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记得他的摸样,虽说分开已经三十三年。当听见他已逝去,还是感觉是那么的突然,忽然有了凄凉和悲哀。
忠良,小小的个子。当年我们一起去农村当知青的十三个男女,他成了第一个离开大家的人。当我写出这篇文章的时候,他在天堂可知道我对他的悼念。
下乡的那天,十三个年轻人坐在一辆解放牌货车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故土,大家都沉默寡言的坐在车厢里望着无边的公路,各在想各的,只有他笑嘻嘻的找这个说,找那个谈。全没有离家的忧伤,全没有告别故土的不舍。当看见大家都不搭理他的时候,干脆拿出一把秦琴,胡乱的拨搭开来。弦没有调准,节奏全无的秦琴发出阵阵的噪音。听见那嘶哑的噪音,好想一把抢过秦琴一把将他推出车外。
车到一处解手的地方停下,他首先跳下车去小便。我抓过他的秦琴,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啪啪啪啪的把琴弦全部扭断。等他上车再拿起他的琴,看见弦全部都断了,哭丧着脸问,哪个干的?大家都不着声,我冷冷的回答,我扭的,因为你太烦。他看了看我的样子,估计不是我的对手,不做声的坐到车厢边。
下乡后我们分在了一个大队,大家经常在一起,久而久之,只是感觉他有点爱出风头外,其实人还不是很讨厌。那年月,油水太少,我们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知青是不吃窝边草的,一般不在本队偷。想吃肉慌了,于是就经常跑到山上的生产队去偷狗。
有一次,我们几个知青跑到对面的山上去偷狗。偷狗其实很简单,把竹竿头上挖一个小孔,然后把绳子套进去,在绳子前面打一个活结,活结中间放点吃的,那年月人都吃不饱,狗就饿得更凶了。当狗看见吃的东西,上去咬都时候,一下就收紧绳索,这样绳子就套在了狗的脖子,狗叫都叫不出来。然后拉这绳子就跑。狗想咬,中间隔着竹竿。
很快就得手了。当我得意洋洋的将偷的狗拉下山的时候,走着走着,远远就看见大队长迎面朝我们走来。我灵机一动的对忠良说:“忠良来,拉着,我解个手”。忠良老实的接过拉狗的绳子,我一闪就跳到路旁草丛。这时大队长走到了忠良的面前:“忠良,你又跑到上面去偷狗了,回队我才给你说!”那个时候的忠良哭也不是,丢又不舍,垂着头把狗从队长面前拉过。为了这事,忠良一直在我面前念叨了很长时间:“我要是调不出去,我找你妈老汉拼命……”。
七六年的中秋,大家都在忠良的生产队。望着山顶上悬着的又大有圆的月亮,想想已经在山中困了这么多年,忧伤心绪犹然而生。一个女生带头唱起了当时知青中流行的歌谣“何时能回到故乡……”唱着唱着,大家嘘嘘的哭了起来。我借着月光在废纸上写上了“苍山、月光,何时能见爹娘;凄风、寒夜,孩儿思念故乡”。那时批林反孔运动正如火如涂。忠良看见我的涂鸦,一把拿了过去,“少写这些,让那些人看见你还想不想走!”几下就将废纸撕了。
忠良先我们离开农村,经生产队推荐,去读了中专。离开后再也没见到过他。但矮矮的个子,爱出风头的味道还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青春年代不灭的印象。很多年前,遇到当年一起当知青且和他同单位的同学,说他中专毕业后分到了工厂,表现很好,还当了车间主任。再后来听说工厂破产了,大家都四分五裂各奔前程。
没有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尽成了先我们而去的故人。人去了,音容尚存,情景永难再现。我们这一代,已经慢慢的在走向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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