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歌文学社区
标题: 八里桥 [打印本页]
作者: 原州寒墨 时间: 2013-7-17 14:48
标题: 八里桥
八里桥
她像一只争夺爱侣而败下来的火鸡,冗拉着头,用脚底摩擦着马路缓缓前行。马路上,的每一辆汽车都让她意乱心烦。那一道道,一缕缕的灯光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地:洒在她蓬乱的头发,照在她黯然无神的瞳仁,又落在她那件散发着霉臭味的T恤上。
走至渠畔广场,两旁传来优美的慢四舞曲。这支舞曲,撕破了她已短路很久了的思绪,曲子的旋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谙熟。是啊!这支舞曲在师大上学时,她和他常去广场跳的。今天,竟能在这里听到,她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思绪随着优美的旋律荡在那记忆的河,那河水像他缠绵的吻,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安全。当舞曲散尽时,她变得慌乱了起来,她使劲地摇着那乱腾腾的长发,像似试图用长发拦住那寥寥余音。谁知,没有拦住舞曲的余音,却将那一窜窜的眼泪甩入切换后陌生的曲调中,她发狂似地喊了出来。声音追赶着眼泪,眼泪落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又送走一串串的面孔。
清醒过来时,她又拖着步子走到渠畔。她走到路灯下的一条长凳跟前,像一滩泥瘫坐了下来。是啊,真的没有力气了。快三天了,就吃了两包烤馍。模糊的视线里,那一群群的飞蛾绕着路灯,让灯昏暗了许多。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际飘过:我也是一只飞蛾,只是我扑向的不是灯光,而是熊熊的烈火……
这次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一)
她生在隆德县的一个小乡村,那年她有幸考进南方的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她的男朋友说自己得留在南方,并且父母执意要求他放弃她,他不能娶一个背负着高额助学贷款的女孩回家。分手了,满怀气愤与悲伤的她,一张火车票将自己带回了生她的黄土高原,也带回了她的幼稚。她叫罗海珍。
起初,她在距家不远处找了一份民办教师的工作,在西吉县的一个小山村。工资待遇是九百元每个月,在2009年,这样的民办教师待遇还是可以糊口的。她觉得和这帮天真可爱的孩子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她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十分的满足。再说了,还可以时常回家帮父母干些农活。没多久,繁忙让她忘却了那个南国的城市,那个给她恋爱,又让她失恋的城市。
在第二学期的一个星期天,她接到了偿还助学贷款的通知。这个通知让她第一次辗转难眠,踌躇万分。第二天,她第一次请假回家。
因为下午上课,赶到县里已经没了回家的便车了。她从黄昏走到月亮都有些疲惫,还有好几里的山路。秋末,黄土高原的夜,除了一阵阵渗骨的凉,也就只能从若隐若现的灯光里识辨一个个坐落在山沟沟里的村落,凭着记忆,她在夜里摸索着。一条条塑料地膜,与蹲在高低不平的地砍上的一簇簇黄蒿一同作响,嗖嗖地停没了。而海珍只想着怎么向父亲提及,以至于忘了黑夜的恐惧。
大约已近十一点,她才到家。给劳累了一天的父亲说明了回家的来意。父亲沉思了一会儿,便让她和母亲先去做点儿饭吃,明天回学校去。后天他再去学校找她。
天微亮,母亲老早就烙好了油旋饼,打好了荷包蛋等着她起床。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有睡得着。母亲叫起了她和父亲,让她父亲也吃点儿,然后用摩托车带她去县里坐车回学校。一路上,她坐在父亲的背后,将脸贴在父亲宽厚结实的背,隔着那蓝色的粗布外衣,在摩托车的声音里搜寻者父亲的心跳声。是啊,她听到了,是那么有力!那声音,也曾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南国听到过,可是那个男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而这个男人的心跳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这么跳动着,从来都没有远离过自己。
到了县城客运站门口。父亲让她看着摩托车,然后到商店买了瓶“康师傅”果汁塞到她手里,又骑上了摩托车。车发动后,父亲转过头说:“你先去学校好好上课,之后我给你送到学校里去。”
看着父亲走远了,她也就进站去买了张去隆德县城的票。一路上,车轮时急时缓地再路上前进着,小客车时不时地像初生的牛犊在圈里发狂,把车里的每个人弄的翻心倒肺,而她却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想起了她的大学,想起了一起玩耍过的姐妹,想起她四季葱翠的校园,想起了她一次次荣获奖励时的兴奋,想起了她那个要不可及的梦想,也想起了他……
都过去一年了,她也曾想着凭她的学历和成绩会谋得一份像样的工作。可还是没有任何进展。都工作这么久了,可还贷的事还要让父亲操心,他都那么老了,弟弟还没有结婚。想到这里,她的脸火辣辣的,她拧开那瓶果汁抿了一口,又慢慢地拧上瓶盖。她有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要求加薪。
到了学校,学生们还没有放学,她又去上了一节课。下午吃完饭,她去找了校长,将她那“可怕”的想法告诉了校长。
