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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陪护朋友又一天 [打印本页]
作者: 江山一统 时间: 2015-11-21 15:39
标题: 陪护朋友又一天
本帖最后由 江山一统 于 2015-11-21 15:40 编辑
陪护朋友又一天
刘毓民
凌晨一点多,听到吵吵嚷嚷的喊声,也听到摔摔打打的撞击声,下意识里,以为又是医闹了。因此穿上衣服,想出去看看,制止制止这些粗野行为。
刚开门,就看见西临病房门口,有护士把门。她拽着门手,与病房里一位蓬头垢面,六十开外的妇人交谈。语言温性,不厌其烦,甚是肯切。透过现察的玻璃,我清晰看到她的左手腕骨折了。打着石膏,裹着纱布,操着浓浓的河南腔,在大喊大叫:开门!开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并使劲撞门、踢门、摇门,嚷着、吵着、闹着。
护士问他家在那儿,她不知道。问她家人或子女的电话号码,她不知晓。问她还有什么亲人,她的回答是“汪、汪、汪”。
从这个妇人的言语着装及行为判断,她是一个并非正常的特殊病人。
后来,听一位陪护讲:昨晚救助站送来两个病人。一男一女。男的也住院了,能安静些,还能配合大夫治疗,现在睡觉了。这个女的,患精神分裂症,狂躁很,问什么,她是一问三不知。民政部门看她手腕摔骨折了,就把她送到医院里。没法联系到她的家人,民政部门只能这样先给她看病。
护士拉着门的手把,生怕病人把门拽开。她很单薄,也没有妇人健壮,故特意用塑料绳绑着门的把手,把绳子另一头栓在左侧的墙壁上。
隔着玻璃,护士非常耐心安慰了很久时间。三更半夜的吵闹声,惊醒了不少病人。从病房出来,大多和我一样,是倍护。就连一楼大厅的几个保安,也听见吵闹声上楼看是什么原因了。
半小时后,那个闹腾的病人困了,躺在床上,发傻发呆发蔫了。看热闹的人,随之纷纷离去。我透过玻璃,看到北面窗口,摆看柜子和其他物品,才恍然大悟。原来,医院怕精神病人从窗户上跳下去,出现意外。因此,提前采取了预防措施。
夜深了,我困了。进入房间,陪护的朋友,睡得正酣,像拉风箱一样,呵呵啦啦,腹部盖的被子,随呼吸节奏,规律着上上下下起伏。鼾声大作,呓语不断。时不时,还会从唇间往外“噗噗噗”吹气。我和衣而睡,竟不知什么时候入睡了。
一阵急急促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一睁眼,天亮了。才知是夜班护士敲门。她想量体温、测血压测脉搏。对床的朋友,他睡得早,起得早。看我醒了,兴致勃勃给我讲述:凌晨五点多,隔壁那个精神病人,踢踢闹闹,哭哭嚎嚎,弄得整个楼上不得安宁。
一个护士告我:这些被救助的病人,无家可归,非常可怜。去年冬,救助站就送来两个冰天雪地里冻得快死的病人。两个人由于室外时间太久,脚都冻坏死了。送至医院,已奄奄一息。为了救命,医院没有办法,只得把冻坏死的部分截了。
听到这个述说,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惊怵,我愤怒,我怎么也想不通。心里难受极了,于是,我回到病房,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宇,我想诘问苍天,也想诅咒天神。我痛苦着,纠结着,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我的心在抽搐、在颤栗、在滴血啊!
上午八九点,大夫查房结束了。科室主任带着一个年轻医生,端着白色的长方形器械盘子,给朋友换药来了。
大夫让朋友侧过身子,把身体移至床边。朋友乖乖按要求做了。年轻大夫脱掉他的毛裤,短裤上有殷红殷虹的血迹。又脱掉短裤,露出了他黑色世界的洞天。大夫用左手食指和中指一拢,往肛门下方屁股蛋子一搁,往下压,肛门终见天日了。外痔术后的鲜嫰小麻点,清晰可辨。
大夫右手从搪瓷缸里,夹着碘酒液浸泡的棉球,在肛门外旋转着擦洗消毒。鲜嫰的麻点遇到棉球,看到朋友马上浑身颤抖,肌肉收缩,口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又夹看棉球,送进肛门里。朋友疼痛难忍,居然一声接一声啊啊呀呀的。消毒后,又给肛门四周涂抹复方利多卡因乳膏,然后取出两个状如子弹的吲哆美辛栓,放在肛门口,用小夹子顶着,往里一掀,进去了。
朋友疼痛难忍,妈妈大大吆喝着喊疼。由于精神过于紧张,朋友肛门四周的肌肉不停收缩,送进去的“子弹”,居然喷射而出。大夫让病人放松点,再次用夹子将“止痛栓”推了进去。接着,再将一块消毒过的药用纱布送入。朋友放声哀嚎了,张着嘴巴大声“哎呀,哎呀呀!疼死了!疼死了!”。其惨叫,和杀猪没有两样。我一看,朋友大汗淋漓,满头是汗。最后,大夫在肛门口放了几块纱布,起身,示意跟随的年轻大夫,用胶布黏上。屁股有封堵了!
