队长,我已经查清了,这位苏政,苏特派员,要在咱们自卫队里发展共产党。”
“他要发展共产党又怎么啦?”罗青山把眼一瞪。
阮葫芦也把眼一瞪:“我们当初成立自卫队起事时,曾经喝血盟誓,规定外人谁也不许管我们。”
黄白果、阮葫芦在当初拉杆子起事时,曾经与弟兄们在一起饮血酒立下誓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受官府招安,不受外人牵制。现在,高自清要在自卫队里发展党员,阮葫芦以此发难。
罗青山说:“是啊,谁也不许管我们。共产党管我们了吗?他发展就发展呗,那跟管我们有什么关系?”
阮葫芦气急败坏地说:“罗队长,你好胡涂,共产党多了,还有我们弟兄们的水喝吗?”
高自清说:“阮副队长,我们共产党是为穷人闹翻身、求解放的组织,是受苦受难农民弟兄的救星。只有跟共产党闹革命,穷人才有出路。”
阮葫芦一阵冷笑:“说得好听,有为穷人着想的党吗?弟兄们,给我把这个姓苏的共产党给抓起来!”
罗青山挺身护住高自清,问:“阮葫芦,你要干什么?”
阮葫芦说:“罗队长,抓住一个共产党头头,政府就悬赏五千块大洋!他是共产党特派员,赏钱更多。这次你听我的,不要你动手,事成后保证你拿大头。”
“混帐!我们跟政府势不两立,你竟然想投靠政府!”罗青山大怒。
阮葫芦也不含糊:“不是投靠政府,是利用政府跟共产党的矛盾弄点钱。罗队长,你要是不答应,哼哼,那可就别怪兄弟我不讲情面啦。”
罗青山轻蔑地问:“哼哼,我不答应,你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我倒是想看看,你对我不讲情面是个什么样?”
阮葫芦气急败坏地喊道:“罗队长,你是老大,你可不要逼我动粗!”
罗青山威严地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阮葫芦翻了脸,把手一挥,说:“弟兄们,上!把苏政和姓罗的给我一起抓起来!”
但没人动手。
罗青山一阵冷笑:“呵呵,你能抓得了我吗?”
阮葫芦把枪一晃:“弟兄们,动手!快点!”
还是没人动手。
跟阮葫芦一起来的人,只有一个是阮葫芦的亲信,他刚想上前抓高自清,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己反被身边的人给制住。
阮葫芦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枪已经被别人缴下。
高自清笑着问阮葫芦:“阮副队长,你知道你带来的人,除了你这个亲信,其他人都是我们共产党吗?”
阮葫芦闻言大惊,连忙夺路而逃。
罗青山拔出枪,被高自请拦住:“老罗,他还罪不至死,我们不能乱杀人!”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9 20:51
半醉汉老师辛苦了,继续关注下文{:soso_e181:}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9 23:53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9 23:54 编辑
五天后就要举行暴动!
这五天,陈浩明如坐针毡,他发现,时刻都有人在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算啦!逃走是不可能了。已经骑虎难下,顺大流,走一步是一步吧。
陈浩明心中暗想,如果将来暴动失败,政府总不能把参与起事的人全部杀光。到时候我就说我是被共产党胁迫,只要我自己不杀人,不放火,也犯不上死罪。
现在关键是不要引起这些人怀疑自己会告密,不要因此丧命。为了取得高自清对自己的信任,陈浩明故作积极,把高自清交给自己的事,完成得很好。
陈浩明聪明能干,家里的小日子过得还可以。他只想奉公守法,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愿意闯祸惹事,更不敢干那些被政府抓住要杀头抄家的勾当。
当时的形势使陈浩明不敢逃走,被人盯着,也逃不了。他更不敢让别人看破自己的消极和动摇,他要在自身安全能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再设法离开这些危险人物。
打下麻河湾后,红军活捉了当地恶霸地主王蝎子,这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地方民团团总。
高自清在麻河湾河湾边上开了个轰轰烈烈的斗争大会,然后,他宣布立即处死血债累累的王蝎子。
王蝎子作恶太多,霎时间人心大快,欢声雷动。
这时候,高自清隆重宣布,处决这个恶霸的光荣任务,由陈浩明同志执行。
陈浩明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叫不出了。他明白,这是高自清要把自己与他死死绑在一辆战车上的计谋。
在这种情况下,陈浩明也不敢装孬,他只得咬咬牙,横横心,去执行杀人任务。
他知道,杀了人,背了命案,纵然官府现在没办法追究,以后也不会宽恕不究。而且,死者的家人和生前的亲朋好友,将来也不会放过自己!
从此,陈浩明也就违心地死心塌地上了梁山,他无可奈何地革命了。
陈浩明有点文化,又很会来事。他很快入了党,升了官。在革命道路上,一帆风顺。
但这条道路环境险恶,前途未卜,陈浩明向往平静安逸的市井生活,也习惯清贫自在的田园生活,他并不感谢高自清。
丁家埠暴动成功后,随之而起与其毗邻的许多地方的暴动也相继成功。共产党在大别山举行武装夺取政权的序幕拉开后,鄂豫皖苏维埃根据地和红军诞生了!
