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四季歌文学社区

二

  黄昏！元宵佳节！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寒风呼啸，雪花飞舞，丁晨第十八次擦拭窗玻璃以便能看清窗外的雪景。随着车厢不规律的颠簸，丁晨感觉自己就像那滚滚的车轮，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引力牵引着前行。这车轮还有停下的时候，而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有时，对他来说，停下脚步就是永恒！
  元宵佳节本是亲人相聚、阖家团圆的日子，丁晨却不得不打点行囊，奔赴开封古城。他已和一个薛姓的意向客户约好见面，谈判合作事宜。开封本不是他的负责区域，但没有一个同事愿意在元宵佳节外出奔波。而当晚他又不得不马不停蹄赶奔素有人间天堂美称的苏州，因为第三天有一个工地等着他筹备开工事宜，就等春暖花开后进场施工了。
  夜半钟声响起，丁晨才抵达目的地，火车足足晚点了有一个半小时。简单住下后，丁晨便沉沉睡去。
  翌日，丁晨收拾整齐后便如约和客户相见。
  会见地点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茶楼内青烟徐袅，茶香四溢，温暖如春，再配以中等身材，白净的皮肤，儒雅的风度，想来这薛总定是个有着较高品味的人。
  简单寒暄后，丁晨了解到薛总的公司颇具实力和历史，网点和工程遍布全国各大中城市。而经过丁晨的详细介绍、阐述和分析后，薛总对丁晨及其公司也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初步认识。
  天近晌午，丁晨顾及到下午的班车，于是起身向薛总辞别。
“薛总，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听取我的一席之言，本来我应该请您吃个饭聊表谢意，只是我已买好车票，待会就要上车赶到下一个工地解决具体事宜，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这怎么能行！”薛总连忙摆手道，“你不顾元宵佳节，千里迢迢的来到我这里，作为东道怎么着也得让你尝尝我们开封府的特色菜肴，然后领略一下这开封古迹再走也不迟。”
“薛总，实在是抱歉！”丁晨面露难色的道，“我第一次来开封，也很想领略一下这七朝古都的历史古迹和风土人情。只是明天苏州有一个工地要等着我回去筹备开工事宜，所以今天我必须得赶回去啊！”
  薛总盯着丁晨片刻微微一笑，用手点指邻座的一女子道：“丁经理来一趟不容易，新春佳节之际，我已让人安排好了酒店，并且准备好了一位可人儿为丁经理一解旅途劳顿之苦，希望我们以后能合作愉快！”
  顺着薛总的指向，丁晨这才注意到邻座的娇俏女子。只见她不施脂粉，清新淡雅，浑然天成；面露笑意，顾盼之间，风姿卓绝。
  丁晨的目光在佳人的粉面上稍稍停留了几秒钟后，依然坚定的对薛总说道：“如果能有幸与薛总合作，我公司及我本人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做好产品质量及服务方面的工作。只是我与其他客户也有约在先，不能耽误了工程的工期，请薛总多多谅解！”
“丁经理，所谓盛意之下，盛情难却，你三番五次的推辞，你就不怕我生气不与贵公司合作吗？！”薛总铁青着脸，面露不快的道。
“薛总，我公司追求的是长期的合作和生意伙伴，而不是一时的痛快和义气。以后还请薛总多指点，正所谓生意不成人义在啊！”

