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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武潘之恋 [打印本页]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13:17
标题: 武潘之恋
本帖最后由 高山对虾1 于 2016-8-10 15:22 编辑
武潘之恋——新编【水浒传】(节选)
【序】《水浒传》中的潘金莲,是生活在社会底层、饱受凌辱、被剥夺了爱情和尊严的可怜女子,对于这样一位本应给与同情的人,却被施公刻画成了一个淫荡不羁、水性杨花、甚至是勾结奸夫杀害本夫的杀人帮凶。对此,我甚不以为然,于是便产生了要为潘金莲讨回公道、还她真实面目的冲动。
在撰写过程中,我会尽力仿效原著的语言风格,在绝不损害武松英雄形象的同时,将潘金莲与武松的恋情,演绎成一个圆满的理想结局。至于是否达此目标,请众友看完之后,给与评说。
诗曰:
自古姻缘多蹉跎,
施公无端划天河。
武松金莲真情在,
看我挥笔巧撮合。
第一回
报兄仇,狮子楼里展绝技,奸夫授首
据理辩,潘氏金莲陈实情,细说根由
话说武松怒气冲冲,手提单刀,冲上狮子楼,见西门庆正左拥右抱着两个勾栏女子饮酒行乐。武松并不打话,挺刀直取西门庆。西门庆见武松来势凶猛,急忙推开两边的妓女,西门庆身无兵器,仓促间,折下一条长凳支腿,飞身而起,与武松战到一处。顷刻之间,棍声嚯嚯,刀光闪闪,霎时即可立判生死,端的惊险无比。武松虽然神勇非凡,那西门庆意是经名师传授的武艺,并非泛泛之辈,此刻与武松对博起来,委实是棋逢对手。
几个回合过后,西门庆渐现不支。皆因他日夜寻欢、纵欲无度,早就掏空了身子,再加上武松的武功本就胜他一筹,如今又是挟仇而来,愈加势不可挡。又经几合,武松觑个空子,一招力劈华山,单刀挟着刺耳的风声,直劈西门庆面门,好个西门庆,连使阳关三叠、倒踩莲花、柳浪闻莺三种身法,方才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刀。武松这一刀用了十分力气,一刀未中,如何收手得住?只听得一声响亮,震耳欲聋,那刀砍入桌内,深及刀背,急切间如何能够拔得刀出?西门庆见状,哈哈狂笑,不再忌惮武松,反而欺身直上,径取武松要害之处。但见武松一改拳法,突然施展出平生绝学,亮出了他的连环鸳鸯腿。但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片腿影,那西门庆何曾见过这等极上乘武功?顿时,只觉得眼花缭乱,莫知所措。
这连环鸳鸯腿,乃武松的恩师周彤老英雄的镇山绝技,从不外传,之所以传与武松,一则,老英雄见武松人品正直可信,习得武术绝学,必不会为祸武林,二是由于武松是他的关门弟子,自是成了他的衣钵传人,再加上武松聪慧过人,勤奋异常,师傅所授,一点即会,深得师傅欢喜,这才将这密不外传的绝技,授与武松。如今武松骤然使将出来,西门庆如何招架得住? 西门庆那厮眼见得腿影如山,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好个武松,一招达摩登山,俯身一踹,便将西门庆踢起五尺有余,西门庆那厮嚎叫着、翻滚着坠下狮子楼去。
狮子楼高逾三丈,西门庆跌下楼来,摔得头破血流,动弹不得。武松拔出单刀,随即一式平沙落雁,轻飘飘,跳下楼来,刀光一闪,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取了西门庆首级,径直奔哥哥家中而去。
为防潘金莲逃跑,武松早已指派两名亲兵把守在门口。武松手提西门庆血淋淋的人头,来到哥哥灵牌前,将西门庆人头放置哥哥灵堂案上,双膝跪地,朝哥哥灵牌连磕三个响头,站起身来,见潘金莲跪在一旁泪水涟涟,生生地一份可怜兮兮像。
武松双目尽赤,左手一把抓过潘金莲,右手的尖刀直指潘金莲的心窝,骂道:
“你这不守妇道、猪狗不如的淫妇,我临去大名府之前,也曾交代与你,要你谨守妇道,谅你须还记得,不想你却勾引奸夫,杀害我家哥哥,奸夫西门庆现已授首,你这淫妇也须纳得命来,祭奠我家哥哥。”说完挺刀便刺。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潘金莲大呼:
“叔叔且慢,且听奴家说完几句话,再杀不迟。”
武松生生地止住了刀锋,吼道:“
你这淫妇,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只见潘金莲未曾开言,已是梨花带雨,珠泪纷纷:
“叔叔,我夫武大夭亡,作为未亡之人,本应随夫而去,怎奈奴家若是死得不清不白,心有不甘,这才含恨忍辱,苦苦等待叔叔归来,奴家将以实情相告,以期叔叔为大郎报仇,为奴家洗清冤屈与耻辱。”武松怪眼环睁,怒吼道:
“难道你这淫妇还有什么冤屈不成?”
潘金莲抽泣道:
“叔叔,你听奴家从头说来。那一日,你哥哥出外去卖炊饼,奴家谨记叔叔临行时的叮嘱,即去关闭门窗。不料,关窗时,不慎顶杆跌落,误砸中西门庆那厮,不成想,西门那厮见奴家有几分颜色,便心生歹念,趁我为王干娘做衣服之际,几次三番调戏奴家,均被奴家严词拒绝。叵奈那厮心思缜密,串通王干娘设计将奴家锁于屋内,欲行不轨,奴家以死相拒,怎奈那厮力大,将奴家衣物尽行扒脱,奴家赤身裸体,欲哭无泪,欲逃无门,眼看将要受辱于那厮。真是天可怜见,那厮阳具竟然无力勃起,只能将奴家摆弄一番,自己居然泄精,只能开门而去。”
武松道:
“难道那厮就此罢休了不成?”
潘金莲以巾拭泪,道:
“西门庆那厮后来又多次逼迫奴家与之苟合,均因其阳具不举而草草结束。“
“若非是你心甘情愿,西门庆怎会几次三番与你干下那无耻之事?”
“奴家岂能情愿?却也不敢将实情相告于大郎,恐他气愤不过,找西门庆拼命,大郎身小力弱,定必吃亏。奴家记得叔叔离家去大名府时,曾经说过,凡事都要忍耐,等叔叔回来再作理会,于是我便跟西门庆那厮虚与委蛇,眈延时日,以待叔叔归来。”
“若是如你所说,你和西门庆合谋杀害我家兄长,又当作何解释?”武松怒喝道。
“叔叔所言差矣,杀害大郎并非与奴家合谋,奴家实不知晓,全是西门庆那厮独自所为。西门那厮后来又隔三差五地来我家纠缠,奴家为保大郎性命无虞,只得忍辱与之周旋,叵奈那厮终日沉湎于酒色,无力举阳,每次总是难入奴家之身,均以自泄告终。西门那厮心疑阳具不举是因与奴家苟合时不能专心所致,就一心想将奴家娶为偏房,以供他放心享用。怎奈大郎健在,于是,趁奴家为王干娘做针线之时,将砒霜置入大郎常用的茶壶之中,那厮此等丧天害理之举,实是大郎被害之后方才告知奴家得知。大郎卖炊饼回家,深感口渴,将壶中毒茶一饮而尽,奴家于楼下听得大郎大呼小叫,急忙上楼,见大郎已然倒地挣扎,奴家心中害怕,急忙央求王干娘延医救治,怎奈毒性攻心,无力回天,可怜大郎,我那软弱善良的丈夫,竟然一命归天。奴家本想到官衙告他,可寻思那厮势力颇大,难以扳倒,后来又想与他以命相博,以求速死,又恐奴家一死,何人将大郎之冤情告知叔叔?这才含冤忍辱,每日以泪洗面,苦苦等待叔叔归来。”
说到此处,潘金莲号啕痛哭,顿足捶胸,良久,金莲收住哭声道:
“叔叔,事情原委,奴家已然尽情相告,外人都道大郎之死是奴家与西门那厮勾搭成奸,合谋害死本夫,实则奴家百口难辩的齐天大冤。奴家话已说完,也不愿苟活人世,这就随大郎去了,望叔叔为大郎报仇、为奴家雪耻!”
说罢,猛地将头朝大郎香案撞去。若是撞上香案,定然脑浆迸裂。欲知金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金莲对天盟重誓
武松叔嫂走天涯
话说金莲将事情原委实况说完之后,就要头撞香案自尽,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反手一把,将金莲抓了个结结实实,那金莲虽然拼命挣扎着要去寻死,怎奈武松天生神力,如何能够挣得脱去?潘金莲声嘶力竭地大呼道:
“叔叔,求求你,让奴家跟你哥哥去了吧!”
武松见金莲确是一心寻死,倒也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辩解,转念寻思:难不成她真的是在忍辱负重、等我归来,将事情原委告我,好让我为兄报仇、为她雪耻?且不论真假,先不能让她一死了事。思念至此,随即高声叫道:
“嫂嫂,你死不得!”
金莲听得武松呼喊她嫂嫂,一个激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须知,武松一直叫她淫妇,此时忽然改口喊她嫂嫂,她知道武松已有几分相信了。这让她大大增强了辨清事实、洗清身子的信心。
只见武松的神情由凶煞恶神变为庄严肃穆,一字一顿地对金莲说:“既然你力白无辜,你可敢当着我家哥哥的灵牌,对天发下重誓?”金莲斩钉截铁地答道:
“敢!”
说罢,转身面朝武大郎灵位,扑通跪倒,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
“大郎,你亡灵方去不远,请你监听我的对天发誓,皇天在上,各路神仙与路过游神驻足,听俺潘士女金莲发下宏天重誓:刚才我对叔叔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皇天不宥,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大郎,我知你死得冤枉,可你如今已入仙境,理应知晓奴家并不知情,如若奴家所言有妄,你的冤魂可以随时取走奴家性命。”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金莲以头扣地,咚咚有声。
武松急忙拉起金莲,金莲额头已是鲜血直流,鲜血混合泪水,把个原本俊俏绝伦的小脸,弄得甚是狰狞可怖,任是武松这般的钢铁汉子,也觉得金莲甚是楚楚可怜,内心隐隐生出怜悯之意,道:
“嫂嫂受屈蒙冤,倒是俺武二错怪嫂嫂了,望嫂嫂原谅武二鲁莽则个。”
武松转身朝着哥哥的灵位,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垂泪道:
“哥哥在上,小弟已将那害死哥哥、侮辱嫂嫂的淫贼杀掉,哥哥冤仇已报,只是小弟生性鲁莽,几乎错杀嫂嫂,望哥哥在天之灵原宥小弟则个。”
金莲见武松心性已平,便道:
“叔叔如今已是命案在身,不知将作何打算?”
武松从腰间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道:
“俺武二如今一走,将是亡命天涯,咱们叔嫂相见无期,哥哥新丧,料嫂嫂无甚生计,这五十两银子,留与嫂嫂做点小本儿生意,活命度日之用吧。”
说完,挂上腰刀,就要离去。
金莲忙将银子拿起递与武松道:
“叔叔美意,奴家至死不忘,怎奈我已用它不着。”
武松道:
“为何?莫非嫂嫂嫌少?”
金莲道:
“非也!叔叔试想,这阳谷县岂有奴家活命之地?奴家勾搭奸夫杀害本夫恶名已出,自是百口莫辩,奴家有何面目面对众多亲邻?叔叔离开之后,便是奴家毙命之时。要这银子何用?还是叔叔留作路上盘缠之用吧。”
武松闻言大惊,沉思良久,道:
“既然这阳谷县内嫂嫂不便生活,那就随俺武二投奔一个去处,待俺将嫂嫂安顿停当,再作理会。”
金莲心中暗喜,心想,能够与叔叔一路同行,正是朝思暮想之事。原来,金莲在初见武松之时,便对武松的伟岸英武产生出由衷的爱慕之意,只是限于伦理,未敢造次,此刻大郎已死,听到要与武松同行,途中须得相互照应,得以朝夕相处,心中的爱慕之情便又悄然升起。可她口头还须谦让一番:
“那样岂不连累了叔叔的脚程?”
武松道:
“嫂嫂无需担忧,武二自有道理。嫂嫂快快打点东西,咱叔嫂速速离去方好。”
金莲心中如饮蜜水,草草收拾了些衣物细软,武松将哥哥灵牌放入包袱之内,便与嫂嫂跨出了家门。
走出大门,金莲回头看看与大郎曾经朝夕相处的家园,如今即将舍弃而离去,不禁心头涌起一阵酸楚,转头向武松问道:
“叔叔,如今我们要到哪里去?”
武松道:“十字坡。那是一偏僻去处,菜园子张青哥哥和他浑家孙二娘嫂嫂在那里开店,养着几十个伙计,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寻常土匪官兵奈何他们不得,我等投奔那里去,权且安身,以后再作理会。”
金莲甚喜道:“但凭叔叔做主。”
看官,你道武松杀死西门庆已然多时,为何官府无人前来捉拿于他?原来,那西门大官人平日里欺压乡里,天怒人怨,今被武松所杀,众人无不拍手称快,谁还前去报官?此其一;武松任都头之时,待兵和气,直如亲兄弟一般,人又豪爽,深受众巡捕的爱戴,如今,见武都头犯了命案,恨不得替他保密,自然谁也不肯告官,此其二;即便有几个小混混心想报官领赏,可慑于武松的武功了得,权衡轻重,也就只得作罢,此其三。因此上,武松方能处理完家中之事。武松对门前守卫的两个亲兵道:
“好兄弟,谢谢你们,为兄我要离开了,你俩回去告诉众位弟兄,我武松不会忘记他们。”俩亲兵恋恋不舍地与武松洒泪而别。
究竟武都头能否安全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武松金莲走江湖,
叔嫂月夜过景阳
话说武松叔嫂二人,急急前行,武松虽然料得不会有人主动报官,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官兵追来,到那时,都是自家兄弟,我武松如何动手?还是速速远走为妙。经过一阵疾行,已经来在景阳冈的山脚下,武松看看西沉的红日,忆起昔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情景,不由心中好一阵波翻浪涌。在山脚下的一家小饭店,武松连饮八大碗烈性烧酒,金莲也草草吃了些东西,又买了些牛肉、干粮,准备沿途打尖儿,武松让店家灌满了一大葫芦烧酒,便急急忙忙向景阳冈上走去。
自从那只大虫被武松打死之后,景阳冈又恢复了常有行人过往的往日光景,只是,时下正值七月,酷暑难耐,平日里,行人稀少,这景阳冈也就更加少有行人过往。
叔嫂二人来至山岗脚下,但见山岗之上,林木繁茂,郁郁葱葱,在落日的余晖里,整个山岗,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甚是端庄、肃穆。叔嫂二人无心观看风景,迈步登山。
这条山路,平常里虽然行人不断,但道路崎岖,远非平坦官道可比。登山须得步步使力,因此登山之人十分辛苦。叔嫂二人距离山顶尚未走到一半路程,金莲已是娇喘吁吁、香汗淋淋,脚步蹒跚。一则,先前的一阵快走,她已是用尽了全力,平日里,何曾走过如此远的路程?此刻已是力气全无,再加上,小脚粉嫩,如何当得如此折磨,早已水泡成串。先前只是急于亡命,再加上与武松并肩同行的幸福感刺激的兴奋,疼痛尚不觉得,此刻登山,所费力气,远非平路可比,可怜金莲摇摇欲坠,步履十分艰难。
武松在前行走,多时听不到嫂嫂脚步声和娇喘声,回头探望,见金莲已落下好远一段距离。武松心中惭愧暗道:
“我武二好粗心!嫂嫂原本柔弱女流,怎当得如此辛苦?我只顾自己行走,没的却是冷落了嫂嫂。”
便折转回来,帮金莲把包袱背到自己身上,见金莲双足不敢着地,每走一步,眉头都要皱上一皱,武松是惯于行路之人,知道嫂嫂脚上打泡了,便道:
“嫂嫂,歇息片刻再走不迟。”
金莲道:
“多谢叔叔,奴家能走。”
说完又艰难地向前走去,不料,一脚踏在一颗石子之上,只听金莲啊呀一声,跌坐于地,双手抱住左脚踝,呻吟不止。武松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嫂嫂的脚崴了。若在平日,治愈崴脚伤痛,并非难事,只需推拿脚踝,使踝骨归位即可,可目下在这荒山野岭,何处去寻郎中?自己虽然能够接骨拿环,似这等崴脚小疾,自不在话下,可限于男女授受不亲,如何为嫂嫂治理?但是,如若不治理好崴脚伤痛,那是寸步难行,一旦追兵赶来,将如之奈何?武松左右为难,不禁热汗涔涔而下。
金莲垂泪道:
“叔叔,奴家现已寸步难行,再也无法与叔叔同行,恳请叔叔赏奴家一死,也免得累赘了叔叔。”
武松本就是血性男儿,见嫂嫂如此大义,怎肯应诺?温语安慰道:
“嫂嫂说哪里话来?俺武二岂能弃嫂嫂而独自逃走?”低头沉思少许,似已下定决心,道:
“嫂嫂,非是武二无礼,嫂嫂左脚是被石头所崴,武二也顾不得男女之嫌,要斗胆为嫂嫂治疗了,请嫂嫂除去鞋袜。”
金莲道:
“叔叔何须如此计较?此地只我叔嫂二人,况且又是为奴家疗伤,计较不得许多了。”
说罢便要脱去鞋袜,怎奈经过连续奔波,咋一坐下休息,又加上脚踝受伤,此刻如何蜷曲得来?几次努力未果。
武松见嫂嫂十分痛苦的样子,便道:
“嫂嫂且莫擅动,让武二整来。”
金莲虽是心中暗喜,可毕竟是男女有别,脸上不由泛起一片红霞。好在当下红日早落西山之后,武松并未看到嫂嫂的娇羞之态。
天空已然挂起一钩弯月,那银色的月光,朦朦胧胧,山岗之上,松枝横斜,花草扶疏,微风轻抚,夜虫低唱,端的一幅上佳《月色松岗图》。
武松缓缓坐于金莲身旁,右手轻轻将金莲伤腿放到自己的双腿之上。武松二十八年来,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女子,如今将女子腿脚放在自己身上,虽是嫂嫂,也觉心神难平,更有一股女子特有的香气,幽幽地直冲鼻孔,让这铮铮铁汉亦几乎难以制已。武松心中默念:“这是我家嫂嫂,不可孳生邪念!”。
金莲的右腿被武松抓起,放到武松双腿之上的一瞬间,全身犹如触电一般,一道强大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他兴奋得浑身颤抖不已。武松感觉到了她的抖动,问道:
“嫂嫂可是痛得厉害?”
金莲忙掩饰道:“不妨事的,叔叔尽管放手治吧,奴家受得住。”
武松担心嫂嫂疼痛,因而,在为金莲脱去弓鞋时,动作缓缓,又轻轻除去白色丝袜,一只白嫩若脂、秀仅盈握的小脚丫,便呈现在武松面前。武松的心不由一阵狂跳。
女人的脚丫,本就属于私密之处,平日里,谁肯轻易将脚丫示人?武松强压心跳,左手将小脚丫轻轻握于掌心之中,竟是那么地粉嫩滑腻,柔若无骨,武松只觉得一股灼热从丹田急剧升起,冲破任督二脉,直冲华盖。武松急忙敛气凝神,心无旁骛,堪堪地将这热流强逼回到丹田,心中的狂跳仍然难以停歇。金莲更是不堪:当武松一手握住她小脚丫之时,又有一股更加强大的电流,从脚心处陡然传遍全身,全身毛孔根根竖起,接着,一种近乎眩晕的感觉骤然袭来,通身乏力,摇摇欲坠。
武松强摄心神,右手将金莲的裤脚向上卷高三寸,一节雪白的小腿便裸露在武松面前,武松已是面红耳赤,双手也禁不住微微发抖,但他终究是习武之人,内功修为甚好,抱元守一,摒弃杂念,因而,仍然能够十分清醒。武松把小脚丫握于大手之中,右手握住金莲的小腿,把金莲的小脚丫左左右右地晃动了几次之后,突然猛地一发力,只听嗑啪一声脆响,金莲啊呀一声,双手紧紧抱住了武松的脖颈,粉脸顺势贴到了武松健壮的右肩上。武松安慰道:
“嫂嫂吃苦了。”
为了进一步舒筋活络,武松又从金莲的小腿到脚尖,来来回回反复按摩了多次,说道:
“告知嫂嫂,踝骨就位了。”金莲只是一动不动地贴在武松肩上。武松心想,嫂嫂定是疼痛得紧,故而,任由金莲搂抱紧贴着,自己并不介意。
武松借着月光,看到金莲的小脚丫上,有几个亮晶晶的水泡,这水泡,会使人寸步难行,每走一步,都会钻心疼痛,须得将水泡刺破,疼痛方可缓解。武松问:
“嫂嫂,可随身带得针来?”
金莲道:
“奴家走得匆忙,未曾带得。”
武松眉头紧锁,寻思有倾,便折下一截树枝,又自腰间拔出腰刀,将树枝儿削尖,武松眼光锐利,手捏树枝儿,乘着月光,将水泡一个个尽数挑破,然后给金莲将丝袜和弓鞋穿好。又将金莲右脚拿起,脱去鞋袜,将两个水泡尽一并挑破,然后替金莲将鞋袜穿上,道:
“禀告嫂嫂,水泡均已挑破,行走已无大碍矣。”
此时的金莲,已是紧紧抱住武松脖颈,泪如泉涌。武松愕然道:“怎的了,嫂嫂如何这般?莫非疼痛甚为厉害?”