暴动成功的半个月后,参加暴动的青山寨农民自卫队与笔架山学校的人,被整编为红独立师先锋团。罗青山为团长,陈浩明是政委,黄白果是副团长。高自清因出身在地主家庭,只担任团参谋长,施春兰则被任命为二营营长。
孙二牛当红军其实是歪打正着。
本来,他是要去当国军的。
孙二牛的家在南溪镇南畈乡老鸹湾,他是独子,父亲早已亡故,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年迈的母亲。他家很穷,居住的两间茅草棚难遮风雨,屋里除了两张破竹床,什么家具都没有。几乎一年到头吃上顿没下顿,没饭吃揭不开锅是常有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屌打板凳响——穷的没裤子穿”。
孙二牛到二十岁时,别说娶女人,就是他那年迈的老娘,他也没办法养活。并不是他不孝心,也不是他笨、懒,更不是他没力气,原因是他家里没田地!
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几千年来,发生在我们这个文明古国里的,极其不文明的,残酷的,无数次的战争,起因大多都是敌对双方为了争夺土地。
土地问题一直困惑着我们:它到底具体应该是属于国家公有?还是应该属于个人私有?至今没人能说得清楚。当然,这里的土地,是指传统的可耕地。可耕地和住房土地的所有权与使用权,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也成了统治者实现自己政治目的和经济目的的幌子与工具。
但农民没土地就穷,就没好日子过,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历史上是如此,现在也是一样。
农民没有土地,只能给别人种田、帮工,所得仅仅聊以糊口。租别人家的田地自己种,可以艰难地活下去,但想活的轻松舒服是不可能的。地租,是一个无形枷锁,把你锁定在穷人的位置。
孙二牛就是给别人种田赖以生存的雇农,一年到头,他在田间累死累活,所得无几,只能够自己吃饭糊口。为了养活老娘,他除了拼命干活外,还得受饥挨饿。为了节省粮食,每顿饭他只能吃上半饱,而且他还得装出已经吃不下去的样子,他不想让老母亲伤心。
孙二牛时常为吃不饱肚子发愁,怨恨自己太能吃饭。身体好,饭量大,能吃,对他却是极大的威胁。
孙二牛有一个舅舅,在国军一个步兵连里当事务长,当时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在金家寨。
金家寨离南畈乡老鸹湾并不很远,这年春天,孙二牛的舅舅抽空来到老鸹湾,看望孙二牛的老娘。
孙二牛的舅舅来到老鸹湾孙二牛家,一看姐姐家穷的那一贫如洗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息。
临走时,孙二牛舅舅留下了两块他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大洋,当面数落了孙二牛一顿。
“二牛啊,你真没出息!你说你人高马大的一个男子汉,混到如今,还屌是屌,蛋是蛋的光棍一条。你看你穷的这还像个家吗?这以后,你凭什么娶媳妇生孩子啊?唉,我看你就别在这山沟里窝着啦,到我那去吧,去当几年兵试试。我看你这副相貌,还有点虎气。说不定,你以后还能捞个官当当,也许日后还能混出个人模人样的呢。”
孙二牛舅舅要孙二牛收了麦子就到金家寨去找他,孙二牛满口答应。
是啊,给别人家种田、打短工,何年何月才是出头之日呢?还不如听舅舅的话去当兵,出门去闯闯。
孙二牛等到午收后,给东家割完麦子,安顿好老娘的口粮,即遵嘱践诺。
他约了两个跟自己穷得差不多的小伙伴廖家文、刘志强,离家投军而去。
路途之中,他们要经过“红区”,即红军的地盘。
夕阳西下,三人奔走一天,累的狼狈不堪。
走到一片松林边,刘志强一屁股坐到石块上:“歇会,实在走不动啦。”
廖家文也停下脚步:“歇歇再走吧。二牛,这金家寨还有多远啊?”
孙二牛只得也停下,说:“我也不知道,边走边问吧。”
刘志强担心地问:“二牛,要是国军不要我们,我们怎么办?”
孙二牛说:“我舅舅在国军当官,他去年从金家寨到我家看我娘,亲口叫我今年到金家寨去找他当兵,怎么会不要我们?”
刘志强不无担心:“要是只要你一个,不要我们俩呢?”
廖家文深有同感:“是啊,要是只要你一个人,我们怎么办?”
孙二牛义气地说:“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廖家文问:“你舅舅到底在国军当什么官啊?”
孙二牛说是事务长,但他们都不知道事务长是个什么官。
刘志强说:“没听说军队里有什么师武长啊?有师长大吗?”
孙二牛说:“可能没有那么大。但反正是个长。走吧,天黑就不好走了。”
三人起身走路。
他们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是结伴而行,理所当然地受到红军岗哨的盘查。
山路边红军的两个流动岗哨远远看见三人走来,一人说:“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孙二牛说:“我们是走路的。”
红军岗哨问:“你们要到哪去?”
孙二牛说要去金家寨。
金家寨当时是“白区”,红军岗哨闻言一惊,厉声问:“到金家寨做什么?”
刘志强说:“当兵。”
红军岗哨警惕了:“当兵?当什么兵?”
孙二牛理直气壮地反问说:“国军嘛,这还用问?别的还有什么军?”
