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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狂飙乍起 [打印本页]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5-3-10 20:11
标题: 狂飙乍起
本帖最后由 剪烛西窗 于 2015-3-10 23:43 编辑
1966年6月1日清晨,我乘坐的江轮穿出了三峡,这时才能听到广播。我在船上听到新闻联播播出了北大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
在此之前,我受学校委派,到成都参加高教部召开的高等数学教学、教材工作会议。会后,我们多个高校的成员顺访了重庆大学,然后乘船东下,我到武汉后转火车回京。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有些兴奋的。其原因是:被聂元梓她们点名的三个人中,彭佩云和宋硕我不了解,只有陆平,我从北大毕业时他是校长。他在反右中带领工作组来到北大,取代了江隆基书记(据了解内情的同学说:北大教师中被划为右派的为什么远远少于清华?就是因为江书记曾经在各种场合对教师们进行劝告提醒,实际上在进行保护的结果),补划了一大批右派(据说,比原来增加了三分之一),从此就留在北大。他给我的印象是“左王”,曾经有过“来到北大,好像进了白区”这样的话,很多我所熟识的老师、同学被他划为右派。所以,看到他受冲击,我是高兴的。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陆平的倒台并非因为他的左,而是因为他还左得不够。但是,不久之前,我和一位老同学聊天,提到陆平时,我们还是认为:他的遭遇固然也是悲剧,而且不能完全归咎于他自己;但是,他仍然罪有应得,仍然不能摘掉“左王”的恶名!
以下一段话引自天涯社区《散文天下》中燕溪的《北大琐忆》:
时任北大党委书记的江隆基,却由于在领导“反右”斗争中自己“太右”而被革职,发配到了遥远的大西北。几乎与此同时,北大校长、经济学家马寅初提出控制人口增长的“新人口论”,与毛泽东“人多、议论多、热气高,干劲大”的人口观对立。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剿马寅初的战斗打响了。尽管马寅初毫无惧色,“决不向专以力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投降”,在强权与科学的斗争中,还是以前者的暂时“胜利”而结束。为了加强“反右”斗争的领导和对知识分子的改造,江隆基调走后,于1957年10月,上面任命原铁道部副部长陆平为北大党委书记,1960年1月兼任校长(是年是月马寅初被迫辞去校长职务)。
著名学者赵鑫珊1961年从北大西语系毕业,他在《我是北大留级生》一书中这样写道:
“‘反右’前后的北大仿佛是两个北大,尽管头顶的天还是同一个天,脚下的地还是同一片地。”
“之前还有民主、自由、活泼的气氛,是相对平稳、讲理性的时期,之后便是对人性、人权和文明的蹂躏和摧残。”
“‘反右’后北大同学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张,都不敢说心里话……当时知识分子被定性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大学生也不例外。”
回到学校以后,我发现各级领导都靠边站了。原校长Z先生在1965年逝世,据说是在家里用饭时把筷子一放,就此垂头仙逝,逃脱了这场灾难。学校没有人管理,不时出现一些学生召开的对各级干部的批斗会,而批斗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从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到揭发某些干部的男女问题。有一次,学生开会批斗某个干部,我们奉命参加。有一个同事,平时少言寡语,那次开会时大概是呼口号不够积极,懒得举手,于是会后学生们又把他揪出来,单独批斗一顿。
这天,基础课委员会的党支部开会研究形势。会议开始,多数人便把矛头对准了一位年纪较大的教师,说他“革命意志衰退”,还有偷邻居的电等等,那位党员则痛哭流涕地检查和表决心。我刚刚入党不久,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也无法表态,只是奇怪于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另外,大家认为,有些学生在他们贴出的大字报里点了全校几乎所有党员的名,把大家都说成打击对象,这是不对的,应该贴大字报反驳。这个意见我是赞同的,于是很快有人起草贴出了大字报。这张大字报贴出后,又引起大量反驳,闹得不可开交。
另外,我很惊讶地听到,我校第一张大字报(矛头也是指向宋硕等人)的作者之一竟然是我的同事X(还有无线电系的两位教师)。X于1962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在学生时期已经入党,之前在教研室担任类似于教学秘书的工作,但是因为年轻,所以没有这个名分。1965年,原来的数学教研室被分为两部分,X分到了重新上马的数学系,我留在了基础课委员会,彼此接触渐少。我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在我看来,X是一个有头脑,很稳重的人,想不到他竟会做了出头鸟。