金莲已是泣不成声道:
“叔叔的大恩大德,奴家纵然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
武松笑道:
“嫂嫂,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来?俺武二为嫂嫂做一点小事,又何须挂齿?只待下得此岗,为嫂嫂雇得一辆小车,走起来就会快捷许多。”
说罢,起身,弯腰搀扶起金莲,见金莲仍然一步三摇,脚下不甚得力,武松便以手架住金莲左臂,缓缓而行。
武松心想,似这般走法,何时能够走出阳谷县地界?一旦官兵追来,将如之奈何?遂道:
“嫂嫂,我等似这般行走,断难逃脱,未若由武二背负嫂嫂行走,倒是快些。请嫂嫂恕俺武二唐突则个。”
金莲心中甜蜜,口中却道:
“这叫奴家如何当得?只是太辛苦了叔叔。”
武松道:
“无妨。”
武松身材伟岸,便蹲下身来,金莲急忙伏到武松背上,双手紧紧抱住武松脖颈,粉脸贴在武松宽阔的后背上,贪婪地闻着武松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汉的气味,感到无比的幸福,任由武松大步流星地奔走,金莲心如鹿撞,咚咚有声,恨不得永远这样地走下去。
武松虽然背着嫂嫂,却依然健步如飞。当他叔嫂二人走下景阳冈时,东天已然曙光乍现。为防被世人看见,又生事端,武松便放下嫂嫂,搀扶着行走。行约一个时辰,来至一个小镇,武松知嫂嫂一夜辛苦,便急忙买得饮食送与让嫂嫂先用,金莲推辞道:
“叔叔一路辛苦,还是你先用吧。”
叔嫂二人用过早餐,武松雇来一辆驴车,搀扶金莲坐到车上,自己跨刀,紧随其后。赶车人一声鞭响,那驴子便蹬开四蹄,一路小跑起来,武松迈开大步,紧紧相随。
蹄声哒哒,车轮碌碌,行进的速度确是快了许多,武松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几分。
金莲经过半天一宿的辛苦折腾,此刻已是深感疲惫,在车中沉沉睡去。
无非是晓行夜宿,已然走出了阳谷县的地界,武松紧缩着的心也放松了许多。他原是都头,自然通晓法律,官家如要过界拿人,需要办理十分繁杂的手续,方才能够办得海捕文书,那岂是十天半月能够办得的。
当晚,投宿客店。武松让店家准备沐浴香汤,让嫂嫂好好清洗一下沿途的风尘。自己则到街面“浴徳老号”泡了一个时辰。
为防不测,武松头枕宝刀,当夜宿于嫂嫂厢房。
次日一大早,武松起来收拾好行装,又照例练了一趟达摩七十二式拳法。这时,金莲也已梳洗完毕,走出房门。
“叔叔早!”金连招呼道。
“天还早,嫂嫂咋不多睡会儿?嫂嫂昨夜睡得可好?”武松问安道。
“谢叔叔安排得妥贴,奴家睡得很好。”
吃过早饭,武松搀扶嫂嫂坐上驴车,继续赶路。
今天,武松的心情特别好,他计算着,这里距十字坡已然不远,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与张青大哥和孙二娘嫂嫂相见,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期待感。
此刻,太阳尚未升起,薄雾像轻纱飘带似地环绕着村庄,房屋、树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恰似仙境一般,村里早起之人,进进出出,如在云中行走。不知是什么刺激了毛驴,只见它竖起耳朵,伸长脖子,扯开嗓子,大叫了一番,在这万籁俱寂的早晨,驴子的叫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引来一阵看家狗的狂吠。
一阵微风,驱散了薄雾,冉冉红日,从东方山头冉冉升起,立刻,万道金光驱走了最后的朦胧。走在车侧的武松,隐隐听得车里传出嫂嫂在轻轻地哼着家乡小调,武松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丝微笑,心想:这些日子,也真的苦了嫂嫂,既受了委屈,又跟着武二受此磨难,此刻唱歌,说明嫂嫂心中的苦闷已然消解。俺武二此生须得好生对待嫂嫂,方不至愧对我家哥哥。到那十字坡后,端的要好好安顿嫂嫂方好。
武松边走边想,不在意间,驴车走上了山边小路。道路虽算不得崎岖难行,但,一边是怪石嵯峨的高山,一边是茂盛浓密的树林,即使白天,却也稀有行人,空寂寂、阴森森,让人无端地感到毛骨悚然。七月的天气,虽是早晨,却也绝无寒意,但武松竟无端地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突然,密林中响起一棒刺耳的锣声。武松大叫一声:
“不好!停车!”,同时,“嗖”地一声,飞身上前,“仓朗朗”,一声响亮,抽出了腰刀。好刀!但见冷飕飕、光闪闪、端的一把切金断玉的宝刀。武松一式夜战八方,虎目圆睁,左手平指,右手宝刀斜斜上扬,护住了身后的嫂嫂与赶车人,大有应对强敌之势。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黑松林,武都头智服劫匪
十字坡,孙二娘联姻说媒
话说武松忽听一声锣响,料必有强人劫道。武松虽然武艺高强,可现下有护嫂之责,安敢托大?因此,一出手,便是武林罕见的绝学——夜战八方。准备迎战强敌,不表。
此处唤作黑松林,乃强人经常出没之处。随着一棒锣声,“嗖嗖嗖”,从林子之中,窜出了八条壮汉。武松闪目观瞧,果然个个长得凶猛骁悍,但见,一个个虎背熊腰,胸肌鼓鼓,肌腱发达,为首者,尤为强壮,身高过丈,短须绕腮,胸毛浓密,长可二寸有余。八个人,一式的单刀,一式的斜指右下方。武松见多识广,知是凶险无比的蝎子阵法,此阵一经发动,一刀接着一刀,绵绵不绝,刀刀不断,任你武功高强,亦难保得全身而退。武松识得阵法的厉害,正欲先发制人,忽听对方为首者喝道:
“兀那撮鸟,识相的,快将金银细软、值钱家私,尽数留下,爷爷饶你等不死,若道半个不字,哼哼!俺是管杀不管埋。”
武松眼见得敌众我寡,又识得蝎子阵法的凶险,心中暗自思忖,若是只俺武松独身一人,纵然破不得此阵,谋个全身而退,当不为难事,可,当下嫂嫂和赶车人均是不会武功之人,我武松一人一刀,能否确保他二人性命无虞,实在难料,设若万一伤及他们,岂非俺武松罪过?
看官,切莫把武松看作是只会挥拳弄棒的莽汉,他可是勇猛赛张飞、智谋胜张良的智勇双全之人。武松心中暗作打算:欲败此贼,需得先破阵法,略一沉思,计上心来。于是,装出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斜指向上的腰刀,缓缓垂了下来,怯怯地低声说:
“众位好汉,俺们出门匆忙,未曾带得许多银两,所有细软,尽数在此,诸位将去买碗酒吃吧。”
边说边解下腰间的包袱,扔了过去。那八个壮汉见武松害怕得紧,又见金银包袱扔了过来,均收了单刀,围拢包袱看个究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好个武松,一招拨草寻蛇,腰刀青光闪闪,瞬间,三个大汉跪倒在地。紧接着,分花拂柳、繁星咋现、三潭映月、观潮听松等绝妙招式连环使出,但见武松或指、或掌、或刀柄、或刀背,只一眨眼的功夫,八个壮汉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个个张口瞪眼,摸样怪异,如木雕泥塑一般。这点穴制敌的功夫,正是武松的又一绝技。
武松冷笑道:
“你们这群毛贼,还想要俺的金银财宝吗?”
众毛贼面无表情,不说不动。武松以脚尖轻轻一点那为首者的后背,将那大汉穴道解开,那大汉立刻磕头如捣蒜,口中连叫: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武松依次给他们解了穴,八个人都是磕头求饶,有的额头竟磕出了鲜血。武松高声喝道:
“住口!”
立时,鸦雀无声,浑身颤抖地看着武松。
武松问:
“你们这些杀坯毛贼,为何在此杀人劫道?”
“我等端的不是毛贼,确是好老百姓,劫道这是头一遭,何曾伤害过他人性命?方才是小的们一时糊涂,才冒犯了爷爷虎威,还望爷爷饶了小人们的性命则个。小人们家中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的。”
说着说着,那么强壮的大汉,竟自流下泪来。其余七人见状,亦泪流不止,渐渐地,竟自嚎啕大哭起来。八个壮汉,齐声痛哭,声势端的好生震撼。
武松生性是遇强更强,却见不得别人的眼泪。如今见这群壮汉嚎啕大哭,心中甚是不忍。道:
“你等既是好老百姓,我且问你,你们家住哪里?为何干起这等勾当?”
“我等都是山那边十字坡的百姓,近几日,大哥生意不好,俺们兄弟私下商议,来此拦劫富人些银两,贴补给大哥日常用度。方才见好汉爷有驴车同行,想是富裕之人,大哥常说,但凡富人,强取豪夺、不仁不义者为多,又见好汉爷你单身一人,觉得动手成功有十分把握,这便冒犯了好汉爷爷。”为首者忙不迭地回答。
武松听说他们是十字坡的人,而且,十字坡就在山的那边,心中暗喜,问道:
“你们既是十字坡的人,可识得菜园子张青吗?”
“当然认得,那是俺张家老店的大当家,”八个人几乎齐声回答。
“母夜叉孙二娘,你等可也识得?”
“识得识得,那是俺张大哥的内当家。”
为首者陪着小心问道:
“敢问英雄大爷,可肯将贵姓大名告知小人,以便日后小人念叨你老人家的好处。”
武松放声大笑。八个壮汉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当是问话不合时宜,得罪了好汉,立时就要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武松道:
“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武松是也!”
八个大汉相互对看了一眼,问道:
“可是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武英雄?”
“英雄,愧不敢当,打死大虫倒是真的。”
八个壮汉顿时笑逐颜开,咕咚一声,齐刷刷地又跪了下去,齐声高喊道:“我等迎接武都头哥哥!”,
这一来,倒让武松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道:
“起来说话!”
那为首者道:
“启禀哥哥得知,我等都是张青大哥的伙计,经常听大哥提起哥哥你的大名,知道哥哥在景阳冈,三拳两脚打死一只大虫,后来当了都头,我等对哥哥佩服得紧。前几日,张青大哥还说要去阳谷县看你。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打虎英雄哥哥。”
说完,一转头,冲着一较年轻的后生喝道:
“小六子,还不快去报与大哥知晓?也让他高兴早些。”
“喏!”
那小六子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往山后跑着报信去了。
且说坐在车内的金莲,见到强盗众多,她虽然知道武松武艺高强,但她担心好狼敌不过赖狗多,害怕武松吃亏,口中只是不停地祷告“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叔叔!”急得冷汗直流。
车老板更是后悔不迭:唉!为贪赚银两,送客送得恁远,如今莫说工钱,连这毛驴车恐亦难保,弄不好,我这老命也难回故土了。
他二人正自各怀心腹事,形势已然逆转,八名强盗被武松瞬间制服,齐刷刷跪在当地。金莲激动得喜泪直流,连念阿弥陀佛,赶车人也是笑逐颜开,不表。
七个壮汉,各自向武松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众星捧月般,拥着武松、赶着驴车,往十字坡走去。
且说菜园子张青和浑家母夜叉孙二娘,在十字坡开着一家老店,名为“张家老店”,这日,夫妻二人正忙着生计杂活,忽见小六子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没头没脑地喊着:
“大哥,来也!大哥,来也!”
张青夫妇摸不着头脑,
“何人来也?”
小六子边擦汗边说:
“大哥,是武都头来也。”
张青夫妇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惊喜问道:
“可是我那打虎的武松兄弟?”
“不是他,兀的还有谁能称得上打虎英雄?”
小六子端起凉水猛猛地喝了半瓢。孙二娘大声道:
“当家的,赶快安排酒宴,准备给我家兄弟接风洗尘,咱们速去迎接武松兄弟。”
武松金莲等人,转过山脚,上了官道,眼见得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武松眼力异于常人,用手一指人群,对金莲道:
“张青哥哥和嫂嫂迎接咱们来了。”
言毕,施展开陆地飞腾术,好似脚不沾地一般,一溜烟地赶去与张青夫妇相会去了。
张青夫妇见武松飞也似地奔来,也同时向武松发足狂奔过去。兄弟相见,武松一下子抱起张青转了一个圈,道:
“哥哥,想煞小弟了。”
饶是有母夜叉之称的孙二娘,眼见他兄弟这般真情,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接风宴席十分丰盛,牛羊大菜,山珍野味,应有尽有。全店成员,悉数参加,热闹得犹如过年一般。
席间,张青夫妇和武松各自诉说了离别思念之情,自然是大碗豪饮。
张青问道:
“兄弟和愚兄清河县一别,多年来,不知兄弟都去了哪里?”
武松便把在清河县为民除害,怒杀李家五虎,为躲官司,避祸柴家庄,结识山东及时雨宋江,回乡探望兄长路经景阳冈,醉酒打死老虎。阳谷县当都头,押送礼品远赴大名府,直到怒杀西门庆为兄报仇等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指着潘金莲,道:
“这就是我那含冤受辱的苦命嫂嫂。她一心要随我家哥哥同赴阴曹,以保名节。我不想嫂嫂就此含屈死去,就苦劝她随我一同投奔哥哥嫂嫂来了。”
张青夫妇看金莲,此刻已是哭得泪人儿一般。孙二娘细语相劝,金莲忙匆匆擦拭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向张青夫妇道了一个万福,他夫妇忙不迭地还礼。
席间,免不了推杯换盏,店员伙计轮番给武松和金莲敬酒,武松是来者不拒,杯杯尽、碗碗干。直吃到夜阑更深。
孙二娘安排金莲跟自己同房休息,武松与张青酒兴未尽,仍要饮酒叙谈。二娘安排重新值办酒菜,供他兄弟二人夜饮。在这空隙之间,二娘叫出张青,道:
“当家的,我看金莲人品端庄,摸样俊俏,命却是这么的悲苦,以后总要有个着落,当家的,你想想,武松兄弟今年也已二十有八,常年东奔西跑,至今尚未婚配,我想将他们撮合成婚,当家的,你意下如何?”
张青双手一拍:
“内当家端的好主意!”
二娘道:“
既然当家的也觉得着使得,以后的事,就交由老娘我来办吧。”
张青武松兄弟二人,通宵畅谈,说不尽的兄弟情深,直至鸡唱三遍,方才抵足而眠,不提。
且说孙二娘安排金莲沐浴洗漱完毕之后,重又整治了几碟小菜,一壶红酒,在卧室约请金莲叙话。
二人相对而坐,浅饮三杯过后,二娘单刀直入道:
“敢问妹妹今年贵庚?”
“小妹痴活二十有三。”
“妹妹以后作何打算?”
金莲低头沉思道:
“临来时,叔叔曾说,到嫂嫂住处之后,再作理会,却不知叔叔作何打算?”
孙二娘既有母夜叉之称,性格自然爽快豁达。遂道:
“妹妹莫怪嫂嫂鲁莽,我看妹妹青春年少,无须为那五大郎守节,时下,世面多不太平,还是再寻个合适人家的好。”
金莲道:
“我夫大郎新丧,怎可谈婚论嫁?总要为夫守节、从一而终方是正理。”
二娘道:
“妹妹何如此迂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何要从一而终?这是男人定的规矩,咱女人理会它作甚?”
金莲低头沉思,缓缓道:
“即便改嫁,也须三年守节之后再论。”
二娘道“
“迂腐!岂不闻新丧容易嫁,丧久无人知。待你守节三年,那时,谁还记得你起?”
金莲再度低头沉思,许久之后,幽幽地说道:
“即便嫁人,也须有合适人家方好。”
二娘一拍大腿,朗声说道:
“妹妹怎的如此糊涂?合适人家岂不就在眼前?”
金莲心中已知二娘所指,脸上顿时红霞满天,低头不语,双手只把衣角拧搓。孙二娘也不言语,只把酒杯倒满,道:
“妹妹,来,干了这杯酒。”
说罢,两杯相碰,一饮而尽。遂又小声问道:
“妹妹觉得我兄弟武松可配得上你?”
金莲虽有思想准备,此刻一旦挑明,仍是心头狂跳,脸颊红得宛如日出之前,东天烧起的朝霞一般。沉吟许久,小声道:
“叔叔人品,小妹自然敬仰得紧,然而,他毕竟是我家叔叔,怎能成为丈夫?再说,小妹亡夫大郎夭亡,世人均认定是被我勾引奸夫所害,本就百口莫辩,设若一旦真的与叔叔成婚,外人岂不更说我是淫荡妖妇,连自家叔叔都不放过?到那时,小妹将何以安身立命?更害怕叔叔莫要因了小妹而损伤了他的名头,那样,小妹可就死有余辜了。”
二娘道:
“妹妹此言差矣!中国自古就有夫丧嫁叔的先例,别人行得,你为何行不得?至于世人流言,何须管它,只要自己干净,何须惧怕他人泼什么鸟的脏水?何况,一旦你们婚配,夫妻恩爱,他们自然就会闭上了一张张鸟嘴。”
金莲沉默许久,轻轻叹声气,道:
“嫂子说得甚有道理,只是觉得。一则有愧于大郎,再说,也不知叔叔是否愿意接纳小妹?”
孙二娘见金莲口风松动,心中大喜道:
“我兄弟的事,勿劳妹妹费心,包在我身上。来!为你们即将到来的姻缘,干了这杯酒。”
说着,給两个杯都斟满了葡萄酒。洁白的酒杯中,盛满着葡萄酒,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二娘端起一杯,将另一杯递与金莲。“
干!”
一饮而尽,金莲也将葡萄酒缓缓倾入口中,葡萄酒入口,竟是这么的清香、甜蜜、余味绵长!
金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耳听着二娘呼吸均匀,知她已经睡熟,便轻轻起身,走出屋门,来到院中。
七月的午夜,暑热已然消退,凉风习习。金莲仰望夜空,一弯残月,遥挂西天,北斗七星,闪闪烁烁,河汉耿耿,横卧南北,不由得,一颗心又飞回到烟雨江南的故乡,禁不住一阵酸楚袭上心头。
潘金莲出生在素有人间天堂的杭州府近郊的潘家坞,家境虽非豪富,过得倒也殷实。父母在三十岁上,方才生下她这个独生女儿,取名金莲。父母宝贝似地捧着她。年龄稍长,延师教读,金莲聪慧异常,所教之书,过目不忘,五经四书、诸子百家无不熟记于胸。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终日里笑声不断。可惜,天意妒人,风云突变,父亲是声名远播的名医,在一次为人治病,深夜回家的路上,不慎跌入深涧丧命,母亲日夜啼哭,不久,卧病不起,为救母亲,变卖家产土地,延医瞧治。苦汤喝遍,不见起色,求神问卜,聊无效果。
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天夜里,一场大火,把金莲家烧得片瓦无存,幸得邻居从火海里将金莲救出,可母亲已经葬身火海。金莲哭天抢地,眼看母亲尸身无法安葬,往日与父亲过从密切的的亲友,无人施以援手,受过父亲恩惠之人,个个销声匿迹,小小年纪的潘金莲,第一次饱尝了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她举目无亲,万般无奈,只好卖身为奴,埋葬了母亲。
在那为奴的日子里,金莲饱受凌辱、吃尽辛苦,十七岁上,老财主垂涎金莲美貌,妄图不轨,被金莲以死相拒,老色鬼恼羞成怒,将她嫁与面容丑陋的三寸丁武大郎。因丈夫柔弱,护花无力,常有轻狂浪子来家滋扰。为避麻烦,夫妻商定,迁至阳谷县,靠卖炊饼和做针线活维持生计。不料又遭西门庆纠缠,大郎冤死,金莲亦几乎失身,幸亏武松英勇,杀了恶贼,叔嫂二人这才投奔到这里。
金莲心潮翻腾,不由得流下两行泪来。又想到,“二娘古道热肠,欲将我与叔叔撮合成婚,也不知叔叔是否见允?”心中一阵惶惶,一阵甜蜜,一阵酸楚,正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一声五更的雄鸡鸣啼,金莲知道,天将破晓了。便回转屋内,和衣而卧。不久,梦到与武松欢天喜地拜堂成亲,武松温存地拥抱着自己,柔声呼唤自己“娘子”,金莲禁不住热泪直流,搂着武松,亲热地叫着“官人”,心中像灌满了蜜糖,幸福无比。
孙二娘已经起床,见金莲尚未醒来,知她一路辛苦,就让她继续熟睡。见到金莲泪水长流,二娘不禁摇头轻轻叹息,忽然听得金莲口中喃喃地呼叫官人,知她正在做梦,二娘脸上挂满微笑,不忍打断金莲的美梦,便轻轻拉开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究竟孙二娘能否撮合成功这段姻缘,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晓以大义,武都头允婚配金莲
终成连理,潘氏女偕夫入洞房
话说武松昨夜与张青大哥彻夜长谈,今早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武松睡眼惺忪,走出房门。孙二娘笑着招呼道:
“兄弟多日辛劳,咋不多睡些时辰,养养精神?”
武松道:
“武二懒惰。让嫂嫂见笑了。”
二娘的嘴巴朝着屋内歪了歪,道:
“你哥哥此刻犹自鼾声如雷。”
二人正说话间,金莲走了过来,见到武松,心里有病,不由地双颊飞起了红霞。武松忙向嫂嫂行礼问好,金莲急忙还礼。
早饭过后,二娘安排锁儿、坠儿二人陪金莲到菜地、养殖场转转,就是要将金莲支开。金莲冰雪聪明,对二娘如此安排,焉能不知?她笑着谢了二娘,跟着锁儿坠儿出外郊游去了,不提。
且说张青安排了一桌酒席,要与武松兄弟饮酒聊天,喊来浑家孙二娘作陪。三人对饮数杯之后,张青问武松道:
“兄弟莫怪为兄健忘,兄弟如今贵庚几何?”
“小弟虚度二十八个春秋。”
“兄弟,若是寻常人家。似你这样年龄,孩子早已长大,可兄弟至今,犹自孑然单身,都是为兄不好,没有替兄弟把婚姻大事操持停当。”
“哥哥说哪里话来?都是武二不务正业,东跑西颠,行无定所所致,岂能怪得哥哥?”
张青目视二娘,二娘立时会意,笑道:
“兄弟是摸着天的英雄,若要婚配,自是貌美女子争先恐后来抢兄弟,但是,为嫂觉得,肥水岂能外流?现有自家人不配,缘何要舍近求远?”
二娘边说边看武松神色,见武松并无异样,遂道:
“兄弟莫恼为嫂的唐突,我想为兄弟和金莲做桩大媒。”
二娘将话语打住,观察武松神态。武松惊诧得张大了嘴巴,却也未有发作,缓缓道:
“大嫂可知道她是我家亲嫂嫂?”
二娘点点头,稳稳地说道:
“知道。”
“既然大嫂知道她是我家亲嫂嫂,武松岂能做那猪狗不如的乱伦勾当?”
张青夫妇对视了一眼,张青道:
“兄弟对嫂嫂的尊敬,实令为兄敬佩,只是,兄弟可知道兄丧弟代、承接嫂嫂、抚养侄儿乃天赋之责?如今,令兄仙逝,接替令兄安抚贵嫂,即为兄弟你的不可旁贷之职。”
武松沉吟道:
“武松若真的迎娶了嫂嫂,岂非玷污了嫂嫂的清誉?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哥哥?”
二娘笑道:
“好兄弟,话可不能这样讲。如若你不接替令兄之责,金莲定必外嫁,那时,令嫂岂非又要委身于他人?设若所嫁之人少教无德,到处拈花惹草,不到得徒惹令嫂烦心,到那时,兄弟你纵有天大能耐,也无力为嫂嫂讨回公道。即令你勉强为令嫂出头,那也岂非名不正而言不顺?”
武松沉默许久。嗫嚅道:
“总归不妥,嫂嫂在我心中,总规是嫂嫂,这位置,实难更改。何况俺武二,居无定所,身无长物,用什么养活我家嫂嫂?故此,纵然嫂嫂外嫁他人,也只得由她去了。”
武松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张青夫妇又对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张青道:
“兄弟,我且问你,何为不孝?”
不待吴松回答,二娘答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张青点点头,语气严肃地说道:
“兄弟试想,令尊膝下只有你兄弟二人,现如今,令兄已然作古,你乃武家仅存之根,延续武家香火之责,必然地落到了你的肩上。若你终生单身一人,出入无挂,自然快活,然则,你焉能让武家香火断绝于你手?若此,兄弟你岂非落下个大不孝之罪名?”
武松听到此处,如雷轰顶,脸色大变,这一层,确是他未曾想过。张青夫妇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张青道:
“兄弟试想,若是令嫂外嫁他人,受了欺凌,令兄岂能安息于九泉之下?设若你把嫂嫂抚慰奉养得风雨调和,令兄岂不百倍宽心?过个一年半载,金莲生下一儿半女,延续了武家香火,只怕令兄感谢你尚且犹恐不及,何来无颜面对之忧?”
孙二娘道:
“正如你大哥所说,论情论理,都应以迎娶金莲为上上之选。”
武松沉思良久,道:
“即便武二情愿,也须得嫂嫂首允方可,嫂嫂可是个烈性贞洁女子,家兄死于非命之后,一心殉情自尽,若非武二苦劝,此刻嫂嫂早已不在人世。若要劝她嫁与武二,倒也绝非易事。”
孙二娘抚掌大笑道:
“兄弟放心,包在为嫂身上。”
三人推杯换盏,一直豪饮畅谈到日头偏西。
晚饭过后,太阳早已落山,胖胖的半个月亮,已然升起在东天。孙二娘唤出金莲,附耳悄声道:
“大事成矣!”
金莲呆呆地凝视着二娘,一语不发,两行泪水泊泊流下两腮。泪珠儿映着月光,是那么的晶莹、纯洁。忽然,金莲向着月亮,扑通一声,双膝跪倒,竟至泣不成声。二娘大为错愕,问道:
“妹妹何故如此?”
金莲抽泣道:
“哥嫂虽然费心撮合成此段姻缘,只是太亏待了叔叔,小妹心中愧疚得紧。”
二娘好言相慰,良久,金莲方才止住抽泣。
张青夫妇商议决定,把武松金莲的大喜婚期,定于下月十五,这日恰是中秋佳节。把西跨院的一套六间正室和东西各三间厢房,划将出来,与本院隔开,安装大门,成为独立一家,作为武潘新房。
紧张准备既毕,喜庆日子也就到了。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日头刚出,张青、孙二娘夫妇,满脸带笑前来察看新房。但见,四周龙墙合围,高低起伏,煞是威风,正室、厢房,粉刷一新,全套家具,制作精美,犹自散发着淡淡油漆香味,两扇大门,漆黑发亮,大红包边,大红对联,镶嵌门心,对联写着
喜鹊喜期传喜讯
新燕新春闹新房
院子里,到处张灯结 ,一派喜庆气氛。二娘点了点头,对张青道:
“还说得过去。”
金莲仍跟孙二娘住在一起,二娘这里作为娘家,新郎要从这里把金莲娶走。
金莲是受过极好家教的良家闺秀,气质本就高雅,又是天生丽质,今日经过精心打扮,竟是犹如仙女一般。但见她,发髻高耸,花插双鬓,细眉弯弯,小口猩红,长长的睫毛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生情。面皮粉嫩,脖颈雪白,身穿绣着 凤的大红罗裙,缀满珠子的披肩,线条柔和地披在肩上,左手拿着一方丝巾,低头端坐。不知此刻她的心中是欢喜幸福,还是紧张激动?
