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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夺丁地[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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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蕞尔小民
时间:
2015-1-30 12:12
标题:
夺丁地[中篇]
夺丁地
[
中篇
]
四、为活计 相爭新涨地
博生死 血战西海滩
几十年过去,果然印证了陈景泰之父的预言,从五甲渡直至西海滩东部,年年坍塌。若遇大水年份,坍塌更为厉害,一朝大雨,倒去几十亩地是常事。而西海滩西边,却在火速淤涨。吕家埠人家家念佛,感念“涨”神菩萨保佑,保佑土地涨起来、涨起来--------。他们筛选出一种植株高大,不怕盐碱,不怕荒草,而且产量奇高的黄豆品种:细青豆。可粗种少管,春末下种,冬初以前收获。中间无需管理。虽稍受水淹,却也无损,犹适于野蕪子沙地〈新涨沙地〉。不须开垦,只要将种子用豆刀种下去就成。野蕪子沙地要多少地有多少地,只要你有力气种。到秋收后,家家户户堂前,叠起了装着粒粒滾圆、绿玉珠般的细青豆的大麻袋。反观章家、西华,土地倒去很多,有几户人家丁地几乎全部倒光,因之生存受到威胁。想去西边野蕪子沙地上垦种,又被吕家埠人趕了回来。眼看著那些涨地者,有如此收获,气鼓不平。实在无可奈何之下,往往联合倒地农户,少则几人,多则数十人,往那些新垦地上,蜂湧而去。见瓜摘瓜、见豆拔豆,满載而返。那些新垦种者,猝不及防。人不在,自不必说了,倘若人在,亦是对方人多势众,奈何不得,也只眼睜睁地看着他们掠夺一空,呼啸而去。为此三大宗族之间,爭吵、打架、交涉、谈判、官司,闹得不可开交。章家、西华联名上告县衙,新涨地应三家均分,以补偿倒坍失地。可每次诉讼,吕家埠人总是拿出那大员簽名之字据为憑,章、顾(西华)两族总是败诉。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章、顾两族,忍无可忍,终于組成联军,约定在西海滩向吕家埠人开战了。
這日,天空阴霾密佈,曹娥江波涛嗚咽,对江称山雾霭遮挡,西海滩上鹭、雀绝跡,跳跳鱼、毛驼蟹们不願看到人们互相残杀的惨象,都不知躲到哪去了。
一清早,从章家到吕家埠的塘上,三面破锣同时响起。“咣、咣、咣、咣”的声响,揪人心肺。只见各家各户青壮男丁,各执兵器,甚尔有铁耙、禾叉者,齐集于塘路顶上家族的大旗下,等候族长训话。那些老弱妇幼,送丈夫、儿子上塘后,都聚在塘路脚下,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的亲人。新媳妇们在暗暗地哭泣,老婆婆们不住地唸:“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白发蒼蒼的老头,不住地叹气:“何时了呵,何时了呵!”只有小孩不解事,以为是迎神赛会,觉得有趣,在塘路坡上跑上跑下,甚至于翻跟斗、竪蜻蜓。族长老太爷颤巍魏地站在大旗下训话,无非要男丁们为整个家族利益,格守族规,奋勇向前,不遵守族规者,将无情处理云云。训后放铳三声,大旗开拔,呼啦啦向西海滩方向而去。
到得西海滩开阔之处,三方几乎同时到达。章、顾联阵,吕家埠人手虽少,却也不怯阵。先由各方能言巧辯之士,互说己方有理,对方有逆天道。后由各方善骂之辈,出阵大骂对方不是,互相揭短,引来双方轰笑。文斗才罢,武斗登場。双方各派悍将上場,或板槍对刀,或棍棒对耙,各各施展所学招数,务必取胜以博颜面。余者拍掌蹬脚地对骂,骂到后来,互相火气上升,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各举傢生,捉对儿厮杀。天可怜见,这三族之中,互相婚配,依亲带戚者,占三分之一以上。今日有翁婿相见者、郎舅碰面者、姑姪相逢者、舅甥遭遇者,全无了往日礼数,只知道今天拚命。你一刀,我一槍,你一棒,我一耙,镗叉夾脚梗叉来,朴刀掠大腿砍到,流星锤专招呼膝盖,三截棍硬要敲小腿。只杀得风啸啸兮日无光,天昏昏兮地沉沉,祖宗哭兮神鬼号,不知爹娘在何方。有伯伯留情、伯伯留情之声,有舅舅饶命、舅舅饶命之喊,有著槍者惨呼,有中刀者哀号。這人寰悲剧,正在开演。想必天也不願睹此惨剧继续,突然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白亮亮闪电、照著失去血色的灰臉狰狞,霹雳雳雷霆、震得发虚的双脚乱抖。一場倾盆大雨,冲刷了地上的血污,冲光了身上的戾气。偃旗息鼓,挾槍拖棍,背耙抱刀,狼突豕奔,负扶伤者,各自回村,一場闹剧,就此收場。
