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倒,恍恍惚惚之中,看见大顺和小青笑盈盈地捧着喜糖拎着喜酒来拜谢大媒……心中一热,刚想和人家谦虚谦虚,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拍了一下,疼的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起! 揉揉发涩的眼睛,这回,对面的不再是天花板和那盏灯了,对面站着两位怒气冲冲的老者,其中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正用她的龙头拐杖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数落道“缺你小兔崽子八辈儿祖宗的德!老娘的闺女就是死了,也不能再便宜那个王八羔子的大顺子……你这小兔崽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嫁也得是规矩人家儿,嫁给铁子也不能嫁给那个混帐犊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二位是? 猛地,我瞅见窗户外边晃过一个人影,他姥姥的!是铁子这东西!敢情出叛徒了! 后来才知道,那天回来后,铁子这小子蛮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功德,越想越兴奋,末了居然跑到了小青的家里把这件“秘事”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跟他干爹干妈抖落了……可捅到了马蜂窝喽!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出…… 恁说,这叫什么事儿? 我TM我咬牙跺脚发毒誓,这辈子我要再咸吃罗卜淡操心叫我吃冰棍噎死! 好不容易送走了二位太上皇,困的我又一头栽进被窝。 迷迷糊糊的,我又看见了大顺,这小子竟然告诉我说他要当爹了!我考!真是世间一分钟,阴间几十年,这么一夜的工夫居然连孩子都有了……正打算恭喜一把,大顺又提出了一个“请求”:要我在这头给那边烧张准生证去…… 我可真的是有点气急败坏了!冲着嬉皮笑脸的大顺就是一嗓子“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你丫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考!你媳妇她爹妈都TM要去政府告我了……” 喊完了,也醒了,看着天花板直发傻。 ……唉……这叫什么事儿…… 梦鬼篇终 |
老三破天荒地一本正经起来。 这家伙披了件也不知道打哪儿翻腾出来的袍子,道不道佛不佛的,手里举着个挂满了铃铛的长棍儿,煞有介事摇头晃脑地在野地里转悠。 我和铁子一人手里抬着一个纸人,分别站在乱葬岗子的对角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三一个人在那儿跳大神儿。我手里的纸人身上用金粉写个着大大的顺字,铁子那头甭问啊,一准儿是他那梦中鬼情人小青了,就在这月黑风高的深夜,我们三个大活人孤独地伫立在这阴森凄凉的乱葬岗子上,诚心诚意地为一对儿隔世亡魂操办着“婚事”。 按着旧习俗,阴婚这档子事红的白的都混一块儿了,还得找个媒人上两家去提亲,过门户贴子,去找个算卦的先生合婚,这才算正八经的走了第一步。 大顺子被正法的第二天,他那体弱多病的娘一口气没上来,紧跟着儿子撒手人寰,远的近的亲戚朋友唯恐避之不及,纷纷与他家“划清界限”,大顺子的家算是绝户了。 小青则不一样了。 小青的爹妈还健在,一直由铁子这个从没名分的姑爷照顾着。在铁子混的最惨的那段儿,自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也还是一心一意地惦记着那俩孤苦伶仃的老人,不惜卖血和卖苦力贴补两位老人的家用……只可惜,那二位始终把铁子当成了儿子待,压根儿就没往小青的路数上琢磨! 这年头,破旧立新了,封建迷信的那套明着是吃不开了,暗下里,在那些偏远落后的地方,别说是阴婚了,就是跳大神叫魂之类的活动绝对是生意兴隆香火鼎盛。可眼么前,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竟然找不着一个公开设馆算卦的大仙[当然了,如今这些仙家们遍地都是]。 