红军岗哨知道遇到了三个糊涂蛋,笑了:“还有我们红军啊,当我们红军干不干?”
孙二牛问:“红军?你们管吃管穿吗?”
红军岗哨大喜:“管,当然管吃管穿。”
孙二牛说:“那我们商量一下。”
红军岗哨惊喜地说:“行。”
红军岗哨知道兵员紧缺,今日误打误撞一下来了三个愣头青。而这种人只要稍加训练,打起仗就能一个顶仨,个个不要命!
孙二牛他们三人也在商量。
刘志强担心地说:“只听说有赤匪,没听说有什么红军。莫不是这红军就是赤匪?”
廖家文则说:“管他呢,自古以来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兵匪不分,管他赤匪白匪,给谁当兵不都是扛枪吃粮吗?”
刘志强说:“就是,到金家寨还不知道要走多远,万一找不到你舅舅,这边他们再走了,连红军也当不成。”
孙二牛最后一锤定音:“行,那我们就当红军。”
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革命了。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10 10:46
稀里糊涂的就开始干革命了,时势造英雄{:soso_e179:}
问好半醉汉老师,继续关注下文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1 10:27
攻打刘家畈民团战斗结束后,红军营地附近大路边,一个红军战士押着反绑双手的孙二牛站在一棵大树下,另一个红军战士在往树上吊绳索。
绳索一头拴着孙二牛反绑的双手,一头抓在那个红军战士手中。这个战士用力慢拉绳索,孙二牛被吊起来。
孙二牛并不畏惧,大声喊叫说:“老子打死敌人,犯什么错了?凭什么吊我?”
但两个红军战士并不理会孙二牛的喊叫。
这时,高自清威风凛凛骑在马上,带着一个通讯员走过来。
高自清闻声见状,奇怪地勒住马,停了下来。
他用马鞭指着孙二牛,问两个红军战士:“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把他吊起来?”
一个战士说:“报告首长!他叫孙二牛,违反了纪律。”
高自清问:“他违反了什么纪律?”
另一个战士说,昨天攻打刘家畈民团,连长命令要活捉那个刘团总,孙二牛却将刘团总打死了。
高自清“哦”了一声,问孙二牛:“你为什么不活捉刘团总?”
孙二牛轻蔑地说:“你说的真轻巧,那么远,怎么活捉?当时我要么眼睁睁看着这个刘团总逃跑,要么就只能开枪把他打死。”
高自清大为惊奇:“哦,这么说,你击毙刘团总也是立了大功啊。”
孙二牛说:“反正我没做错什么。”
一个战士反驳孙二牛说:“可连长要我们一定要抓活的!”
高自清说:“能抓到活的当然好,抓不住,击毙他也是一件大功啊!怎么能说这是违反纪律呢?你们快把他放下来。”
一个战士犹豫不决,另一个战士见此情况,急忙跑开。
高自清见战士不愿意放人,就下马与通讯员一起把孙二牛放下来,解开孙二牛被反绑的双手。
“他妈的!我来看看是谁要放了这个楞头青!是那个敢违抗军令?”孙二牛的连长骂咧咧跑过来。
他来到高自清身后,高自清一转身,连长顿时软下来:“高,高参谋长!”
高自清对这个连长冷冷地说:“我看你才是违抗军令!”
事后,高自清了解到,这个连长是刘团总的亲外侄,当时他是有意想放走刘团总。于是,高自清建议将其撤职。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1 10:27
高敬斋祖籍徽州,先人曾是清室要员,在南京做官,受一起文字狱牵连横遭灭门之灾,被满门抄斩。他家这一支祖上,因得一家奴替死而幸免于难。后来他先人就逃到这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大别山落脚生根了。
他家家底厚实,祖上世代书香,又有大起大落的经历,见多识广。经几代人苦心经营,不仅在茶埠镇堪推首富,到高敬斋这一代,他家在麻埠、金家寨、六安、商城、汉口等地都开有商号,已经是这一带可数的大户。
高敬斋早年中过举人,一度和革命党人过从甚密,后来自量不是政治风云中人物,便激流勇退,自得其乐地过起他的乡绅生活。遗憾的是,他家人丁不旺,几代都是单传。高敬斋算是有福,生了两个儿子,还抱了个大难不死的女儿。中年以后,高敬斋把全部精力用在为地方办学上。说是退隐山林,但他终究去不掉自己骨子里的书卷气与事业心。
高敬斋特地把从武汉中山大学毕业的大儿子高自清,放到笔架山农业蚕桑技术学校去当校长,而让他的二儿子高自云到军队去供职,是因为他深信,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一家人文武兼备,这家业还能守不住?