三

丁晨并未将薛总的事放在心上，虽然他很看重薛总的实力，也很想与他达成合作意向，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个性，每个人又有每个人的不足和工作方法，有些东西强求不得，只能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三天后，丁晨接到薛总的电话，要求先发三吨货试样。试样就要用三吨！果然出手不凡，果然好强大的气场！
  一星期后，薛总电话直接批量要了三十吨，而且是每个月固定要三十吨，并且这只是在开封的一个工地，全国其它区域的需求更是不可限量。
  这在公司成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也引来了诸多同事的嫉妒和眼红。
  首先负责开封区域的同事就跳了出来，要求薛总的销量分他一半，其他同事也纷纷磨刀霍霍，欲分一杯羹。
  一时间，丁晨的手机简直成了热线电话，都是同事们咨询具体分成的事。
  丁晨内心不由一阵苦笑，拜访客户、与客户周旋和谈判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如此积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像他这样的傻子恐怕当今世上也不多了。
  数年前，在他最低谷、最困难、最失意的时候，他爱人抛弃了他、离他远去；前年底，他多苦多难的老母亲突发脑中风，危在旦夕，幸好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他背负着房贷，欠亲朋的债，一个人默默承受偿还。
  他从没向公司、领导、同事诉过一次苦，要求过一次特殊照顾和对待。
  面对同事们的争名逐利，丁晨选择泰然处之，将事件交给公司领导处理。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万物又“活”了过来。
  丁晨的世界仿佛永远是灰色的季节，日子一成不变，有时他甚至都忘了有自己的存在。
  生活有时需要一些意外来调剂！
  四月，丁晨接到薛总打来的紧急电话，说开封工地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有起皮、开裂、脱落等现象。
  丁晨闻言大吃一惊，不敢怠慢，立刻赶奔工地现场察看。
  在工地现场，丁晨遇到了让他更为意想不到的事。他看到了薛总，也看到了那个娇俏女子，这本没什么奇怪，也许这女子是薛总的助理什么的也未为可知。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以前的“薛总”居然成了张工，而那娇俏的女子居然是真正的薛总！
  看着丁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住丁晨急切的道：“丁经理，现在来不及向你解释，你先看看工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贵公司的产品出现了质量问题？”
  “张工，你先别急！”丁晨缓过神来道，“我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作定论！”
  丁晨认真察看了工程实体，并向工人们详细询问了最近的温度、湿度、风力等天气情况，以及他们的施工工艺，略作沉吟后给出了他的见解。
  “张工，经过我初步判断不是产品质量的问题，而是施工工艺不当造成的。现在虽春暖花开，但开封的早晚温差比较大，造成涂膜表干内不干，时间长了就会出现起皮、开裂、脱落的现象。另外，还要注意每施工一遍要洒水润湿保养。等下我整理一份详细的施工流程，你让工人们按照我说的去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四

  开封府，某海鲜楼包厢。
“丁经理，我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姓薛，单名一个叶字，是这家公司的老总。我真是没想到，你除了业务能力不简单外，技术水平也很有一套。来，我敬你一杯！”薛叶浅酌了口，脸颊瞬间起了红晕。
丁晨端起酒杯，却并未饮下，他还是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呵呵！”薛叶俏笑道，“你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对吧，这是一个善意的欺骗。如你所说，我们也在寻找一家长期的、稳定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图一时之利和痛快。我在侧面注意到了你的一言一行，我觉得你是一个业务能力全面，有原则，有内涵的人，我们相信你，所以我们在一百多家公司中选择了与贵公司合作！”
“原来是这样啊！”丁晨若有所悟的道。
“对了，丁经理！你我都不是矫情的人，有件事我就直说了。目前我公司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需要众多精兵强将，我想请你来我公司帮忙，我们共同打拼发展壮大如何？”
  丁晨闻言目光在薛叶粉面上扫过又瞬间游离，他实在没勇气直视那一双迫切的眼睛。
  沉吟良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丁晨悠悠的道：“薛总！”声音有些不自然，他还是有些不习惯称呼这样一个绝美人儿为老总，“薛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现在的公司待我不薄，我没有离开的理由！”
“我们可以给你双倍甚至是三倍的工资，给你更好更大的发展平台。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你单身，母亲动过大手术，公司内部的打压争斗，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啊！”
“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随便去动一个人的隐私！”丁晨酒劲翻涌，面红耳赤的激动道。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丁晨的过往就是他解不开的结。
“对不起，丁经理！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只是太求贤若渴了。不怕你笑话，我也是单身之人，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说到这里，薛叶仰头喝干杯中酒，辛辣的酒精呛得她花枝乱颤，不住的咳嗽。
“我的前夫是高干子弟，一个公子哥儿，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和他是官商联姻的结合。数年前，我老爸得了重症，撒手人寰，离我而去。我分了前夫一半家产，得了自由身！”
丁晨没想到平时精干强势的女强人，如今已是梨花带雨，竟有如此曲折的境遇。
“父亲走后，遵照他的遗言我不得不挑起公司的重担，扮演起了双面人。人前我要表现出威严，强势，精明，能干；人后却是那么的孤寂、脆弱，我多想有个人能帮帮我......”说到动情处，薛叶已是泣不成声。
“对不起，薛总！是我错怪了你！”
“没关系，一时激动，让你见笑了！也许人各有志，但不管怎样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等下我让人开车送你回住处。”
“不用了，我想走一走，散散酒气。”
“呵呵，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不胜酒力，要不我带你逛逛开封的夜景如何？”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漫步。
  开封相比现代化的大都市稍显落寞，但也更增加了一种凝重的历史沧桑感。
“虽然我出入有豪车，但我也喜欢散步，尤其是失眠、烦躁、无助的时候更是喜欢出去走一走。你知道吗......” 薛叶突然用手点指前方，“前面有个清风公园，是开封最大的植物园，我觉得它就是为我而定点开放的，好多决策就是在这里成型的。”
这清风园不愧为开封府首屈一指的公园，园内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应有尽有。植物种类更是成百上千：梅兰竹菊，青枫海棠，地锦芍药......美不胜收，园内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丁经理，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让你今晚多陪我走一会儿，可以吗？”
“没问题，愿做护花使者！”
“我想我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五