在这里回顾一下文革初期那种波谲云诡的形势:毛泽东命令各报刊出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时,他并未待在北京。在北京主持日常工作的刘邓等人按照处理此类问题的惯例,向各高校派出了工作组。这些工作组进校以后,一方面批斗所谓走资派(干部)和反动学术权威(教师),另一方面则打压所谓反动学生,同时尽量控制运动在学校内部进行,聂元梓她们在北大并未得到多少支持,反而同样受到批判。可以设想,如果文革按照刘邓等人的部署进行下去,其结果大抵会相当于反右的重演。然而,毛泽东发动文革的初衷却绝不限于北大或者高校范围,而是指向全社会,主要是刘邓等党内高干。所以,到了6月下旬,毛泽东回京,指斥工作组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并且撤消了派往各高校的工作组。这样一个转折,使得很多人茫然不知所措。
这时,我们学校也被派来了工作组,组员大多来自部队和大庆,也有一批市里的干部。工作组进校,让各教研室推选召集人。原来分在数理系和基础课部数学教研室再次合并,我被推选为数学教研室的召集人。然后,出现了一批大字报,除去揭发各级领导外,还指斥X是“小黑帮,大游鱼”,工作组决定,对X隔离审查。
文革开始,我和一些同事交换过意见,大家比较一致的认识还是:这次运动应该和反右差不多,跟着领导走不会错。所以,尽管我平时对X的印象很好;尽管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北大第一张大字报受到人民日报赞扬,而我校第一张大字报的作者却被定为“大游鱼”,但是我仍然认为工作组不会错,应该听从他们的安排。况且,主管我们基础课的工作组员,来自教育局的老S对我们动员说:X他们行动诡秘,有自己的联络暗号等等,属于非组织行动。所以,我主持了多次对X的批判会,会上对他做了围攻。我自己虽然没有直接说他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仍然认为这种围攻是对的,X是一个危险人物,而且暗自庆幸自己站对了队。
大约在6月底,工作组突然通知:他们要撤离了。在此之后,学校又成为学生们的天下。
从聂元梓大字报公开发表,工作组进校直到撤离,再到其后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大学和中学学生(包括较迟出现的红卫兵)中起着主要作用的是干部子弟。他们依仗着天然的优势,除去打击所谓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外,更把矛头指向一切传统文化,指向非干部家庭出身的子弟,特别是“黑五类(地、富、反、坏、右)”子弟,表现出强烈蛮横的权势欲。摘引一段他们的代表作:
自来红们站起来了!
我们是顶天立地的革命后代,我们是天生的造反者,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造资产阶级的反,接无产阶级的大红旗,我们的老子拿下了这个政权,儿子就要接过来,一代一代往下传。
有人诬蔑我们是“自来红”,崽子们,你们的诬蔑是我们的无上光荣,你们说对了,要问老子是那个大名,就叫自来红!我们从小长在红旗下,长在红色部队。家庭环境中从小饱受了红色的革命教育。我们的老子跟着党,跟着毛主席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他们对党对毛主席特别热爱,并且从小就这样教育我们。所以,我们从小就对党和毛主席有最最最最深厚的感情,最最最最热爱毛主席。老子的革命精神 刻刻渗入我们体内,我们从里到外都红透了,自来红正说明了老一辈的革命传统怎样传给了革命后代,我们是纯纯粹粹的无产阶级的革命血统,我们受的是地地道道的革命教育。而在资产阶级,高级玩艺,反革命,大右派的环境中生长的,你们整天在家里受的是黄白等杂七杂八的教育,你们不改造,只会自来白,自来黄,自来黑。羔子们,你们有人极端仇视我们这些“自来红”,我们告诉你们,无论如何,我们这些出身于革命家庭的“自来红”比你们出身于反革命家庭的“自来黑”、资产阶级的“自来白”要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强的没法比!我们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们的革命立场最最坚定,我们对党,对毛主席最最最最热爱,我们的革命之心最最最最红。我们有没有缺点?有。但这比起我们的优点是次要的。为了革命更彻底,为了我们红的更纯,缺点我们一定要克服的。革命的重担落在我们的肩上,大权一定要我们掌握,这是毛主席给我们的最大光荣和最大权力。谁敢反,我们就坚决专他们的政,要他们的命。
…………
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大附中《红旗》战斗组
清华附中《红卫兵》曲阜师范学院分队(宣)
1966年8月25日
通过这些浅薄幼稚而又狂妄无知的语言,可以明显地看出那些“红二代”们的贪婪面目。
在这段时间里,我印象比较深的几件事如下:
有一次,一批学生闯到教研室参加学习会。其中一个学生拿起一位老师的茶杯——上面印有敦煌的飞天美女图案——狠狠地摔到地下,喊道:“整天拿着这个,还怎么革命(革命两个字他是用极大的声音喊出的)!”这件事后,有一位同事私下里引用鲁迅的话说:“他们……将革命使一般人理解为非常可怕的事,摆着一种极左倾的凶恶的面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对革命只抱着恐怖。其实革命是并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我深以为然。
又一次,同样是一批学生闯来开会。其中一个女生,首先张牙舞爪地说:“我推选我自己为主席!”大家不做声。然后,她要求大家对“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这幅对联表态,多数人还是不做声,只有几个出身不好的表示拥护,会议草草结束。
这些事情的不断出现,使我大感困惑:平日里那样可爱的学生,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穷凶极恶?明明不科学的血统论对联,为什么会得到如此狂热的吹捧?不过,到了今天,我不得不叹息:血统论还深深地植根于社会之中,不是吗?