但他大错特错了。
高敬斋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大儿子高自清和又是养女又是儿媳的施春兰,大学毕业后回乡帮他办学是假,秘密开展革命活动,组织武装起义是真。
这就叫儿大不由爹。
作者: 鹿城飞侠 时间: 2015-2-11 10:40
珍贵的历史记忆,憾人心弦,留给后人不尽的思索。欣赏问好半醉汉老师!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1 17:01
谢谢!谢谢鹿城飞侠的关注、支持!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1 17:04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11 17:08 编辑
这一年春秋,高敬斋依然还是带着老陈回到高家大湾。
高敬斋平时长期住在茶埠镇里,隔年也到麻埠、商城或六安、汉口等地走走。每年秋收前,他都要到乡下老家高家湾高家大院看一看。他要估一估庄稼的产量,最后确定一下收租的比例。虽然地租是地主和佃户事先定好的,但按惯例,因旱涝天灾的影响,每年收成不同,所以年年在小范围内,东家和雇农之间也可以酌情商讨,地租有时有一些伸缩。
今年虽说局势混乱,但高敬斋依然坚持要在夏收前回一次乡下老家,一为收租,二为实地看看时局实际情况。
高敬斋坐轿,老陈骑驴,路上,老陈担忧地说:“老爷,今年的地租怕是不好收了。”
高敬斋叹口气:“是啊。能收就收点,不能收就算了。”
老陈说:“共产党不仅鼓动农户搞减租减息,还煽动他们‘打土豪,分田地’。看样子,他们是想大闹一场啊?”
高敬斋道:“减租减息,情有可原。年年收成不同,各家地租,也不是一成不变。往年灾害减产年份,我们不都减租减息了吗?”
老陈:“是啊。就是风调雨顺的时候,对那些穷人也不是按契约上规定收的,都有减缩照顾。”
高敬斋:“可现在共产党鼓动农民‘打土豪,分田地’,这就有些霸道了。地主的土地,也不是偷来抢来的。他们的田地,有的是祖传的,有的是用辛苦得来的钱买的,有的是自己开垦的。你没地,凭什么就能强行去分别人的田地?”
老陈:“唉,一家饱暖千家怨啊。老爷,大少爷那么聪明,从小就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也不知怎么就一时糊涂起来。”
高敬斋眼一瞪,愤怒而严厉地说:“老陈,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大少爷和高自清这几个字。他是造反作乱的共产党,我们老高家,没他这个人。”
老陈长叹:“唉。”
来到大湾高家老屋外,只见老屋的围墙上写着“斧头砸烂旧世界,镰刀开出新乾坤”,“打土豪,分田地”的大标语。
高敬斋驻足观看,老陈在一边摇头。
老屋旁边当地的农民孟发财,是红军侦查员,他看见高敬斋回来,急忙离开。
高敬斋要老陈去看看佃户们的情况,他自己独自来到老屋的后院,走到走廊上停下来,看着脚下的石条发呆。
谁也不知道这块石条下面,埋有高敬斋半生积蓄的金银和大洋。
管家老陈此时急匆匆走来。
他来到高敬斋身边,担忧地说:“老爷,佃户们今年有共产党当后台,他们闹得很厉害。老爷,看来今年租子是收不成了。”
高敬斋惨淡地说:“他们连土地都要分我的,还收什么租子啊?我在想,我家这座老屋能不能保得住,恐怕都是问号。”
老陈问:“老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高敬斋说:“走,回茶埠。”
老陈犹豫地说:“老爷,你奔走了大半天,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高敬斋断然说:“不,眼不见,心不烦。在这里看到这些标语口号我生气,我们赶紧走。”
二人离去。
当天下午,在汤家汇一农家院落,先锋团负责抓肃反工作的郭亮,坐在台阶石条上,听孟发财汇报。
郭亮问:“你是亲眼看见高敬斋回到高家老屋了?”
孟发财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走进大湾的时候,跟我走迎面,还跟我打个招呼。”
郭亮:“哦,好,我知道了。”
郭亮当即来到先锋团团部,向陈浩明提出今晚派兵,连夜去攻打高家大湾高家大院,活捉高敬斋的建议。
陈浩明吃惊地问郭亮:“你是说,今晚要去打高家湾?打高家老屋的高敬斋?”
郭亮点头:“对。”
陈浩明很清楚,高敬斋是个有钱的好人,但革命只讲阶级性,革你的命并不管你好你坏,只问你有没有钱。问题是,高敬斋是团参谋长高自清的老子,是二营长施春兰的养父兼老公公,而他二人和团长罗青山又亲如一家,这情况和连带关系,就很复杂了,
陈浩明委婉说:“这件事,我看还是跟罗团长说一声为好。”
郭亮说:“罗青山在杨家河招兵,来不及跟他说了。”
陈浩明又说:“要么我们开个党委会研究一下,再决定好吗?”
高自清是党委委员,陈浩明不想瞒着他去打他老子。
郭亮冷笑:“不。高敬斋是团参谋长高自清的父亲,高自清是党委委员,你能保证高自清不会给他父亲通风报信吗?”
陈浩明连忙说:“这个,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只是,只是我们打高家湾有必要吗?”
郭亮说:“当然有必要。高敬斋是这一带最大的财主,打他,对发动这一带‘打土豪,分田地’的农民运动,能起到带头作用。”
陈浩明犹豫不决:“这个,这件事……”
郭亮眼一瞪:“怎么?肃反小组的决定,在你们先锋团行不通吗?”