  是梦终究要醒的！
  丁晨依然留在了原单位，又回到了千篇一律的生活，每天像个浪子，在外辛劳奔波，不知所谓。
  他越来越受够了，每天失眠、烦躁，无处可言表的郁闷，他深切感受到了薛叶那种仿佛永无止尽的压抑。
  说到薛叶，经过半年多的合作后，最近两个月都没有业务往来了，打她电话却已是空号。按理说一个公司的老总不可能随意更换号码的，丁晨隐隐约约有种不祥之感。
  “难道她还是对自己之前的拒绝耿耿于怀？可她不像那样的人啊！”
  无奈之下，丁晨只好拨通了张工的电话，而对方的回答则让他好似晴天一个霹雳，久久动弹不得。
“丁经理，你还不知道我们薛总的事吧，我们公司倒闭了。三个月前，我们无意中被卷入一件贪污大案，许多官员被抓，工程停工，资产被冻结清偿，周围的人也都远离了她。薛总散尽家财，没拖欠我们员工一分钱的工资，而她自己却一贫如洗。就连贵公司最后一批货款，也是她便卖了一处老宅子才凑齐的，她还不让我给你说......”说到最后，堂堂七尺汉子竟已是无语凝噎。
  丁晨听罢泪眼模糊，百感交集，他没想到薛叶这样一个娇俏女子竟然是如此的铁骨铮铮！
“张工，你知道薛总现在的下落吗？过的怎样？”
“不知道啊，事情完结后她就不知所踪了，号码也停用了。不过据坊间传闻说，她现在在打理一个小生意，好像是小吃的生意。”
  又是一年元宵节！
  今年的冬天也是格外的冷，寒风呼啸，雪花飞舞。
  华灯初上，清风公园一片银装素裹，为这传统的节日更增添了几分情趣。
  空旷的园内，一个娇俏的女子缓缓而行，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她虽已没了往昔的光华，但略显瘦削的面庞却是更加的坚毅。
  现在她在打理一个饮食店，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但忙得充实，过得安心。
  闲暇时分，她也会时常想起以前的风起云涌、得失成败，想起形形色色的嘴脸，当然，她也总是会想起一个人！
  就在她思忖间，不远处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薛总，还要帮工吗，我给你打下手如何？”
  薛叶听罢声音，定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居然是—丁晨！
“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薛叶像看着一个大头鬼一样看着丁晨道。
“我是来应聘的，这次你就是用鞭子赶我也不会走了！”

六

  若干年后！
“那天晚上太不可思议了，你简直就是从天而降在我面前！”
“那当然，我是文曲星嘛，当然是从天上下来的了！”
“你太坏了......”
“果酱！我是文曲星聪明嘛，自然坏的与众不同了！”

“娘子！”丁晨怯生生的问。
“什么事，相公！”薛叶报以温柔的答。
“喂个奶如何？”
“嘘......小声点。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害不害臊，被孩子听见了还怎么当人家的爹！”
“这不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妈妈没奶水，所以长大了想补回来嘛！”
“晕倒......”

“相公，快把垃圾倒了，都要洒出来了。”
“没问题，正好我顺便去清风散个步。”
“别急，倒完垃圾回来把碗洗了，锅涮了，地拖了再去散步也不迟。”
“为什么我要做这么多啊，不干！”
“你不答应是吧，不答应从今晚开始断奶！”
“不要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