一切准备停当,只待月上东山。原来,当地规矩,喜事仪式须在晚上举办。红日终于隐入西山。东山上,月亮悄悄地露出了它那圆圆的、银盆似的大脸,落落大方地看着张家老店,似乎它也要分享喜庆和欢乐。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不好了,山大王下山抢亲来了!”
孙二娘大喝一声:
“给我上!”
只见十几个家人,各自操起兵刃,冲向大门,准备迎敌。
但见不远处,约有十数人,个个手持兵刃,为首之人,身材高大,红绸裹面,骑一匹高头大马,后边众人,簇拥着一顶花轿,向张家老店奔来。
行至大门近前,守卫大门的众人高叫:
“兀那汉子,你等骑马抬轿,来此作甚?”
端坐马上的大汉道:
“我乃山寨之主,前来迎娶潘金莲做压寨夫人。”
“大胆!”
守卫大门的众人齐声高喝。
骑马的大汉,跳下马来,一挥手,身后的兵卒蜂拥过来,与守卫的家丁混战在一起。那大汉分开众人,直奔金莲住处,更不打话,轻舒猿臂,将金莲抱将起来,转身向外便走,金莲掩面啼哭。大汉一手抱着金莲,一手挥舞单刀,来在花轿之前,将金莲放入花轿,众轿夫抬起花轿,一声吆喝,飞也似地去了。那大汉飞身上马,一挥手,高喊:
“扯呼!”
调转马头追花轿去了。身后的兵卒,风一样地紧随其后,一眨眼,跑得无影无踪。
守门的十数个家丁,和张青孙二娘夫妇,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几个家丁竟然笑得满地打滚。
原来,当时的娶亲形式,流行抢亲,新郎要扮作强盗首领,将新娘抢走,之后,才能进行典礼仪式。方才前来抢亲的骑马者,正是新郎武松,身后跟随的兵卒,均为张家老店伙计,与门卫众人嘻嘻哈哈,假装厮打,金莲被抢,也是假装不肯,嘤嘤假哭。
且说孙二娘等,见武松已将金莲抢走,乐得开怀大笑了好一阵子,孙二娘吩咐道:
“速去金莲婆家,摆设香案,准备为新人举行大典。”
随即,一众男女便跟随二娘来到武松的家中作典礼准备,不提。
却说武松带领众兵卒抬着金莲,在田间路上绕了一圈之后,便朝新建的家门走来。离家门尚有十数丈远近,就有人高喊:
“接得新娘子来也!”
顿时,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众人齐声欢呼,各种烟花,纷纷燃放,一时间,烟花万朵,竞开夜空,五 缤纷,煞是好看。花轿进得院门,甫一落轿,即有童男童女,铺下一块红色地毯,武松被陪嫁娘一众推拥着来到花轿近前,挑开轿帘,嫁娘将新人搀扶着步出花轿,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嬉笑声中,缓缓向香案走去。
婚礼司仪是张青特地从数十里之外请来的一位秀才。随着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的高唱,
武松金莲依次行着三跪九叩的大礼,只是,因双方父母均已驾鹤西游,只能望空叩拜。秀才随后高唱:
“叩拜兄嫂!”
只见孙二娘拉着张青在香案前端坐整齐,受了武松金莲一拜。
二娘站起身来,对武松金莲说道:
“从即日起,你二人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了,原先的称呼要改变成官人娘子。”
武松金莲点头。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让他俩互相喊喊,我等要亲耳听听。”
接着,一片响应声,
“喊!喊!”
二娘道:
“你们可曾听到?那就喊喊吧。”
小夫妻二人红着脸,不肯开口。人群又爆发出:
“喊!喊!”。
无奈,金莲壮着胆子,轻轻叫了声:
“官人!”
粉脸早已红得如朝霞一般。人群一阵哄堂大笑。接着高喊:
“新郎喊!新郎喊!”
武松看看张青夫妇,他们冲他点点头,他看看金莲,金莲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无奈之下,只好壮着胆子,看着金莲,很生硬地喊了声
“娘子!”。
人群一片欢腾,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
细心的武松忽然看到金莲正用丝巾擦拭眼泪,忙问:
“嫂嫂怎的…..”
恰巧被二娘听了个真切,喝道:
“武松兄弟,你方才作何称呼?”
武松忙不迭地改口道:
“娘子。”
不料,金莲的眼泪更像决堤的河水般流了出来。二娘心中清楚,这是她幸福的泪水。
二娘向着一对新人大声说道:
“你夫妻二人,历经磨难,如今,天可怜见,将你二人促成婚姻。从今以后,你二人要相互珍惜,莫要忘记曾经的苦难,要鱼水互帮,取长补短,好好过日子。盼望你俩早生贵子。”
说到这里,把个金莲羞得面红耳赤。二娘接着说道:
“今天,你夫妻二人,须得当着我和你大哥与大家之面,发下一个真心相待的誓言。”
二娘说得铿锵有力、极为严肃。
全场鸦雀无声。金莲道:
“奴家性命,乃官人所赐,而今以后,奴家跟定官人,水里火里。”
人群一阵欢呼。武松道:
“为了娘子,俺武二,会不惜这条贱命。”人群中,掌声、欢呼声,犹如狂风暴雨。此时,金莲已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欢呼声、鞭炮声、锣鼓声,震耳欲聋。金莲扯着武松牵着的红绸,进入洞房。之后,陪嫁娘和锁儿坠儿都相继退了出去,洞房内倒显得甚是安静。
武松拿过金莲手中的丝巾,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不料,那泪水却愈加狂奔起来,成了断了线的珍珠……武松轻轻将金莲揽于怀中,道:
“娘子,苦难已然过去,好日子刚刚开始。”
他拥着金莲来到窗前,用手指着窗外道:
“娘子你看。”
金莲随着武松手指方向看去,但见,碧空如洗,月华如水,中秋的月亮,竟是如此的皎洁!
金莲用手指着月亮旁边的一颗明亮的星星道:
“官人,如果你是那天上的明月,奴家就是月边的那颗寒星,我将永远永远地紧紧与官人相随,一刻也不分开。”
说得武松心潮激荡,不由得将金莲紧紧地抱在怀里……
窗外,月光如银,倾泻大地,远山近树,朦朦胧胧,一阵微风,掀起了窗帘的一角,现出了新郎新娘紧紧相依相偎的身影……
第六回
武都头开馆授徒
潘娘子喜讯撩夫
话说武松金莲喜结良缘,洞房之中,说不尽的恩爱,自不待提。按照规矩,次日清晨,新人起床洗漱之后,须得先去问安高堂尊长,因他们父母均已仙世,张青夫妇自是须得首拜之人。故而,武潘夫妻二人便往张家老店走来。到得张青夫妇住处,端端正正给张青夫妇行了跪拜大礼,张青夫妇急忙起身搀扶。四人饮茶闲话一阵,栓儿来喊吃早饭,四人便朝餐厅走去。
早饭过后,武潘夫妇谢别哥嫂,回转西跨院自己家中。二娘对张青道:
“武松兄弟夫妇,方才前来拜过你我,我二人理应回访方合理数。”
张青点头应道:
“言之有理。”
张青夫妇来到武松新居,落座,坠儿锁儿献茶。武松夫妇少不得又道些感谢哥嫂为婚姻操劳的话。
道过寒暖之后,二娘想起进门时,见金莲正在擦手,想是在洗涤衣物。心道:刚刚成家,哪来的脏衣服洗涤?便起身走进洗漱屋,见一条被单浸在盆内,一朵红云,尚未洗涤干净。二娘脸现惊诧,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摆手将正陪着张青说话的金莲叫了过来,笑着小声问道:
“妹妹,你这是?…….”
“昨晚上不小心弄脏了。”金莲粉脸绯红。
“这么说,妹妹还是黄花处子?”
“是。”金莲的头垂得更低了,脸红得愈加厉害。
二娘拉着金莲到新房卧室坐定,问道:
“妹妹与大郎成亲多年,为何仍是处子之身?”
金莲羞涩万状,嗫嚅道:
“我那前夫大郎,是个心地醇厚之人,只知讨我欢心,不解人间风月,更何谈男女私情?所以,虽然同床共枕多年,大郎却从未碰过小妹。”
二娘以手加额道:
“阿弥陀佛,真是天意难违,这是上天早就注定了要将妹妹你黄花不谢地配给我那武松兄弟的了。倒也是我那武兄弟前世修来的福气。”
金莲假意抱怨道:
“嫂嫂还说呢,昨晚,他问我这事儿时,我说是大郎愚钝,不解风情,却被他打了我屁股一巴掌,我说疼,他说还没使劲呢。嫂嫂,你说,他多么会袒护他的哥哥?”
把个孙二娘笑得眼泪直淌。
他二人正在说笑,张青走进来道:
“啥事惹你如此狂笑?说来听听。”
孙二娘笑得更加厉害,弯着腰,连叫:
“去!去!”
弄得张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忽然看到金莲粉脸通红,直至脖颈,便不再追问,缓缓向外走去,边走边道:
“咱们回去吧,我兄弟和弟妹尚有事情须得料理,你我莫要在此耽延了他们的时光。”
二娘又向金莲小声嘱咐了一些应该如何注意的私房话之后,便与张青回转张家老店去了。
送走张青夫妇,金莲与武松对坐饮茶。武松道:
“娘子,哥嫂视我二人如一母同胞,自不会计较你我吃喝用度,可你我须寻些活计来做,方是正理。”
“官人所见极是。奴家女红尚不为拙,但凭官人支应。”
武松暗忖道:
“娘子端的温柔娴淑。”
沉思良久,抬头看着金莲道:
“娘子,俺武二粗通武艺,拟招收孩童,传授武功,既可使他们健体强身,又可保家安民。胡乱收些束金,你我吃饭,应非难事。遇有家境贫寒者,免费收授,也就是了。”
金莲连连点头称是。武松继续道:
“这事儿须禀告哥嫂见允方可施行。另外,我看四周荒地颇多,遍长蓬蒿荆棘,可见土地肥沃,只须花些力气,开垦出来,种植禾黍菜蔬,当可自给自足。
金莲道:
“官人所言极是。”
次日,武松金莲来见张青夫妇,将昨天设想告知,张青夫妇对武松开馆授徒,深表赞同,但对开荒种粮,却不予认可,说是,无须这等辛苦,哥嫂支应你夫妻吃饭,尚非难事。武松夫妇详加解释,张青二娘沉吟良久,说道:
“兄弟既是如此说法,且先试来,万不可苦了自己。”
开办武馆,张青夫妇倾囊相助,清场、建房,派出小厮,四处张贴招生海报。
看官,你道武松既然杀人犯事,如何敢于四处张贴海报?岂不自暴了行藏?
原来,阳谷县的捕快,都是武松的好兄弟,得知武松落脚十字坡,即刻飞马赶来,报告消息。原来,阳谷县令按律办好通缉武松的海捕文书,准备通达四府八州府台县衙,可苦于无人出钱,西门庆既已身亡,又无子嗣兄弟,虽妻妾成群,可如今大树倾倒,她们自是作鸟兽散。一时间,抢夺金银财宝、房产地契,个个如狼似虎,谁还将西门庆记在心上?既无银两,张贴通缉令之举,便也只得作罢。武松晓得详情,故而敢于将海报远乡近村四处张贴。
历经两月有余,武馆建设基本完备。乡邻得知武馆馆主乃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一时间,报名者,踊跃异常,武松担心人数太多,师力不足,误了孩子,故将名额限于一百名。并许诺,本期未能入选者,等待下期。
百名学童,仅靠武松一人授徒,自是力不从心,张青夫妇,见得此情,便将生意交予二掌柜打理,他二人也协同武松,训导孩童练武。练武场内,顿时热闹非凡,终日里,嘿哈呼嗨之声不绝于耳。
一日,晚饭过后,金莲和武松到院中小坐。时下已是十月,天气虽不寒冷,却也略略有些凉意。武松是练武之人,倒也不曾觉得如何,金莲乃柔弱女子,确是感到了寒气袭人,便如小猫一般,钻进武松怀中取暖。武松身躯魁梧,只把金莲孩儿般地搂于怀中,轻轻拍打抚慰。金莲顿感幸福无比。她慢慢昂起头来,樱口轻启,吹气如兰道:
“官人,奴家有佳音相告。”
“是何佳音?”武松低头问道。
“官人请猜上一猜。”
究竟潘娘子金莲有何佳音?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武都头垦荒遇险
潘娘子绝技救夫
武松问道:
“娘子,是何佳音?”
“奴家已然身怀有孕矣。”
武松听后,心中大喜。随即起身,朝着金莲一躬到地,道:
“娘子为武家传下香火,我无以为报,请受俺武二一拜!”
说着,便要行叩拜大礼,金莲急忙拉住,脸颊绯红,道:
“官人,使不得的,官人谢我作甚?此乃武家祖上积德所致,非金莲之功也。”
武松见金莲如此贤淑谦和,愈是疼爱有加。
自此,武松愈加将金莲视作珍宝,活计稍重,即不让金莲染指,生怕伤了胎气。小夫妻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如糖似蜜。
每天破晓,武松即带上工具,去北山脚下,劈荆斩棘、平整坑洼、整治荒地,早饭时节,返回武馆授徒。
今天,一如往常,梳洗完毕,用过早饭,拿起工具,准备出发。忽然,金莲抱住了他的右臂,道:
“奴家要随官人一同前往。”
武松不允道:
“你去做甚?你手无缚鸡之力,且身怀有孕,清晨寒气颇重,设若动了胎气,怎生了得?”
金莲道:
“官人无须如此担心,稍微走动,不妨事的,医学有云:孕妇忌久坐。常走动,利生产。”
武松见她言之有理,也就勉强应允,但有“约法三章”:一:山脚下,乱石嶙峋,不可乱跑,以防崴脚;二:不可久呆,以防寒气伤身;三:稍作活动,即便回家。金莲一一应允。金莲挽着武松臂膀,一路说笑,向开荒山脚走去。
晨雾尚未散去,如黛青山,宛若白纱罩面。行走间,薄雾已渐渐集中于半山,远远望去,恰如青山玉带缠腰。
武松夫妇来到山脚之下,金莲看到,在荆棘遍布、蒿草层生的生地的一旁,好大一片土地,黝黑平坦,想是武松开垦过的。金莲心疼丈夫,暗道:一镐一掀,开垦出如此大的一块土地,官人须得付出几多劳力!洒下几多汗水!她拉起武松右手,抚摸着手上厚厚老茧,心疼道:
“官人吃苦了!”
武松笑道:
“此等小活计,岂能算得上吃苦?”
边说边脱下大氅,折叠后,平放于一块方石之上,道:
“娘子,你且在此稍坐,我去也。”
武松身高力大,挥动砍刀,呼呼生风,砍刀所到之处,荆棘灌木,荒草蒺藜,纷纷倒下,
金莲看得且喜悦,且心疼,忽见武松猛地将大砍刀扔出好远,接着一个前扑,又听得武松大声呵斥道:
“好你个孽障,竟敢咬我。”
金莲见武松手里抓着的是一条蛇,许是武松的握力惊人,竟自把那条蛇的筋骨捏碎,那蛇两端软软地垂下。
金莲出生在浙江钱塘江畔,那里常有毒蛇出没,父亲是当地名医,金莲从小耳濡目染,对于毒蛇的辨认,以及毒蛇对人的危害,自然十分清楚。她急急跑将过来,抓过武松手中的死蛇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她识得,这是一条毒性极强的五步蛇,人畜被咬,如不及时救治,很快便会陷入昏迷,危及生命。
金莲虽是极度紧张,可她清楚,此时此地,唯有自己能够拯救丈夫性命,她强摄心神,提醒自己,要沉静,莫慌张,要尽快阻止蛇毒上行。
金莲哪敢怠慢?她迅速将武松大氅展开,平铺于地,搀扶武松仰面躺下,迅速解下腰间裙带,于毒蛇咬痕的上方,环绕扎紧。立即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缝衣钢针,在口中转动数圈,想是以唾液消毒。但见金莲,双眉紧皱,神情严峻,施展出潘家的连环针法。这针法,乃潘家祖传,对于阻滞蛇毒上行入心,堪称不二之绝技。
但见金莲,针行如飞,或深或浅、或正或斜、或手腕微颤,针尖抖动,直如小鸡餐米,或进针过寸,正反转动,三提三落,提落途中,手腕微微抖动,起落分寸,唯靠施针者拿捏,金莲施展完毕这套极其复杂的连环针法,及时封堵了武松七处大穴,但见伤口周圈,呈现出紫黑色,想是潘家针法已将蛇毒驱赶聚集于伤口周围。金莲见状,哪敢稍怠,她飞快地将钢针一顺,斜斜地,猛地一个透肉穿刺,竟然将钢针几乎全部刺入肉内,好个金莲,纤纤三指,紧捏钢针,飞快连转三圈,接着,施展开金鸡乱点头的手法,随即,猛地将钢针拔出,一道黑血,随着钢针,箭一般激射而出,腥臭扑鼻。金莲担心尚有残留毒血,连忙俯下身去,以嘴猛吸毒液,连吐数口黑血,直至吸出殷红血液,金莲方才停止。经此一阵忙绿,金莲已是香汗淋漓。
此时,平躺于地的武松,额上已是冷汗淋淋。金莲极力回忆着父亲治疗蛇伤时的情景,她记起,父亲曾经说过:但凡毒蛇出没之处,附近定必生有克制蛇毒的仙草,此乃上苍的平衡法则。
金莲忙去毒蛇咬伤武松的地方寻找,果然,她找到了半边莲、白茅根、蛇不见、七叶枝花等几味克制蛇毒的中草药,尤为让她夹额庆幸的是,在这里竟然发现了难得一见的克制蛇毒的神仙草“一见喜”。她心中暗暗感谢上苍的仁慈好生之德。暗道:有一见喜这味神草,可保我官人有惊无险矣。
她急忙将这几种仙草放置口中,咀嚼成浆,吐附于伤口之上,然后轻轻摩擦伤口周围,以让药力尽快入体。
经过紧急救治,伤口周围的红肿青紫,已然停止蔓延扩展。金莲见药力已然生效,心中焦灼方始稍缓。她撕下一片罗裙,将伤口包扎停当。此时,残留蛇毒的麻痹性能,竟然让武松这铁打的汉子,催眠般地沉沉入睡。金莲担心官人着凉,便坐于地上,将武松上半身抱将起来,靠于自己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身躯微微发抖的丈夫,让他慢慢恢复精力。
金莲正苦于无法知会张青大哥,就见不远处,有两人向这里走来,来者正是张青夫妇。原来,他夫妇得知武松每天拂晓去山脚垦荒,又得知今日金莲也一并前往,夫妇二人便一同前来,打算做个帮手。
他二人老远看到武松躺在金莲怀中,心知有变,便急忙发足狂奔过来,二娘忙问道:
“我兄弟怎的了?”
此时的金莲,宛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手指武松伤处,泣不成声。张青见武松右小腿缠着布条,问道:
“弟妹,我兄弟端的怎的了?”
金莲止住抽泣,手指着地上的那条死蛇,道:
“官人为毒蛇所伤。”
张青夫妇立时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问道:
“可是当紧得很吗?”
金莲道:
“幸好小妹与官人同来,小妹幼时经常随父出诊,学得些救治毒蛇咬伤之术,方才,小妹为官人实施了紧急救治,此刻看来,官人应无性命之忧也。”
二娘以手加额道:
“真乃上天有眼,先是武松兄弟救了金莲妹妹,此番金莲妹妹救了我家武松兄弟。实乃恩恩相报,越报恩情越深了。”
张青道:
“别尽说闲话,速速回去叫人,抬付担架来,将咱兄弟抬回去救治当紧。”
“说得是!”
二娘答应一声,随即施展开陆地飞腾术,脚不点地般地向张家老店如飞而去。
武松躺于卧榻之上,金莲深知他身上的蛇毒虽然被针法和灵药阻制,尚有少许余毒未能尽除,须得服用其他中药,方能彻底将毒素化解。于是,按着父亲当年所教,开出了一剂疗毒汤剂药方。大致如下:半边莲四钱、白茅根三钱、生地六钱、黄岑四钱、黄连二钱、黄柏三钱,全蝎六只、川贝五钱、青木香六钱、丹皮五钱、白芷四钱、犀角三钱、干草八钱等十数味。金莲略加沉思后,提笔又另外加了石蟾蜍、娃儿屯两味,这是专克深度难解奇毒的狠药。此等上乘妙方,一般庸医如何晓得?
张青二娘派快腿刘猴火速去城里抓药,临行时,叮咛再三,
“务将各味配齐,一处或缺,多跑几处。”
刘猴办事历来利索,将药方和银两收拾停当,一溜烟地去了,不提。
且说金莲见二娘夫妇紧张异常,反倒安慰道:
“哥嫂无须担忧,官人已无大碍,待刘猴大哥抓得药来,熬制成汤,官人服下,毒素自必清除殆尽,多则七天,少则三日,保管官人依然生龙活虎。哥嫂多日辛苦,且回家休息去吧。这里有小妹操持,哥嫂尽可放心。”
张青夫妇见金莲说得十成把握,便也稍稍放心下来,随即告辞,去广场教孩子们练武去了,不提。
且说金莲,调好温水,给武松擦拭全身,以期疏通血脉、活通经络、增强抗力,复将糖水服侍武松喝下,旨在保肝护肾,保住根本。金莲以手探试武松体温,觉得已趋正常,此刻,那颗紧张得几近爆炸的芳心,方始稍稍宽松了些许。
金莲仔细端详着武松的面孔,见面皮已渐红润,双眉微微上扬,呈现出一股逼人英气,鼻梁笔挺,显现他不畏豪强的刚直性格,嘴巴闭合成一条柔美的曲线,脖颈粗壮,彰显着无坚不摧的力道……,金莲审视着丈夫病情,渐觉宽心,继而,愈看爱意愈浓,竟至情不自禁,将粉脸,轻贴于武松面颊之上。
此刻的金莲,心潮翻涌,难以平复。她的人生际遇,在心中翻动着:幸福童年、家遭巨变、卖身为奴、受尽凌辱、屈嫁大郎、迁居异乡,受辱蒙冤、……直至与武松夜过景阳、喜结良缘,如今,自己倾心的官人,却又无端遭此劫难。她的一颗芳心,此刻像是倒翻了五味瓶,眼泪不由地滚滚而下……
武松酣睡数个时辰,此时,心焦体软之感,在慢慢退去,丹田已略感充盈,终于,悠悠醒来。看到金莲泪水长流,便用手轻推,道:
“娘子,怎的了?”
金莲知道武松醒来,急忙起身,忙忙地擦拭眼泪,道:
“官人且莫乱动,此刻须继续将息些儿,不可劳累。”
说着,下得床来。唤坠儿将些稀粥来,自己试得冷热适宜,亲喂武松缓缓吃下。
锁儿进来禀告:
“夫人,抓药的刘猴大叔已回,说是十数味药品尽数抓齐。”
金莲嘱咐武松好生将息,自己便去亲自为武松熬药。半个时辰有余,金莲端着药碗进来,试得不烫,将药汤服侍武松服下。
此时,窗子缝隙处,透进一绺金光,已是傍晚时分了。金莲拉开窗帘,但见,晚霞如火,烧红西天,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武都头试招现疑团
孙二娘驱车访故人
话说武松被毒蛇咬伤,幸得金莲医术精绝,且又救治及时,方能蛇毒尽解,经过一番调理,而今已是康复如初。
武松正熟睡间,忽听得远处雄鸡报晓,翻身欲起,发现金莲手臂撘在自己胸脯之上。武松担心惊醒娘子,便轻轻将她手臂移开。武松心道:娘子为救俺武二性命,委实疲惫已极。
武松缓缓欠起身来,借着透进窗子的朦胧晨曦,端详着金莲。但见她,黑发如瀑,蓬散于枕,唇红如丹,红白分明,嘴角上翘,宛若微笑,细眉弯弯、犹如新月,睫毛长密,脸皮粉嫩,熟睡之中,两颊粉红,端的一绝色佳人。
武松回想着和金莲这段时间的相处,心中感叹道:
“如此善良多才温柔娴淑女子,却遭诸多磨难。我曾发誓,为了她,不惜我这贱命,可到头来,却是她拯救了俺的性命,此等大德大恩,俺武二将何以为报?”