这个时期,社会上已经出现了红卫兵造反,“破四旧”,旧的书刊杂志、烫发、皮鞋、瘦腿裤,都在被破之列。他们一会儿说,小说《欧阳海之歌》的封面(是欧阳海拉马的塑像)上隐藏着一个反动口号;一会儿说,“红灯停,绿灯行”是不革命的,应该改为红灯行绿灯停。我们参观过一个“抄家”战利品展览,其中展出了从某人家里抄出的一张纸,说是反动变天账,我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明明是京剧《野猪林》里面林冲的唱词!但是在当时也不敢指出。
“对联”即“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是这个时期的一件大事。著名的《谭立夫讲话》就发生在这个时期。谭立夫也是一个大学生,引一段百度:“谭力夫,1942年8月出生于陕西延安。原籍湖南资兴。已故前中国最高检察院副检察长谭政文之子。谭立夫不是杀人的刽子手,他是宣扬血统论的理论家。”“‘对联’因谭立夫讲话而传播到全国各地,因此,‘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又称为谭立夫路线。”所谓谭立夫讲话,是指他在辩论会上的一个发言,其中大肆吹捧这幅对联。据说,很多地方除去毛语录牌之外还竖起了谭的语录牌。其他的时间,我经常到各单位去看大字报和看批斗会。记得在文联看过批斗田汉。田汉被揪上台去,声嘶力竭地喊道:“黑帮大将田汉向党请罪!”田汉是我喜欢的作家,曾经写作过京剧《西厢记》和《谢瑶环》。在中国京剧院看过大字报,很多优秀演员都被打成了黑帮。在各大学看到的大字报则更是火气十足。还有,看了很多红卫兵出版的小报,揭发打倒了很多人,例如瞿秋白,小报中披露了他的几首诗,确实写得好,但是却被彻底否定了。关于这个时期的见闻,我曾经写过一组新韵诗,附在后面,以资参考。
在这个阶段,由部分学生发起,开了一次关于X问题的辩论会。这个会在一个很大的车棚里召开,很多人发言,但大都限于讨论X是不是个好老师。我在会上发言,承认自己主持对X的批判伤害了他,对他表示道歉;但是我也说明,对于X究竟是什么问题,为什么工作组要对他批判,我并不清楚,还是要由工作组来做结论。会后,一些同事表示,我这个发言还算是实事求是的。这次会后,我曾经和一些同事到市教育局去找老S,询问他:X到底是什么问题。不料,老S在和我们谈话时吞吞吐吐,一再推脱,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因此,我也感到很委屈。不久,学生成立了造反组织“东方红”,他们找我了解X问题的始末。我向他们介绍了整个过程以及工作组每次召开会议的情况,他们表示这应该是工作组的问题,并且动员我参加他们。出于对他们这种态度的感谢,我就参加了东方红。当然,我的性格好静,也并没有参加其后的各类夺权活动,但是,这件事导致我在感情上始终比较倾向于东方红。事后,我曾经懊悔地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当一个逍遥派,可能更有利于观察和分析事物,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用于业务学习了。
然后,就来了全国大串联。我没有外出去串联,但是在学校里参加过接待外地来京的串联者们。更多的时间,我用来在图书馆里看书。这段时间,我看完了当时还能够看到的鲁迅全集和马恩选集,我妻子的小表妹硬笔书法不错,她为我抄录了一份鲁迅诗集,我一直保存着。没有参加外出串联,后来想起来也有些懊悔,因为失去了一次浏览大好河山的机会。不过,幸好此后我的出差机会较多,也去了不少地方,可以弥补一些损失。