这場争斗,添了几十名伤员,三族都有。三族中互有姻亲来往者,闻知亲人负伤,免不了提著火煺老鸭,上门探访。昨日里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日里却床前探候,嘘傷问疼,温言软语。虽说族规严厉,但却割不断亲情。
此事惊动官府,上虞县衙派员调停处置。划西海滩部分予章家、西华,暂时平息了大规模的械斗。不过,小磨擦始终存在。如此一晃又是几十年过去了。
五、练武功 两族出英雄
起风潮 独涨鲶鳎渡
经上次县衙调停,章家人得东部,从夏大丘、下猪头丘至上猪头丘以及南延之江滩新涨地。中间归西华,桕树牆以南的北海底、南海底、塗子墩、烂船底以及南延之东部西海滩,却与吕家埠紧邻。倒把章家跟吕家埠基本隔开了。
这西华,虽有桑、金、胡、王、赵、顾六社,顾姓倒占了大半。顾姓自宋朝定居西华以来,虽以耕读持家,但文风鼎盛,素以儒业为重。宋、明、清三朝,朝朝大官迭出,代代进士无数。因在外做官或经商的多,故而不太注重耕作,族房中对丁地沒有象全靠土地的章、吕两族重视。又因一族六社,于团结方面,自沒有那两族紧密。所以在平时有关土地争执方面,显见吃亏。但对耙棒会却也甚为重视,当时西华有个绰号叫豹子头的英雄,生得豹头环眼,活脱梁山好汉林冲林教头模样,却也做了西华耙棒会的教头,成为赫赫有名的拳术大王。
而吕家埠此时(己是清朝末期),出了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文、武秀才吕聘侯。他文有文才,武有武功。四书五经,背得滾瓜烂熟。十八路防身拳和三十六张肃子施展起来,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他急公好义,不惜花费,结交他的同寅,同科武秀才,常来吕家埠,谈枪论棍,切磋武艺,十分投契。只是他性格固执,脾气暴烈,行事未免霸气。因而他自诩为“江南第一霸”。
這一年,风潮〈台风〉特別结棍。八月初的一场七日风潮,从起势到扫尾,狂风骤雨足足七天。这最后几天,虽说风弱了点、雨小了点,但新昌嵊县水下来了,其势如千军万马从东直扑西海滩。桕树牆外北海底、南海底、塗子墩烂船底等小丘,筑起的一些露水墙,都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最先缺口处,冲击出一个个大池潭,头丘倒进叫头丘潮冲潭,二丘倒进叫二丘潮冲潭。丘外面的野蕪至沙地,遇到汹湧的江水,卻如刀划豆腐样的、一倒一亩、一倒一亩。一场大水过后,一直倒到保江塘外,野蕪子沙地荡然无存。风潮过境了,那江水还在肆虐。被它亲吻一下,象二、三层楼般高的土块,“轰然”一声倒入水中,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這些泥土,都被大水搬运到它的背面,秀鞋底那边去了。等江水复落江道后,原来的绣鞋底变成了一条头、尾很小,肚子扁扁的鲶鳎鱼,故以后称这丘为鲶鳎塗。而西华人那在野蕪子沙地上的丁地,则无处可找了。
六、驱悍马 秀才逞霸道
送灵药 郎舅敘温情
于是,西华人要到鲶鳎塗的野蕪子沙地去种,吕家埠人不肯,双方協商、交涉、吵架,闹了几年也解决不了。又只好诉诸械斗。双方互下战书,约定日脚、地方,准备互决输赢。
这壁厢,西华族长命豹子头操兵练将,整顿器械。那壁厢,文、武秀才吕聘侯大撒英雄帖,遍邀同寅好友前来助阵。這些武秀才们各骑雄峻白马、黑马,前来吕家埠,约有五、六匹之多。聘候吩咐村民于隐敝处好生饲养,听候调遣。