武松内心感动,忍不住在金莲粉红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不料,他那怒茁的胡子,竟将金莲扎醒。
金莲睁开惺忪睡眼,冲武松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武松额头,道:
“烧停了,官人。”
金莲翻身坐起,以三指搭于武松寸关尺处,仔细审读武松脉象。她觉察,官人的脉搏起跳有力、波动均匀,滑动如珠,回脉无钩无尾,金莲的脸上露出数日来从未一见的灿烂笑容,道:
“好啦,官人。官人身上蛇毒,已然消除殆尽矣。”
金莲推开窗子,清新空气,涌入室内,带来菊花淡淡甜香。窗外,朝霞满天,彤云朵朵,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武松金莲洗漱完毕,坠儿锁儿送来早点,二人用过之后,便朝张家老店走去,感谢兄嫂帮助。方至半路,恰与前来探望武松病情的张青夫妇相遇。他们见武松金莲走来,便道:
“弟妹,武松兄弟伤情如何了?”
武松抢先答道:
“感谢哥嫂挂念,小弟已然痊愈。”
二娘道:
“此番多亏我家弟妹相救,还不赶快谢过我那神医弟妹?”
张青也说该当好好感谢才是。
金莲脸红红的,说是无须,二娘不允。武松便恭恭敬敬地给金莲打了一躬,口称: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金莲急忙躲开,紧忙连说:
“奴家当不得!奴家当不得!”
张青二娘哈哈大笑道:
“弟妹莫躲,这一礼,你当得的。”
张青又道:
“晚上,我与你嫂嫂摆酒,一则感谢弟妹拯救我家兄弟,二则为我兄弟遇难呈祥,表示庆贺。”
张青夫妇见武松伤势痊愈,便到练武场,去做教习练武准备工作,金莲陪着武松回转自家休息,不提。
中午饭后,武松自感身体恢复正常,经金莲同意,来到广场察看孩子们练武。
张青夫妇见武松到来,便过来说道:
“这些孩子,个个精神抖擞,不畏辛苦,勤奋练习,多是可造之才。”
孙二娘对武松说道:
“只有闫旭青,有些与众不同。只称我二人前辈,却从未喊过师傅,兄弟,你说怪也不怪?”
武松微皱眉头,想了想,问道:
“他可有何与众不同之举动?”
“尚未发现,只是,感觉他像是有些武功底子。”二娘边想边说道。
武松问道:
“嫂嫂和大哥可曾将他试过?”
“尚未。”
“那好。一会我便前去试他一试。嫂子你常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习武之人,紧急关头,为求自保,当会不由自主使出武功护身。”
三人来到广场,见孩子们分成四个方队,正练习张青新教的十二路弹腿。孩子们一招一式,十分认真,虽已汗流浃背,却依然刻苦练习,武松见状,大悦,心中暗道,数年之后,这群孩子,将是一支不可小觑的虎狼之师。若再假以时日,出息几个武术大师,亦未可知。
三人缓缓走近一方队,二娘高声喊道:
“闫旭青!”
“有!”闫旭青应声答道。
“过来!”二娘喊道。
当闫旭青跑步来到二娘近前时,冷不防,武松突然一招鹰击长空,大手抓向闫旭青的前胸大穴,大手堪堪将要触及前胸的电光石火之间,好个小旭青,右脚尖右滑,左脚不退反进,斜斜的一个上步,左手一带武松手腕,右手小臂反扣武松左手小臂,接着,小旭青快如风雷地一侧身,右肩撞向武松下腹。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饶是武松这么一等一的武术大家,也被逼得后退半步。
武松是何等样人,如何识不得这沾衣十八跌的招式?
这沾衣十八跌,可是非同小可,它汇集了江南慕容武学世家和漠北沙家的扑跤精华,融进分筋错骨法和大小擒拿手,全套共计一十八招,每招下分三十二式,每式又分四攻四守八式,演练起来,十分复杂,一旦发动起来,威力端的不可小觑。武松不愿与小家伙拆招,大手一伸,将小旭青抓起,提得他双脚不能着地,任他再好的招式,没了着力点,如何再行发动?然后轻轻放下,喝道:
“随我来!”
闫旭青垂着头,跟在三人后边,来到教头室。
张青夫妇和武松三人坐定,小旭青站立对面。武松突然大声喝道:
“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辣,一出手便用粘衣十八跌的招数,今日若是换了你的师兄弟,岂不为你所伤?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如何学得了武功?”
对于武松的威势,闫旭青并不畏惧,反而沉静自若,反问武松道:
“前辈虽知是粘衣十八跌,敢问前辈,你可识得这是第几招第几式?”
武松微微笑道:
“你这小子,倒考起俺武松来了。这是第三招的第二十四式,叫作弹衣拂尘,对也不对?”
“对!我想再问前辈,沾衣十八跌,若是应对你那招鹰击长空,总共有几种技法?”
武松不答反问道:
“我且问你,你为何不使用鱼翔浅底来应对?”
闫旭青眼睛吧嗒吧嗒地看着武松,口中嗫嚅着:“
那是守式,我不想守,只想攻。”
接着,出人意料地,突然双膝跪倒在武松面前,声泪俱下,大声喊道:“
师傅——!徒儿给你老人家叩头也!”
边哭边叩头不止。武松和张青夫妇,具是面面相觑,莫知所以。
武松将其拉起,让他坐下。问道:
“你这沾衣十八跌是何人传授?”
闫旭青擦擦眼泪,道:
“乃家父亲传。”
武松问道:
“令尊大名?”
“仅知姓闫,实不知家父名讳。”
“令尊是如何传授你武功的?”
“其实,当年家父只教给了我这三招,而且规定不准外露。最后一次离家时,告诉我,识得此招式者,即是我的师傅。”
武松沉思了一会,问道:
“令尊离家之前的事,你可尚有印象?”
“尚且依稀记得,那时,我已六岁。”
“令尊身上,可有许多刺青?”
闫旭青低头沉思有倾,道:
“有。遍身都是。”
武松与张青夫妇对望一眼。
闫旭青接着道:
“记得家父离家那晚,对我说,‘你找到了师傅,要好好学,你师父武功胜我十倍,人品也大大强于爹爹。’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爹爹。我到处寻找师傅,可不知道师父是谁,几个月前,见到招生海报上有师傅大名,心想,能够徒手打虎,自是本领高强之人,说不得此人就是师傅,亦未可知,来此之后,我无法辨知你是否我师,幸得师傅方才出手,才让我找到了师傅。师傅!家父命我孝敬你老,如同对待他老人家一样。”
闫旭青也许他是此刻想起了爹爹,眼泪又漱漱而下。
武松代其擦拭眼泪,复又温言安慰,之后,便令其归队练功去了。
三人沉思,二娘道:
“这小子是浪子燕青的后代无疑。”
“何以见得?”张青问道。
“这小子姓闫,和燕同音,旭青,旭即续之谐音,意思就是:燕青后续有人。”
张青点头道:“好似在理,却是苦于没有实证。”
武松道:
“嫂嫂所言在理,我亦认定他是浪子燕青的后代。据我所知,当今会使粘衣十八跌功夫者,只有燕青和我,别无他人。”
原来,当年,燕青是他师傅黄山大侠燕凤鸣收养的孤儿,燕凤鸣江湖人称铁衣无敌沾衣跌,是江北罕逢对手的豪杰,他一生行侠仗义,甚为百姓敬仰,并为武林称道。在一次游历江南,归来的路上,听得婴儿啼哭,循声找去,见一襁褓婴儿,便抱将回来,请得奶母,精心喂养,婴儿渐渐长大,燕大侠为其赐名燕青。遂把一身武学,倾囊相授。及至燕青长大成人,年逾八旬的老侠客燕凤鸣,便驾鹤西游了。
燕青与武松相识之后,感情甚笃,两人商量,互教绝技,于是,武松将连环鸳鸯腿与燕青的沾衣十八跌相互交流。最后,武松道:
“由此可知,这闫旭青,应该是浪子燕青的儿子无误。”
张青道:
“燕青兄弟未曾婚娶,何以能够生男育女?”
二娘略一沉思,道:
“据说他与李师师感情甚笃,难不成他将那美人儿勾将出来,结为了夫妻不成?”
为证实此事,三人决定,明日前去拜访闫旭青的母亲,一探究竟。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晴空万里。乡间的官道上,奔驰着一辆马车。车内坐着三人,那位英气逼人的中年妇女,就是行事果断、江湖人称母夜叉的孙二娘;一位年轻端庄的美貌少妇,自是武松娘子潘金莲;另一位,年方八岁、生得细眉朗目、面皮白净、英俊异常的童儿,就是闫旭青。武松骑马挎刀,紧随车后。他们要前往赵家庄,去探望闫旭青的母亲。除要弄清燕旭青确系燕青之子之外,他们更想弄清,小旭青之母,是否就是当年红极京师的名妓李师师。
赶车人鞭子一声脆响,三匹枣红大马,撒开四蹄,如飞奔驰起来,车后扬起了滚滚烟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赵家庄,金莲巧遇表姐
天丝女,细说坎坷遭遇
话说武松一行人众,纵马奔驰约一个时辰,赵家庄已然在望。武松骑马,看得真切,但见绿树掩映之中,一个不大的村落,若隐若现,村后,青山隐隐,村前,小河绕村而过,蜿蜒着消失于青山脚下。村庄之外,土地平坦,一马平川,庄稼已然收获完毕,光秃秃的土地,透着几分苍凉。武松眼见此景,心中思念起了幼时的故乡——清河县,如今已然物是人非,父母早早故去,唯一的亲人哥哥,也已不在人世。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车内,金莲许是身怀有孕缘故,已是昏昏欲睡;二娘则东张西望,时刻提防有坏人突袭;闫旭青毕竟童儿心性,显得兴奋异常,幺幺呵呵,指点车夫,如何行走。不大工夫,车夫“吁——!”地一声,马车停在一家门前。
二娘下车,将旭青抱下,转身去搀扶金莲,小旭青已是蹦跳着前去拍打叫门:
“娘亲,开门,有客人来也!”。
二娘举目望去,但见,独扇大门,黑色油漆,已然斑驳,想是多年未曾重新油漆过。
门内传来忙不迭的应答声。随即,“吱扭”一声,大门打开。一位少妇,站立门内,游目环顾众人,面现惊诧之色。这少妇,虽是青衣布裙,一身农妇打扮,却仍是掩盖不住她那逼人的美艳富贵之气。
二娘方待上前招呼,小旭青早已抢先一步,拉着那少妇,手指武松一众道:娘亲,是孩儿的师父、师母、师伯们前来看望你老人家了。
少妇忙不迭地将众人往门内延请。小旭青早已雀跃着跑入正室,忙着为师付们准备茶水。
武松等人,随少妇进入院内。武松四下打量,正室三间,坐北朝南,厢房四间,分列东西,院落不大,却是十分清净,庭院一隅,一棵梧桐,枝繁叶茂,粗可合围,时下已是末秋,间或有桐叶飘落。
少妇延请众人进入室内,分宾主落座,小旭青给师傅们献上茶来。二娘欠身向少妇说明来意,少妇自是感动不已。小旭青复又将师父师母师伯,向娘亲一一作了介绍。免不得少妇说了些感谢话语。
二娘与少妇攀谈着闫旭青的诸多趣事,武松眼见得金莲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少妇,小声问道:
“娘子,怎的了?如此地死死盯人作甚?”
金莲小声答非所问道:
“天下竟有这般巧事不成?”
“何等巧事?”武松不知就里,问道。
“奴家看那闫旭青的娘亲,酷似我姑母家的表姐。”金莲迟疑着。
。
“娘子,我咋从未听你提起过有表姐一事?”
“幼时,我家与姑妈家,两村毗邻,姑父只生表姐一女,名唤天丝,我俩感情甚笃,形影不离,外人都道我俩是一奶同胞。表姐七岁上,姑父高中进士,放任京官,举家北迁。京都江南,相距千里,自那以后,音信隔绝。今见少妇,眉宇之间,酷似表姐,只是已无吴侬之音,倒是满口京腔,是以,奴家端的委决不下。”
武松沉思片刻,道:
“娘子的表姐可有什么特殊标记?”
金莲沉思片刻,说道:
“记起来了,表姐两耳后边,均生有一颗朱丹红痣,幼时,曾有一方外之士为表姐相面,说是丹阳缀于耳后,乃帝室之象,日后,必将贵极人臣。故而,奴家记得真切。”
“既是如此,娘子只须察看她耳后有否红痣,即可判定。”
“如此甚好!只是,须得寻个口实方好。”金莲有些跃跃欲试。
此时,二娘与少妇攀谈,似已近于尾声,转头向武松问道:
“你二人叽叽哝哝作甚?说来我等听听。”
二娘以为他二人在说私情话,故而打趣。
金莲向那少妇道:
“小妹看姐姐头发盘饰,端的好手法,可否允许小妹近前细细看上一看?”
说着,不待少妇回应,即已起身向少妇靠去。金莲以手拢起少妇耳边散发,两颗朱丹红痣,嘿然分列双耳之后。
金莲双手发抖,一步转到少妇面前,扑通跪倒,双手抱着少妇,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
“表姐——!”
少妇一时错愕,丹唇微张,云里雾里。金莲边哭边说道:
“表姐,我是潘金莲啊——!”
少妇神情震惊,好似五雷轰顶,双手捧起金莲泪流满面的脸,问道:
“你端的是浙江潘家坞的金莲妹妹?”
“不是我还有谁个?”金莲泪如泉涌。
少妇一把抱住金莲,失声痛哭道:
“妹妹——!”两个人紧紧哭抱在一起。
孙二娘和闫旭青,均是一头雾水,他们与武松相互看看,叵耐谁能插得入话来?只好由得她姐妹痛哭。
二人嚎啕良久,少妇搀扶起金莲,问道:
“妹妹,你如何到得这里?我舅舅﹑舅妈身体康健也否?”
金莲啜泣着把家遭巨变、父母亡故,等诸多际遇,大致说了一遍,又引得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
金莲擦拭了眼泪问道:
“天丝表姐,姑父不是进京为官了吗?你何以到得这里,却是恁的这般打扮?”
少妇长叹一声道:
“说来话长,实是一言难尽啊!......”
原来,金莲的姑父名叫李敖游,自幼聪慧异于常人,五经四书,诸子百家,无所不精,是远近闻名的博学之士,怎奈时运不济,屡试不第,总算苍天有眼,识得贤才,李敖游第四次赴京赶考,高中三甲,官授谏议郎。赐白银五百两,放假三月,荣归祭祖,之后,来京赴任。李敖游返乡之后,匆匆完结琐碎之事,即携带妻女,迁居京都。
李敖游入朝不久,发觉朝堂浑浊,皇上昏庸,不理朝政,朋党之争,愈演愈烈,贪污行贿,风靡朝野,买官卖爵,公然无忌。他心急如焚,决心提醒皇上,重振朝纲。他彻夜未眠,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下了万言奏章,痛陈时下朝野上下之诸多弊端。不料,龙颜大怒,定他个诽谤朝廷,诬陷大臣的罪名,打入天牢。李敖游入京为官,洁身自好,从不拉朋接党,朝中又无亲友显贵,此刻被打入天姥,谁肯为他说情?他为官清廉,家中何来银子打点?可怜,一个清廉之官,不到三个月,竟然忧愤吐血,死于狱中。
姑母遭此突变,心急成疾,天丝幼小,不知延医医治,姑母病情日见加重,未出一月,撒手人寰,赴冥司寻夫去了。
可怜天丝,小小年纪,遭此灭顶巨变,叫天不应,呼地不灵,茫茫京都,举目无亲,且又家无长物,无以为生,万般无奈,只好沿街乞讨,活命度日。
一日,小天丝乞讨,被京华乐坊教习李牧笛发现,李牧笛乃名动京都的首席教头。他见天丝通身透着灵气,双睫剪水,端的是一副绝佳习乐妙才。便将天丝收留,苦心打造,数年之后,天丝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元宵灯节,牧笛带天丝首次登场,轰动京城,仅过数月,京城上下,竟是无人不知。牧笛随即为天丝选取艺名为李师师。
李师师名气日盛,后为皇上得知,急欲召见,蔡京高俅等出班谏阻:以九五之尊,召见歌姬,有失皇家威仪。天子虽心中不悦,却也只得作罢。然而,皇上心犹不甘,遂秘传旨意,命高俅将京师乐坊更名为【霓裳御乐坊】,并将其迁移至皇宫近处的洪德院。这洪德院,原是前朝东宫太子之秘密别室,太子为私自出入皇宫方便,挖通了一条秘密通道。故而,这洪德院,端的豪华气派。
一天,夜阑更深,天丝正欲沐浴入睡,忽见门帘挑起,走进一个人来。天丝见来人衣着华贵,气宇轩昂,举止优雅,忖得绝非狂徒。师师并不惊慌,问道:
“先生何人?缘何黉夜闯人闺房?”
来人款款道:
“闻师师色艺双绝,名震京都,久欲谋面,怎奈多有不便,朕今闲暇,特来一睹芳容,果然天姿国色,所传无讹。”
师师听得来人自称一个眹字,如醍醐灌顶,颤声问道:
“先生方才自称眹,难不成先生竟是当今天子?”
来人手捻微须,微笑道:
“然也。”
师师大惊,急忙跪倒参拜,来人止住,道:
“此地并非庙堂,何须多礼?更何况,朕虽贵为天子,实则肉体凡胎,与挑夫走卒何异?同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今来一睹芳容,实则遂眹平生之愿矣。”
师师献茶之后,为皇上弹唱数曲,皇上果然风流儒雅,且又通晓音律,师师弹唱,他偶或击节相和。数曲之后,皇上虽是意犹未尽,叵耐已逾夜半子时,太监总管轻声催促起驾回宫,天子依依惜别。自此,天子常于深夜造访。许是天子自恃身份,许是摄于师师的色艺双绝,未便轻易造次,故而,虽是相见频繁,却从未与师师有肌肤之亲。
却说某日,宋江等人,为求招安,潜入京都,携浪子燕青进入“霓裳御乐坊”,欲以重金相托李师师,代向皇上转呈梁山英雄祈望归顺朝廷之意。后因李逵闹事,突生变故,匆匆离去而目的未果。
自宋江燕青与师师匆匆交谈,即便离去之后,师师美妍的容貌、高雅的气质,宛如一石击水,激起燕青千层心波,师师倩影,总在眼前飘动,挥之不去;且说师师,自与燕青相见之后,为燕青的风流倜傥、才艺俱佳所倾倒。燕青随宋江离去之后,师师茶饭不思,昼思夜想,牧笛眼见得师师日渐消瘦,问得缘由后,便四处暗寻燕青,多日之后,终于西城茶社,将燕青寻得,遂将其悄然带入乐坊,与形容憔悴之师师相见。
师师与燕青,相爱之情,喷薄而发,师师顾不得矜持娇羞,猛地扑入燕青怀中,缀泣不已。燕青亦泪流满面。二人商定,收拾细软,连夜出走。先是去旧主卢员外家居住数日,后来想到,设若皇上密会师师不遇,必生事端,若是搜查,定必首选卢员外府邸,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千里辗转,来在这僻静山村定居。
武松二娘,听得师师如此一番坎坷经历,也禁不住扼腕叹息,金莲更是哭得泪人一般。此时,忽听有人敲门,众皆警觉,试想,李师师隐居此地,无亲无故,谁人会来此造访?为防朝廷鹰犬追踪而至,武松弹身而起,握刀在手,二娘双手横握雪刃,准备迎敌。
欲知何人敲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话说武松等人,正为李师师坎坷遭遇伤感,忽听有人敲门。在这举目无亲的生疏之地,尾随而来者,多半为朝廷鹰犬。是以武松和二娘立时操刀在手,让李师师和闫旭青藏匿内室,武松与二娘则藏匿门后,准备将擅闯之鹰犬,一扑而击杀之。安排停当,由金莲前去应门。那是因为,此地无识得金莲者,更无仇家。
金莲款款来至大门,抽出门闩,拉开大门,却无人进入。金莲探头门外,四下张望,亦不见有人。正疑惑间,忽然,有两人自房上飘然而下。那高大之人用解琬尖刀顶住金莲后背,低声喝道: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金莲何曾见过此等阵势,当即腿骨酥软,向后便倒。那人忙将金莲搀扶住,反而安慰道:
“莫怕!莫怕!我端的不是歹人。”
此时,那矮小之人,竟然大哭起来。原来是个女童。
藏匿在房门后的武松、二娘,偷眼望去,随即从门后嗖地窜出,大声呼喊道:
“小乙贤弟——!”
原来,他二人已自看清来人,正是浪子燕青。燕青亦认出武松和二娘,急忙一边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金莲,一边弯腰抱起女孩,挣扎着奔向武松二娘。三人见面,燕青纳头便拜,口中叫道:
“哥哥,嫂嫂,想煞小弟也!”
武松二娘疾忙还礼。金莲见状,自是不再害怕,自然站立得起。女童儿泪眼看着众人,心知定必熟人,也便不再啼哭。几人便向正室走来。二娘高喊道:
“妹妹,速速出来,你且看,是谁来也?”
师师闻声拉着旭青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燕青,立时,泪水滚滚而下,顾不得武松等一众在旁,一下扑进燕青怀中,放声痛哭。小旭青大惑不解,眼见得娘亲大哭,自己也便跟着大哭起来。二娘金莲忙不迭地哄劝旭青止住了哭声。燕青擦拭一下眼泪,慢慢扶师师落座后,向武松二娘问道:
“哥哥、大嫂,你等如何到得这里?”
二娘将小旭青学艺拜师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小旭青沾衣十八跌武功,和他的名字,让我等猜测,他定然与你颇有渊源,这才一路赶来,探查究竟。没成想,竟然能够在此得见贤弟。”
接着,向燕青介绍了金莲身份,燕青忙不迭地起身再拜,口称:
“请嫂嫂恕小乙不敬之罪!”
拜讫起身,转向武松道:
“哥哥端的大喜了也,今日,在这里摆酒,我等要吃个痛快。一则为哥哥嫂嫂庆贺大喜,二来为庆祝能与大嫂和哥哥嫂嫂相会。”
二娘道:
“三则,为贤弟与师师的天作之合祝贺。”
金莲喜滋滋地,接着说道:
“四来,为燕青贤弟喜得贵子祝贺。”
武松呵呵大笑道:
“有理!有理!”
说着,便向外走去。想是做准备去了。
二娘扯了扯依偎在师师怀中的小旭青,道:
“青儿,还不快去叫爹爹?”
小旭青抬头看看师师,师师点点头,道:
“上次离开之时,青儿尚幼,多年不见,此刻已是面生得紧了。”遂向小旭青道:
“去吧,叫声爹爹。”
小旭青怯生生挨到燕青近前,小声叫道:
“爹爹!”接着,跪下给燕青叩头。
这下,大出众人意料,齐声夸赞青儿懂理。燕青眼见得小旭青如此知礼,急忙将其扶起,眼里不由得有些湿润。忽转头见武松走了出去,料得他是去操办酒食,便也匆匆追去。
时辰不大,只见武松双手提着大大的两包菜肴,燕青双手提着两坛烧酒进来。师师二娘金莲忙忙地将餐桌酒具摆设停当,大家相让了一番,二娘居上,以下依次落座。
燕青、师师几句主人的客套话之后,免不了就是一轮豪饮。金莲师师仍以表姐妹相称,燕青却要称金莲为嫂嫂。
酒过数巡,燕青师师轮番把盏,向二娘武松敬酒,当燕青将酒敬向金莲时,金莲面色绯红,迟疑不决。二娘笑道:
“贤弟这杯酒,你金莲嫂嫂只当心领了,杯中之酒,为嫂代饮。”说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道:
“这其中有个缘故,你嫂嫂已然身怀有孕,不宜饮酒。”
燕青听得,高兴异常,高声道:
“祝贺兄嫂后继有人!小弟真心为兄嫂高兴,我当连浮三大白”言讫,连饮三杯,武松以三杯作陪。
酒至半酣,二娘道:
“燕青贤弟,当年,你同宋江大哥潜入霓裳御乐坊,与师师弟妹相见之后,为何不将弟妹带走,倒是自己去茶肆寻清闲快活?”
燕青道:
“这端的屈煞小弟也。我哪里是去茶肆寻悠闲?”