所以,我们三个也只好移风易俗婚事从简,由半拉子老三一身三职:媒人、算卦的和法师,我和铁子给老三当临时徒弟,趁着黑更天儿偷偷摸摸地钻到这地界儿上,为我的梦中之托做个了结。 除了前面说的那些个老礼儿老套子,细心的铁子还为小青预备了一堆箔纸叠的首饰,什么戒指耳环一应俱全,让我不得不暗自佩服。按照老三临时抱的佛脚,我们还从熟食店里买了一堆吃的,这个是为了上女家提亲时备的“ 礼”,反正事儿一完了这就是哥几个的夜宵。 夜风还有点凉,浑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总算捱到老三的仪式结束,我和铁子站的腿都麻了,赶紧找了几块砖头垒了个简易灶坑,把那些纸钱纸首饰什么的点着了烧给亡灵们。 望着渐渐烧旺的火苗,我有点紧张,生怕被夜巡的联防队察觉摸上来。老三特别难看的笑笑,安慰我说“哥,你放心吧,这地方,我借他们一堆豹子胆儿他们也不敢来。” 想想也对,随即就轻松了许多。 什么双方家长哭嫁了、正式举行仪式了之类的一概全免。 老三从脏兮兮的袍子里拿出一件四四方方的板子,上面有三个小眼儿,透过去能看见天上的星星。还别说,今儿个的天空上没月亮,倒是稀稀拉拉地戳着几颗星星,那亮度也真够给气氛,惨淡惨淡的透着那么股子阴气儿。 老三比划了半天,跺跺脚,一狠心,把中指放在嘴里咯嘣一声咬了,鲜血顺着手指头滴答进了已经挖开的坟坑里,坑边上,搁着大顺子与小青的骨灰盒。铁子见血入墓坑,立刻掏出一大可乐瓶子,把满满一瓶子清水也洒了下去,就手扔下去两个大苹果……我也从兜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红纸钱向空中一撒,口中念念有词道“平平安安,大吉大利,早入洞房,早生贵子,白手偕老,永不分离……” 边念叨边想,这都什么啊这是…… 咳咳,咱们也没搞过这些,老三又是个半吊子,看着像那么回事也就得了,总之是我们几个的心意,心意到了这事也就该圆满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折腾完这些,骨灰盒重新入土。 这一回,不再是两只分别安葬的盒子了,我们把两只盒子紧挨着放在一起。 回填的刹那,我在心里默默叨念“哥们儿,你托付的事我办了,等回头我上那边的时候,记得给我备全席哦……” 说也怪了,这么一叨念,心里竟然舒坦了许多。 办完两位的婚事,我们三个人站在大顺和小青的坟前,个人心里想的什么,那只有天知道。 |
铁子睡的比我还沉。 喝了一夜的酒,铁打的人也垮了,更何况这小子心里窝着事儿呢。 费半天劲推他没动静,就差在他床底下点颗地雷了,这小子睡的跟头死猪似的。 没办法,只好坐等了。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雨水打在房檐上劈啪做响,闪电一个跟着一个,阴沉沉的天有点像锅底。 靠在铁子家外屋的沙发上,我也有点迷瞪…… 恍惚中,好像有只虫子在我的脸上爬来爬去的,这虫子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冰冷彻骨,我用手去拂,虫子没有爬开,还在我的身上到处游走。 闷雷一个比一个沉,估摸着快晌午了,我使劲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胸口上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一样让人憋着喘不过气。铁子还在酣睡,呼噜伴着雷鸣在空旷的小屋里震荡,还有那只讨厌的小虫子,怎么也不肯离开我的皮肤…… 睡梦里,我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把眼睛睁开! 这是哪儿啊? 我不是在铁子家的沙发上么? 怎么这里尽是些荒草和残断的石碑啊? 远处还能听到时隐时现的哭声和惨叫声。 定了定神,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我居然躺在一个土坡下面,身上爬来爬去的东西个儿不小,浑身漆黑,摸上去像小冰疙瘩,长的挺像臭虫,可比臭虫的个头大的多。 慢点,这虫子我怎么觉着那么眼熟……好像老三那东西的书本上有图……我的妈呀!是尸鳖! 这玩儿可只有古墓里才会有啊?怎么连我这大活人也招呼?等会儿,这晃悠过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白花花黑糊糊的两个,连蹦带跳的冲着我就过来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忽然想起铁子,扯开嗓子就喊“铁子!