“一千二?这可不行啊,教育局是有规定的,你是民办教师,九百块已经很高了,你是知道的,附近的几所学校还没有这高呢。再说了,我们这穷沟沟里的民办教师有个初中文凭就够了,高中文凭已经是大材小用了。教育局上次开会也说了,需尽量减少教育开支,减少不必要的浪费。你只是顶替李老师的职位,等于是他聘用你。他去市里上班,开销大,这里面的另一份工资他还得用来养家呢。我看你这丫头还不错,好好教。等其他地方的工资涨了我们还是会给你涨的。你好好考虑考虑。”话罢,就回宿舍休息去了。而罗海珍却像僵尸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始终都未插上一句话。
第二天中午,父亲如约而至。带着十来个酥馍来到她的宿舍,海珍给父亲倒了杯热茶,将父亲拿来的酥馍取出来两个放在碗里,她不敢抬头望着这个把她养大成人的父亲。不,不算成人。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就连自己也听不清。父亲拿起酥馍掰了半边吃了起来,他知道女儿的心思。毕竟站在跟前的是他的宝贝。
坐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父亲开口了。
“这是一千三,你先打过去,剩下的过几天我再给你想办法,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你好好地把你的书教,这事情你就别上心了……我得先回去了,你把自己别亏了,冷了晚上就把电褥子铺上,吃好一点啊!”说着便跨出了宿舍门。
“大(爸爸)……”就喊出一句,海珍便哭的出不来气了,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哭泣。
父亲又转身回来,摸着女儿的头安慰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眠。
“是啊,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父亲花钱供养上完大学,自己却在这里拿着九百块钱的工资,还让父亲替我还债,我对得起谁?这样的工资,何时才能还清?还是走吧。”
她又想起那些在网络上被狂骂的支教逃兵,她又退缩了。教师,为了这个职业,她选择了师大。如今,她是这般地留恋这些孩子……
第二天,她终于做出了决定:下个月就走。她先是到县上把助学代款打了过去,然后回到学校给校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校长只是叹了叹气,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转眼间,已经是次月初了。接替她的是一个小她一个头的女孩,从那女孩口中得之,女孩上过高一,校长给她八百块每个月的工资。就这样,她在孩子们不舍的眼光中离开了她的第一份工作,离开了她的孩子们。
(二)
初来凤城,她有说不出来的喜悦。是啊 ,毕业后直接去黄土高原的那个山沟沟都快一年了。现在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而她也希望这个有着西夏文化的城市能早点接纳她。
已经下午了。在银川没有朋友的她,找了好多旅店才找到南门的一家三十元的旅馆住了下来,然后去吃晚饭。饭后,就去她已久别近一年的网吧。南门附近的网吧可算是鱼龙混杂,她本想掉头回旅馆的,可还是留了下来。想想自己只带了一个月的工资,当下最重要的是找一份工作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也只有网络可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在师大,她是学行政专业的。当她输入关键字,出来了很多行政管理工作,可仔细看过之后便蔫了下来:从事行政工作两年以上。有的甚至提出有驾照优先的奇怪条件,而工资方面更让人吃惊,一千七至两千三不等。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要求经验的行政助理的工作,可实习工资只有一千三,实习期半年。她又浏览了几家招聘办公文员的单位,可工资没有上两千的,且对工作经验要求很严。算了,做份个人简历发上去,再投他几家公司碰碰运气。
夜有些深了,疲惫的身体一直催促她回旅馆休息,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食宿问题,来这里才半天,已经花了六十多块了,真不知道七百多块钱还能撑多久。她登上赶集网,像一头不知道疲惫的驴子从第一行走到最后一行,从第一页又跑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属于她这个赤贫阶级的房子,她没能想到凤城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是这般的高贵。
南门广场的夜景挺美,灯光也恰到好处,就算是海珍不愿意带着这样的心情去欣赏它。那远处的仿天安门建筑的城楼上,毛爷爷的笑容依旧灿烂。可此时的海珍每次回头都觉得那是在嘲笑她的资本主义倾向。还是回旅馆好受点。整夜里,她想着:得办个手机卡,得买件秋衣,得找个住处……
三天过去了,还没有一家公司给她打电话。她也出去找了,满墙贴的广告:不是保险,就是公关,不是服务员,就是清洁工,要么就是无痛人流之类的医疗广告。一天天地过去了,口袋里的钱也一天天地少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样下去不行。
第四天,她进了老城的一家火锅店。工资还算让她满意,一千二,还包食宿。她想着,明年可能会好点儿,先打发了这个难熬的冬天再说。
(三)
匆忙中的日子总像那离弦的箭,又仿佛似那顺风的船。不觉间,已是春风满园、莺歌燕舞。这是个美丽而让人充满着幻想的季节。海珍觉得自己也像似被春风复苏了,整个身体都被一种神秘的元素所支配着,让人激动不已。