这就是直接威胁了。
前一阵子,上一级肃反委员会的领导在先锋团成立肃反小组、派郭亮来担任肃反小组组长的时候,就对陈浩明说过,现在张国焘是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他是中央的全权代表。并明确指示说,“肃反”就是肃清红军中的反革命,是鄂豫皖苏区党和红军的主要任务。还说现已查明,许继慎军长、周伟炯师长都是国民党改组派。许继慎、周伟炯、都是原鄂豫皖苏区领导曾中生、徐向前的老部下。独立师师长周涛,先锋团团参谋长高自清,也是曾中生、徐向前的老部下。
胆小的陈浩明立即表白:“不,不,不是。我们坚决拥护肃反小组的指示,坚决执行肃反小组的决定。”
郭亮说:“那好。你迅速调动一个连,命令他们今晚连夜去打高家大湾高家老屋,一定要活捉高敬斋!”
陈浩明只好点头称是。
郭亮说:“命令部队立即出发。”
陈浩明不敢违抗:“是。”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2 19:57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12 19:59 编辑
第二天早上,郭亮在院子里用手枪练习瞄准打靶。
靶子是院墙上用瓦灰画的一个人头。头像似乎是个女人,有长发。
陈浩明匆匆走进来说:“郭组长,昨晚攻打高家大湾高家老屋的人扑了个空。”
郭亮收起手枪:“扑了个空?没抓住高敬斋?”
陈浩明:“是,高敬斋提前离开高家大湾了。”
郭亮冷笑:“呵呵,他会神机妙算?”
陈浩明:“他确实是提前离开了,可能是凑巧。”。
郭亮说:“在我们突然决定打他的时候,他居然能凑巧提前离开?陈政委,你真会开玩笑!这不明明是高自清给他通风报的信吗?”
陈浩明觉得郭亮的话太武断,因此含蓄地提醒说:“可是,我们没有高参谋长给高敬斋通风报信的证据。”
郭亮只按自己的思维逻辑来推理:“证据?哼,我问你,高敬斋是临时回老家的,而我们也是临时决定打高家大湾的,对不对?”
陈浩明说:“是。”
郭亮又问:“他对我们的军事行动了如指掌,结果他提前走了,对不对?”
陈浩明觉得郭亮的话有问题,只得硬着头皮凭良心说:“他提前走了是事实,但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打他我不知道,我也不能乱说。”
郭亮说:“可我们的军事行动他儿子高自清一定知道!他是团参谋长,他会知道,他能知道!”
陈浩明无语,他知道说也是白说。
郭亮明知故问:“我问你,高敬斋是不是高自清的父亲?”
陈浩明说:“是。”
郭亮给出结论:“那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他,谁会为这个大地主通风报信?”
陈浩明勉强表达出异议:“谁会给这个大地主通风报信,有没有人给他报信,我不知道,也不敢做这个结论。”
郭亮根本不顾陈浩明的感觉:“哼,我代表肃反领导组宣布,立即隔离审查高自清。”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12 21:08
斗地主了;P
问好半醉汉老师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3 10:19
(七) 张国焘剪除异己 白雀园冤魂遍野
共产党领导组织的丁家埠暴动成功后,四乡争相仿效,革命暴动立即在四周成蔓延之势。大别山里,很快就成立了鄂豫皖苏维埃政权。
鄂豫皖苏维埃政权管辖下的地区,当时叫苏区。
鄂豫皖苏区的形势一直很好,不仅大别山中心地带夺取了国民政府的很多地方政权,连山外豫东南、皖西北的大片周边地区都成了苏区,相继建立了根据地,革命形势如火如荼。
可自从中央大员张国焘来到大别山,形势很快急转直下。
张国焘是江西萍乡人,生于官宦家庭,少时在私塾读书,一九一六年就读北京大学,参加五四运动,是北大学生领袖之一。他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就是十二代表之一,被选为中央局委员并任组织部主任,是老资格中共创始人之一。一九二二年一月,张国焘率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远东各国共产党与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被列宁两次接见。张国焘还两次出任中央组织部长,是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第五届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第六届政治局委员、常委。
一九三一年,张国焘参加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回国后,来到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
在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王明打着反对“立三路线”的旗帜,得到共产国际的全力支持。结果王明进了中央政治局,取得了中国共产党中央的领导大权。四中全会之后,王明以中共中央名义,有系统有组织地向全国各苏维埃地区派出中央代表,要直接掌握这些苏区的党、政、军大权。时为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张国焘,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来到鄂豫皖苏区。