铁子!你小子哪儿猫死耗子去了?赶紧的,出来!什么时候你家改游乐场鬼屋了!” 铁子没应声,可我分明看见铁子就躺在离我不远的一棵歪脖子树下,身上爬满了尸鳖…… 那两个白花花黑糊糊的东西蹦着靠近了,宽松的袍子里垂下的竟然是粗大冰冷的铁链……黑白无常!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才会是这身行头,那么说……那么说,我这是到了阴山的管片儿了。 完了完了! 还谈什么替天行道,为死人招魂办喜事,自己都折进来了,还做的哪门子好人! 不应该啊?我这上辈子肯定是哪块儿缺过什么德了,要不然这一世,怎么老是鬼缠身鬼打墙鬼吹灯鬼推磨盘的,见鬼见的我都快成专业户了。 这倒好,还没过完阳寿,就已经进了阴山。 仓皇中四下里张望着,盼着这当口儿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哥哥能现身一吼…… 黑白无常和它们手中的铁链子就要挨上我的身体了。 别了,人世间,俺还没讨老婆呢…… 轰!一声巨响,天突然裂开了! 从裂口处赫然出现了一朵祥云,云端之上正是我日思夜盼的孙大哥! 刚想张开双手去拥抱他老人家,却被个什么东西“梆”地敲在脑门上,附带着还有个声音“嘿嘿嘿!嘛呢?!跟我这小破屋里翻什么跟头呢你?快醒醒!天都快黑了!” 终于醒转过来,看到居然是死了的铁子,正拿着痒痒挠儿敲我呢。 我一把搂住了这哥们儿,恨不能恶狠狠地香他一口。 |
虽然说改革开放有些年头了。虽然说人们的观念思想日新月异走的挺快,可这封建迷信的东西还是不大敢大张旗鼓的张罗,尤其是像阴婚这样的法事道场,更不敢明目张胆地操办了,烧点纸人纸马污染了环境倒还在其次,要是烧大发了,连同花花草草一起烧起来了,可就麻烦了……搞不好就给你扣上顶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帽子。 所以,无论是老三还是我跟铁子,都有点提心吊胆。 城里头早就没了传统上的殡葬店,推开那些某街道某某服务中心花圈服务社的门,除了箔纸花圈和纸钱以外,连个像样的的纸产品都看不到,更别提定做了。 老三和铁子在城市边缘的村落里折腾了大半天的时间,这才找着了一位扎纸人纸马纸轿子的老师傅,还跟人家千保证万发誓的,绝不给人家添麻烦并且预付了定金,这才把给大顺小青的“婚事”日期定妥当。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我一高兴,拉着从小就是“情敌”的铁子一块下了酒馆。 我们俩昏天黑地的喝了一夜,大早晨了才歪七扭八地晃出了酒家。 回到家倒头就睡,全忘记了还有时间这个概念。 这一觉睡的,什么都扔脑后了,只睡得迷迷瞪瞪的,猛然间,听见门口传来了急迫的捶击声! 我考!谁啊这是,催命啊?上吊找绳子我不也还得找会儿吗?敲TM什么敲?! 我几乎是半睡半醒的爬起来去开的门。 门外边,站着两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人形。 干嘛说是人形呢? 要是说他们是人可有点太勉强了,若是人的话,五官也不至于被雨水冲刷的都挪了位了。 甭问,是我那换饭盒的发小大顺和他的小青秘书。 有过头一回的经历,这回我倒镇定了。 “二位这又是唱的哪出啊?哥哥我可是把什么都给你们备齐了,就等黄道吉日给你们两个完婚了。怎么着?等不急了?这就想拜堂啊?不会吧你们,那么些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个钟头吧?” 说起来,我也是有点损了。 人家在受地火的煎熬,死不如生,我还在这里开鬼的玩笑。 被水泡的臃肿不堪的大顺呜里哇啦地叫着,叫的什么我没听清,两次都沉默不语的小青突然发话了。 “老肥哥,能……提前么?下边来指示,说是我能去投胎……我怕再也不能伺候大顺……我宁愿不要再世为人……求肥哥成全我们!” 外边又开始雷鸣电闪。 考,怎么一梦见鬼来就打雷下雨的。 这种要求,对于一对活着的人来说,也许被当成个笑话。但对于一对亡命鸳鸯而言,天知道那是怎样的分量! 甭管他们生前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个世界的事,现在他们已经在为自己的罪孽在洗涤灵魂,没有必要再去用人世间的规矩去约束他们,何不做个好事,加以成全呢?想到这里,我几乎立刻就叫喊起来:“别说了小青,我这就去找铁子!” 此话才一出口,一个炸雷就响在了耳边。 我对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天花板和悬挂在天花板下那盏和谐社会的电灯。 NND!真是又梦见鬼了! |