那天,她破天慌地将自己那乌黑长发做成了棕色小卷发,虽说算不上美若天仙,但那棕色的小卷发,长长的眼睫毛,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黑白镶嵌的格子衬衫,经典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板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烁,是啊,也该打扮打扮了,记得在那个春光色满园的夏季,她正是披着这样的小卷发,认识了他,也是披着这样的小卷发来往于宿舍与图书馆之间。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个骨胳都在歌唱,这个喜讯让她有些兴奋不已。这的确应该庆幸,她有了新的工作。
星期一就要上班了,她想,得找个新的住处。说真的,她也不想呆在那个十几个女人一起呆着着的房子了。她在“凤城”找了一整天的房子,可每处的房子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是啊,一千五的工资,最低五百元以上的房子。合租嘛!有没有人。无奈之下,她记起了朋友小陈的那句话。给小陈打个电话吧!她和男朋友住的房子只有四百余元,那样还可以勉强支撑得住。
海珍按着小陈所说的地址,来到北京路旁的一个村子。村口到处都张贴着各式海报,当然“无痛人流”之类的医院广告在何处都是独占鳌头,作为一种文明与关爱,它的广告也显得这般得霸道与强势,她在那些广告中搜寻着一张张的租房广告。最后,她给租房广告上面的房东打了电话。
不到两分钟,房东找到了海珍。房东带着海珍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道子,每个道子就像她们在大学宿舍看过的恐怖片里的巷子,深邃、阴暗。
房东打开那个单间的门。房子里的光线很差,就连墙上的那画儿也看不清楚,虽然还不到下午四点钟。房东一边说着房子的优点,一边会意地将灯打开。
整个房子也就十来平米。土黄色的瓷砖地面,两平米不到的窗户,一张小木床,白色的墙面上点缀着无数蚊子的遗体,周围散布着黑红的血迹,两幅未曾撕去的画儿:一幅上面是一对裸体男女正在暧昧;另一幅是一赤身裸体的金发女郎,身材苗条、神情放荡。
海珍本想着掉头就走,可是房东的话却像似一块具有神奇魔法的磁石,吸引住了她。
“你到哪里还会找到这么便宜实惠的房子,一个月收你三百四,床是别人留下的,就免费留给你。如果你一个人住,水费和卫生费总共只收你十块,电费一度算你八毛。小丫头,你自己看吧,这算是我们这边最便宜的房子了。不相信你就去再问问。阿姨连床钱都么有收你,谁家会有这么好的事。”老太太漫不经心地说着。
也是啊,这的确是她今天遇到最便宜的房子了,听老人的话也没有让步的余地。算了,就住这里吧!贵的,好的自己也住不起。再说明天上班了,店长都说了今天晚上得搬出去住,还不如今天下午就搬过来吧。
交了房租,海珍下午就搬了过来,其实行李很简单,也就是她上学时父亲买给她的那个绯红色的行李箱和一床被子。现在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得好好的整理一番了,拖地,擦玻璃。她撕掉了墙上原有住户的两张画儿,神情贯注地将自己在大学兴趣小组里的两幅素描贴了上去,然后满意地冲墙面笑了笑。收拾完已近十点了。那夜虽然有点累,可海珍的心里却很甜。这第一份工作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二天,海珍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公司成立不久,一切都还未走上正轨,用老板的话说:你们是公司的元老,所以即便目前你们的收入不够可观,相信我,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定会创造出辉煌。现在大家应该知道了,暂时的忙碌是正常的。所以忙碌也成了上班唯一的主题。
海珍的工作虽然很忙,可是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下班后,她从来不坐车回家,她喜欢独自徜徉在渠边的小道上。凤城的夏天像是个美丽的天使,又像似花枝招展的姑娘,绿草茵茵,百花争艳,蜂飞蝶舞,阳光明媚,流水潺潺。就算是你才尽词穷,你也不会把她的美表述到淋漓尽致。脚下的小径时而平坦无阻;时而若碎石零落的河滩,颠颠簸簸。渠水时急时缓,和她一道同行,有时渠水摧着她,有时她撵着渠水。无论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与挫折,身边的任何一簇草,一朵花,一棵树都会让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跳起舞来。
时光一天天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已是夏末。秋天又临近了,她想着:现在的工作越来越顺手了。这个是个收获的季节,我会像父亲一样的喜悦。
那天海珍休假,她准备去步行街。她想好好的买两件漂亮的衣服,再买双漂亮的鞋子,要比同事小张的更漂亮。她把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的,然后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刚到公交站点,她的手机想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
“海珍啊,我是你大(爸,方言)。”电话那头说。
“大,你还好吗。我妈,和弟弟都还好吗,我爷爷身体都好么?”海珍高兴地问着父亲。
“都好呢,你呢,最近工作忙不?一天能吃得饱吗,老家这边最近早上凉的很,你早晨上班时把衣服穿上,小心感冒了。”
“嗯!我穿着呢,大。你也记着穿上,别把肚子凉了。”她关心地说。“奥,对了!大,我们家的庄稼今年咋样,快收粮食了吧?”