逐步地,北京的造反派们分成了两派,大学有以北航红旗为首的天派和以地院东方红为首的地派;中学有四三派和四四派等等,两派对立,慢慢发展到武斗。我校的武斗比起多数院校相形见绌,但是也出现过一次规模较大的武斗,即东方红派攻击并且占领了714派的驻地,那驻地恰好在我所住宿舍楼的顶层,不过事发时我不在校内,没有躬逢其盛。我校的学生,在校内没有因为武斗死亡的,但是有两个人在四川死于武斗。我没有教过也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的名字我至今记得很清楚:张某某、王某某。当听到他们死亡的消息时,我心里乱作一团,只是感到悲哀:两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虽然他们的同学发誓要照顾好他们的父母,但是……这样做值得吗?这样一直乱到1968年秋,工军宣队进驻机关高校,两年时间过去了。 附录 文革杂忆新韵
陆氏沉沦聂氏昌 檄文马列震晴光 左公一溃群情奋 谁料从今左更狂
注:“左公” ,指陆平。他在1957年10月到北大任副校长,11月任党委第一书记,其后又升任校长。他在北大补划了若干右派,曾经有“来到北大,如同进了白区”的名言。
横扫狂飙卷地红 学林书苑尽吞声 蛇神牛鬼今多几?日日新闻看姓名
海公一议又阳谋?几许鱼儿上钓钩 反右余音犹在耳 惊弓群鸟怕出头
大小黑帮依次排 十七年事尽堪哀 可怜夫子衰年后 也向高台批斗来
一令先分左右中 如斯“工作”治愚蒙 纵横自有无穷术 从此人间恨万重
注:工作组进校,首先要求各教研室提供“左、中、右派”名单。
红色狂飙卷地沉 学园闾巷有冤魂 顽童雀跃凶徒笑 从此人间正义沦
几许名师滴血泪 百家贱户断头颅 驱将翁媪荒山里 何处深宵觅野蒲
注:文革初期,首当其冲者是中小学教师和居民中出身不好或有所谓劣迹的人。一批中小学教师被顽劣性得到充分释放的学生批斗致死,城镇和近郊居民被凶徒残害者更多,其时的公安部门置之不理,甚至公开纵容这些暴行。在大学里,一批出身不好的教师被遣送回原籍,我们基础课的一位姓徐的年老教师也被两位左派押解还乡,从此音信全无。
傅雷门灭事非殊 一代精华失路途 诺氏奖来无送处 舒公丧在太平湖
注:文革初期,傅雷、翦伯赞、邓拓、吴晗、老舍等人纷纷自杀或被迫害而死,其中傅雷等人甚至全家自尽,更不消说此后陆续身亡的陈寅恪、吴宓等等。据说,其后不久,诺贝尔文学奖本来准备提名老舍,因其已死而作罢论。
举臂划江潮汛开 云谲波诡影徘徊 天安门上抬头望 今日名单再次排
炮打雄文一纸书 当时战友此时毒 刘公无语唯垂首 革命于今话不出
高呼万众聚燕园 迎取当今旗手还 此日驱除工作组 纷纷小将尽朝天
注:毛泽东畅游长江,揭开了批评刘邓的序幕。中央领导人的排名,刘邓分别落后,林彪排到了第二位。此后,传出了毛《炮打司令部》大字报的内容,指斥刘邓等人派遣工作组“镇压文化大革命”,“何其毒也”。在刘、邓、周接见红卫兵的大会上,刘少奇公开承认:“你们问我们:文化大革命应该怎样搞?我们也不知道。”在北大举行的辩论会上,江青公开攻击张承先为首的工作组。从此,工作组纷纷离开高校,一批“革命小将”登上前台。
真诠马列惟一反 潘朵拉开众恶生 不要彬彬应要武 从今小将便横行
剪发撕衣寻妖孽 焚书裂画觅狰狞 可怜总理无眠夜 却为调停红绿灯
曲赋诗词归烈火 雕梁画栋付劫灰 千秋华夏多文物 至此难逃扫荡悲
注:毛泽东主席指示:“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并在天安门上对小将宋彬彬说:“不要文质彬彬,要武嘛!”自此,革命小将高举“怀疑一切”大旗,到处造反。经常在街上把行人的长发剪短或皮鞋剪掉,还不时传出某图画内含反动图案、口号的消息。小将们还提出,应该把交通指示灯改为红灯行,绿灯停,周恩来总理不得不亲自予以解释。至于传世的文物古建,被破坏者更是不计其数。
曾经万字江山策 无奈十年田舍翁 虎啸声中归死狱 可怜抗美旧元戎
谁念南昌起义初 西花厅里竟难居 洪湖不若孤穷叟 犹可垂竿坐钓鱼
击案如雷此尚闻 当时后悔起风云 英雄恨不沙场死 今日凋零旧日勋
注:以上分别咏彭德怀、贺龙、谭震林三位开国元勋。
于今又见凤生龙 贵胄天璜一脉红 街上相逢从容对 我家三代是工农
红绸缠臂倍加宽 腰里皮鞭系铁环 联动横行何所似 五陵恶少又重还
小论出身狱里亡 放言血统宇中扬 凭君莫话文革史 新贵犹蟠议政堂