阴婚这档子事儿吧,要说道起来可有历史渊源了。 反正这会儿老三和铁子都忙法器儿去了,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大家唠扯唠扯。 这阴婚啊,民间也叫冥婚,是为死了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那时,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她)们完婚,他(她)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她)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她)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还有的少男、少女还没定婚就天折了。老人们出于疼爱、想念儿女的心情,认为生前没能为他(她)们择偶,死后也要为他(她)们完婚,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其实,这是人的感情寄托所至。另外,旧时人们普遍迷信于所谓坟地“风水”,以为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当时有些“风水家”(古称“堪舆”)为了多挣几个钱,也多竭力怂恿搞这种阴婚。阴婚多出现在贵族或富户,贫寒之家决不搞这种活动。 要说起来,阴婚在汉朝以前就有了。由于阴婚耗费社会上的人力、物力,毫无意义,曾予禁止。《周礼》云:“禁迁葬与嫁殇者。”但此风气,始终没有杜绝,甚至有的直接表现在统治者身上。例如:曹操最喜爱的儿子曹冲十三岁就死了,曹操便下聘已死的甄小姐做为曹冲的妻子,把他(她)们合葬在一起。 宋代,阴婚最为盛行。据康誉之《昨梦录》记载,凡未婚男、女死亡,其父母必托“鬼媒人”说亲,然后进行占卦,卜中得到允婚后,就各替鬼魂做冥衣,举行合婚祭,将男、女并骨合葬。 《元史·列女传》载:“子弟死而无妻者,或求亡女骨合葬之。”《明史·列女传》亦载:杨□死而其未婚妻殉;刘伯春卒,而其聘女亦如之,后皆迎柩合葬。 清代,这种妇女殉葬冥合的习俗,随着贞节观的加强,仍很盛行。直至晚清封建礼教受到西方精神文明的冲击才逐渐消失。 清末民初的北京仍有阴婚风俗的残余现象,还有个别家庭办死人与死人结婚的“喜事”,谓之“搭骨尸”,男、女两家亲家,谓之“骨尸亲”。早年,这种“婚礼”的迎娶仪式多在夜间举行,有时,人们正在安睡之际,忽被街巷里的鼓乐吵醒,原来是“搭骨尸”的。抬着一顶纸轿子,由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前引。有的则不用这种形式,仍用八抬大轿,全份金灯执事,原来只娶一张女人的照片。三十年代以后,还有仿照“文明结婚”仪式,用西乐队前导,后边四个人抬着一个出殡用的影亭,内挂“新娘”照片。 阴婚仪式,始终没有形成定例。阴婚虽然算做喜事,但不免红、白两事的礼仪混杂交错。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当事人的主张如何。故阴婚礼仪的形式出入很大。 一般说来,阴婚也要通过媒人介绍,双方过门户帖,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帖。 放定多是一次性的,就无所谓大、小定之说。男方给女方送去的定礼,一半是真绸缎尺头、金银财宝;一半却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放定的当天晚上,在女方家门口或坟上焚化。 通讯时,男方给女方送去的“鹅笼”、“酒海”、龙凤喜饼以及肘子、喜果都是真的,惟有衣服、首饰是纸糊的冥器。女方陪送的嫁妆,一般都是纸活,送至男方后,只在“新郎”照片或牌位前陈列半天,有的只是抬着环绕男方院内一周,即由鼓乐前导,送至附近广场焚化。 阴婚并不一定都举行上列仪式,但迎娶仪式是不可少的。是日高搭大棚,宴请亲友,门前亮轿。喜房里供奉“百份”全神。对面炕上设矮桌,供“新郎”照片或牌位,前设苹果、龙凤喜饼若干盘。并有大红花一朵,下缀缎带上书:“新郎”字样。女方“闺房”中供“新娘”照片或牌位,亦如前所供,并有大红花一朵,下缀缎带,上书:“新娘”字样。 花轿到达女方后,由送亲太太将“新娘”照片或牌位取下,由娶亲太太接过来,放人宝轿。