“比去年好。海珍……”父亲突然声音放低了说。
“咋了,大?你说。”海珍担心地问道。
“你爷爷这两天身体不大好,我想领到医院里去看看。可粮食还没有收倒(收完),家里也没有个闲钱,你那里有宽裕的钱就给家里打点儿过来,洋芋买了我给你再打过去……”父亲不好意思的说。
“奥,行呢。我爷爷严重不?还是打到信用社的折子吗”海珍急切地问道。
“不打紧,就是最近老是说他胃上疼的不行。你把自己花的钱留下,不够我在想办法”。父亲为难地说道。
“我一会儿就打上了,你明天到县上去取。大,你把自己照看好啊,给我妈和我爷带着问声好。”
“嗯,你也是。记着把自己别亏了,吃好点儿。那就这样,我也去忙了,挂了啊!”说完,父亲就挂了电话。
海珍去了附近的工商银行,把卡上所有的余额都取了出来,她站在自动取款机的亭子里仔细的数了两遍,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苦笑后走向了公交站。
凤城的农村信用社找起来的确是件费劲的差事,下午两点多钟才找到信用社,她将取出的两千块钱打了回去。然后就回家睡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起来后她感觉后脑勺就像是要炸裂了一般。是得出去转转了,肚子也咕噜噜地直叫唤。她摸着黑将灯打开,让后洗了把脸,漱了口出去了。
走出深巷,穿过拥挤的马路,来到了夜市。她已经好久未曾光顾夜市了,饭后的市民如同乡民赶集般地拥挤在灯火通明的夜市,吵吵嚷嚷、沸沸扬扬。马路两旁传来小贩们殷勤的叫卖声。夜市虽不比商场气派,但也别有情趣。有卖关东煮的,有卖肉夹馍的,也有卖衣服的,还有卖首饰挂链的到处都是。
海珍看了件粉色的毛衣,经过一番砍价后终于如愿以偿,没能去转商城,可逛夜市也是件不错的美事。她想买那双漂亮的赭色靴子,可是价格还是没有谈拢,只能抱着一丝失望继续再转了。还是去吃点东西,她走到一家买关东煮的摊子边拿了几串,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吃了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吃关东煮了,吃在口里,一股美滋滋的味道瞬间让她感到舒服。
她淡淡地笑了,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一位老师,这个秋天自己却在这里吃串串。
(四)
吃完串串,海珍依然没有心思回到那个暖气还未到来的小屋。她一个人转着那些地摊。等回到房子时已经十一点了。
躺在床上,她摸索出自己身上的那些零钱数了起来。数完后又将今天所剩的钱放在一起,她才想起房东说的话:这月底得交暖气费了。可这些钱交完房租和暖气费后就没有钱吃饭的钱了。
那夜,海珍辗转反侧,好像所有的瞌睡虫都飞到地摊上吃串串去了,直到那些坐台的邻家小姐归来时她才意识到天已经快亮了,也该睡会儿了,早晨还得去上班呢。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海珍没有回家吃饭。她去附近的商城批发了些简单的头饰、口罩、手套之类的东西,打算当天晚上去夜市摆摊,这可是她昨天想了一夜的注意。
那天下班后,她不在像往常那样边走边欣赏那条漂亮的渠景公园了,而是拿着那些货匆匆地走摆摊去了。
当海珍到那里时,好的摊位早已经被抢占一空,她想着既然来了就得摆摆。于是她在一个灯光昏暗的树下摆上了自己的货物。
第一次摆摊,她都不敢抬头去看那些过往的人群,更别说像其他人那样大声的吆喝。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才遇到第一个顾客。顾客打扮的很时髦,浓黑的长发,棕色的风衣,黑色的皮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比海珍还会砍价,在经过一番砍价后,海珍终于送走了她的第一个卖主,只是还算幸运,总算开张了。
那天她的生意还挺不错。当其他的摊主都收完了摊后,她送走了最后的顾客后也收了摊。她把那些零零散散的钱数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赚了三十七块呢。也许是因为过度的兴奋刺激了她的胃,让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她提着那些货,走到一位卖肉夹馍的摊主前,夹了一个馍,边走边吃。
回到房子时已经十一点了,那刻她感到自己的房子很暖和。洗了脚,躺在床上不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班后,她很快赶到房子,拿着那些货又去了夜市,和昨天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害羞了,她已经敢小声地去招呼过往的客人了。今天运气不错,海珍想着。不到九点就赚了二十多块了。
