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梅花好印章
何金剑
春萌动,天转暖,屋外的梅花树笑开了,笑得好灿烂。在一朵朵梅花的笑靥里,我想起一些人,以及有关的事。
尚留一目看梅花,这是清代“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的一枚印章。他到了晚年失一目,但仍吟诗作画,并自刻一闲章,云:“尚留一目看梅花”。
为什么是“尚留一目看梅花”呢?一个人,在他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世界时,不贪恋金钱,不眷顾美女,却独爱梅花。一朵,又一朵梅花,始终在眼前跳跃着,不离不弃。
他,看见了梅花;我们,看见了文人的孤傲高洁。
“看”,是一种心灵深处的流露和表白。一个人像梅花一样散淡地活着,他的生活是这般闲云野鹤,一双眼,看到绝无仅有的美,内心有大乾坤,大欢喜。他的世界,也一定是宁静而美好的。
我们在生活中,看到什么?大多看到的是功利,看到的是浮华与热闹,而忽视精神层面的东西。“看”,是一个人的世相,也是一个人留给世界的背影。这个世界,有太多好看的色 和形状,以至于让人们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目不暇接。然而,“尚留一目看梅花”,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美和善,还有它最本质的东西。
只有梅花是知己,这是大文豪鲁迅先生的一枚梅花印。
这,是他在少年时代,找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刻的这样一枚印章。
鲁迅以梅花引为知己,不仅说明他喜爱梅花,还彰显了他不与他人同流合污的超凡脱俗的品格。
在绍兴的三味书屋后院,有几株老树,其中的腊梅树,已有超过百岁的树龄了。鲁迅先生在他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就写到:“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虽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花坛去折蜡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在三味书屋求学与生活的年代,是他一生中所不能忘怀的,或许攀树折梅是鲁迅小时候的淘气,还不如说梅以它的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给鲁迅以立志奋发的激励。
梅花,铁骨铮铮,不屈不挠,敢于傲霜斗雪,与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精神是何其相似啊!梅花的凜然正气,成就了鲁迅一生为真正的猛士,其梅花精神永远会天地长存。
今人朱继梅,大别山下一老叟,年近八旬,植梅不辍,足有五六百株,蔚为大观。每到花开之时,远客近邻,不请自到,纷至沓来,赏花赋诗,拍照留影,名动乡里,闻名遐迩。2013年,在无锡举办的第十三届中国梅花蜡梅展销会上,朱老的作品“天堂积雪”获得了金奖、“凤舞九天”获得了银奖、“老塔唐梅”获得了铜奖、“小墨朱砂”获得了新品种奖,赢得一个大满贯。
前年,我也曾去过朱继梅老先生的“鄂东古梅盆景园”,看到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梅花缤纷怒放,红色花如烈焰般艳丽,白色花如雪花般的高洁,绿色花如翡翠般的细腻温润,一片梅林仿佛就是一座人间仙境。朱继梅老先生,精神矍铄,满面春风,古道热肠,免费为游人提供茶水和农家饭。
临别,我让朱老先生给我盖印留念,老人家不会写字。他随手摘一朵盛开的梅花给我,说,给你梅花吧,印章不在身上。我兴高采烈地接过梅花,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书页里。
天有不测风云,老人家当年仙逝。如今梅花吐艳时节,斯人已去,他培植的梅花也风云流散,不知所踪。看着书页里的梅花,让人顿生惆怅,还好,这梅花红艳艳的,也不曾褪色。
一朵梅花好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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