张国焘在中共中央资深位高,深知要领导中国革命,真正的本钱是要拥有枪杆子,资格与职位并不是真正的本钱。
但拥有军队并非易事,尤其像他这样的一介书生,别人提着脑袋拼杀出来的武装实力,凭什么给你掌管?这次,张国焘奉中共中央之命,以中央代表的身份直接掌管鄂豫皖党政军大权,早已暗藏私心。他可以堂而皇之利用革命的名义,把鄂豫皖红军,变成一个属于“自己的”武装队伍。王明派张国焘到鄂豫皖苏区来,正中张国焘下怀。否则,张国焘还真看不上这个小小的鄂豫皖山区。
张国焘一到大别山,首先以中央指示为名,撤销了中共鄂豫皖特委。名正言顺地夺了原鄂豫皖特委领导人的权,把他们排斥出局。紧接着,张国焘宣布成立中央鄂豫皖分局和军事委员会,自任分局书记兼军委主席,独揽党政军大权于一身。所任用者,自然是听命于自己的人。
张国焘的这一套做法,虽然引起原鄂豫皖苏区原党政众多领导的不满,包括红四军政治委员曾中生和军长徐向前等人。
但张国焘是中国共产党最高权力机构派来的代表,按组织原则,他们必须服从。
张国焘对鄂豫皖苏区原党政领导人对他的做法口服心不服,心里是有数的。
这些人对他来说,就是隐患,就是威胁。不把这些人整下去,张国焘想在鄂豫皖苏区唯我独尊就很难。
鄂豫皖苏维埃根据地的许多领导人,都是战功卓著的红军将领和久经考验的革命领导人,在地方和红军内享有很高威信。想把这些人整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恰在此时,王明秉承共产国际的旨意,从上海频频给张国焘发来指令,要求在红军内部开展“肃清反革命”运动。
张国焘要独揽大权,剪除异己,而中央正好要求在红军内部开展“肃反”,两下里一拍即合。王明的“肃清反革命”运动,正好为张国焘剪除异己提供了一个光明堂皇的理由。
但要把那些享有很高威信,在军中一呼百应、战功卓著的红军将领和地方党的领导人打成反革命,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也不行。张国焘明白,在流寇式武装割据的地盘里,处置这些领头造反的将领,一旦不慎,就可能激化矛盾,促成兵变!那样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
对张国焘来说,能抓住这些人“反革命”的把柄,弄到他们“反革命”的事实,才是特别重要,特别需要的事情。
为此,张国焘以红军保卫局的人员为基本骨干,专门成立了“肃反”领导组,采取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方式,搜集这些人的“反革命”材料。规定各级“肃反”领导组,由中央分局直接领导,任何人不得过问。实际上就是“肃反”运动,只能听他张国焘的指挥。
冥冥中苍天无眼,些许是天意,些许是机遇,张国焘心想事成,老天竟成全了他。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3 16:19
当时,皖西麻埠(今安徽金寨县境内,已成库区被淹没)的箭厂河,设有鄂豫皖红军的后方总医院。医院里住的除了受伤的红军官兵,还收治了上百名受伤的敌俘。这些敌俘伤势治愈后,有几十人参加了红军。但他们很快对红军艰苦、劳累而又危险的生活厌倦了,也忍受不了红军铁的纪律。这些俘虏后悔了,他们私下里满腹牢骚,一肚子怨言。结果,一人领头串通了几个想逃走的人,计划在红军医院的饭菜里投毒,然后夺取武器打回国民党部队,立功赎罪。
他们乘司药员没注意,偷了医院药柜里的毒药。但投毒的人在食堂实施投毒时,事情败露,被红军战士发觉生擒。
投毒者被押到政治保卫总局审讯,熬刑不过,供出了那个领头人。这个领头人来不及逃走,被抓后自知必死,却反咬毒药是医院药库的司药员给他的。
司药员叫陈桂兰,是红四军第十师二八团团长潘皈佛的妻子。当天,陈桂兰即被抓到鄂豫皖中央分局的保卫总局。保卫总局的审讯人员对陈桂兰进行严刑逼供,捆绑毒打,还要将滚烫的桐油浇到她的背脊上!陈桂兰熬刑不过,无奈“招供”说:“我和潘皈佛是改组派派来的。”
“改组派”是国民党派系之一,一九二七年“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内汪精卫派与蒋介石派企图在反共的基础上进行合作,但内部又发生矛盾。汪精卫、陈公博等组织在野反对派,标榜重新改组国民党,被称为“改组派”。
陈桂兰自己“供认”出她和她的丈夫潘皈佛是“改组派”派来的,还能有假?保卫局的人十分震惊,愈加要追根问底。他们又逼问陈桂兰具体是谁派来的?陈桂兰无法说清,刑讯者却不依不饶。于是,陈桂兰又乱供说是“李荣桂”派来的,李桂荣当即被捕。
李荣桂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是鄂豫皖军委参谋主任,正师级干部。这个刚过三十岁的皖西汉子并不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但在保卫总局那些抓肃反人员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下,那种求生无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摧垮了他的意志。李荣贵被屈打成招,按诱供供认说“鄂豫皖红军改组派有一个军事委员会,许继慎、周维炯、高建斗等九人为委员,许为主席。他们密谋要把红军拉到长江边,于九月十五日举行反叛,投国民党。”
许继慎、周维炯何许人也?