是日,双方在两族田地交界处:九乡墙两边列阵。双方呐喊后,西华豹子头首先挺身而出,只见他:短装打扮,结紮利索,豹头环眼似翼德,身高八尺比林冲。立于阵前,岳峙渊渟,端得一条好汉。聘侯一看,不敢大意,忙传令命大弟子出战。此人忘其名字,只知其后代玄孙叫阿庚店王,曾做过电工。我们故称之为阿庚格太太。阿庚格太太来至阵前,抬头一望,不觉惊叫一声:“姐夫!是你?”豹子头轻叱一声:“阵前不得认亲,放手来吧!”言毕,一个洪拳起手,摆好门户,迎战对手。阿庚格太太只好硬起头皮,用武秀才精心传授之三十六张肃子手交战。姐夫郎舅,起先各有保留,时间一长,不觉性起,使出真实本领,各以性命相博。战至酣处,豹子头忽变拳路,以先祖明朝武状元景元公秘传撸拳迎之,只見他双手一张一合,一上一下,一撸一捋,阿庚格太太从未见姐夫施展过这等手段,大吃一惊,眼一花,左手吃他一把捋住,一上一下,“啪”的一声,肘骨己是断了,尚喜姐夫手下留情,否则连整个手臂都要废了。紧跟著一个扫堂腿,阿庚格太太右腿腫起老高,躺在地上起身不来。
吕聘候见状,大吃一惊。忙将手指按于唇上,唿哨一声,从九乡墙塘脚,奔出六、七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马上都骑著位武秀才,手执长抢,一齐向西华阵中衝突过来。豹子头毕竟是血肉之躯,自知不敌,只得落荒而走。一帮西华男丁,见教头走了,又见吕家埠马队,气势汹汹而来,当下齐齐呐喊一声,往东田野中四散而奔。吕聘候见对方己被驱散,遂命人抬了阿庚格太太,得胜回村。一面安顿给阿庚格太太治伤,一面招待助战朋友。
豹子头败阵回家,闷闷不乐。妻子甚是贤慧,一面整治酒菜,一面动问交战情况。得知弟弟负伤,暗自伤心。姐弟俩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姐姐扶养成人,姐弟感情甚深。但丈夫为族中利益,大义而为,不便责备,只得強忍珠泪,服侍丈夫。豹子头心知肚明,好言宽慰贤妻,说家藏明朝武状元顾景元景元公遗传治骨折灵药,一搽骨折立愈,且无后遗之虞,明日送将过去。妻子一来恐今日丈夫打头阵与对方争斗,明日前去,恐遭不测,二来弟弟傷情如何,委实放心不下,故提出要与丈夫同行。当夜夫妻商量停当,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夫妻俩收拾打扮,从自家鸡笼中抓了两只大阉鸡,另备一只金华火腿。豹子头拿出秘藏灵药,贴身放妥。西华到吕家埠不足三里之遥,夫妻俩片刻即至。行至吕家埠洞桥头,只见姪儿小宝与一邦孩子,在洞桥头跳水洗澡,心下大慰。小宝见姑妈、姑爹到来,拍手嬉笑,叫过姑爹、姑妈后,拿著姑妈给的糖果,欢天喜地地迎接客人到家。才至家门,弟媳面带笑容迎了出来,夫妻俩大为放心。进入房中,妹夫掙扎要起身行礼,姐夫忙用双手按住,察看傷情,见己上了吕聘侯送来之药,腿上红肿消了不少,手骨骨折处用夾板固定。豹子头小心翼翼地清除原敷之药,敷上自己带来之灵药。阿庚格太太只觉一阵凉意从傷处直透心窝,有说不出的受用,精神为之一振。一面姐夫、阿舅,床边谈心,一面姑嫂拾掇晏飯。正当姐夫给阿舅讲解如何破解撸拳之法时,门外一粗门大嗓:“徒儿,为师看你来了!”一阵风起处,闪进一高大汉子,却是吕聘候看望徒弟来了。豹子头和武秀才一打照面,均是一怔,甚觉尴尬。昨日阵前相见,分外眼红,今日堂中厮会,双方恭手致礼。“久仰,久仰!”“久仰,久仰!”俩人早己闻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此时,家宴己备,俩人互让入席。席间谈论槍棒拳术,甚为投机。讨论及如何解决丁地争执,聘侯言为两村共享安宁,願与族长商议,在西海滩高地,辟地建村,安顿失地多的贫民,以利就地耕种,兼可减少两村直接冲突。豹子头亦认为此议甚妥,回去禀告族长定夺。俩人均为放下心头大石,而宽怀大笑。自此俩人成为莫逆之交。
嗣后两村果照此办理,在西海滩北部,产生了一个小村莊,后章家亦有人家搬来,遂成气侯,此村即如今之外五甲也。而吕家埠、西华从此后无甚重大械斗发生。当然,小磨擦是免不了的。欲知后事如何,且观下篇分解。
作者:
独享独行
时间:
2015-1-30 13:03
你的资料可以成为地方史了。
作者:
三叶草
时间:
2015-1-31 12:15
当作章回小说读了,其中民情、亲情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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