这时,“新娘”的父、母不免要大声嚎哭,而且要追出屋外。完全不是办喜事的气氛。 喜轿回到男方后,仍由娶亲太太将“新妇”照片或牌位取出来,放于喜房炕上的供桌,与“新郎”并列。并用红头绳将两幅照片拴起来,(取月老牵红线之意),并复上红、黄两色的 绸。 只有娶亲太太给全神“百份”上香叩首,就算夫妻拜了天地。然后由茶房端来“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供于“新婚夫妇”照片或牌位之前。 如“新婚夫妇”有弟弟妹妹或弟妹、妹夫等,即唤出来,给照片或牌位磕头行礼。两家亲家则互相道喜。 举行了以上仪式之后,择个“黄道吉日”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就可以起灵了。按阴阳先生指定的时辰,将棺枢起出后,马上泼在坑内一桶清水,扔下去两个苹果。与此同时,高高扬起花红纸钱。(不是阴婚的起灵仪式也是如此)。男方则在坟侧挖一穴,露出“新郎”棺柩的槽帮,将“新娘”埋入此穴,进行“夫妻”并骨合葬。 葬罢,即在坟墓前,陈设酒果,焚化花红纸钱,举行合婚祭。男、女双方的父、母等家属(即两家亲家)边哭边道“大喜”。 此后,男、女两方便当做亲家来往了。 |
这个猛然出现的大脸真把我吓了一个跟头! 定下神来一看,我是哭笑不得。 谁呀这是? 还能有谁? 就是俺那三弟,业余考古兼挖坟掘墓爱好者。 看他那副德行,衣服都成条了,满身满脸都是黑不拉几的脏东西,那个味儿啊……迎风臭出十里地外都有富余。甭问,这身摸样许是刚从高级街里边给放出来,许又是缺德拐弯的去偷挖谁家祖坟被人家抓了个现行,恁说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偏给我安排这么几块下脚料当兄弟啊!老天真没长眼…… 老三龇牙咧嘴冲我一乐:“哥啊,身上带了钱没,我,我可是小一个月没吃过肉了……”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搭起来,边哭还边用那脏兮兮的袖子眼泪鼻涕一块擦,恶心的我差点没翻一跟头。 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到老三的口袋里,想了想,又加了两张,招呼老三道:“赶紧先给我搓个澡去!瞧这身臭的……洗完了置办两件行头,哥哥请你大吃一顿,有好事找你。” 老三眼睛顿时放出夺目的光芒,他还以为我是给他又找到财路了,忙不迭地揣着人民币撒腿就跑。 唉,我这个兄弟啊,恨不得是恼不得,谁叫爹娘分配不公平呢,下辈子也让他尝尝当老大的滋味…… 老三收拾出来还变了个人似的。 本来嘛,这东西打小就贼尖滑头的,仗着自己最小,在爹妈面前要风有雨的,基本上没吃过亏。所以大了之后,稍微受点委屈就哭爹喊妈的耍死狗,让警察叔叔们请进去也成了家常便饭……是个人都知道,里边的窝头不好啃,这小子好像不长记性,老是喜欢去吃这口儿。 等老三拾掇好了,跟着我和铁子进了白塔寺下的能人居。 我们等着这小子风卷残云地横扫了满桌的肉菜和酒水后,心满意足地拿牙签边剔牙缝边精神十足地问话时,这才由铁子挑头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老三起初还以为我们两个发神经。像不认得我们似的上下打量了好一会,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十分关切”的问:“哥,你没发烧吧?这种鬼话能被你这种人说出来,还有鼻子有眼的,真让小弟刮脸相看啊!” 我被这小子的无赖像惹火了。 凑近他的马脸,恶狠狠道:“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的话,你小子就甭指望当哥哥的会法外留情了!” 我当然指的是老三去年犯的那点事,当时是革命老娘厚着老脸去找的公检法的老同学,好说歹说上缴了全部赃物,这才放了他一马,不然的话,这臭小子早就卷铺盖上青海种南瓜了……其实,当哥哥的晓得,他并没有交出所有的赃物。 所以,我这样一威胁,老三立马就软了脑壳。 老三乖乖地应下了这门鬼事,带着铁子先去筹备。 送走了铁子和老三,我这才察觉到,一桌子美味都便宜了老三的好肚油肚,我自己的肚子里早就闹开了革命。 |