人们常常说乐极生悲,可还没等怎么乐,海珍就遇上城管收费了。穿着警服又不是警察的城管叔叔生气的对她吼了起来:“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摆多久了!有没有月票?。”
海珍望着那愤怒的叔叔木讷地站着不动,她从来没有和城管打过交道,以至于一位城管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时显得像警察一样嚣张和威严。她结巴而紧张地说:“我没有,我不知道摆摊还要月费,我昨天才摆的。”
“没有?没有你摆什么摊儿?那就现在交。”说着开始撤票了。
“多少钱?”海珍声音小的像个刚犯过错的孩子。
“两米内一个月二百三,你昨天开始摆的是吗?”那“警察”用不可拒绝地眼神望着海珍,而海珍却还是低着头。
“我的钱不够,按天交可以吗?”海珍试探性地问。
“可以,只不过按天算的话,在两米的范围长度内一天十块,你摆了两天,交二十。”那家伙把帽子脱了下来,露出他那瓢一样亮的光头,在路灯下向四处反射着霸气十足的高光,像电影里的扛把子那样让人生畏。
没有经验的海珍没有任何的犹豫,将身上的二十块钱递给了“警察”。不是海珍大方,只是她再也不想多看这位警察一眼了。那“警察”撕了一张罚款单据给了海珍,便去了下一个摊位。等那城管走远了,旁边的一个摊友才告诉海珍不应该交昨天的罚单,昨天的罚单今天是已经不算的,给海珍的只是一张十块钱的罚单,是昨天没用完的废单。海珍已不想再追究罚单是什么时候的了,她只想赶紧再买点儿货,再赚几个钱回她的小屋。
说来也怪,城管走的时候才九点多钟,那天自城管离开她的摊位后就在没有卖出一件东西,守到十一点多了,还是没有人。她就收摊了,然后在一家还未关门的商店买了一包方便面准备回家吃,北京路像电视里的北京城一样的繁华,到处灯火通明,每一座高楼大厦都被装上了五颜六色的LED,当海珍走到广播电视总台时,她有些累了,她站在那里欣赏着凤城美丽的夜景。
当她向对面望去时,一座几十层的高楼上出现一个硕大的“税”字,整个字占满了整栋楼面,足有上千平米有余。那字就像变色龙,时而成绿色,时而成黄色,时而又变成红色,又像税收一样变化莫测,千奇百怪,海珍想着可能会变出更古怪的颜色来。可她那会儿只想着回去吃她的那包面,今晚的税她已经和罚款一起交了,看自己也没用。
那夜她有点烦躁。她总结了一下,城管走后没再开张是有理由的:那城管前世一定是个瘟神。有了一丝的安慰,海珍便睡得舒坦了很多。
日子一天天地被秋风吹过去了,冬也临近了,海珍摆摊的时间也渐来渐短了,但总的收获还是让她挺满意的,城管也不是天天来光顾了,砍价的人也干脆了许多,不愿意再受冻了。直到已经很少有人摆摊时,海珍才不去出摊了。一下班就赶回自己的小屋,做饭、睡觉。
这里房子的暖气是房东烧的,暖气像房东的脸色一样时阴时晴,时冷时热。只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了很多,也不至于让冬天这么难熬。
(五)
又是一个春天,花儿开了,草儿绿了。一切都让人耳目一新。
公司也迎来了春天,工资也涨了两百。房租涨了七十,物价也涨了,就像春天一样,什么都需要长。
待到四月,摆摊的人又多了起来,以前摆摊的地方摊位费也涨了,海珍只好又去附近找了一块儿地方。海珍又上了新货,卖的挺好,并且摊位费只有以前的一半。可好景总是不长的。凤城又迎来了评选全国文明城市的全民运动。
整个凤城就像接待中央领导一样地准备着,准备迎接新一届的文明城市称号。像一次次的选美活动一样,这个城市每天都花着巨额的资金整容。清洁工也变得更加忙碌了,比清晨锻炼的老人还起的早,四点多钟就开始扫大街,九点完毕,整天维护,别且坚决反对他们在累时睡在马路或是公园的草坪。生怕影响我们进入文明。临时聘用的清洁工们到处寻找消灭着那些办假证的广告,以及那些白衣天使们贴的人流关爱海报。刮了又贴,贴了又刮。满大街的红色条幅,到处是鲜花,就像五四运动一样,捍卫者着这个即将可能被入选的城市。海珍也投入了这次创造文明城市的活动,地摊停摆一个月。
一个月过的很漫长,海珍不知道这股文明的风暴何时才能停止呼吸。她向所有摊民一样有些按捺不住了,到处打听着“文明”的进程。摊民没有个准消息,海珍选择了用他一向信任的“百度”开始寻找答案。文明的脚步把整个电脑屏幕快要挤破了,可海珍最终只找出一条关于何时结束的“问问”,底下的答案确定地说文明的风已经刮完了。
已经好久没有出摊了,那天晚上海珍带着货又去摆摊了,到那里已经八点钟了,晚上散步和过往的人出奇的多,海珍想着这些人大概因为文明的风刮得太久了,好久没有在地摊上卖东西有些痒痒了,所以都冒了出来。