药换完了,我给他穿裤子。一边穿,一边调侃他。五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生机勃勃?朋友不惑地看着我,一脸茫然。问我:咋咧?我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你看,短裤血糊糊的,来例假了!站在旁边的其他人,一个个掩口而笑。而他笑出了泪花。
裤子穿好后,我给朋友盖上被子,取毛巾让他擦擦脸。他身子往床中央挪了挪,平躺看。我问他想不想喝酒,他说想,但大夫不允许喝。我告他,让我上街买一点东西,他问:买什么。我回答:宝塔糖。他说:谁现在还吃那个呀!我说:吃的人多的是。他两眼看着我:你肚子有虫?我故意放慢语气,阴阳怪气地回答他:你不是成天说我沟子(屁股)有虫。现在真正沟子有虫的,不是我,而是你呀!逗得他咯咯地大笑起来。
肛门塞进止痛棒,肯定有异物感。朋友始终觉得憋胀难受。屁股眼封堵了,想痛痛快快放个不臭不响的屁,也成奢望了。别人戴口罩,怕嘴里着凉风。他戴口罩,怕屁股眼钻风。
憋胀难忍了,他跑厕所小便。尿不下,就故伎重演:打开水龙头,用水的流淌声,引诱他小便。这种办法凑效了,尿池传来哗哗哗哗的响声。谁知道,尿尿的同时,习惯性也会使肛肠周围肌肉连动。他放了一个闷声闷气的臭屁。这下糟糕了,他不仅放了屁,还将肛肠里的稀屎以及塞进的药物,全部屙出来了。他的短裤上,喷洒着这样的混合物。
皇帝管不住新娘坐轿放屁。上帝也管不住朋友喷稀。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关不住门了,糨了一裤裆混浊之物。
他把厕所门一关,一个人在卫生间,做他的定国安邦的大事了,施展他的宏图大略了。短裤一脱,往地上一扔,再用温水洗清洗屁股,没短裤穿了,索性就直接穿上秋裤毛裤。
屁股不憋不胀了,没下坠感了。人也心不焦,意不乱了。上下贯通后,犹如邃道之泄洪,浩浩荡荡。脸不青了,耳不赤了,腰子也不倦曲了。他又恢复了往日英俊潇洒。
帅气没维持几个小时,朋友就觉得肛门内外疼痛。止痛棒屙到马桶了,马桶肯定不会疼。怪就该怪,那个不该放而放了的闷声臭屁呀。他开始折腾,开始坐卧不宁,不是撅屁股,就是用手护着屁眼不放。
实在坚持不住了,服了粒止痛片。这种止痛,跟点眼药水一样。扬汤止沸,不如去薪。一会儿,有开始疼痛。吿诉大夫后,大夫决定再次敷药。我怕他换药时,和第一次一样娇气,就在液体尚有少半瓶时,压铃,呼唤护士。小护士进来,一看,还有不少,就站床边看大夫换药。
小护士站在那儿,一边看瓶子,一边看换药。朋友撅着屁股,爬在床上,一手攥着床头,一手攥着床边,低着头,咬着牙,表情虽非常痛苦,但没上次的妈妈老子大呼大叫了。一个人独自撑着,直至换完药,也没有吱哼一声。看来,小护士比“止痛捧”还要具有更大的药效。
还是我了解我的朋友。他怕疼,对疼敏感。见疼就支持不住。若要上刑,他当不了江姐,当不了李玉和。他一定是经受不住严刑烤打的蒲志高……。
朋友自尊,爱颜面。在小护士面前,他是长辈。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子。所以,就是再疼再痛,他也不能过于失态。小女护士是晚生,站在那里,他一定会强忍疼痛不出声的。果不其然。他真的没再哭爹喊娘,呼天号地。
药换完了,瓶中的液体也完了。小护士,就是我故意给朋友开的一剂绝妙止痛散!这剂药,不用外购,不用煎煮,不用涂抹,也不用口服,却药效极佳。而这服药的引子有二:一是美丽,二是年轻。
这就是陪护的一天。
2015年11月19日晚
作者: 单衣 时间: 2015-11-21 19:42
前辈这文很生活味,喜欢!
问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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