铁子领着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没膝盖深的杂草丛中。 这块儿最早先是一人民公社的示范田,而今却是一个连鸟都不停留的阴森之所。 远远的,可以看得到那片小树林里有几座隐隐约约隆起的轮廓。 听铁子说,这里葬的大多是八十年代那几次严打中的死魂灵。 当年的严打中,很多只是犯点生活小错误和玩出了圈的男男女女,印象中还模糊地记得公判大会上见过的那一张张迷茫稚气的面孔……如今却横卧在这荒芜的地下。那年头的那些个事要是搁在今天,顶多批评教育或者劳教几个月了事。 站在两座小小的坟头前,我和铁子默然无语。 黄土之下,是我那发小和铁子的旧日追求对象全无生气的灵魂。 甭管他们生前做过多少危害社会祸害百姓的事,都已经随着那两声沉闷的枪响算清了。 我想,下辈子,如果他们还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奈何桥下的孟老太太会法外开恩免了他们那碗汤,叫他们牢记前世的罪孽,做一回好人罢。 铁子抽抽鼻子,听不出他是哭还是伤风。 铁子:小青,今儿个我把老肥带来了,大顺这孙子是不是真配得上你我也不追究了。念你们这么多年相守,铁子我就狠狠心成全你们好了!老肥的兄弟能把你们的事办圆满了。你老家儿那头铁子我隔三差五常去招呼着,你就放宽心吧。大顺家已经没人了,倒也清静。就是不知道,在下边,他爹他娘会怎么教训这个王八犊子……呸呸呸!我错了小青,我又说脏字了……当初你不理我也是因为咱满嘴的脏字……咳!要是时光能倒回来,你跟了我,能会是现在这下场么…… 远远地,我溜达到树林的边上。 就让铁子尽情的说去吧。 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在照顾着那女人的老家儿,把两老人当成是自己的岳父岳母伺候着……世风日下,能有此忠厚之心者怕也难找罢。 我抽出腰里别的那架笨重的大号摩托罗拉手机,打算给老三发个传呼。 老三对墓葬这挡子事门儿清,这种事要专业对口人士来主持,我们这些凡胎肉身可不能乱来。 这破地方,连个信号也没有! 正要扭头告诉铁子说我去前边找电话,猛然间,一张乌漆麻黑的大脸正定定地戳在我身后边,两大眼珠子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
今儿个是周末,是我们这种无产阶级消极怠工分子们的盛大节日。 闲着不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吧。 虽然我对做梦见鬼这档子事仍旧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俗话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再说了,怎么不找别人的梦单找我的呢?这里头一定有啥冤情……没准儿是那俩罪不致死……考!罪不致死也已经死干净了,也没见当时六月下大雪啊! 扯那些废话没用,还是先找个人问问那俩死鬼埋哪儿先吧。 找谁问合适呢? 想来想去,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据说这小子当年曾经猛追过那个叫小青的女人,结果还是败在了我那发小的手里……到现在,还怀念着那位叫他痛断肝肠的冤家……问他一准能问到。 还别说,我进了他的小院,刚要张嘴问,他倒先入为主的说出一段让我无比震惊的话来。 他叫铁子,和我同年级不同班,不过当年住前后院,彼此还都有点交情。 铁子:你丫可老年头不登我这小院了,怎么着?是嫌咱这小工人高攀不上你这大领导了? 我:…… 铁子:别见怪,哥们,我知道你今儿找我是为啥来的。阎王爷昨天晚上派小鬼儿给我托梦了,说今天一准有个使者来敲我的门,没想到会是你这老肥猪。 我:?!!…… 铁子:行了哥们,你也别弄出这副表情来,说实话,昨天夜里见到阎王爷差来的小鬼时,我的表情不比你夸张的少。你来找我就为的是给大顺和小青圆房的对吧? 我:别说的那么直接嘛,人都没了那么久了,就当是做件善事吧。 铁子:少TM跟我里个愣儿!哄谁呢?当我是三岁孩子呢?你怎么不说你当年偷着喜欢小青那段儿啊?草!跟TM我这儿装大尾巴狼! 我:……[表情比较复杂,心里啥都打翻了] 铁子:成啊,帮鬼帮到底,送魂上西天,这个忙我帮!谁叫咱们都是同学来着。 |