那晚摆摊的人并不多,但来地摊上买东西的人却很多,不到九点钟就赚了三十多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啥时候都是那么经典。正当海珍给一个顾客找钱时,来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小伙子,二话不说就将她的货全部扔上了一辆带车斗的小货车,海珍以为是遇上抢劫的了,还抓住那肥头不放。结果那肥头猛的一甩,将海珍甩开一米来远,然后吐出一句话:“我们**城管,你违章摆摊,货我们收了,十五天内拿钱来八里桥赎你的货。”然后就快步走向下一摊。附近有摊主听出是便衣城管收货,便疯了似地圈摊而逃,因人太多,没有看见城管的都被活捉了,撇下的话也是那一句:我们是**城管,你违章摆摊,货我们收了,十五天内拿钱来八里桥赎你的货。
等海珍回过神时才知道那是“便衣城管”,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上除了便衣警察外还有便衣城管,看来真是经验不足。能怎么样?认栽呗。反正货是已经被收了,回去嘛,已经习惯十一点吃饭,回去也没事干,还是去广场那里去看看电影吧,好久没有看电影了。
货被收了,回家时没什么可拿,海珍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盘算着:今天星期一,等星期天休息时就去赎货。多想也是想不来的,还是回家吃饭吧,肚子都饿了。
回家路过的渠畔依旧是那么美,好久没有静静地去听那流淌着的河水,也好久没有倾听树上的鸟叫声了,十点多的渠畔人少了很多,留下的是一双双重温旧情的老人,还有一对对正被激情燃烧着的情侣,老人们相互搀扶在那树与路灯间漫步走着,而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或是在路上打情骂俏,或是在椅子上抱头长吻。海珍望着他们的温柔有些难受,她在想:是曾经的那些梦太过迷涣,还是自己今天的日子有些寒酸?离却了忧伤,扑鼻的还是你未散尽的味道。在南国,就别再捎来任何的思念,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娶不了我,就别再给我任何的牵挂与问候……
海珍拿出手机,将那个她深爱了四年的男孩发来的两条信息删掉。
星期天终于到了,海珍不知道去八里桥到底有没有公交,于是便选择了打的。上车后,海珍对司机说去八里桥,那司机说:好的。将油门一脚踩了下去。海珍本想问司机到底知道吗,别拉错了,可谁知走了没多远司机就开口说话了:“你的啥东西被收了?”司机略一回头问道。
海珍猛的一惊,又不好意思的说:“一些饰品。已经一周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去那里的路呢,这下好了,叔把我送到门口奥,谢谢啦。”
“不知道八里桥我还跑什么出租车,嘿嘿!”司机憨笑着说道,他们聊了好久才到,而计程表也跑出了十多块。
下车后,海珍终于看到了她一直期待的八里桥,不期待才怪呢,都一周没有摆摊了。
当海珍进到大院时,她吓了一大跳。哇!好大啊。比自己上次去贺兰卖贼赃自行车的贼窝还大的多呢,可惜的是自行车早被贼给偷偷地收回去了。她收回思绪,打量着周围:院子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推车、电动车、三轮摩托车。有的崭新如初,有的锈迹斑斑,还有的七零八落地横着躺着;有的车子上的广告和摊位牌已经漫漶不清,有的字迹清晰;有做杂粮煎饼的推车,有做煎蛋饼的电动车,有买水果的小货车,有炒肉夹馍的三轮摩托,但凡你能在夜市里看到的各式车,就像五十六个民族一样齐聚一堂,一个也漏不掉。
看着周围千奇百怪的车子,海珍心里舒坦了很多,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感觉自己算是幸运的一个,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毕竟还有这么多前辈一样与自己干着这不合法的“勾当“。
自己的货该不会也在院子里扔着吧?再往前走,海珍看到了城管的办公室。在门口,她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然后敲门。
过了老半天,门里出来了个五十岁的老人,她一边揉眼睛一边说:“这会儿午休,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说。”海珍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关上了。海珍掏出手机一看:不还没有十一点嘛!