原来,当初宋江化妆进京,原打算,密会师师,将要事相托之后,即便悄然离京了事,不料,李逵等人,招惹是非,引起守门兵丁警觉,提督发令拿贼,宋江唯恐关闭城门,难以逃脱,故而,匆匆逃离京城。相托之事,因皇上突至,将计划打乱,未能将来意告知师师,故而,留下燕青,令其伺机再入霓裳御乐坊,将来意相告。
燕青于京师之内,逡巡多日,眼见得乐坊四周,守卫森严,无计得入,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去西城茶肆小坐,思谋计策,却恰巧被李牧笛乐坊总教习派出之人发现,将燕青乔妆之后,带入乐坊。燕青原拟将宋江所嘱之事,托付师师,可当他获知师师为己憔悴若此,即不忍再行独自离去,让师师重受相思之苦。于是,携卷细软,经总教习李牧笛周密安排,顺利出逃了。
他夫妻二人,来至这清雅僻静的山村,安家居住。次年,生下青儿。为防外人探知底细,为儿子起名闫旭青,其中用意,恰被二娘猜中。师师更是深居简出,闭门课子。
燕青未敢将事情原委,向宋江如实禀告,只道是无法得入,搪塞了事。
那时,梁山事务并不繁忙,燕青便得以跟师师安居于此,时或去山寨走走,无事即行下山,来与师师相聚。青儿出世之后,燕青照顾师师母子,愈加上心。青儿两岁上,燕青即对其训练武功,一拉腿脚筋骨,喜道:
“我儿端的练武上好材料也!”
每日里,踢腿拔筋,伸拳抡臂。年龄渐长,难度加大,这小旭青倒也吃得辛苦,无论燕青如何渴求,他总能令爹爹满意。五岁上,燕青已然将沾衣十八跌三招三十二式四攻四防八式,尽数教完。燕青担心后边招式难度过大,若是强行练习,恐会致孩子内伤,故而,就此打住。并且,反复叮嘱,切不可轻露于人,其用意,一则怕小儿无知,不知轻重,跟童儿们玩耍,设若用此武功,定必伤及孩童;再则,害怕有心之人,识破招式,寻踪觅迹,生出事端。
燕青接着说道:
“后来,朝廷数度发兵围剿我水泊梁山,山寨备战繁忙,我即无暇分身顾及他们母子。即此一晃,多年过去,青儿竟然认不得爹爹了。”复又转向师师,抱拳一躬道:
“端的让姐姐吃苦了!”
师师禁不住又落下泪来。二娘见女童紧偎燕青,遂问道:
“贤弟,这女童端的何人孩童,竟至与贤弟亲昵若此?”
燕青道:
“她是方首领千金。”
众人一头雾水,问道:
“哪个方首领?”
师师见青儿女童均已吃饱,便让青儿带女童到院中玩耍。燕青道:
“还有哪个方首领?就是那个自封为王的方腊。”
众人更是云里雾里,猜不出燕青何以能够将方腊之女带来这里。
原来,早先梁山众英雄,听得任源摆下擂台,口出狂言,叫嚣要踏平梁山,杀尽水寇。梁山头领宋江,遂派燕青和李逵等人下山,打压任源的嚣张气焰。
擂台上,燕青施展沾衣十八跌的绝技,轻松取胜,怎奈被官府察出是梁山好汉,发兵围堵。燕青李逵会同方腊手下头领九天飞龙庞万春兄妹,杀出重围。数日相处,友情甚笃。在即将分手之时,燕青受庞万春热情邀请,随同他们,前去拜见方腊首领。
方腊为人极其豪爽大度,燕青于山寨盘恒数日,方腊对其甚为赏识,最后,焚香拜帖,二人义结金兰。
在送别燕青的宴席之上,方腊遣散众人,唯有九天飞龙庞万春在侧。方腊道:
“贤弟,近日,探马来报,说是近期将有官军进犯。似此等乌合之众,本不当得忧虑,可为兄觉得,此处虽设有金銮宝殿,却是并无可守之天险,设若真的与官军厮杀起来,我家儿郎将会增多死伤。为此,为兄拟将迁徙温州雁荡山,那里山高林密,便于回旋,杀尽官军,易如反掌。”与燕青碰饮一杯,接着说道:
“兄弟,此番迁徙,辗转千里,山高水险,路途险恶,若遇官军,还需厮杀。为兄身边有一小女,若携带同行,多有不便,意欲相烦贤弟,代愚兄抚养些时日,待得军情缓解,愚兄再行接回,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燕青眼见得方腊身着五爪衮龙袍,称孤道寡,一副皇上气派,却与自己称兄道弟,并且于此紧要关头,竟然将独女托孤与己,实是心受感动,忙道:
“小弟敢不从命?伏请皇兄放心,但有小弟一口气在,自能保得公主平安。”
方腊道:
“贤弟携带小女离开此处之后,不可称其为公主,只可直呼其名。小女于贤弟,当以义父伺之。”遂令人宣扶公主出。
嫲嫲领出公主,方腊命公主向燕青行三跪九叩大礼,以义父相称。
燕青一路风尘,这才将公主饴儿带到这里。
此刻,青儿与饴儿已然熟识,玩耍一阵之后,双双跑入,饴儿依偎到燕青怀中,娇声喊道:
“义父!”,
小旭青也从师师怀中过来,依偎到燕青怀中,喊道:
“爹爹!”
像是在爭爹爹一般,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燕青道:
“小弟此番所为,拟暂不禀告宋江哥哥得知。故而,须得明日赶往旅店,会合李逵,同返山寨复命。”
接着,向武松说道:
“此番小儿拜得兄长为师,终遂我之心愿。不知哥哥今后作何打算?”
武松道:
“且在张青大哥大嫂处收徒习武,开荒种地,力保自给自足,料得多年之后,定必是一支强悍之师,设若一旦宋江哥哥用得着时,倒可相助一臂之力。”
眼见得日头偏西,二娘道:
“我等已是酒足饭饱,你们夫妻久别,尚无暇叙谈。我等即行告别,且将青儿留下,你们父子也好亲近亲近。莫道得再相见时不相识得。”
说罢,起身告辞。燕青夫妇自是依依不舍,送至村边。眼见得红
日西沉,方才挥手而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一)
别亲友,小乙哥回山复命
传喜讯,武都头喜得贵子
话说武松孙二娘等,为解闫旭青根源之疑,却让金莲于偏远山村,得以与音信久绝的天丝表姐相认。现在分别在即,金莲与师师两人四目相对、泪水涟涟。这情景,让素来豪气干云的母夜叉,也不禁双眼微湿。
燕青四人送武松一行至村口,而后,目送他们消失于夕阳余辉之中,方才怏怏转回家中。沉默良久,燕青道:
“姐姐,我思忖多时了,青儿总归还要去武馆习武,怡儿也不宜跟随您左右,我打算也将她送往武馆,交于哥哥,让她好歹也学些武艺,在这兵慌之年,总强于手无傅鸡之力的好。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师师甜甜一笑道:
“但凭小弟做主。”
燕青见自己主张得到师师首肯,接着道:
“姐姐,当年我们寓居于此,实属无奈,多年以来,让您与青儿受尽孤独,为弟心中甚为不安。如今,我武松哥哥与孙二娘嫂嫂和张青大哥,在十字坡办起了武馆,凭他们的能力,武馆定然会越来越大。我想,如其让姐姐您一人在此饱受孤单之苦,倒不如明日我等四人同去十字坡,金莲嫂嫂已然有孕在身,若有您在,岂不让她多了份依靠?”
师师一双美丽凤眼,含着微笑,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那爱意,那幸福,尽数浮现在她的脸上。此刻听得燕青说出了打算,道:
“小弟端的好主意也!如此甚好,明日打点行装,后天我等同去十字坡。”
晚饭过后,燕青让小旭青练了那三招沾衣十八跌,燕青看过之后,心中暗喜:
“竖子可教,果不负我之所望。”
四个人围在一起,又说了一会闲话,眼见得怡儿青儿眼皮渐渐变沉,便安排二人睡觉。燕青师师对迁居琐事又细细思虑了一遍,之后,便也洗漱休息去了。
次日,经过一番准备,第三日一大早,燕青一家刚刚用过早点,燕青所顾的一辆驴车,已然恭候在门前。燕青将师师、青儿、怡儿安顿车内坐好,随后,将一应细软及日常用品,悉数装入车内。赶车人是位年逾半百的老者,但见他鞭子一甩,在空暴起一声炸响,那毛驴便蹬开四蹄,得得嗒嗒地飞奔起来。日头接近正午时分,毛驴车已经进了十字坡。驴车停稳后,燕青自车上跳将下来。
且说武松张青二娘,正带领弟子们练习十二路弹腿,忽见一辆驴车驶近武场,三人正诧异间,却见燕青自车上跳了下来。三人急忙前去迎接,二娘转头对武松道:
“这个小乙,不在家多陪陪那美人儿?急忙忙过来作甚?”
及至近前,燕青正搀扶着师师下车,接着,又将青儿和怡儿抱将下来。二娘高声道:
“小乙兄弟,你将全家搬来了也?如此甚好,我等可以朝夕相伴也。”
张青武松跟燕青师师见礼之后,边帮着取下车上日用之物,边延请燕青一家且去教头室稍事休息。众人落座后,燕青将自己打算和盘告知哥嫂,大家一致称赞。二娘出去不久,回来,道:
“弟妹住处业已安排就绪也。叵耐这穷乡僻壤,着实有些委屈了弟妹。”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所带杂物尽数拿起,向师师住所走去。
莫要看孙二娘绰号母夜叉,实则,她心细如发。她深知师师不谙武功,且又有两童儿,燕青常年不在家中,安全至为重要,故而,将其新居选在武潘住宅西跨院,武潘住宅与二娘原本仅一墙之隔,西跨院更是与二娘住宅紧紧乡邻。二娘笑道:
“两边有武松兄弟和我等保护,可保弟妹全家安全无虞。”
燕青见二娘如此安排,自是无须为安全操心。
新居三间正房,一明两暗。两侧有厢房与院落,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居住个体。屋内,桌明几净,家具齐全。二娘道:
“小乙兄弟,着实有些委屈了弟妹。待得些时日,腾出手来,再为弟妹重建新居。”
燕青忙不迭地称谢不已。
收拾停当,接风酒席已然摆好。众人依次入座,免不得一番豪饮。金莲紧靠表姐,窃窃私语,说不尽的私房话。众人见她俩,一忽儿面现春风,一忽儿双目盈泪,知道她俩又在追忆往事,也就不再打扰她俩。
接风酒席,一直饮到日头偏西,燕青抱拳起身道:
“启禀众位哥嫂得知,小乙已然酒足饭饱,足感哥嫂盛情。小弟在外耽延已然日久,须急着回梁山复命,小弟就此别过众位哥嫂。小儿与怡儿和我家姐姐,一并有劳哥嫂照应了。”
武松二娘等齐声训斥燕青见外。众人见燕青去意已决,也就不再挽留,遂起身相送。二娘道:
“小乙兄弟,我那马厩之内,有数匹上好战马,你可去选骑一匹,好歹也可省些你的脚力。”燕青连连道谢。
金莲扶着暗暗垂泪的表姐,没有动身,怡儿青儿则一人拉着燕青的一只手,声泪俱下、苦苦挽留,孩子们的真情,让一向处事果断的燕青,也不禁眼角有些湿润。
燕青告别众人,跨马扬鞭,连夜赶赴客店,去与李逵回合,回梁山复命。不提。
却说青儿怡儿眼泪汪汪送走了爹爹义父,回转身来,依偎在二娘身边。孙二娘一生不曾生育,对孩子自是十分珍爱。怡儿前日曾与二娘相识,此刻,自然就把二娘当作了最为亲近之人。二娘端详着眼前一对孩子,深情地说道:
“小乙贤弟放心,你嫂嫂定会将怡儿调理成顶天立地的女侠。”
一旁站立的张青见状,打趣道:
“但愿你不要把怡儿调理成小母夜叉才好。”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二娘狠狠地瞪了张清一眼,张青急忙笑着拱手道: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请内当家莫要责怪则个。”
众人见张青大哥如此夸张的认错,复又笑了一阵。
武松张青二娘三人,对这支从孩童抓起的武术队伍,十分看重。他们遵循练武的规律,制定规划。夯实基础,乃练武重中之重,所谓三年架子二年拳,之后方可练习兵刃。踢腿拔筋,站桩运气,此等枯燥无味项目,乃每日必练。武松二娘要求弟子几近严苛,除身体力行,反复示范之外,但凡偷懒不认真练习者,必遭处罚,或罚绕场长跑,或罚负重俯卧撑,或负重仰卧起坐。武松二娘眼见得弟子们武功日有长进,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一天,武松正于方队之前演示示范,忽见坠儿急匆匆跑来,二娘疾忙迎了过去。坠儿满脸通红,道:
“太太腹部不适,命我请主人速回。”
武松懵懂,莫知所措。二娘略一沉思,吩咐坠儿速回,我等即刻便到。二娘掐指一算,近日将是金莲预产日子。如今忽感腹部不适,道不得临盆在即。思念至此,吩咐武松速速回家,随即,她施展陆地飞腾术,发足往邻村飞奔而去。
原来,孙二娘平日里事事留心,因而,她知道邻村西头有位苏大娘,是接生的好手,这才急匆匆前往相请。
当二娘与接生婆苏大娘跨进金莲家门时,金莲正疼得大呼小叫,表姐李师师,急得满头大汗,边安慰边“保护”金莲,不让她从床上滚落下来。武松急得直搓手,坠儿锁儿一脸惊惶,不知如何是好。
二娘见状,大声说道:
“莫要惊慌,接生婆来也。”
接生婆的出现,犹如一针镇定剂,金莲立马不再翻滚嚎叫,李师师心中感到有了依靠,顿时觉得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二娘吩咐道:
“武松兄弟,你在此无用,徒增担心,你且到厢房,静候佳音。”
武松去了。二娘继续吩咐:
“锁儿坠儿,你俩速去烧一锅开水,备用。”
然后转头问接生婆:
“除此之外,尚需做何种准备?”
接生婆又吩咐了几句,李师师忙着准备去了。苏大娘毕竟是位有经验的接生婆,她看了看金莲的双眼,听了听金莲的呼喊呻吟,说道:
“大家不用着忙,孩子降生尚需一个时辰。”
武松在厢房听得金莲声嘶力竭的喊叫,心如刀绞,恨不得以己身代之,眼见得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减轻妻子的痛苦,心中暗自内疚。可他眼见得就要做爹,那种兴奋与冲动,又盖过了方才的内疚负罪之感。武松就这样,一阵喜,一阵忧地如坐针毡般地度着分分秒秒。
忽然,武松听到“哇——!”“哇——!”的婴儿的啼哭声。他猛地跳将起来,高声喊叫道:
“我孩子降生人世也!”
他一把拉开厢房房门,便要进入产房,却被二娘挡在门外,二娘满面笑容道:
“武松兄弟大喜了,祝贺你喜得贵子!不过,这产房,你暂时是进不得的。”
武松心里高兴得莫知所以,只是不停地搓着两只大手。此时,二娘早先安排坠儿锁儿准备的高营养饮食,已经送到,李师师服侍金莲吃喝,不提。
二娘转头对武松道:
“武松兄弟,你这儿子确也与众不同。一般婴儿坠地之后,啼哭不止,可你这儿子,只哭了三声,即便停住,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这三声啼哭,几乎把俺们的耳膜震破。听接生婆说,她接生孩子无数,从未有如你儿子这般震耳欲聋的哭声。你说是也不是与众不同?”
武松仍然只是搓手,口中发出憨憨的傻笑。
没一会儿,接生婆喊道:
“均可进入也!”
武松大步跨入产房。他见金莲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卧于床上,自是心疼不已,暗道:
“娘子端的吃苦了!”
在金莲的右侧,一个红绸包被包裹着婴儿,接生婆对武松道:
“贵公子,九斤降生,好大身量,哭声如此洪亮,乃老身所从未见过,贵公子长大之后,当不了皇上,道不得弄个宰相当当,那也是料不定的。”
武松听得苏大娘对儿子夸赞,连说谢谢,并蹑手蹑脚,向婴儿靠将过去,弯腰仔细端详儿子,但见额头隆起,饱满而不凸显,鼻子挺拔,却不失圆润,两只眼睛,黝黑黝黑,咕噜噜转来转去,像是要看穿这生疏的世界似的。红红的嘴唇,嘴角平直,两道剑眉,高挑上扬,虽是婴儿,眉毛却已浓黑,彰显着他性格的刚毅。
这时,张青大哥闻讯过来,他仔细端详婴儿面相好久,之后,道:
“孺子相貌非凡,定非池中之物也。”。
二娘道:
“别总品头论足,孩子已然降生人世,我等理应为其命名,以示对苍天恩泽的感激与珍重。”
众人赞同。张青沉思有倾,道:
“我武松兄弟可以徒手杀虎,端的神勇无比,我观此子,定然不逊其父,可否以武英豪为其命名?”
二娘刚要拍手赞同,瞟眼见武松眉头紧锁,不言不语,知道不合其意,即不再言语。这时,细心的师师发现,正在仔细端详儿子的武松,此刻两眼饱含泪水,不知是何缘由?莫道得是因初当父亲激动而致泪流?她一时亦是揣摩不定。
但见武松神色凝重,走出产房,进了正房。正房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条供桌,桌的正中,竖立着一面神位,那正是武松哥哥武大郎之牌位。自武潘成亲以来,武松金莲对哥哥神位,晨昏一炷香,从未间断,但逢初一十五日,武松金莲对哥哥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
此刻,武松神情肃穆,点燃一束线香,恭恭敬敬插于香炉之中,之后,他双膝跪倒,泪流满面道:
“哥哥!您一生为人仁厚,处处与人为善,却一生受人欺侮,直至被歹人害死,虽然兄弟我业已为哥哥您报仇雪恨,可惜,咱兄弟人神阻隔,若想谋面,势比登天。为使嫂嫂不再受人欺凌,兄弟我代哥哥担起了侍奉嫂嫂之责。真乃天可怜见,今天,嫂嫂为我武家生下一子,为咱武家续上了香火。故而,特来将此喜讯禀告哥哥得知。”
祷告完毕,起身再拜。此刻,儿子的名字,已经跃然于武松胸臆。他返回产房,说道:
“哥哥嫂嫂弟妹,俺武松已经为儿子思得一名,叫武念伯。那是要他永远不要忘记他的伯父。你们觉得这名字可还叫得?”
众人听吴松如此解释,无不拍手赞同,就连身体虚弱的金莲,也面露微笑,说道:
“此名甚好!”
说完,拍了拍身旁熟睡的婴儿,轻声唤道:
“武念伯!”
未成想,就这么轻轻一拍,就这么轻声一唤,居然将其惊醒,只听“哇——!”“哇——!”“哇——!”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金莲急忙双手掩耳。众人见金莲如此夸张,均哈哈大笑。说也奇怪,武念伯哭过三声,复又沉沉酣睡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武潘之恋
(十二)
武都头月下传绝艺
众小侠聚会十字坡
话说武念伯降生之后,端的喜煞了武松,却也忙煞了师师。好在师师与金莲两院毗邻,转过一道院墙,便是金莲之家。有了表姐师师的精心照料,更有热心二娘周详的思虑安排,金莲身体恢复得很快。
武念伯福气不薄,金莲奶水充足,足可供得上食量颇大的武念伯所需。周到妥当的安排,倒是省却了武松的不少牵挂,让他的集中心思扑到教习弟子的练武上。
如今的武馆,已经远非初创之时,而今学员日渐增多,年龄参差不齐,武松二娘便将他们分为两个梯次,即大龄队与小龄队,武松二娘张青教大龄队弟子,小龄队弟子,则由大龄队中武功长进迅速的优秀弟子负责代师授徒,好在总要首先夯实基本功,无须多少动作,大师兄只须做好示范,监督众学弟依样练习,也就是了。
为了让弟子们成为文武全才,二娘提议高薪聘请当年曾为武潘主婚的佟秀才,来为弟子们传授学问,时间安排,晨起习文,早饭后习武,午饭后习文,一个时辰之后,习武。佟秀才见孩子们个个灵透,学得认真,进步很快,心中也自乐滋滋,喜不自胜,对聘金反倒看得轻了。
寒暑易节,春秋更替,转眼三年已过,小念伯已经从襁褓婴儿成长为可以发足奔跑的孩童。身为武术大家的武松,对自己儿子的锻造,早就心中有数。此前,他曾数次拿捏小念伯周身关节肌肉,已然确认是个习武的上好材料。如今已经三岁,正是童子功起练的最佳时机。
要习武,莫怕苦,练武功,首先要练基本功,说不得小小武念伯就得先从踢腿拔筋儿、站桩练起。武念伯小小年纪,如何吃得了拔筋儿劈叉之苦,疼痛难忍之时,不由地便哭出声来。眼看着儿子泪蛋儿滚滚而下,武松毫不心软,反倒厉声呵斥:
“若是此等小苦尚且吃不得,岂能干得了大事?”
小念伯似懂非懂,许是慑于爹爹的虎威,竟自不再啼哭,发狠苦练起来。武松暗自欣慰:
“孺子可教也!”
金莲眼见得儿子疼痛啼哭,却又慑于父威,强行止哭,心中刀割般疼痛,可她明白,严教实乃真爱。
次年,武念伯四岁,统入小龄班。又是四年过去,小念伯已经可以流畅地打出达摩三十六掌、十二路弹腿,二十四路套路大红拳。
一天,小念伯正同小班师兄弟们练站桩,武松缓缓走近武念伯,伸出两指,使出两成功力,在小念伯的胸部一推,武松觉得有股大力从手指反弹过来,小念伯身板,竟然晃也未晃。武松心中暗喜,却并未言语,缓缓向外走去。
武松眼见得闫旭青如今已经一十六岁,练习沾衣十八跌功夫,当不会伤及五腑六脏,即决定将全套沾衣十八跌功夫传授与他。因为此武功乃燕青家传,自是不宜传授外人,于是,武松决定每晚对小旭青单独面授。
闫旭青幼时所学三招,非头非尾,系燕青根据旭青年龄所选,既非套路,相互之间也不连贯。如今传授此功,须得从头开始,一招一式,端的马虎不得。
晚饭过后,武松将旭青叫到练武场西北隅,这里偏僻,距离弟子们休息室较远。武松将想法告知闫旭青,闫旭青自是高兴不已,当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眼含泪道:
“青儿深谢义父天高地厚之恩!”
武松大吃一惊,伸手将旭青拉起,问道:
“方才你何以对我以义父相称?”
旭青道:
“家父曾有所嘱,命我待您当以义父之礼侍之,平日里,人多嘴杂,不便以义父相称,现在,仅只义父与青儿二人,自当改称义父。”
说完,复有跪下,对武松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武松也就不再推辞,端正正地 受了小旭青的参拜大礼。
礼毕,武松道:
“青儿,此功难练,想必当年你父也曾对你说过,此功,一招一式,环环相扣,练到好处,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招式更换之间,绝无隙痕。本功夫,妙在料敌先机,敌方动,我已先敌出招,外人只道是沾衣即跌,他哪里知道本功夫制敌于先的真谛?”