今儿个是周末,是我们这种无产阶级消极怠工分子们的盛大节日。 闲着不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吧。 虽然我对做梦见鬼这档子事仍旧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俗话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再说了,怎么不找别人的梦单找我的呢?这里头一定有啥冤情……没准儿是那俩罪不致死……考!罪不致死也已经死干净了,也没见当时六月下大雪啊! 扯那些废话没用,还是先找个人问问那俩死鬼埋哪儿先吧。 找谁问合适呢? 想来想去,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据说这小子当年曾经猛追过那个叫小青的女人,结果还是败在了我那发小的手里……到现在,还怀念着那位叫他痛断肝肠的冤家……问他一准能问到。 还别说,我进了他的小院,刚要张嘴问,他倒先入为主的说出一段让我无比震惊的话来。 他叫铁子,和我同年级不同班,不过当年住前后院,彼此还都有点交情。 铁子:你丫可老年头不登我这小院了,怎么着?是嫌咱这小工人高攀不上你这大领导了? 我:…… 铁子:别见怪,哥们,我知道你今儿找我是为啥来的。阎王爷昨天晚上派小鬼儿给我托梦了,说今天一准有个使者来敲我的门,没想到会是你这老肥猪。 我:?!!…… 铁子:行了哥们,你也别弄出这副表情来,说实话,昨天夜里见到阎王爷差来的小鬼时,我的表情不比你夸张的少。你来找我就为的是给大顺和小青圆房的对吧? 我:别说的那么直接嘛,人都没了那么久了,就当是做件善事吧。 铁子:少TM跟我里个愣儿!哄谁呢?当我是三岁孩子呢?你怎么不说你当年偷着喜欢小青那段儿啊?草!跟TM我这儿装大尾巴狼! 我:……[表情比较复杂,心里啥都打翻了] 铁子:成啊,帮鬼帮到底,送魂上西天,这个忙我帮!谁叫咱们都是同学来着。 |
我平常很守时间。 上班,看报学习,看茶学习,看屏幕打游戏也是学习,听报告时在眼镜上贴两块胶布,画俩假眼睛跟周公下棋那还是学习,总的说来,我一天到晚主要的时间都是在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自我完善不断的进步。可气的是,领导却始终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以至于我人到而立之年却还是个机关里的小科员。 离开让人窒息的单位,外面的世界更加精 。 我有一帮难兄难弟,干什么的都有。 老大是路边社名誉社长,特别擅长给街坊四邻传播是非火种,舌头长的很有特点,居然有小分叉儿…… 老二是科学预测祸福科研小组组长,常能在各大商场门口的台阶上看到此君不遗余力地宣传科学知识…… 老三是全国墓葬学会编外领导小组名誉组长兼我们这片儿科学倒斗委员会主任委员,老三的名气比其他几个的都大,一年到头能看见他的时候多是在高级街的街面上,被警察叔叔们推着架着出公安局再进看守所…… 阴婚这种太具有边缘科学性的事情除了找老三还真找不到其他人来操持了。 老三这阵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找他还真挺费劲。 先不找他了,先要整明白和我换饭盒的那发小他们两口子到底灰葬何处…… |
看电视里演的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敲门。 起身去开门。边往门口走边琢磨,大晚上的谁呀那么有瘾…… 门开处,赫然站着一男一女。 谁呀这是?想半天愣没想起来。 打了个哈欠,有那么点不耐烦地问“二位敲错门了吧?我不认识二位啊?” 刚要关门,不料那男的一下就用脚把门给别住了,语气里带有那么点可怜巴巴的味道“别啊哥们儿,知道你记不得我了,可你总还记得上小学那会儿和我换饭盒的事吧?” 考!丫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换饭盒的事儿,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当时我都摔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指着那男的鼻尖破口大骂,好像骂的挺厉害,措词挺犀利的,好像还把左邻右舍都给吵醒了…… 慢着,好像没那么火。 街坊邻居一个都没露面,静静的走廊里好像只有一只窜来窜去的野猫。 正骂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号称打小和我换饭盒的家伙……不是TMD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么?!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沟哗哗地往地上砸。 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刚听说换饭盒时的那份怒火万丈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了。 