本想再敲门问问什么时候上班,可她生怕把门卫给惹毛了,就转回走向院子,找了一辆干净点儿的车子,坐在上面继续研究那些形形色色的车子,满脑子假设着他们是如何落网的。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两点三十多了,去问门卫什么时候上班,门卫脱口而出:两点!
“可已经两……”海珍还没有开口就被封了口。
“等不住就回去,谁知道几点才来!”说完就拉上了小窗口。
海珍又等了几分钟,领导终于来了。大个儿,挺个着个肚子,大仿四十几岁。海珍跟在他的后面,就像老虎后面的猫,怯怯懦懦。
到了办公室,领导将警服挂在了衣架方才转过脸来,问明了海珍的来意。便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海珍跟着警察去了仓库。
打开门,仓库很大,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货品,小警察问了海珍货物的被收的日期,然后带海珍寻找自己的货。海珍将散落在地上的货收拢在一起,放在一个大袋子里,准备拿走。那小警察开口说话了:“先不能拿,你先得到财务那里交了罚款再来领货。”说着把个白色纸条给了海珍。海珍接了过来。
“四百二?怎么这么多?”海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百元的罚款,六天的保管费,一天二十,六天一百二。这已经算是少了,赶紧去交了拿走,我还忙呢。”那小警察不耐烦地说。
看没有回旋的余地,海珍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钱没带够,只能先回去再取点儿钱了。
回到市内,海珍去银行取了几百块钱,打算又去八里桥,可一看手机已经五点多了。这才知道早上就吃了个早餐。看到不远处有个拉面馆,她进去要了一碗拉面。
面还没有上来,海珍突然间想到了那些货的成本。是啊,怎么没有想到,那些货的成本最多就是七百元,并且那些货有很多还是货底子,现在需要四百二,加上两趟出租费,如果到明天又加二十元的保管费,另加请假一天,那划来的啥,就算把货赎回来,可那帮穿着警服又不是警察的叔叔能让自己摆的安稳吗?
还是认栽吧,破财消灾么!
想来想去,她苦笑了,面也上来了。
海珍想通了的事,她再也不会去过多的想。货被没收了,她把精力便全部投向了工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来到凤城的第三个秋也临近了。海珍又觉得自己闲不住了。她想着得找个兼职来打发自己的日子,她不想太早回到那个闷的让人窒息的小屋,再说过几个月又是冬天了,电费又要增加了,暖气费还得交,菜价也就涨了,过的也就越来越紧巴了。
海珍在网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和公司上班时间没有冲突的工作:发宣传海报。工资还不错,每天三十,一下午发三百份宣传海报,那天下班后,海珍兴冲冲地去那家公司取海报。经理让她坐下来等会儿其他的兼职人员。当她看到那些海报时她傻眼了——性药品宣传海报。海珍的脸顿时像塞进了火炉。但她还是偷偷地瞅着桌子上的海报。
海报上的那药品被鼓吹的神乎其神:**医学教授通过n十年的努力,获得了**的国家专利;还有什么先生和什么先生在服用了n个疗程后如何如何让自己的妻子满意,达到了自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高*潮;此药是继“伟哥”以来全球最新科研成果;还有一个更离奇的:n先生说他不小心将自己买来的药被老鼠吃了,结果闯祸了,干倒了邻居家的猫咪。当海珍看了完了正面,她起身要走。
经理看见海珍要走,于是叫住了她。经理回头瞄了瞄桌上的海报,知道了海珍心思。他说:“是那个啊?我们公司承接的海报很多,那只是其中的一种,发几天也就换了,再说有什么害羞的,大街上那么多人,这么大的个城市,很少有认识的人。再说了,我们给的工资挺不错的,三两个小时就搞定,自己劳动自己赚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经理说着,门里又进来了两个妇女和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孩。
妇女和那个女孩给经理打了声招呼,就径直走到那些杂志跟前,拎起来,就向门口走来。老板说想干就提两捆跟她们一起去。
海珍想起有些让人恐怖的冬天,于是过去提了两捆跟着出门去了,头也没有回。
秋天的凤城是极不安分的。每个人都像童话里被施了法的精灵,晚饭后没事可做就牵着灵魂四处乱窜。公园,广场,马路,地摊到处都是人,浓眉艳抹、花枝招展,在霓虹灯下来来往往。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可在这个季节里的人也喜欢得瑟,一个个疯狂地逛街,疯狂地买衣服,也疯狂地吃喝玩乐。
凤城有个叫步行街的地方,海珍和那三个同事分别在那条街的不同的地方开始发海报。自打海珍到那个公司脸一直红到现在,她远望着其他几个人在那里尽职地发着,一张张,一叠叠。
想到冬天,她鼓足了勇气。左手托起海报,右手抽出一张,然后根据那几个同事所说的经验之谈,三十到五十的男人和女人,男人秃了顶儿的必须……