闫旭青专心听讲,不敢稍有松懈。武松道:
“青儿啊,练习此功,其难度与苦痛,会大大超出你的预料,你可要做好准备。”
闫旭青道:
“请义父放心,青儿绝不让义父失望,纵有千难万难,青儿也定必苦练成功。”
武松道:
“如此甚好!下边义父便从起首一式开始教你。这起首第一式,总共两招,即是:“老僧参禅,推门望月”。青儿,义父为你演示一遍,你要看仔细了。”
说完,但见武松双掌合十,双目微闭,宛若老僧入定一般,突然,武松眼放精光,疾如脱兔,双掌斜斜向上前方劈出。闫旭青耳听得有风声乍起,他哪里知道,这就是令江湖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劈空掌。若是被劈中,任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也难保不鲜血狂喷。
突然,武松双掌迅捷无比地幻化成左指右爪,但见武松左指犹如鸡参碎米般,指指点点,右手却优雅流畅地左右上下的往返不停,犹如雅士抚琴一般。闫旭青看得眼花缭乱,他哪里知道,这左手双指点穴使用的招式,正是山东武林异人鲁其方所创,原名叫指星过月,后经大侠燕凤鸣剔除了招式中无实战作用的花哨部分,又加入了几式点穴必中的实用招式,并将之更名为指点山河。右手形如鹰爪,却是不急不忙,看似随意,其实,却是源于江南慕容武林世家的招式“姹紫嫣红”,燕凤鸣大侠,当初将之融入之时,觉得太过复杂,而且,好看的多,实用的少,于是,他将其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成了沾衣十八跌套路中起首一式中的“分花拂柳。”莫要看这招式的名字优雅无比,实则凶险万分,若是被这宛如鹰爪的三指拂中,必定筋断肉裂,因为,它是由大力鹰爪功转化而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机。
接着,武松一改双手掌形,瞬间化为双拳,那刚猛的气势,但见武松冲钻圈拗一气呵成,这招式,本就刚猛异常,更加上武松身高力大,这一招阳关三叠,使将出来,更有一番令人胆寒的气魄。
接着,武松将起首一式中的左手“一苇渡江”右手“梅花三弄”等招式全部演示了一遍,这梅花三弄,又分四招十六式。四招是:花蕾出现、怒放迎春、春红易老,落英缤纷,每招又分四式,真的是招中套式,式中有招,连环相扣,绵绵不绝。那招一苇渡江,虽然有些诡异,却是实用非凡,左掌直插对手腋下,端的狠辣无比。及至演示到推门望月,招式显示了以柔克刚的八卦内家功夫,直到最后,口诀中的月光清冷,又展示了漠北沙家的分筋错骨手绝技,那招寒星点点和那横扫千军的招式,着实是招招见血,狠辣无比,恰如口诀中所说,老僧星夜扫禅房。武松收式之后,把个小旭青看得舌头伸出唇外,犹不知觉。
武松道:
“青儿啊,这起首一式,有个口诀,你须牢记,口诀是:
老僧参禅劈空掌
左掌化指点穴忙
分花拂柳精妙用
阳关三叠大漠荒
一苇渡江破敌招
漫天飞雪梅花放
气盈双掌推离兑
脚踏艮坤走四相。
月光清冷照寺院
老僧星夜扫禅房。”
闫旭青真的聪慧异常,武松方才将口诀念了一遍,小旭青即已熟记于心,当武松要将口诀传授与他之时,小旭青道:
“义父,青儿业已记下了。”说着,将口诀背了出来,竟然一字不差。武松乐得心中眉开眼笑,却并不表现出来。武松令小旭青模仿方才的示范,演练一遍看,没成想,他仅仅看过一遍,居然能够断断续续地将这如此复杂的起首一式演练了下来,虽然错处不少,大部分仅只画虎如猫,有些形似而已,但在武松看来,已然远超自己当年所学时的进度,心中自是高兴无比,心中暗道:
“但愿我儿武念伯也能如青儿这等聪慧方好。”
武松一招一式,边讲边纠正青儿欠准确之处,又将如何将气运达所需之处的方法,细细传授,旭青牢牢铭记于心。武松看看天色不早,担心过度劳累,欲速不达,反会伤了青儿身体,便道:
“记住,所有招式,只是架子而已,功力乃招式之灵魂,如若不于招式中灌入功力,实则一套毫无实战作用的花拳绣腿。青儿啊,这沾衣十八跌,绝非朝夕可成,你须倍加刻苦练习,基本功和气功的练习,更加不可稍怠,切不可急功近利,更不可贪走捷径,好大喜功,那样,会误了你的一生,望你牢牢记住!”
闫旭青连连应诺。武松道:
“今晚天已不早,回去休息去吧,明晚仍来此处见我。”
小旭青又要下跪叩头,被武松拉住,道:
“青儿,以后,你我父子,不必拘于常礼,这叩拜礼仪,自今日起,免除。”
半玄月,映照着行走中的父子二人,一长一短两个人影,靠得是那么地近。
武松回到家中,已是半夜时分。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屋内没有熄灯,显然是金莲在等他归来。
武松进得家门,见金莲伏案入睡,小念伯正在梦乡。武松见金莲伏案入睡,想道:“定是娘子久候我不回,困倦难耐,这才伏案入睡。俺武松端的怠慢娘子了!”武松深感内疚,便轻轻推醒金莲,轻声道:
“娘子,辛苦了,回床安歇吧。”
金莲抬头,睡眼惺忪,对着吴松微笑道:
“官人,真的对不起,奴家只打算伏案小憩,不意竟然睡去。”
说着,急忙起身,道:
“官人,辛苦半宿,腹中饥饿也否?锅内尚为官人留有饭菜。”
武松道:
“时已半夜,明早再用吧。”
金莲道:
“官人且稍坐喝茶,待奴家去为官人烧热水烫脚。”
说罢,起身离去,不大会儿,金莲端来一盆热水。武松洗漱完毕,将金莲揽于怀中,道:
“娘子,这段时间,俺武二只管忙碌外边琐事,却是冷淡了娘子。”
金莲道:
“官人说哪里话来?官人是干大事之人,岂能为妇人裙带所羁绊?”
武松见金莲如此通情达理,心中对其愈加敬重。
光阴荏苒,时光易逝,转眼之间,十几个春秋过去。这十几年的时光,十字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的张家老店,业已名存实亡;武馆人数,已有两千语众,其中,成年班人数,已过千人,他们年龄大都超过二十,武功已臻成熟,不论远防近攻,长拳短打,近身搏击,均已可独闯江湖。枪刀剑戟,具有涉猎,虽称不上十八般兵刃,件件精通,倒也能够随手拿起,即可御敌。他们之中,有不少已被武松提拔为代理中班教头。中班大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是孩子,他们也都有了相当的武功功底。近年来,更设有小班,他们是武馆长盛不衰的保证。
如此众多的人员,吃穿用度开支。绝非小数。武松二娘张青三人眼看着这支日渐成熟的队伍,二娘道:
“还是武松兄弟看得远,若不是当年武松兄弟提议开荒种粮,如此众多的弟子,如何填饱肚皮?”
说着, 三人走出教头休息室,二娘用手一指一眼望不到边、翻着绿色浪花旳禾黍,道:
“这数万亩庄家,可足保弟子们衣食无缺,你看山坡上吃草的一群群牛羊,那都是为弟子们补养身体之物。”
张青笑道:
“咱店前那一长溜养猪栏舍里,养着近千头肥猪,也足够孩子们解馋之用。”
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忽然,教头闫旭青匆匆跑来,道:
“三位师傅,西南方向有一支人马向我们这里闯来,不知是何用意?”
武松吩咐,继续留心,若有异样,随时报来。旭青领命离去。
此时的闫旭青,确非当年可比了,他不仅精通了沾衣十八跌全套技法,还学会了达摩七十二式,三十六路分筋错骨手,更得到了武松亲传的看家绝技连环鸳鸯腿,可以说,长拳短打,软硬兵刃无所不精,闫旭青此时的武功,已经与他的义父武松的武功,不相上下了。
没一会,闫旭青又急匆匆跑来报告:
“报告三位师傅,东北方向也发现一支人马向我们靠近。”
武松三人听到报告后,心生疑虑。二娘道:
“莫不是我等在此风声过大,惊动了府衙,他们派兵前来干涉?”
三人一时也是捉摸不定。这时,闫旭青更加急促跑来报告:
“报告三位师傅,东南方向,也有一支人马向我们靠近。”
三人商量决定:既是官府派兵前来滋事,我等无须惧怕,正好让弟子们进行实战演练。于是,吩咐闫旭青,速速召集各班教头到教头室议事。
议事会,短促而分工明确,闫旭青带领二百师弟,持械迎西南来犯之敌;武念伯带领二百师兄弟,清一色的齐眉棍,迎战东南方来犯之敌;此时的武念伯,已是唇生茸须,武功高强的代教头,让他率队迎敌,自是武松有磨练儿子之意。东北一路人马,由二娘亲率二百弟子前去应敌。武松与张青二人,将七百余众集中于练武场,作为随时接应各路之机动援兵。
安排虽然井井有条,可武松总是心跳不停,他担心弟子们仅只训练武功,没有经过阵法训练,设若真的应敌,个人武功断难确保取得战争胜利。
正值武松心神不安之时,率队前去应敌的闫旭青,笑容满面地跑到武松面前,道:
“启禀二位师傅,弟子率队应敌,结果,却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那是何人?”武松张青几乎同时问道。
闫旭青抹了抹嘴,说道:
“报告二位师傅,来人是金枪手徐宁徐伯伯之子徐继祖带来一百多人,他说是奉父命前来投靠武伯伯。”
武松张青听到如此喜讯,急忙走出教头室,但见不远处,笔直排列着一排人马,他们个个身着黄色衣衫,清一色的钩镰枪,人立马头一侧。徐继祖见武松走来,急忙跑步迎上前来,对着武松,双膝跪倒,说道:
“武伯伯,侄儿奉家父之命,带领一百八十名师兄弟,前来投靠武伯伯,请武伯伯多多点拨。”
武松扶起徐继祖,道:
“好!且让孩子们就地休息,等候安排。”
“报告!”
忽听炸雷般报告声,武松知道是儿子武念祖,转头问道:
“所报何事?”
武念伯两颊绯红,说道:
“儿子所应之敌原来是一队女兵,领头者,乃小李广花荣叔叔千金,江湖人称秀女神箭花金矢。”
武松张青颇感高兴,武松道:
“花荣贤弟居然也将爱女送过来也!”
武松张青随念伯一同向练武场东南方向走去,但见,一支近二百人的队伍,清一色的女兵,个个身着火红服饰,左手牵马,右手抱柳叶秀绒刀,立于战马右侧,煞是精神。
花金矢见武松向她们走来,急忙跑步迎接,迎至武松近前,便欲大礼参拜,武松制止道:
“沿途鞍马劳顿,俗礼可免。”
花金矢见武松执意不允,也就只好深深道了个万福。道:
“家父命侄女率领姐妹们,前来投靠武伯伯,听从伯伯点拨。”
正说着,二娘也喜滋滋跑来道:
“我只道是官府强敌,原来是双鞭将呼延大哥的公子,还有小温侯吕方的公子吕无忌,率领着两百多师兄弟,前来投奔。他们居然都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号,叫无敌画戟吕无忌,无影双鞭呼延震,还有大刀关胜大哥的公子,叫雪影漫天关雪刃,想是他们武功都大是不弱。最有意思的是,神医安道全的公子,也随同一起来也。他也有个江湖名号,叫小扁鹊安岐黄。咱们武馆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确要好好安排一下,我这就去安排居住与接风酒席。”
二娘说罢,如风离去。呼延震吕无忌关雪刃安岐黄等与武松见礼毕,舞武松吩咐三支队伍统统集中于教头室前,休息待命。
各路弟子,喝茶谈笑,一时间,整个武馆犹如春风荡漾。不到一个时辰,二娘风风火火来到武松近前,道:
“接风酒宴已经备好,安排在大餐厅。孩子们一路奔波,定然饥饿,请孩子们入席吧。”
武松点头,随即,高声道:
“孩子们,你们一路风尘,辛苦了!现下,已备下接风薄酒,为孩儿们洗尘。请孩子们入席吧!”
这数百队伍许是早已饥饿,此刻听得有接风酒席,无不雀跃。可毕竟是受过训练的队伍,没有头领号令,谁敢擅自行动?因此,尽管心急,却依然秩序井然,纹丝不动。
武松见状,知是军纪约束所致,笑道:
“花侄女,你们女孩儿先入席,请下令吧!”
花金矢一声令下,女兵们排队进入大餐厅,队伍经过,人人大红服饰,宛若一条火龙游过。接着徐继祖、呼延震等先后带领队伍,依次进入大餐厅。
众人落座毕,武松高举酒杯,朗声道:
“孩子们,你们本不是俺武松弟子,而且业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手下又有不弱的队伍,本可独当一面,可你们父亲,却让你们来投靠俺武松,足见你们父亲对俺武松之看重,为此,俺武松对待你们,定将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无二。孩子们,这第一杯酒,不是为你们接风,而是祝福你们的父母,寿比南山。”
众弟子齐声高呼:
“感谢武伯伯,干杯!”
武松又举起酒杯道:
“孩子们,这杯酒,才是我与张青大哥、二娘嫂嫂,为你们接风的酒!干!”
又是弟子们的齐声高呼:
“感谢武伯伯,张伯伯,孙师母!”
接风宴一直进行到到日头偏西,方才尽兴而散。此刻,二娘已将各队住宿安排妥当,众人辛劳一天,洗漱休息,当夜无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武潘之恋
(十三)
歃血为盟,小英雄结义序长幼
演武场上,诸方队各自现绝活
话说众弟子已然休息,可教头室内,灯火却依然辉煌,武松二娘张青三人正神情严肃地说着事。二娘道:
“我方才已经问得清楚,这三支队伍,之所以同日到来,是他们预先约好的。这三支队伍的头领,都是在梁山周围闯荡,杀富济贫,渐渐混出了名堂,他们的父亲,本想将他们拉入梁山入伙,可他们却深知这些孩子,个个性如烈火,设若进入梁山,与他们的叔辈争执起来,反显得不好。后来,他们发现,这些小霸王,个个对武松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呼延大哥关胜大哥等几人一合计,不如让他们投奔武馆,好歹也能让武兄弟镇住他们。将此意说给这些小霸王一听,他们个个欢喜雀跃,于是,商定日期,便各自回到本部,带领自己的队伍,于今日同日投奔武松兄弟来了。”
武松听罢,方才解开这些孩子何以带领队伍前来投奔的谜团。武松眉头紧锁,道:
“这三支队伍的头领,武功都不弱,又是个个性如烈火,以后若是遇事产生分歧,一时火起而争斗起来,确是不易相与之事。”
张青略一沉思道:
“这些孩子之父辈,均为梁山头领,且都是生死过命兄弟。若是让这些孩子也义结金兰,便是成为了一家兄弟,焉能再为琐事而反目?”
武松二娘均拂掌赞同。
次日早饭过后,武松让三支军队头领,来教头室议事,不一会,闫旭青武念伯和无影双鞭呼延震,金枪盖世徐继祖,雪影漫天关雪刃,无敌画戟吕无忌,小扁鹊安岐黄,还有一身火红服饰的女兵头领秀女神箭花金矢,一路说说笑笑地向教头室走来。
进了教头室,一齐向武松二娘张青施礼问安毕,落座。武松道:
“孩子们,你们带领队伍来投武泊泊,这让我高兴异常。召集你们来此,总计三件事,第一件,不知孩子们昨晚休息得可还稳妥?这里条件颇差,没法与你们原先营地相比,伯伯担心委屈了你们。”
众小侠同时起身,向武伯伯抱拳称谢,并说睡得十分香甜。武松笑道:
“既是如此,伯伯也就放心了。”接着,说道:
“第二件事,须得众位侄儿侄女鼎力相助了。”
众小侠相互看了一眼,不知武松所谈何事。接着,武松说道:
“你们的武伯伯,乃一介武夫,对挥拳弄棒,尚稍通一二,若是训练军队阵法,却是一窍不通。而今,我们武馆人数已逾两千,虽然是个个都是粗通拳脚,可战场上与敌对阵,岂是靠个人武功所能奏效的?因此,我与你们的张青师伯二娘师母商议,决定聘请你们中懂得阵法之人,任阵法训练教头,将咱们这只队伍,训练成能够战胜强敌之虎狼之师。”
众小侠相互看看,没有说话。武松道:
“我有个设想,若是将武馆这两千余众,按兵器划分成数个方队,譬如,徐继祖贤侄的钩镰枪队,若是将队伍扩大至四五百人,经过训练,成为一个方队,即可称为金枪方队。又如,吕无忌贤侄,亦可将队伍扩大至四五百人,统一的方天画戟,称为画戟方队,另有呼延震贤侄、关雪刃贤侄和花金矢贤侄女,你们都可将现有队伍扩大至四五百人,训练成各具特色之方队。试想,一旦训练成功,将是何等威风?”
众小侠面露喜色。武松又道:
“为达方才之设想,我将武馆中武功成熟弟子,划拨给你们。孩子们,我的弟子自划归你们之时起,便是你们的治下,要与你们原先的队伍一视同仁,不可照顾情面。须知,慈不带兵,若是因照顾情面而松弛了军纪,那,武伯伯可是要打你们屁屁的。”
众小侠一齐发出爽朗笑声。武松又道:
“当各方队训练完成之后,将由你们之中,选出一位总教头,对各方对进行阵法训练,如何训练法,一切将由总教头提调。第一步,先将各自的方队训练成功。这就辛苦众位贤侄贤侄女了。”
众小侠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武松道:
“你们的令尊,现均在水波梁山任各路头领,他们相互之间,感情颇深,均是过命兄弟。我想,你们具是英雄之后,自应具有你们父辈风采,父辈情谊,理应代代相传。因此,我想让众贤侄义结金兰,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小侠齐声欢呼:
“启禀武伯伯,小侄等正有此意。”
武松道:“如此甚好!”
二娘道:
“我已为众贤侄备齐了香烛纸马等结拜所需的一应物品,就请众贤侄随我同往。”
众人来至议事厅,但见北墙正中,悬挂一幅关云长坐姿画像,关公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一抹长髯,飘洒胸前,端的威风凛凛,一侧站立着手扶青龙偃月刀的周昌。长条桌上,香炉三尊,一字排开,三支红烛,立于香炉之后,却是未曾点燃。香炉之前,摆着一只大白碗,大碗内已然斟满了烧酒。
众小侠进得门来,面对此景,立显肃穆庄严之气氛。此时,门外进来一人,乃二娘爱徒方饴儿。此时的方饴儿,绝非当年初来时的公主可比拟,如今的怡儿,经二娘精心打造,悉心调理,已是内外兼修的武功高强女子,那一百零八路回风摆柳柳叶秀绒刀法,可以独步武林,此刀法,乃二娘恩师的镇山绝学,在恩师的众弟子中,唯有二娘得承衣钵。当年,二娘凭着这套刀法,行走江湖,罕逢敌手,因其刀法狠辣,故而,被冠以绰号“母夜叉”的美名。二娘如今复将此绝艺传授与爱徒方饴儿,真的将之打造成了“小母夜叉”。此刻,方饴儿进门,与众小侠站成一排。
只听武松一声高喊:
“跪——!”
众小侠齐刷刷跪倒,闫旭青、方饴儿、武念伯同时跪倒。武松复又高声道:
“向侠肝义胆、忠义千秋的关圣帝,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随着武松的高声唱令,众小侠深情肃穆地叩拜关帝。之后,自左而右,自报名号:“呼延震,关雪刃,徐继祖,吕无忌,安岐黄,闫旭青,武念伯,花金矢,方饴儿,”之后,齐声高诵:
“自今日起,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若违此誓言,人神共遣,天地不容。”
齐诵誓言毕,武松高喊:
“起——!”众小侠站起。
“歃血结义!”
随着一声唱令,呼延震抓起酒碗旁的尖刀,将中指划破,鲜红的血液滴入酒碗,以下依次划破中指,将鲜血滴入酒碗。这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在酒中融为一体,张青将血酒分成九个小碗,小侠们端起酒碗,高举过顶,然后,一饮而尽。
而后,各自报出出生年月,从大到小,依次为呼延震,闫旭青,关雪刃,徐继祖,方饴儿,吕无忌,安岐黄,武念伯,花金矢。
武松道:
“今天,众贤侄义结金兰,自今日起,你们便是同生共死之兄弟姐妹,下边,年幼者理应给兄长叩首见礼。”
于是,依次给大哥呼延震,二哥闫旭青,三哥关雪刃,四哥徐继祖,五姐方饴儿,六哥吕无忌,七哥安岐黄叩拜,及至给武念伯叩拜时,只有秀女神箭花金矢一人。但见她绯红着脸,双膝跪地:
“九妹花金矢给八哥叩首。”
武念伯双手直搓,在一副窘态相中,还了花金矢半礼。见礼毕,二娘道:
“喜见众贤侄义结金兰,师母我为你们备下了结义庆祝酒宴,请到餐厅入席。”
众小侠齐声称谢:
“谢师母!”
众人说说笑笑,向餐厅走去。
众小侠自结义之后,互敬互爱,宛若同胞兄弟,哥哥弟弟相互叫得十分亲切。武松见
此情景,自也将虚悬纠结之心,放却下来。
结义次日,武松二娘张青商讨议定,将弟子分头划归几个方队,最让二娘心疼不已的是,将她亲手调教的三百女弟子,统统划归于花金矢治下。虽然心疼难舍,可二娘明白,若是将这些武功高强的弟子,打造成一支懂阵法、知进退,守军令的队伍,便不仅仅是单打独斗的武功高手,那将是弟子们又一次的浴火重生。
各方队人员配备齐整,各方队头领即着手训练,几个方队训练方法,大致相同,均从阵容开始训练。经过近乎一年的苦练,各方队头领均感觉练有所成,于是议定,要将训练成果演示一番,让三位师傅检阅。
今天,晴空万里。演武场上, 旗飘扬,各方队前锋立一面认军旗,俗称大蠹旗。旗子中心,绣有斗大头领姓氏。
金枪队首先出场演练。但见,一面硕大的黄色认军旗下,徐继祖金盔金甲,手握钩镰枪,威风凛凛。金枪队,清一色的黄色战袍,五百匹战马,五百杆钩镰枪,成五行一字排列,人骑马上,杀气腾腾,这五百人马,竟然无声无息,足现军纪之严明。随着徐继祖手中令旗的挥动,五行一字队伍,瞬间化为五个10x10方队,而这五个百人方队,成一、二、二进攻阵势,高喊“杀——!”,向前冲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震动大地的马蹄声,果然令人心惊肉跳。钩镰枪,在空中画出整齐地一道道金色弧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武松暗道:
“这徐家的钩镰枪法,端的神鬼莫测,难怪当年宋江哥哥屡破官军。”
金枪队演练完毕,接着,一面绣有斗大关字的紫色认军旗下,关雪刃一马当先,率领五百青龙偃月刀队,成五路纵队出场。这大刀队确是威风非凡,马蹄得得, 旗飘飘,五百匹战马上,端坐五百武功高强的健儿,他们个个一手捉缰,单手紧握青龙偃月刀,刀尖斜指右下方,入场之后,亦是无声无息。只见关雪刃将手中指挥旗一挥,这五百人马,迅速变成前二后三之冲击队形,刀光闪闪,马蹄激越,杀声震天,向前冲去。这五百人,在马上整齐化一地施展着关家刀法,大刀舞动,阳光映照,耀人眼目,二娘转脸对武松道:
“无怪关侄儿名号唤作雪花漫天,他这青龙偃月刀,在阳光下舞动起来,刀光闪闪,果如漫天飞雪。”
武松道:
“可见这些晚辈,都是胸有实学,决非浪得虚名之辈,未来是他们的。”
张青道:
“武松兄弟说得对,未来是他们的。”
三人正说着话,演武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只听得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匹黑色战马上,一位黑衣黑甲战士,手擎一面绣有斗大的吕字的大蠹旗,随着激越的马蹄嗒嗒声,迎风飞舞着冲入演武场。随之,五个百人方队,环绕大蠹旗,呈众星捧月阵势冲出。一时间,尘土飞扬,烟尘漫天。随着吕无忌手中的指挥旗的挥动,外围四个方队,同时向中心方队发动进攻,瞬间,数百只方天画戟的碰撞声,喊杀声,响成一片。眼看中心方队势有不敌,但见吕无忌 旗一挥,中心方队,瞬间散开,化成一百二十五个四人四骑为一组的战斗单体,这些单体,立即环绕大蠹旗组成一个圆形阵势,面对攻来之敌,形成以四敌一,即此一变,优劣之势立易,随着 旗一挥,各战斗单体呐一声喊,向“敌人”发动攻击,“敌军”立即被冲得七零八落。吕无忌一挥 旗,各方队立即还原规整成二三攻击队形,随着指挥旗的挥动,五百只方天画戟,统一施展开了吕家画戟绝技,戟法整齐,劈、刺、挑、砍、扎、蹦、挡,但见豹尾旄头,上下翻动,煞是威武。
这一别出心裁的攻防演练,着实让三位总教头感叹不已。
方天画戟队堪堪演练完毕,一支宛若火龙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进入演武场。他们身着红衣,右手握刀,刀头缀有一颗红色绒球,身上,右肩左挎着一张 弓,右侧悬着一壶雕翎箭。这五百人马,并无喊杀之声,极像一支深夜偷袭敌营之轻骑兵。随着花金矢手中令旗一挥,秀绒刀法瞬间展开,伍佰柄秀绒刀,左劈右砍,上挑下刺,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果然是风雨不透。随着令旗的挥动,队伍迅速成一字队形排列,女兵们立即还刀入鞘,迅捷无比地弯弓搭箭,随着花金矢一声娇叱:“放!”五百支雕翎箭同时射出,但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预设之箭靶,个个中箭。但见花金矢将手中令旗一挥,方队迅速归正,却有十五人列于方队之前,之后,随着花金矢口令,十五人分成三组,每组五人,其中一组立于花金矢一旁,另两组与之相对而立。随着口令,十六人同时弯弓搭箭,几乎同时放箭,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随之展现:那相对之十人所射之箭,于空中对撞而落,另一组五人,同时将箭射向花金矢,只听弓弦响处,射向花金矢之五支雕翎箭,几乎同时与花金矢之五矢连环箭法激射而出之雕翎箭相撞坠地,方队中,响起一片喝 声,即便武松等三位师傅,也不禁起身鼓掌。
最后是武念伯率领中班五百小师弟出场,他们演练了八卦阵法和武家绝学五点梅花棍法,亦获得一片称赞声。
演练结束,武松等三位师傅,由衷地将弟子们着实夸赞了一番,当晚,摆设庆贺宴席,以资对孩子们所付努力之鼓励。
当晚,武松回到家中,见李师师与金莲正谈得眉飞色舞,武松笑道:
“弟妹与娘子所说何事,如此喜上眉梢?”