注:文革初期,“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的血统论广为流传。在公共场所,例如公交车上,经常会有人来审查出身,出身不好的,轻则不准入座,重则赶下车去。但是,后来多数人学会了在这种场合理直气壮地吼一声:“老子三代贫农(或工人等等)!”。我在整个文革期间基本上穿的是石油工人服,背的是地质勘探包,这样即使乘火车都可以免检。但血统论的肇始者并非工农子弟,而是高干子弟即所谓联动队员。“出身论”的作者中学生遇罗克被判死刑,而“血统论”的狂热倡导者大学生谭立夫则被大肆吹捧,名扬全国。这些联动分子,虽然其中有些因为父辈倒台或政治需要而倒了一段霉,但大多数仍然很快进入了官场,甚至至今继续担任要职,这可能就是巴金老人倡导的文革博物馆难以付诸实施的原因之一。
乒球一战惊当世 可叹英雄谢幕时 却笑纷纷除四旧 近来名姓几人知
注:文革初期,在北京举行的乒乓球赛上,中国运动员成绩空前,连颇为中国选手忌惮的日本深津尚子也大败在李莉手下。可惜,这是中国乒乓球队六十年代最后的一次辉煌,众多名将从此便告别了球坛。可笑的是,为了除四旧,运动员纷纷改名,例如李富荣改名李富勇,令观众不知所措。
当日群雄攘臂呼 愿从荣贺壮雄图 覆巢从此无完卵 猛士吞声看恶奴
注:贺龙、荣高棠是体育界威望极高的领导人。文革初期,中国准备参加新兴力量运动会时,多数运动员曾经进行过一次抗争,要求仍由荣高棠同志领队。但这次抗议很快被镇压,从贺、荣直到大批运动员都被打成修正主义分子等等,惨遭斗争。
遍地烽烟话斗争 自将祸乱坏长城 三英魂断龙潭畔 辜负中华赤子情
注:三英:容国团、傅其芳、姜永宁,都是从香港归来的乒乓名将,文革初被迫自杀。龙潭湖,当时体委所在地。
千秋往事影依稀 风化攸关不可违 莫向体操坛上望 而今女将尽长衣
注:为了抵制“资本主义影响”,在体操比赛中,女运动员都穿上了从脖子到脚跟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衣。
最爱西哈努克来 新闻简报聚同侪 人头济济无他事 惟有乒乓聊惬怀
注:长时间内关于电影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朝鲜电影,有哭有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罗马尼亚电影,接吻拥抱;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这就是当时仅有的几种电影。在新闻简报中,大家最爱看关于欢迎西哈努克亲王的新闻简报。这位亲王喜欢乒乓球,所以只有在关于他的影片里还可以看到乒乓运动员的表演片断。
作者: 老党 时间: 2015-3-10 20:50
读先生文章,对那一域的文革,有了较连贯的认识。开眼,长见识。谢先生。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5-3-10 22:47
感谢党兄,谢谢理解!
作者: 浪淘沙 时间: 2015-3-11 07:30
谢谢西窗老师,您让我们了解了更多当时的社会现状!问好!{:soso_e160:}{:soso_e183:}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5-3-11 10:14
问好浪淘沙,多来串门啊:handshake
作者: 浪淘沙 时间: 2015-3-11 10:15
一定去:handshake
作者: 踏雪闻香 时间: 2015-3-11 12:20
写得不错,送朵红花{:soso_e163:}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5-3-11 13:19
感谢踏雪,感谢理解!
作者: 侯诗杰 时间: 2015-3-13 11:08
那段历史的见证人,有一手资料价值。
作者: 剪烛西窗 时间: 2015-3-13 21:19
是的,感谢侯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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