先说许继慎。
许继慎,原名绍周,字谨生,一九零一年生。安徽六安青山乡土门店人。一九二一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三年由柯庆施(时任上海大学国民党筹备委员)介绍加入国民党。一九二四年春由薛子祥、岳相如(均为国民党上海大学党部负责人)推荐投考黄埔军校,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二队,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二五年起任安徽省学生联合会常委兼联络部长,黄埔军校支部候补干事。是该校青年军人联合会骨干,也是当时在军校颇有影响的进步组织“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毕业后任排长、第三期入伍生队六连副连长、连长、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三师第七团党代表办公室少校干事,学生队队长、广州国民政府高级训练班第二中队中队长,团代理党代表,参加了第一、第二次东征。一九二六年五月任叶挺独立团第二营营长、武汉中央军校第十四队队长,参加北伐战争。在攻打平江、汀泗桥、贺胜桥等战役,升任第四军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参谋长、第十一军二十四师七十二团团长。一九二七年五月负重伤往上海医治,并从事秘密工作。汪精卫武汉国民政府叛变后,曾以独立师师长的职位作诱饵,妄图策动许继慎叛党,被他断然拒绝。
许继慎一九三零年三月被党中央派往鄂豫皖苏区,任鄂豫皖特委委员,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军长兼前委委员。领导整编鄂东北、豫东南、皖西三块根据地红军,实现了鄂豫皖红军的统一领导和指挥。一九三一年一月第一、第十五军合编为第四军后,先后任第十一师师长及红四军前委委员,第十二师师长,皖西军委分会主席。取双桥镇大捷,首次全歼国民党军一个师的胜利。
再说周维炯。
周维炯,安徽金寨人(旧属河南商城),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在其舅父的资助下,幼入私塾、小学,后入汤家汇笔架山农校。一九二六年春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二七年初考入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大革命失败后,返乡秘密从事农民运动。一九二八年任中共商南区委委员兼团区委书记,同年打入民团当上丁家埠民团分队教练。一九二九年三月任中共商(城)罗(田)麻(城)特别区委委员,同年五月六日以丁家埠为中心的立夏节起义,周维炯负责军事指挥。起义成功后,各路起义队伍会师斑竹园,建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一军三十二师任师长。旋即率部清剿根据地周围反动武装,迅速建立区、乡苏维埃政权和地方武装。粉碎了敌人“鄂豫会剿”,巩固了赤区,扩大了红军。十一月中旬率部东征皖西,支援六(安)霍(山)起义,十二月下旬参加了指挥解放商城战斗。一九三零年初率红三十二师三进皖西,开辟新区,和红三十三师组成前敌指挥部,任正指挥长。率师横扫麻埠、独山残敌,创建了皖西革命根据地,使之与豫东南革命根据地联成一片。三月任红一军第三师师长,五月率师攻六安、霍山。先后收复流波、麻埠等地,并于六月第三次打下霍山城,歼敌地方武装千余人。七月又挥师南下攻克湖北英山县城。十二月率师远程奔袭金家寨,全歼守敌第四十六师一个营和反动民团共千余人,缴枪千余支,粉碎了敌人对鄂豫皖根据地的第一次“围剿”。一九三一年初,率部参加了双桥镇战斗,活捉敌师长岳维峻。八月率部连克英山、浠水、罗田、广济等城镇,建立了以英山为中心的英(山)罗(田)蕲(春)太(湖)大片红色区域。
其余的人可想而知,都是赤胆忠心的革命者。
按李桂荣的“供词”,他们竟然都是“改组派”!这自然是件惊天大事,保卫总局和抓肃反的负责人不敢怠慢,将李荣桂的“口供”立即报告给张国焘。
张国焘一听许继慎、周维炯、高建斗等人是“改组派”, 而且“改组派”居然还有一个军事委员会,他们密谋要把红军拉走投靠国民党,心内为之一惊。
震惊之余,张国焘暗自笑了。
别看逼供的人和招供的人都煞有介事,把许继慎、周维炯是“改组派”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张国焘心里清楚,像许继慎、周维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投靠国民党的。红军内部,也不可能有国民党的改组派。
但张国焘有自己的算盘,他要拥有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武装部队,这样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还可以取王明而自代之。
张国焘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到了。有了李荣贵这样的口实,就可以以假作真,假戏真做,清除掉这里一大批对自己心中不服的将领。你许继慎、周维炯就是浑身是嘴,我就是不相信!你能奈何与我?