金莲道:
“官人来得正好,奴家与表姐正商量青儿与怡儿,念伯与花金矢成亲一事。”
武松疑惑道:
“可曾征得他们同意?”
师师道:
“准备明天央请二娘嫂嫂出面撮合,想来应无甚不妥。”
武松点头。师师见天色不早,即告辞回家。当夜无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四)
刀光影里巧遇同门
生死线上义结金兰
演武场上,一如既往地马蹄嘚嘚,杀声震天,几个方队有条不紊地操练着。武松二娘张青三位总教头,眼看着这支越来越成规模的队伍,心中十分高兴。
武松抬头望了望天,见天空阴沉沉的,转头对二娘道:
“嫂嫂,看起来,天气要变。”
二年点了点头。一阵东北风吹来,卷起一团烟尘。这时,只听张青大声道:
“你们看!那如飞的行走者,莫不是神行太保戴宗大哥来也?”
二人顺着张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人,脚不沾地,如飞般的向这里奔来。武松二娘同时道:
“不是戴宗大哥,却是谁人?”
三人同时发足前去迎接戴宗。三人见面,自是亲热异常。戴宗道:
“为兄此次下山,是身负宋江哥哥之命,召集散落江湖众兄弟,速回梁山。”
二娘道:
“是何缘由?”
戴宗道:
“你们尚不知晓,前些日子,宋江哥哥已经带领梁山众兄弟,接受皇上招安,这一受招安不打紧,皇上颁下圣旨,令尽起梁山兵马,前去剿灭方腊。”
武松道:
“他皇上老儿有的是兵马,为何不自己去打,反倒要我梁山弟兄,去跟同是造反的方腊的弟兄相互拼杀?这皇上老儿却不知安的什么祸心?”
戴宗叹息道:
“兄弟,说来话长,岂是一两句能够说得清的?为兄尚有多处要跑,你等速去梁山见宋江哥哥,我去也!”
话音未落,已经走出数十丈开外。二娘道:
“戴宗大哥果不负神行太保之名。”
武松皱着眉头道:
“我梁山兵马这一去,又不知要死伤多少弟兄!怪不得方腊总部十数年总也未能迁徙雁荡山,原来,一直在跟官家作战,无暇脱身。方饴儿与其父分别之后,如今已长成大姑娘,却也未能与其父再谋一面。”
张青道:
“宋江哥哥既已传下将令,我等当速速前往才是,家中之事颇多,武松兄弟应尽快安排妥当,以让我等离去无后顾之忧方好。”
武松点头称是。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所有头领,均已到齐,数十人,无一人说话,静得几乎能够听得到雪花飘落之声。
武松神情严肃,道:
“孩子们,你等大约已经得知,我们三人须马上回梁山,随队出征。这里诸事繁杂,需要有人负责。我宣布,自今日起,呼延震贤侄任总提调,负责对各方队、各大小班所有弟子的训练,下边各方队各班头领,要服从提调。对待呼延震,要犹如对待俺武松一样。”
武松接着说道:
“武馆杂事颇多,生活供应,实乃重中之重,这数万良亩田的收成,是你们不致受冻挨饿之根本,漫山遍野的牛羊,须得有人放牧管理,之外,如此之众的队伍,仅呼延贤侄一人,我担心累坏了他身子,因此,任命闫旭青,为副总提调。他除了协助呼延贤侄训练队伍之外,所有内勤事物,均由他总揽。”
武松环视了众位头领后,高声问道:
“以上任命,众位可还信得过吗?”
结过金兰之义的几位小侠,齐刷刷站起,抱拳当胸,高声道:
“大哥二哥,我等绝对听从提调,绝对做到,令行禁止。”
其余头领亦起立抱拳,高声道:
“我等拥护武师傅任命,坚决服从正副总提调之命,请武师傅与孙师母张师傅放心!”
众头领散去,武松三人将呼延震与闫旭青留下,武松道:
“你二人须知肩上分量,武馆创业艰难,我们走后,你二人须与众兄弟团结一心,遇事召集众家兄弟商量解决,切莫莽撞行事。望你二人处处谨慎,务使武馆日益壮大,莫负我等厚望。”
二人连声应诺。
武松回转家中,将即将出行之事告知金莲,免不了金莲珠泪纷纷,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一颗芳心随武松同行。武松对念伯嘱咐交代一番,之后,跨出家门,与二娘张青,同去梁山,不提。
却说宋江接受招安,受封为“征剿方逆前部正印先锋官”。宋先锋下令,由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活阎罗阮小七,带领三百弟兄,留守梁山大寨,其余,所有头领与兵丁,即刻离开水泊梁山,前往进剿方腊叛逆。队伍浩浩荡荡,向歙州进发。宋先锋军令森严,因此,数万大军,沿途秋毫无犯。不日,来在距歙州五十里,安营下寨。
宋先锋中军帐设在据徐州三十里处,安营完毕,宋先锋传下军令,命各路头领来中军帐议事。时间不大,众头领齐聚中军帐落座。宋先锋先是道了声辛苦,之后,说道:
“众位弟兄,此次我等受皇上钦命,前来证剿方腊,我等自当全力以赴,平息反乱,可是,想那方腊,带领弟兄,攻城略地,也是为生活所迫,与我梁山大同小异,其内心,未必就一定要与朝廷作对。所以,两军对垒,众弟兄要以招降为主,尽量少开杀戒。”
宋先锋刚说到这里,就听一声断喝:
“你们这帮贼心不改的贼寇,骨子里总是跟朝廷作对,谁叫你们对方逆施仁政发善心?朝廷要你们将方逆杀得鸡犬不留。”
宋先锋被这监军抢白得张口结舌,下边众头领个个怒发冲冠,可看在宋江大哥的面上,却又发作不得。宋先锋最后道:
“众位弟兄,回转驻地后,做好准备,明天对方腊反叛进剿,务必不可手软。”
众头领一声“得令!”,各自返回营地。
次日卯时,宋先锋命人击鼓升帐,众头领分列两旁。宋江道:
“我等奉皇命征剿方逆,我拟辰时列阵讨战,想那方腊,手下兵将晓勇,众兄弟务要小心,莫让哥哥我挂心方好。”
黑旋风李逵高声叫道:
“那方腊也是盖世英雄,与我等无冤无仇,如今无端的要跟他拼个死活,却是为着何来?”
宋江尚未开口,一旁的监军大喝一声:
“你这贼性不改的黑贼,难道想造反不成?”
宋江急忙喝令将李逵拉出军帐。
辰时,战鼓震天,宋江列阵完毕,旌旗招展,枪刀耀眼。方腊寨门开出,潮水般涌出马步军兵,瞬间列队完毕,即此可见其训练有素。
两阵对圆,宋先锋马鞭一指,梁山众头领便率领各部军士,杀向方腊大军,两军混战,战况惨烈。
经由两个时辰拼杀之后,战事胶着,双方死伤颇众。张青孙二娘夫妇,也在混战中失散,此刻,孙二娘正集中精力,斗战一位二十多岁青年女子,二人都使双刀,四把刀,寒光闪闪,上下翻飞,耀人眼目。孙二娘心中焦急,暗道:
“难道我孙二娘真的廉颇老矣?连这么个小妮子也拿不下?”
于是,她施展开当年赖以成名的一百单八路回风摆柳刀法,决心要将这妮子毙于自己的柳叶秀绒刀下。回风摆柳刀法,刚刚施展到第三招,二娘见那姑娘突现败式,转身就走,二娘是何等样人?如何识不得这佯败使诈的招数?二娘心道:
“这妮子,刀法未乱,力气未衰,何以忽现败式?其中定必有诈,我须小心,莫要中了她的手段才是。”
心念至此,那姑娘已然发动,但见她双刀合并于左手,右手一扬,三道寒光,激射而出,分上中下打向二娘。二娘双刀急挥,只听“嗒嗒嗒”,三声脆响,三把飞刀,应声坠地。那姑娘见暗器难伤二娘,复又挥刀而上,二娘挥双刀架开,高声喝道:
“且住!”
二娘与那女子同时跳出圈外。二娘道:
“姑娘,我且问你,你师从何人?”
那姑娘道:
“我恩师是衡山玉华师太。你问这作甚?”
二娘道:
“你可曾听你师父说过,微羽师太?”
姑娘道:
“说起过,那是我师父的师叔。”
二娘听到后,笑道:
“原来你是我的小师侄。方才我见你使出的刀法,跟我的刀法颇有几分相似,又见你使出刀里飞刀,即怀疑你与我有些渊源,经此一问,果如其然。”
接着,孙二娘便将她当年师从微羽师太的经过,说了一遍,那姑娘,忽然扔下双刀,双膝跪倒,高声道:
“杨金花拜见师叔!”
二娘急忙将其扶起,道:
“疆场之上,无须多礼。”
接着道:
“贤侄儿,如今战局已成混战局面,你虽武艺不弱,可梁山头领,个个均是不好相与之辈,你若遇上,难保讨得了便宜,设若一时不慎而受伤,让我这师叔如何心安?因此,你还是回到中军安全之处为宜。”
正说着,就见顾大嫂手提单刀,急冲冲向这里走来,后边竟还跟着手提板斧的黑旋风李逵。二人问明缘由之后,都为二娘战场之上巧遇同门而高兴。二娘道:
“李逵兄弟,如今已成乱战之势,我担心我这师侄会伤在自己弟兄手中,为此,请兄弟保护她,将其送回她的大帐。”
李逵道:
“妹子!放心跟着你黑哥哥,包你一百个安全,谁敢碰一指头,你黑哥哥这对板斧却是不认得人的。”
惹得二娘与顾大嫂大笑。
在一片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前的平地上,一场拼杀,也正惊心动魄地进行着。矮脚虎王英与妻子一丈青扈三娘,夫妻双战一大汉,夫妻二人虽然武艺精绝,此刻却被那手使金背砍山大刀的大汉逼得守多攻少,险象环生。恰于此时,武松手提双刀赶到,高声叫道:
“王英兄弟,你与弟妹权且退下,我来跟他走几合。”
夫妻二人正苦于招架不迭,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听得武松叫声,急忙跳出圈外。高声叫道:
“哥哥需小心了,这厮武艺甚是了得。”
武松道:
“兄弟放心,料也无妨。”
说话间。双刀泼风般杀向那大汉,那大汉面对车轮战,并不惊慌,展开刀法,风雨不透,任凭武松使出了追风刀法七十二式,亦难以占得半分便宜。这追风刀法,也算是武松的武术绝学之一,施展开来,忽而刀锋如疾风暴雨,忽而,刀光闪闪,飘飘洒洒,让人捉摸不定。即便如此,那大汉以不变应万变,只使用一种刀法,上封下压左磕右挡,封得无半点缝隙。即便是武松这一等一的武术大家,亦识不得大汉所使何种刀法。武松心中暗挑大指道:
“方腊手下有如此英雄人物,难怪朝廷十数年多次征讨,均铩羽而归。”
那大汉见武松刀法娴熟,步伐稳健,气定神怡,大有武术大家风范。心中暗道:
“难怪朝廷拿水泊梁山无奈,最后只好诏安了事,原来梁山英雄众多,个个好生了得,如今却帮朝廷来与我作对,端的是个利害的对手。”
二人战到一百余合,兀自不分胜负,两人均无疲惫之象,却是愈发地精神抖擞。武松暗道:若要破他刀法,须得使出师傅传授的绝招,想到此处,忽然刀法一变,由原来的飘忽不定,突然有如天神下界般地正气凌然,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清清楚楚,却又妙到毫巅。那大汉,依然是原来的刀法,应对武松的这紫阳刀法,仍然是绰绰有余,武松正想使用刀里加腿的招数,忽听有人高声叫喊:
“两位哥哥,且住手!”
二人急忙跳出圈外。但见浪子燕青与九天神龙杨万春如飞一般地向这里跑来。二人边跑边叫喊。杨万春是方腊手下四大天王之一,浪子燕青,曾与方腊义结金兰,二人跑至近前,分别给二人见礼毕。燕青道:
“二位哥哥,我来引见:这位,便是与我义结金兰的方腊方皇兄。”
复又转头对方腊道:
“这位是我的生死弟兄武松哥哥。”
武松听得那大汉原来就是威震江南的方腊方王爷,武功竟是如此高强,心中自是敬重有加;方腊听说与自己棋逢对手的大个子,就是武松,笑道:
“难怪孤战你不下,原来是景阳冈徒手打死大虫的武都头。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燕青道:
“启禀二位哥哥,小弟有一想法,未知可行否?”
方腊道:
“贤弟请讲。”
燕青道:
“两位哥哥都是当今天下的绝世英雄,未若义结金兰,成为同生共死的兄弟,岂不是一件人间美事?二位哥哥意下如何?”
方腊武松几乎同时抚掌道:
“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捏土为炉,插枝为香,双双跪倒,对天盟誓,成了生死弟兄,方腊年长为兄,武松为弟,复又对方腊实施了三跪九叩大礼,方腊满面笑容,将武松扶起。
武松问方腊道:
“皇兄,方才你所使是何刀法,竟能以不变应万变,而立于不败之地?”
方腊笑道:
“兄弟,你也端的好武功,你所使刀法,若用一般刀法,断难应对,因此,愚兄便只好用万象刀法来应对兄弟与之前的两位英雄的车轮战了。此刀法的妙处,就是招式看似简单,实则实用,最大好处,节省气力。若非使此刀法,愚兄如何能够应对兄弟等人的强势进攻?”
武松大笑道:
“难怪皇兄与小弟对阵,犹如游戏一般,原来是精妙神奇的万象刀法在发挥威力。何时有暇,望皇兄不吝赐教,将此绝妙刀法传与小弟。”
方腊笑道:
“以贤弟武功造诣,习此刀法,仅数日即可融会贯通,待以后有暇,愚兄定当倾囊相授。”
武松施礼,深表感谢。
燕青对方腊道:
“皇兄,传授武松哥哥刀法之事,可否以后再议?目下有一紧急之事,须得皇兄速办。宋江哥哥迫于监军压力,不得已而与皇兄开战,如今,已暗自为皇兄备下二十八艘战船,宋江哥哥让小弟速来禀告皇兄,请皇兄率领众将士,与一应人等,速速登船撤离,好歹也算宋江哥哥打了胜仗,可以班师回朝复命去了。”
方腊颇受感动,道:
“江湖人都道宋公明是及时雨,今日果显其义字当先,请代孤转告宋义士,此恩此德,容当后报。”
遂转首向九天神龙杨万春传旨,命他速速收拢军队,迅速登船,撤往雁荡山。
武松方腊依依惜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久别重聚,潘娘子梨花带雨
前赴后继,聚义厅战旗正红
方腊既已撤离,宋先锋自是旗开得胜。宋江急忙吩咐文案押司马骏泰,速写奏表,六百里加急,呈向皇上报捷,同时,发出班师回朝军令。各营军士,匆忙准备班师,不提。
武松进得中军大帐,来见宋先锋。施礼毕,武松道:
“启禀哥哥,俺武松一生放荡不羁,更不惯皇家约束,故而,特来禀请哥哥恩准,小弟不再随军回朝受封,十字坡武馆,尚有诸多杂事,须得小弟回去料理,小弟特来与哥哥辞行。”
宋江沉吟良久,道:
“既然兄弟无心仕途,那就随兄弟之愿,去享受田园乐趣吧。只是,待愚兄明日为兄弟摆下践行酒宴之后,再走不迟。”
武松道:
“多谢哥哥厚爱,俺武松生就急燥性子,此刻拜别哥哥,即刻就要去也。”
宋江拉住武松手,眼中滴出泪来,道:
“咱兄弟此番一别,未知他日何时方能再见?”
武松道:
“俺武松回至十字坡,稍事整理后,即便前来看望哥哥。”
宋江道:
“话虽如此,怎奈世事难料,你我兄弟,总不如当年,日夜厮守于水泊梁山时快活。”
说到此处,宋先锋泪水滚滚而下。武松亦眼角湿润。于是。急匆匆施礼毕,大步走出中军大帐,连夜回转十字坡去了。
武松辞别宋江之后,免不了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这一天,武松出现在演武场上。数千位正在演习阵法的弟子们,突然见到武松到来,顾不得军令森严,呐一声喊,一窝蜂似地涌向武松。瞬间,将武松围在中间。武松本就身高,此刻,站到一方练功石上,高声道:
“孩子们,你们还好吗?”
武松内功深湛,如今用上了内功,声音自是亮如洪钟,数千人队伍,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众弟子齐声喊道:
“师傅辛苦了!弟子们日夜盼着你老人家早日归来。”
武松高声道:
“孩子们,为师感谢你们牵挂!你们继续操练,我先回家看看,晚上咱们师徒一起痛饮三杯。”
弟子们得知师傅尚未回家,却是首先前来看望大家,心中自是感动不已。呼喇一声,闪开一条通道,武松大步离去。
众弟子随着各方队头领口令,各自归队,一个个方队,又现旌旗招展,刀剑耀眼之威武阵容。
只有武念伯,没有归队,怯生生跟在武松身后,眼中泪光闪闪。轻声叫道:
“爹爹——!”
武松转身,见儿子目中有泪,道:
“男子汉感情岂可如此脆弱?爹爹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你是头领,速去带领众弟兄练武去吧,晚间,你我父子再叙。”
武念伯口中应道:
“是,爹爹!”
一转头,两颗肥胖的泪珠飞出眼眶,随即,飞步向自己的方队奔去。
武松快步向家中走去。刚刚进得家门,就听得屋内金莲与师师在说着什么。武松轻轻推门进入,金莲与师师见是武松,同时站起身来,脸现惊喜之色。李师师尚未开口问候,金莲竟不顾表姐在旁,一下扑入武松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师师见状,讪讪道:
“我家中尚有琐事,暂且回去也。”
表姐李师师离去之后,金莲愈加嚎啕,泪如泉涌,滚滚而下。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武松那宽厚的后背,良久,方才止住了哭声,而后,抽搭道:
“自从官人回梁山随队出征,奴家便日夜揪心牵挂,奴家每日跪求菩萨,保佑官人安全无虞,更是天天跪求大郎在天之灵,保佑他的弟弟平安归来。如今,果然天随人愿,我的官人,平安归来也。”
说到这里,不禁且哭且笑起来。金莲道:
“官人身上可曾负伤?”
武松拍了一下鼓鼓的胸脯,道:
“不曾。”
金莲道:
“官人此次出征,定然吃尽千辛万苦。待奴家为官人做些美味佳肴,也好补补身子。”
金莲刚要起身,忽道:
“燕青、二娘嫂嫂与张青大哥,没有一同归来,却是为何?”
武松笑道:
“他们随同宋江哥哥大军,回朝待封?”
金莲道:
“难不成他们要回去做官?”
武松笑道:
“即使做了官,也不会与朝廷一心,倒会是百姓的一颗福星。”
金莲道:
“官人为何不去受封?”
武松道:
“俺武松,一生浪迹江湖,快意恩仇,何等自在?设若一朝官服在身,岂不是自缚镣铐?岂如现在之夫妻父子团聚,无拘无束,乐享天伦?更何况,俺武松对朝廷无一丝好感,岂能与他们沆瀣一气,祸害百姓?”
金莲在武松脸上輕亲一口,嫣然一笑,给武松制作美餐去了。
此时,有人叩门,武松开门,见是李师师,武松急忙让座,落座毕。师师道:
“大哥既已归来,我家小乙弟为何未归?”
武松遂将燕青等众头领带领数万军士,回朝复命,接受皇封之事,如实相告。师师面现忧虑之色,道:
“没成想,小乙弟亦难逃世俗,岂不知,宦海沉浮,岂是一般江湖人士所能混迹其中的?况且,时下君昏臣贪,朝堂上下,暗无天日,此时受封,唉!只怕......”
师师欲言又止。武松宽慰道:
“弟妹无需多虑,凭着燕青贤弟之机敏睿智,定然不至吃亏,进退取舍,贤弟自会妥善处置,弟妹大可放心。”
师师道:
“我与小乙弟,虽是两情真挚,却是聚少离多,十数年来,他总共来十字坡不超过四次,而且,均是来去匆匆,即便是青儿与怡儿成婚之日,他也未能到场,双方父母,只有我一人接受叩拜,幸亏有金莲表妹,是青儿的干娘,好歹也陪着受了叩拜之礼,两个孩子泪水不干,尤其是怡儿,自从跟小乙弟来此,从未与其父母再谋一面,成婚之日,哭得泪人儿似的。”
说到此处,李师师已然眼泪盈盈欲滴。
武松道:
“可喜两个孩子已成眷属,方皇兄终年跟皇帝老二开战,无暇顾及怡儿,燕青贤弟,忙于军务,自是脱不开身,弟妹可向孩子们述说清楚,想来,他们自会明白。”
说话间,金莲饭菜已然做好,三人便同桌用餐,武松与金莲师师对饮数杯之后,便欲更换大杯独饮,金莲劝道:
“官人且少饮些,今晚尚有接风宴会,至时,少不得众弟子轮番敬酒,官人此刻若是饮酒过量,将如何应付晚宴?”
武松笑道:
“娘子说得对。”
三人说说笑笑用餐,不提。
次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议事厅内,武松端坐,两侧端坐着数十位各方队和各班头领。从呼延震开始,逐一向武松汇报训练与武馆一应事宜。武松听得满面笑容,道:
“孩子们,感谢你们尽心尽力,的确未让为师失望。”
散会之后,各方队、各中小班,顺序演练,算是向总教头武松汇报。武松看着一个个方队,神勇整齐、意气风发,杀气腾腾,又看着中小班的孩子们,虽然年龄尚幼,可那精气神,却是虎虎生威,朝气蓬勃。
但见,呼延震令旗一摆,阵法演练开始。各方队随着令旗的变化,演示出各种阵法。首先疾驰而出的是徐继祖带领的金枪破拐马阵,那一排排钩镰枪,伸伸缩缩,神出鬼没,任你马队多么剽悍,也难以冲破这雁翎翅般的金枪阵。
接着,是秀女神箭花金矢的一字火龙阵,但见认军旗一马当先,认军旗下,花金矢令旗一挥,身着火红服饰的姑娘们,斜跨长弓,手握秀绒柳叶刀,成二路纵队,纵马疾驰,宛如一条赤练火龙向前飞驰。随着呼延震令旗摆动,一字火龙阵,瞬间演变成天方地圆阵,但见火龙阵首尾相接,阵法已成,姑娘们立刻刀挂马鞍桥,张弓搭箭,一致对外。这阵式,如何有破解之法?
接着,各方队随着令旗的变化,分别演练了伏虎阵、降龙阵、蝎子阵、冲天阵、伏地阵,最后,呼延震执一面青涩令旗,闫旭青执一面黄色令旗,二人分别摆动数下,演武场上,瞬间大乱,马步军兵,一阵纷乱之后,现出了令人莫知高深的奇门两仪四象八卦阵。好个八卦阵,七门八户,五经六路,这八卦阵,随着呼延震与闫旭青的令旗的摆动,竟也无声无息地变化着阵形,不经意间,原先的两仪四象八卦阵,已经演变为七星地灭阵,瞬间,又演变为九宫天煞阵,奇门卷地阵,六合天门阵......武松虽不谙阵法,却也看得惊心动魄,心中暗道,这八卦阵法,端的变化无穷,此阵已然演练得如此熟练,足见孩子们十分用功。
演练结束,武松着实地表彰了众位头领,尤其着重夸奖了呼延震闫旭青,众弟子无不欢欣鼓舞。
武馆弟子们日日苦练,武功与阵法日有长进,武松心中甚慰。可半月来,武松一直心神不宁,他期盼着张青大哥与孙二娘嫂嫂早日归来,做甚的鸟官?可是,任凭武松望穿双眼,却总也不见大哥夫妇归来,武松不由地心中焦急,与金莲商定,次日去宋江哥哥处,打探大哥嫂嫂的下落。
武松心中发闷,独自坐于教头室内喝茶。突然,闯进一人,武松尚未看清来者何人,那人竟噗通跪倒于武松脚下,放声大哭。武松方知是浪子燕青。燕青嚎啕良久,止住悲声。武松将其拉起,问道:
“贤弟何以如此?”