手也不知道该放门框上还是该去握那死鬼魂魄的手,两只脚就更不知道该直着还是弯着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大脑很不听话很不争气地协助嘴巴组织出一句话:“你俩……吃了没?” 考!吃TM蜡烛吧?! 都死了八百年了,那撮灰儿都不知道给埋哪儿了,还吃什么吃。 我那发小儿一脸苦像地伸出手想来拉我,他身边的那个女的却始终犹抱琵琶半遮面,长发披散在脸上,看不真切。 各位同志们啊,我承认我当时绝对是丧失了革命斗志,浑身上下跟筛糠一样一样的,牙齿在牙床上捉对儿地掐架,耳边上光是听见走廊尽头那只野猫在交叫唤了。 我那发小儿突然很冲动的一把拉过身边的女人,用手一撩她的长发,带点哀求的口吻对我说“不管怎么说,小青也和你同过学,她是我的女人,活着是,永远都是!我不想她在下边和我还没个名分!求求你哥们,我知道你心善,仁意,帮帮我们……” “咣当!” 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爆炸,震的我差点没倒下。 定神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居然下起了大雨。雷鸣电闪,凌空霹雳,动静整的那叫一个大。 再看看我对面,我对面分明是天花板和悬在天花板下的那盏和谐社会的电灯。 咋? 真做梦了? 真梦见鬼了? 真的梦见那俩冤家了? 等等!好像那俩还给我留了话了,是什么来着……噢,是了,是祈求我给他们俩个弄个阴婚仪式。 |
门口这条街布局比较有趣。 我把它分为三个部分来看:萌芽街;初级街和高级街。 萌芽街的概念就是循规蹈矩的老国营店铺为特色的那部分,60年代保留下来的老理发馆和老食堂依然顽强地保持着忘我的革命斗志,屹立在改革开放的经济潮头。 初级街是那帮七十后们的地盘,甭管是走私犯私得来的银子也好,还是杀人越货弄来的脏钱也罢,在提倡部分人先富的那几年里,这帮文化水平与经济头脑都比较发达的顽主们硬是在街里杀出一片营盘,和老国营唱起了对台戏。 至于说到高级街,有人会问了,高级街该不会就是市场经济的产物了吧。 高级街还真就不是什么时髦的地方。 高级街之所以高级,是因为这里集中了本市最大的几位老大:公安、司法和看守所。 只要萌芽和初级里边有人犯了官司,高级那边立马儿就热闹了。 高级街里的黑色潮水会很快地把初级扼杀在萌芽状态里。 噢,想起来了! 一和大家讨论这条街,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没错儿!就是那天,高级街上的看守所里提出来两名人犯,我刚好从初级村里出来,刚点着一根烟,就瞧见了被三名警察老鹰捉小鸡般拎出看守所的人犯。 那人已经瘫软,像一坨煮过了火的面条那样,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隐约能嗅到一股子尿臊味儿;后边那个居然是个女的,和前边这个不同,倒颇有几分壮烈前的大义凛然,好像犯法的不是她似的。 街里的人纷纷议论,听了几耳朵,好像是说这男的贪污公款为这女的投资,结果这女的伙同他人设套坑了这个男的,最后并案处理时牵连出了一大串,嫌疑人还都是国家公务员。 这些事,和我这个靠死工资吃饭过日子的小职员没一点关系。漠然地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进了大院的铁门。 废话连篇,和鬼有关系么? 有关系。而且还很有关系。 |
小丫入土为安几年后,疤瘌眼的老奶奶也故去了。 疤瘌眼的爹妈把老太太和小丫安葬在一起,从此后,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在那个世界里再续老小亲情,这是接着前边故事交代的,此后不提。 老奶奶驾鹤西去后,老刘大叔一直帮忙守着老宅院;疤瘌眼的工作调动之后,他那常年在外的爹娘向组织提出申请,希望组织上能照顾老刘大叔的晚年生活,于是,京东这座独门独院打那以后就改姓了刘。 疤瘌眼这东西也不知道哪儿修来的福气,从机关里一下蹦到了部里,又从部里火箭上升到了海外司,我这里给大家忽悠鬼故事的时候,这孙子正躺在纽约舒适的公寓里上线泡妞呢…… 我回到了属于我的生活空间。 过着恬淡安静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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