李桂荣被屈打成招的口供,成了张国焘赖以剪除异己的杀手锏。
许继慎、周维炯威信太高,当时鄂豫皖苏区的人都知道许继慎、周维炯的大名,而不知张国焘是谁。这也就犯下了功高震主的大忌,埋下了祸根。
张国焘立即命令对李荣桂的口供进行严格保密,严禁任何人接近李桂荣,并要保卫总局加强监护这个重要的“活口”证人,防止其外逃或自杀。
事有凑巧,红军总医院的投毒案发生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更为复杂,对张国焘要借刀杀人更有利的事情。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14 20:43
边看故事边学历史,问好半醉汉老师{:soso_e181:}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5 01:05
南京国民党特务头子、时任中央军校政治部主任的曾扩情,与许继慎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同学。曾扩情阴谋挑唆离间鄂豫皖苏区高级领导的关系,经过蒋介石特许,写了一封精心编撰的劝降信给许继慎,指派两个心腹特工潜到英山县城去找许继慎。这两个特务来到英山红军驻地,有意公开对站岗的红军战士说,我们是中央军校政治部的人,从汉口来的。我们曾扩情主任是你们许师长的旧交,他给你们许师长写了一封信,我们是送信的。
红军战士把两个特务被带到许继慎面前,许继慎看了曾扩情的亲笔信后,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许继慎下令将其两人逮捕,然后把信交给师政委庞永俊。庞永俊看了信后,肯定地说“这是敌人的离间计!”并问许继慎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许继慎心底无私,未多思索,立刻说:“马上把他们两人和这封信件,一起都押到军部去,由军部处理。”
两名特务和曾扩情的这封策反信被送押到红四军军部后,红四军政治委员曾中生和军长徐向前非常重视,两人亲自主持审讯后,都认为这是蒋介石和曾扩情玩弄的离间计。
要是在以前,要么大度地把这两人放回去,以表轻蔑;要么把两人杀掉,以表愤怒。但现在中央有全权代表在,曾中生和徐向前都不敢擅自处理,只能派警卫排将其二人押往中共鄂豫皖分局,把人和信交给张国焘。
曾中生亲自给张国焘写了一封信,特意例举了许继慎忠于革命的一贯表现。他明确写道:“继慎决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明显是曾扩情玩弄的毒辣阴谋,企图离间和破坏我们革命事业。”
这件事情的发生经过和事实,就是一般人也能看出来是国民党并不怎么高明的阴谋诡计。然而,这却成了张国焘剪除异己的口实与证据。张国焘如获至宝,有了这件事,再加上李荣桂的“口供”,已经可以有理有据地实施自己萌生已久的阴谋了。
张国焘亲自主审这两个人,为堵人口,特意要曾中生、陈昌浩等人到场听审。
陈昌浩是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兼共青团中央鄂豫皖分局书记,对张国焘言听计从,是鄂豫皖苏区的肃反干将。
审讯中,这两个特务承认这次潜来苏区,是奉曾扩情之命运动许继慎倒戈,并一再分辩说:“曾主任派我们前来,只是送信,了解一下许继慎的意向,没别的任务。”
张国焘却表示不相信,突然命令用刑!
早已安排好的行刑人员,立即从火盆里抄起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要按在一个特务身上。
通红的烙铁横在胸前,在一瞬间,一个特务作出了迅速的抉择。他明白,对方的不相信事实,未加深问便要动刑,其实是一种暗示。如不顺着审讯人想得到的口供说,就会受到酷刑。于是,他试探着说:“许继慎他们本来就是改组派的人,曾扩情派我们来就是联络他的。要他把红军部队带到长江边举行暴动,归顺国军。”
这与李荣桂胡乱招供的“改组派有一个军事委员会,许继慎、周维炯、高建斗等九人为委员,许为主席。密谋把红军拉到长江边,于九月十五日举行反叛,投国民党。”的供词正好吻合。
张国焘暗喜,而在场的曾中生却万分震惊,不敢相信。
张国焘继续追问:“除了许继慎,还有什么人?”
这人不得不把谎言编下去:“还有十一师的周师长,还有十二师的肖副师长。”
“这些改组派的人,谁是头?”
“许继慎是第一,周维炯师长是第二、肖副师长是第三。”
就这样,张国焘得到了第一手“证据”。
为了以假乱真,像那么回事,张国焘还一本正经地问:“你们有什么准备?蒋介石给许继慎许了什么愿?”
另一个特务也听出名堂,于是就顺着张国焘话音说:“国军有一艘兵舰会开到长江口等候接应,蒋主席说事成之后,将投诚部队编为第十四军,委任许继慎为军长,周维炯为副军长,并奖赏大洋三十万。”
这人的供词,与李荣贵的供词,也大致一样!
张国焘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暗喜。此时,他要陈昌浩和别人继续审问,自己则心满意足地走出审讯室。
有了这些反革命“事实”,出了这么多叛变投敌的“大事”,红四军政治委员曾中生被撤职,红四军政治委员的职务由陈昌浩接任。之后,曾中生名义上还参与中央分局的领导,实际权力完全被架空。
张国焘为防止发生意外,打乱红军原有编制,重新掺沙子混编干部。明令军长徐向前只能过问军事,不得过问其它。
做完以上事宜,张国焘名正言顺地,大张旗鼓地开始在鄂豫皖苏维埃地区,展开大规模的肃反运动了。
作者: 筱欣奕奕 时间: 2015-2-15 13:12
张国焘的故事,学生时候专门关注过,中共缔造者之一,后来投了国民党,晚年在加拿大度过。
拜读老师作品,继续关注张国焘:lol
作者: 王根生 时间: 2015-2-15 20:29
写的太好了,欣赏,只是一点,时代环境感在描写中没有凸显出来。小说反映的是典型环境下的典型人物。
作者: 王根生 时间: 2015-2-15 20:39
因时间关系,我没看完先生的作品,但先生的作品至少吸引了我。我喜欢先生的作品,基本上是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作品有很强的故事性。吸引读者,这样的革命题材的文学作品已经不多了,现在的革命主题的文学作品大都很媚俗,很多作品神话个人作用,歌颂个人英雄主义的作品,满足了观众猎奇的心态。而先生的作品比较真实。历史性强。如果说有不足之处,我觉得,人物描写大都采用语言行动手法,手段稍显单一了。看先生的作品,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吕梁英雄传》,风格太相似了。祝先生新年快乐!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6 02:06
谢谢!
作者: 半醉汉 时间: 2015-2-16 02:07
谢谢,谢谢关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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