海珍打量了一会儿四周的人群,她鼓足所有的勇气,然后把第一份海报递向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个子男人,还没等那男人翻看,旁边那个高翘的美女一把拽了过去。看了看,对着那男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装进了皮包,回头对海珍笑了笑,挽着那男人走了。而海珍却还是觉得脸像被一团烈火烤着,但怎么说第一份成功的发放,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海珍又壮了壮胆,然后把一张张的海报递到了那些老男人和老女人们的手中,当然也有很多都拒绝的。海珍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海报已经发了一大半了,心中不由地高兴。
大约八点了。突然间,从海珍侧边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二话不说,便从海珍的手中将海报抽取出两张,旁边坠着他的漂亮女人也好奇地说把那份给她看看,海珍也没怎么理他们继续发海报。
那中年男人翻里翻面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走到海珍的面前,将海报扔到了海珍的脸上,恶狠狠地骂道:“他*妈一个女人做什么不好,满大街发这种杂志,真他*妈不要脸!真不知道城管是干什么吃的!”说完遍挽着女人的手混入噪杂的人群中。
海珍被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阵子,眼泪才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五颜六色的霓虹光从四处涌来,揉进她的泪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当那只在渠畔收留的猫咪将海珍抓醒时,她想抬头起头,可刚一抬,她觉得自己的头就像一块铅球一样沉重不堪,再加上感冒,她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她依稀地记得自己已经两天多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她又眯上眼睛,想继续睡。
而那只猫却又在她的脸上抓了起来,她再次睁开眼睛。迷糊中,他看到眼前到处都是血红。她有些惊吓,用足所有的气力终于坐了起来,迷糊中她才看到那些红色的是纸,而那只可怜的小生命却还在撕扯着,将那些泛着红色的纸吞进肚子。是啊,都快三天没有喂它了,门窗一直都关着,可怜的家伙一定是饿坏了。
她挣扎着下了床,走到水龙头处喝了口水,这才感觉到好些了,她又低头喝了起来。
喝的有些撑了,这让她感觉更加的难受,她知道该去吃点东西了,明天收拾收拾房子,后天得去上班了,总不能死在这屋里吧?于是她用梳子胡乱地梳了几下头,然后把门打开。那只猫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六)
吃过晚饭,海珍感觉好多了,她想走走,透透气。
她像一只争夺爱侣而败下来的火鸡,冗拉着头,用脚底摩擦着马路缓缓前行。马路上,的每一辆汽车都让她意乱心烦。那一道道,一缕缕的灯光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地:洒在她蓬乱的头发,照在她黯然无神的瞳仁,又落在她那件散发着霉臭味的T恤上。
走至渠畔广场,两旁传来优美的慢四舞曲。这支舞曲,撕破了她已短路很久了的思绪,曲子的旋律对她来说是那么的谙熟。是啊!这支舞曲在师大上学时,她和他常去广场跳的。今天,竟能在这里听到,她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思绪随着优美的旋律荡在那记忆的河,那河水像他缠绵的吻,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安全。当舞曲散尽时,她变得慌乱了起来,她使劲地摇着那乱腾腾的长发,像似试图用长发拦住那寥寥余音。谁知,没有拦住舞曲的余音,却将那一窜窜的眼泪甩入切换后陌生的曲调中,她发狂似地喊了出来。声音追赶着眼泪,眼泪落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又送走一串串的面孔。
清醒过来时,她又拖着步子走到渠畔。她走到路灯下的一条长凳跟前,像一滩泥瘫坐了下来。是啊,真的没有力气了。快三天了,就吃了两包烤馍。模糊的视线里,那一群群的飞蛾绕着路灯,让灯昏暗了许多。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际飘过:我也是一只飞蛾,只是我扑向的不是灯光,而是熊熊的烈火……
原州寒墨
2012-11-17定稿于银川
[url] | | 四 | 四注| : 四 ]
作者: 方子 时间: 2013-7-17 16:29
2号字看着费劲,帮您调整为4号字!:lol
[url] | | ⻊ | ⻊注| : ⻊ ]
作者: 方子 时间: 2013-7-17 16:45
八里桥,无奈的人生!
作者: 李听圃 时间: 2013-8-1 09:59
生活中也有艰辛的一面。
作者: 金斧子 时间: 2013-8-25 10:15
有意味,可精简一下。
欢迎光临 四季歌文学社区 (http://shijiwenxue.top/) |
Powered by Discuz! X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