燕青未曾开言,复又眼泪滚滚而下。道:
“哥哥,大事不好也,宋江哥哥与众弟兄,班师回朝后,皇上诡称征讨方逆有功,赐下御酒,犒赏三军,说是待得论功评定之后,再行封官加爵。宋江哥哥与众位弟兄,不知是皇上老儿黑心加害,所谓御酒,实乃鸩酒,而且,加进了不让毒性立刻发作的缓蚀药物,以致于,众位弟兄饮下毒酒,数日后,纷纷毒发身亡。唯有军师吴先生与入云龙公孙先生及少数几位弟兄,未曾饮酒,方得幸免于难。”
武松紧锁双眉,道:
“贤弟何以得以幸免?”
燕青道:
“小弟自随队出征之日起,便时刻留心那狗监军,见他始终将我梁上弟兄视作贼寇,何曾有一日当作官军看待?自那时起,我便得知,我们是被朝廷骗了。因此,小弟处处小心,及至班师回朝,却不见有重臣大员出迎,自古至今,哪有胜仗凯旋而无大员出迎之理?于是,小弟更加心生疑虑。小弟将此想法禀告宋江哥哥,宋江哥哥仅只微微一笑,而未置可否。及至皇上赐下御酒,小弟即更加小心,生怕着了皇上老儿之道,便滴酒未沾。当时,李逵硬拉着小弟碰杯,小弟即以清水混过,故而,小弟方才得见哥哥。”
燕青说到这里,复又泪珠儿滚滚而下,武松也不禁虎目落泪。道:
“可曾见到张青大哥与孙二娘嫂嫂?”
“想必二人已然着了道儿,恐亦凶多吉少矣。”
武松道:
“想那宋江哥哥率领数万兵丁,难不成已被尽数毒杀?”
燕青道:
“恐十之难存其一矣。我梁山数十年苦心经营,未成想,竟瞬间毁于皇帝老儿之手。”
武松切齿道:
“即此一点,俺武松必将与皇上老儿周旋到底。”
随即温言道:
“贤弟,你数年未曾回家,青儿已成大器,且已与怡儿完婚,你应速速回家才是。”
燕青道:
“说来,我这爹爹做得确也寒掺了些。”
遂告别武松,向家中奔去。与师师久别重逢,自有一番喜极而泣泪如雨之情景,无须赘述。
次日,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武松与燕青,脸色严肃,向众头领告知了梁山众英雄遭朝廷暗算经过,众小侠群情激奋。武松道:
“孩子们,切记,朝廷乃我等之死敌,他永远不会放过我等,咱们也势将与之周旋到底。”
燕青道:
“孩子们,如今梁山实力损失殆尽,虽有零星散落弟兄,急切间,却也难以收拢。眼下,当务之急,须得将梁山大旗重新竖起,然后收拢众兄弟。时下,梁山大寨异常空虚,朝廷奸诈异常,难保其不会于朝夕之间,向我梁山发难。为了迅速弥补梁山之实力,昨日,我与武松哥哥相商,决定由我们武馆众弟子之中,抽出精兵良将,前往接防,支撑其局面。”
武松道:
“孩子们,你们已然习武多年,个个武功了得,对阵法亦演练娴熟,此番进驻梁山,定能光大梁山基业。”
刚说到这里,忽见演武场外,一骑黑马,如飞般急驰而来。来至近前,一人翻身下马,武松燕青闪目观看,来人竟是留守梁山之水军头领阮小七。武松燕青连忙起身相迎,礼毕落座,燕青道:
“小七兄弟,何事令你急急跑来?”
阮小七道:
“我等在梁山得知,宋江哥哥等一般弟兄,已然具遭皇帝老儿之毒手,杨雄石秀二位兄长,与我相议,我梁山仅三百弟兄,设若朝廷乘虚进攻我梁山,我将如何抵挡?如若一旦梁山有失,我梁山数十年心血,岂不毁于我三人之手?于是派我飞马前来,请武松哥哥带领众弟子速去梁山,我三人公推哥哥为梁山寨主。”
武松吩咐各方队各班众头领各自归队。
武松遂与燕青对视一眼,道:
“朝廷狼子野心,妄想一网打尽我梁山人众,实乃痴人说梦。如今,尚有不少弟兄未曾遭受暗算。”
说着,指了指身旁燕青,道:
“我这燕青贤弟不就全身而退了吗?”
阮小七道:
“我等在山上,尚未获知燕青哥哥归来之消息。”
武松道:
“你三位所虑极是,我与燕青贤弟与众弟子,亦正议论此事。朝廷居心叵测,时刻均有向我梁山发动进攻之可能。既然急如星火,我想,可立刻派出我武馆五支精锐方队,急赴梁山接防。这四个方队,总计两千五百余众,虽仅两千余人,却是个个武功了得,且又经过阵法训练,如若出阵对敌,将是不可小觑之力量。”
阮小七两手夹额道:
“如此,梁山有救矣!”复又问道:
“武松哥哥是否一同前往?我三人盼哥哥,确如久旱之盼云霓。”
武松道:
“谢众贤弟如此看重,我意让燕青贤弟带队前往,主持大局。燕青贤弟足智多谋,为人谨慎,处事果断,在此多事之秋,燕青兄弟前去,较比俺武松更为合适。”
燕青待要谦让。武松道:
“贤弟莫要推辞,此时此刻,你实则是临危受命,肩上担子实有千钧之重,梁山兴衰,系于贤弟一身,莫可等闲视之。愚兄虽粗通武术,却不谙排兵布阵、筹划谋略之事,况且,愚兄武馆之内,尚有千余中小班弟子,亟待调理,他们将是梁山后备力量,愚兄将竭尽全力,将他们尽快打造成一支文武全才之精兵。”
三人商量已定,武松即刻发出号令,演武场上,数千弟子,整齐听令。武松高声道:
“孩子们,由于朝廷黑心,谋杀了我梁山众兄弟,致使梁山大寨空虚。如今之计,唯有从我武馆众弟子之中,抽调精锐,前往梁山接防,支撑起当前之困难局面。”
接着,武松又道:
“现在,我宣布,徐继祖贤侄所率领之金枪方队、吕无忌贤侄所率领之画戟方队、呼延震贤侄所率领之双鞭方队、关雪刃贤侄所率领之青龙偃月刀方队,还有花金矢贤侄女所率领之秀绒双刀神箭方队,随同燕青寨主,一同前往梁山。你等五个方队,由呼延震总提调,到达梁山后,由燕青寨主另行安排。孩子们,咱们相处日久,难免有离别不舍之情,可为了重振梁山雄风,理应抛弃你我师徒依恋之情。孩子们,三天之后,辰时出发。”
弟子们个个热血沸腾,群情激奋,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各方队均做着出发准备,不提。
武松燕青正在教头室商议出兵梁山的细节,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叫杨万春的人,求见武师傅。武松听得是九天神龙杨万春到来,心想,定是方皇兄有急事,派人前来。于是,同燕青急忙起身出外相迎。三人见面,分外亲热,见礼毕,落座献茶。
燕青道:
“哥哥与方皇兄,想已搬至雁荡山新居,未知兄长匆匆来此,有何要事?”
杨万春道:
“感谢宋头领大恩大德,为皇兄备下战船,我等方能全身而退,临来之时,方皇兄再三令我致意宋头领,以示感谢之情。”
武松燕青阮小七相互对视一眼。杨万春接着说道:
“我家皇兄,经此一战,迁至雁荡山之后,深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欲寻一接班之人,经全体大臣商定,确定由皇兄女婿闫旭青接任。据我等所知悉,闫旭青,人品端庄,武功出众,精于阵法,且又熟读兵书,由他率领将士与朝廷作战,乃不二之人选,此其一也;闫旭青,为人朴实忠厚,虽然年轻,却大有长者之风,由他接任方皇兄之位,定能以德服众。我家皇兄亦可放心退隐山林,安享晚年矣。”
武松道:
“既是方皇兄派万春贤弟前来,武松岂有不从之理?况且,是让我这义子前去接受重任。贤弟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后天来到,他将随大队奔赴梁山,那时,岂不多费周章?”
杨万春诧异道:
“梁山有数万精兵,为何更添新生力量?”
燕青遂将梁山众将士被朝廷毒杀之事,详细告知。杨万春听后,怒发冲冠,骂道:
“当今朝廷,实乃狼心狗肺之徒,宋头领率领数万弟兄,千里转战,得胜班师,本应重奖,却被毒杀,此等朝廷,留它作甚?我等誓将与之血战到底。”
武松道:
“此番青儿前去接任,雁荡山梁山,与我十字坡,成掎角之势,若是朝廷发难,我三处相互救援,共同进退,总会让皇帝老儿食不甘味。”
次日,辰时将至,各方队英姿勃勃,整装待发,武松叫过闫旭青与方饴儿,让他俩去教头室等候。武松站于高处,高声道:
“孩子们,你们肩负重任,前去梁山接替防务,为师希望你等,服从调度,勤学苦练,为振兴梁山,尽心尽力,成为振兴水泊梁山的有功之臣。”
数千弟子,齐声高呼:
“师傅放心!决不让师傅失望!”
燕青运起内功,高声下令:
“出发——!”
几个方队,数千兵马,有序地走出演武场。此时,一轮朝阳,冉冉升起,那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数千兵马,迎着朝阳,向梁山进发。
金莲与李师师,均来在演武场,目送这批英姿飒爽的孩子,奔赴将要激战的梁山。二人不由地双目含泪,大有不舍之意。
武松目送远征的弟子们,心中亦是留恋难舍。眼见得队伍旗幡已经不见,队伍已经走远。便转回身,至教头室,见闫旭青与怡儿茫然不知何事,便将方腊欲让位,而退隐山林之事,原原本本告知闫旭青与方饴儿。武松最后说道:
“青儿,此番前去接任,担子将重逾千钧,如何团结朝臣,恩威并用,乃你首当要事。接任之后,将你老泰山所创基业发扬光大,方不负你老泰山及群臣之厚望,亦给义父脸上增了光辉。”
转脸对怡儿说道:
“怡儿,你自随你义父来此,放下了公主金枝玉叶之尊,潜心苦练武功,习得了你师傅孙二娘的一百零八路回风摆柳秀绒刀法,也可算是进入武林上乘境界,以后,遇事要多与青儿相商,以光大你父皇所创基业为要旨。此次前去雁荡山,也可免除十数年未见爹娘之苦。回去后,莫要忘记代俺武松问候方皇兄好。”
闫旭青与怡儿,不知何因,均是眼泪汪汪。武松道:
“你父皇所派特使九天神龙杨万春正在休息。你二人,速去与你母亲婆婆话别,以后,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二人离去之后,武松寻思,弟妹李师师,与燕青贤弟,聚少离多,如今儿子闫旭青又要远赴千里之外的雁荡山接任,时下只剩下弟妹李师师,孤苦伶仃,如何打发日子?我当择日派人将之送往水泊梁山,与燕青贤弟团聚方好。
次日,闫旭青方饴儿,从李师师屋内出来,李师师眼睛红肿,显是离别难舍,哭肿了双眼。
武松道:
“青儿,怡儿,你二人虽然武功不弱,怎奈此去千里,沿途风险难料,故而,义父为你选下四名武功高强的弟子,随同你二人一起行走,沿途相互照应,也可少了些义父之牵挂。”
二人双双跪下,向义父叩头称谢,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足现留恋之情。
旭青怡儿叩拜毕,随同九天飞龙杨万春大步离去。师师金莲眼见得孩子远行,心中自是难以割舍。当七人身影消失于山脚之后,李师师不禁放声大哭,金莲武松委婉劝慰,良久方停。武松金莲将李师师送回家中。
此刻,已近正午时分,演武场上,骤然少了两千多人的马队,只有武念伯带领的千余人中小班弟子,发出的吼哈吼哈的练武之声。偌大的演武场,显得空空荡荡,让人感到几分冷清。
武松面对此景,心中隐隐有悲凉之感。他望望武馆西北角处的张家老店,想到当初与嫂嫂潘金莲,落难前来投奔,得到张青大哥与嫂嫂孙二娘的全力资助,又蒙哥嫂热心撮合,让嫂嫂金莲有了依靠,自己有了家,如今儿子念伯业已成人,此皆大哥大嫂鼎力成就之功。大哥大嫂,如此天高地厚之恩,俺武松尚未报答于万一,哥嫂竟惨遭朝廷暗算。如今,张家老店依然存在,可我的恩比天高的大哥大嫂,却已然作古,若想再谋一面,势比登天…….武松想到这里,两眼不仅流出泪来。
不知何时,金莲已站在武松身后,金莲见武松长吁短叹,遂道:
“官人,孩子们骤然离去,你心中难舍,是也不是?”
武松点头。
金莲道:
“官人是否又在思念张青大哥与二娘嫂嫂?”
武松再次点头。金莲见武松眼角湿润,便不再说话。良久良久,二人默默无语,耳边唯有弟子们吼吼哈哈的练武声,和松林涌动的阵阵松涛声。
金莲看着武松略显消瘦的脸庞,用手轻轻抚摸着怒茁的灰白胡须,轻叹道:
“官人,不经意间,你我均已老矣!”
武松轻轻点了点头,道:
“俺武松但凡留得三寸气在,便誓与朝廷周旋到底,兄嫂和众家弟兄之仇,岂能不报?我将竭尽己之所能,将平生所学,倾囊授与孩子们,将他们培育成反抗朝廷之精兵强将。我绝不信,我师徒,世世代代就不能将这昏天黑地,变成朗朗乾坤?”
金莲叹道:
“官人,话虽如此,怎奈你我毕竟已是年过半百之人,来日已然无多。纵有雄心,亦恐力有不逮。”
武松用手指着正发出吼哈之声的中小班弟子,道:
“你我虽老,可他们年轻,莫看他们如今仅是一棵棵稚嫩的竹笋,可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将成长为能够刺破青天的翠竹。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
武松与金莲说话之时,忽见儿子武念伯快步如飞向这里跑来,武松道:
“娘子,看念伯往这里飞跑,像是有事发生,未若你我迎上前去询问何事。”
“官人说得是。”
于是,武潘二人快步向念伯走去。武松问道:
“念伯,你向我这里飞奔,所为何事?”
“启禀爹爹,方才有七八十个孩子家长,将自己的孩子送来,说是家住徐州府,因闻爹爹大名,方才奔波数百里,送孩子来此习武,不知该不该收?请爹爹示下。”
武松与金莲对视一眼,道:
“收!以后但凡有来武馆习武者,无需请示,尽数收下。”
“儿子明白了!”
转身快步离去。武松对金莲道:
“如何?莫担心你我韶华已逝,可孩子们一波一波,一代一代,却是无穷尽的,这不,又来了一批幼崽,他们这些新生力量,是武馆的新鲜活力。娘子,你我同去看望这些孩子,你意下如何?”
金莲道:
“但凭官人做主!”
武松挽起金莲手臂,迈大步向儿童们走去。这时,一阵风吹过,背后松林涌起了低沉的松涛声:
“呜——!呜——!”
天空,乱云飞渡,翻卷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远处,群山奔涌,雷声在山峦间回响,暴风雨又要来了……
————————————————全文完————————————————————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15:23
本打算编辑一下,可是,总是走走停停,让人烦心,因此,就不再整理了,所以,文中的格式不对之处,和偶尔出现错别字,敬请众友原谅。
本拙作是我习作的一篇中篇小说,我虽然很努力,但能力限制,定有许多毛病或硬伤,恳请众位好友老师,帮忙斧正,若此,则不胜感激之至。
作者: 老党 时间: 2016-8-9 16:06
好,好,高山奇才。建议精华。
作者: 伊人轻舞 时间: 2016-8-9 16:34
作者构思新颖,布局工整,将悲剧变喜剧,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谓是了了人们旧日心头上的缺憾了。支持精华,问好文友!
作者: 老党 时间: 2016-8-9 16:52
铁汉柔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奇妙的构思,熟悉的人物,颠覆性的情节、结局,令人开眼。恰此七夕,老弟刊出如此大作,这栏目都变得温情脉脉。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9 19:15
七夕之际,楼主如此颠覆性的大作,很奇妙的感觉,让人开眼又开心,栏目之幸,衷心感谢。支持精华!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21
我这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后边的几集没有了?本文共十五集,贴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丢了?要不我再将下边的补上?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24
不知为什么后边的几集丢掉了,本文共十五集,一直写到武潘二人变成伏枥的老骥,才算结束。我给它补上吧。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25
感谢您的支持和热情鼓励!只是不知为什么后边的几集丢掉了。共十五集,我补上之后,还请您给予指点。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46
好容易好歹总算贴完了。也不知是不是四季的问题,总是走走停停,不好办。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49
请您挤出时间来,耐着性子看完全文(这种质量的文章,我真不敢奢望别人能有耐心读完),劳驾您了!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51
刚才好容易给补齐了,请您耐着性子看完全文,并给指出毛病。说实话,本文的质量,我真不敢奢望别人能有耐心读完。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9 20:53
十分感谢您的推荐精华!
本文已补贴完全文,请您对全文进行审稿。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08:39
我虽然玩论坛时间不短,但是人喜欢偷懒,不好学,对于许多操作根本不懂。补上吧,完整就好。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08:40
一如人生。太顺,倒不踏实。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08:44
哈哈,昨天下午,我粗看一遍(说实话,克谐的文章不会比您的短,并且没有故事性,我都“耐”着性子读完),晚边,我又看了一遍,您以为,我回复时就是那样看个标题啊?那这个版块也不会花我这么长的时间了。您不知道,我是出名的傻子。得,再来一遍!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09:45
我不是觉着您只看标题,我是觉得这么冗长的文章,不一定能够吸引住读者,所以,我恐怕不耐着性子,就没法“坚持”下去。这主要表现了我的不自信。哈哈哈,这也难怪,毕竟我撰写此类作品,并非专业。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09:54
的确是不短,要时间。今天出现了一件怪事儿,网特别卡,打几个字便卡,一个多小时了,我才看两回,当然是准备给你重新编辑一下,尤其是看到您文章里有几个别字,可是,网就这样折腾我。您看,就这么一个回复,这几个字,卡了我四回!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1:20
实在是抱歉,无法编辑全文,卡得光标基本不动,不编辑倒是能阅读,便又阅读了一次。楼主高啊,做名医,提笔便是药方,出手便是经络穴位,武林高手,一招一式舒缓逍遥,排兵布阵大将风范……哈,文韬武略。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13:21
估计是四季的问题,昨天为了贴这文,快把我累死了,总是让我等待,开始我还怀疑我的电脑受到病毒攻击了,可安全模式杀毒,没有,这才断定是四季可能有问题。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14:40
好在没有人追究其真伪,我才敢放心胡吹一番。不过,治疗蛇毒的药方,我是经过过查找才写出的的,没敢太胡说八道。其余的,一概是神吹胡侃。哈哈哈哈哈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7:23
辛苦了辛苦了!这种辛苦必须亲历才真正体会到。今天上午基本扑在您这帖子上,可是基本也没能动弹。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7:28
哎呀,别说胡侃神吹,其实,写文字的人,要有这种本事。记得年轻时看武打小说,看到一则消息:一位初中生,给报社(出版社?)投稿,很简单地从邮局寄出去了,后来稿子采用,发现是这样的小屁孩。采访,人家说:不就一个武打小说吗?太简单了,谁都能写。嘿嘿,那是天才,咱这凡人,觉得很玄乎,读金庸先生的小说,看人家这经络那穴位的,佛家道家,虽然在大学当不了教授。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18:11
真诚谢谢您!虽然没能动弹,可精力和时间却是一点也没少费。算了吧,别为这破文章费劲了,估计愿意看的人不多,就那样吧,反正也走不动,我也没信心了。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18:16
大家都喊金庸金大侠,其实,他连太极拳都不会,可是,他博览群书,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跟古龙的写作风格不一样,古龙是大量使用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不断地摇镜头,而且,从来不写武打的招式,而金庸则恰恰与之相反,他不厌其详地描写武打场面,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因此,他也就混了个“大侠”的名头。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18:19
您在这篇文章上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实在让我感到心中不安,只有用“感谢”二字来表达我的心情。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9:10
您就别说什么谢谢了,咱们说好,不再言谢——酸。哈哈,虽然,秋来了,要多食酸,养肝行肺。也许是您这篇文章太长了,我当时就这样想,因为以前真都没有出现过这现象。您不知道有不有这样的经历:如果复制的文字过长,粘贴的时候,会等上几秒。肯定是这样。以后啊,您的文章过长就一楼一楼地发,编起来容易。{:1_231:}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9:15
对对,我就不喜欢看古龙先生的武打(大不敬,但是大实话),那一招毙命很让人不爽!宁愿看陈青云梁羽生先生们的文章,也不看古龙的。估计古龙先生是让酒闹的。
不会太极拳会写武打是两码事。游泳界有这样一个笑话:瑞典一位游泳名教练,教出世界级的游泳冠军,他的弟子们在夺冠后兴奋之余,把他们的教练扔进了水里,赫然发现,他们的教练居然不会游泳。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0 19:16
说好了,咱们以后不再说“感谢”,您辛苦。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22:22
好的。以后就一节一节地贴。这次一下子贴完全文,是想给愿意读的朋友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22:25
是的是的,确有其事,我今年还在某篇文章里引用过它,当时我给他命名为“嘴混子”。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22:25
辛苦的不是我,是您!
作者: 云上云上 时间: 2016-8-10 22:27
鸿篇大作,如此众多的人物,形象,心里,语言,动作描写入木三分,还有各种奇特高招,兵器,用词专业,还有解毒妙方,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果不是小说主角醒目,还真以为是金庸的武侠小说,生情并茂,扣人心弦……欣赏楼主佳作,问好。支持精华。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0 22:34
我写故事时,喜欢胡扯瞎想,有时候简直漫无边际。如果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翻出来我贴的《新编梁祝》看看,就知道我所言不谬了,全文除了借用了梁祝二人的名字之外,哪里还有原来故事的影子?不过,武潘之恋文中,我就十分小心地时刻想着不能损害了武松的形象,在这个主线上,才让其他人物显现个性。我生怕损害了武松的形象,那就肯定被拍砖。因为,武松的形象在人们心中刻得太深了。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1 09:16
不是,一节一节(一楼一楼)地贴您照样可以一气贴完啊,一般情况不会快到您刚贴完主贴就有人回复了,当然,以后论坛火了就难说。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1 09:17
哈哈,嘴混子好,也是一种能力。{:1_235:}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1 09:18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可惜的是,劳而无功,始终没有编辑好。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1 09:22
思绪本来就是漫无边际的,天马行空最是味道。《新编梁祝》记得您在这里贴过,一方也读过,能留下梁祝的名字也是好事儿。武松的确是高大上,本来就颠覆了潘金莲,读了文章想拍砖的肯定有,再颠覆武松,那肯定是头会疼。您编的故事挺好的,有很强的可读性。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1 11:18
明白了。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1 11:20
谢谢您的认可!
作者: 高山对虾1 时间: 2016-8-11 11:24
十分感谢您的认可!自撰写本文之日起,就一直担心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拍砖,今天在您这里非但没有砖头落下,居然还得到了一块面包。谢谢!谢谢!
作者: 伊人轻舞 时间: 2016-8-11 16:03
您太客气,对您的这种创新精神,伊人着实敬佩。再有我对小说的创作基本属于“门外汉”,哪里还敢说什么指点?不过,我读来总体感觉不错。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写的是武大郎和潘金莲原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与水浒里写的截然相反。今又读您的新作,更令我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期待您更多佳作。
作者: 一方 时间: 2016-8-11 16:58
您客气您客气!也许是一方文字功底不够,无法去进行批评。
在一方看来,一花独放绝对不如百花齐放,一座山(喜欢说山,不喜欢说园林,虽然园林美,但山上的东西才自然。),光有花不够,还得有树有其它的草啊藤蔓啊甚至荆棘啊,还要有蛇啊鼠啊……哈,扯远了。不过是大实话。
作者: 苍穹 时间: 2020-5-6 10:05
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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