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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萨迦遗风 [打印本页]

作者: 落阡Umnachtung    时间: 2013-10-7 19:55
标题: 萨迦遗风
好像一个女人我坐在你桌上。
——索德格朗
像是在梦游,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正在敲门。
里面笑闹不断,她木然地听着,直到从一片嘈杂的尖呼中辨认出了一个心不在焉的含糊声音,才彻底恢复清醒,半倚在冰冷的墙上强迫自己重新冷却,恢复平静。不会有人来开门,她嘲弄地想,这一带认为将死者能未卜先知,那么她就是将死的人。
谈笑声弱了下去,含糊的声音辩解了几句,她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
该走了,快!她慌乱地转身,尽量平稳地走向楼梯——是他来开门了?——可是她现在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也许是外面冰天雪地的荒原。昨晚她四处询问,找齐了他要的东西送到门前,但……够了。几天来他从不应门,从不回应她托人送去的便条,可她身上流着海盗的血与萨迦的精神……她跨出客栈大门,颤抖着步入寒风。
“布伦希尔德。”声音中含混的雾似乎正在凝冻,变得清晰。
她没做声,也没停步,保持着最初的缓慢步态:他还这样叫她,用萨迦中无畏坚定的女人代指她?——她淡淡一笑:他终于跟上来了——可无论如何她不是,她清楚自己不是。今早她还在隔壁房间里痛哭自己如何被漠视,几乎被愤怒与悲痛撕碎。但现在只是一句招呼,碎片似乎就立刻重塑,快得令她无地自容。她的步态轻盈起来,却感到新的沉重。
“我知道为什么。”她只说。
“萨福在岩礁上碎裂,”他跟上来,“因为法翁竟堕落到了与安德洛美达共处。”
“有的安德洛美达也恨不得纵身一跃,”她答道,“因为法翁还珍藏着萨福的芦纸书简,无论这个萨福有多背信弃义。”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每天她都能听到楼上克里姆希尔德和另一人放肆的谈笑,每天如此,像是有意要让他们都听到。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尽力回忆,却只想起几句朦胧的流言。她根本就不关心楼里发生的事——除了一扇门,一种声音——从他突然不应门开始她就一次次以此为由原谅他,直到昨晚在她送去东西后,听他说无人顾及他时才被激怒。
她不算个人,不算个完整的独立的人,在他门前。
“我不明白,”他说,“不是一回事。”
“可能。”她屏息,不想争辩,听到雪地上逼近的踏雪声。
她曾是自己笔下的萨福,一个高傲而出众的女人,狂妄地用分毫不让的口吻质问为何她被弃在沉寂的荒原上,鄙夷地说安德洛美达怎么会懂她芦纸与竖琴的艺术。表面上是无奈悲伤的希腊诗人,骨子里却是咄咄逼人的海盗。而现在她沦落到了什么地步?自己笔下的安德洛美达!一无所知,在萨福的光晕下俯首,手足无措,她这个海盗的后代!她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但从未回头,她该去何处?身后的人并未上前和她并肩行走,只是影子般顺从地依附于她,亦步亦趋。
“回客栈再谈,”他的声音渐渐凝结,“现在我们不谈这些,这样更好。”
“走树林那边?”她试探着问,想尽快回客栈。
“会迷路。”他不容置疑地说。
他们仍在开阔的荒原上跋涉,她尽力克制着加快步伐的冲动。
“布伦希尔德,”他紧跟着她,“你走路的样子像要在床上放一把剑挡开西古尔德。”
但已不为隔开你,她想,没有答话,只固执地保持着坚定高傲的步态,萨迦中女人的身姿。他也知道那个萨迦?她诧异一夜之间他竟懂了他们谈起她与克里姆希尔德时常用的隐喻。客栈在何处?白茫茫的雪原几乎令她迷失方向,她焦虑地张望,想找到什么可以判断方位的标志,而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肯上前。客栈在何处?总之很远,远得像她血脉中微弱但确凿的海盗血统,她几乎想向旅店飞奔。此刻似乎没有她越不过的围墙,推不倒的堡垒,抛不下的道德顾虑,根本就没有能管住她的上帝,她狂乱地想,利剑与被隔开的西古尔德……那么她该如何?加快步伐,显露出急切,收起所有锋芒,转身同他一起奔向旅店?她愈发迈不出步子,双腿似乎已冻在惨白的荒原上,再也不会踏上温暖的楼梯。她僵硬地走在前面,她这个海盗的后代。
曾有个维京女人,抛弃一切坐到一个男人的桌上。
但我,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想,我的童年与家乡。
家乡。可她呼吸的已不是火炽的金,而是婉顺的金。
这几天她频繁地在荒原上碰到他,比此前她刻意找寻他时还要频繁。她怒目而视,而他的目光似乎穿透她望入她身后空旷的雪原。她伫立不动,咄咄逼人,却没有目光折断的声音……她猛地回过神,匆匆跟上去,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倒在雪中,寒意吞没她。
我除了消失,她几乎要转身呼喊,没有别的欲望。
但她仍不动声色地走着,身躯的舒张宛若弓弦,内里的悲泣宛若古歌。
“我不想认识你,”身后的声音贴到她颈上,冰冷,却似乎再度变得朦胧,“这两天,也许就在回客栈之前。”
“我也一样。”她一字一顿地说。
真的只是这两天么?她艰难地跋涉,安德洛美达还能沦落到什么地步?怯懦的安德洛美达,在地中海的风中徘徊,怨怼地望向勒斯波斯纷飞的芦纸,这几天,这半年。然而她本起源于北海冷硬高傲的风,风从四面八方呼啸,风呼啸是非,误解与理解,呼啸楼上对她不屑一顾的克里姆希尔德……客栈突兀地现在面前,她感到猝不及防的失落。
“多少次她等你,多少次她还将等你!”他若有所思地诵着深歌。
多少次?深歌柔缓的节奏宛若挽留,像在催促她走进客栈,登上楼梯,像个海盗一样居高临下地唤他。她顿时泪流满面,不是痛哭,而是很节制的,有海盗风度的饮泣,完全背对着他,不出任何声音,双肩也没有一点抽动。他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当然,他空濛的眼一向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
她没有抬手拭泪,等泪在凛冽的风中干透,面颊上夸张的痛噬咬她。
她曾以为只要坚持,她就能撑过这片海。
“从此再不。”她自以为坚定地转身。
但根本没人跟上来,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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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方子    时间: 2013-10-8 11:44
是原创还是译著呢?有点像是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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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落阡Umnachtung    时间: 2013-10-8 20:21
方子 发表于 2013-10-8 11:44
是原创还是译著呢?有点像是章节?

原创,,翻译我会注明的
作者: 陈建1970    时间: 2014-2-6 14:52
因为不知道你引用的典故,所以……
一个女人深切的,疯狂地爱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享受着她的爱却显得不屑
爱与尊严,女人在纠结(找不到更好的词),男人没有跟进
悲壮(找不到更好的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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