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诗人任宝常
郑新芳
认识任宝常先生已有20多年，往来不断。我主编《学语文》报纸，曾向他约稿；他组织全国短诗大赛，请我当评委；我们组织全国中学生短诗大赛时，也请他当评委。1992年开始陆续接受他的赠书，最近检点了一下，有《花与刺》、《花与刺二集》、《三叶集》、《睁开眼睛》、《风雨人生歌》、《风雨人生歌续集》、《任宝常诗文集》、《呼唤赵秀兰》、《风雨秀兰》、《凡人不凡》、《岁月的音符》等共11本，其中《三叶集》、《睁开眼睛》是与女儿任艳玲、任艳丽合著，《呼唤赵秀兰》《风雨秀兰》是与女儿任艳丽合著。近年，中国诗歌不景气，诗作在文学的天宇寥若晨星，稀少且暗淡。可有执着地坚守阵地的人，短短的十多年，有11部诗作出版贡献给读者，可谓多产。他就是诗人任宝常。
说起中国新诗，文学界其说不一，让人感慨良多。新诗，是舶来品。中国新文化运动一开始，诗界新人如沈尹默、刘大白、胡适之等人便仿照国外式样写出新诗。胡适之的《尝试集》是新诗第一本诗集。新诗的奠基作品是郭沫若的《女神》，他以澎湃的革命激情、狂飙突进的时代精神登上诗坛，为中国新诗开辟了一个崭新的纪元。新诗，无论是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都曾激励热血青年投身革命或向困难进军，陶冶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情操。毋庸讳言，新诗也有它致命的弱点，它太自由，却始终没有走向工农，没有被工农所接受。1958年“大跃进”时期，随着工农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的高涨，出现了新民歌运动，创作了许多优秀新民歌，郭沫若、周扬编辑的《红旗歌谣》，就是这场新民歌运动的结晶。这时，一些有志于新诗发展的诗人如何其芳、臧克家等，积极探索新诗的未来道路，1954年和1959年，曾有过两次新格律诗的讨论，有人提出：新诗应在民歌和古典诗歌的基础上发展。但讨论没能深入进行下去，新诗一次又一次地与机缘擦肩而过。毛泽东同志在一次讲话中曾说，新诗我不读，除非给我一百块大洋。这应该说代表了一部分工农的心理。近年，随着经济的大发展，在读诗的知识阶层中，新诗的地位又往下沉，新诗的阵地越来越缩小，许多新诗的作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阵地，我便是其中的一个。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诗人任宝常不彷徨、不迷茫、不退缩，以昂扬的激情，默默耕耘着诗的田园，探索着、创作着自己的诗。难能可贵的是他用百姓的语言，写百姓，为百姓鼓掌，写百姓喜闻乐见的诗。他贴近了百姓，走向了百姓，得到了百姓的认同。近年，他陆续出版诗集，在他生活的保定无论是香港回归、澳门回归，还是保定解放50周年等重大集会和隆重庆典，都有他激昂的诗篇被朗诵，并受到百姓的欢迎。他得到了"百姓诗人"的美誉和桂冠。老诗人公木、著名诗人贺敬之、原文化部常务副部长高占祥、著名作家孟伟哉、军旅诗人纪鹏和著名词作家乔羽等，都对他的诗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一）
著名诗人卞之琳在“文革”结束之后新诗面临大发展时期，曾经非常决断地警示人们：“新诗虽然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历史，它多少形成了一些传统，但是实际上还没有为广大读者所公认。”（《人与诗：忆旧说新》）造成新诗“没有为广大读者所公认”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想，不外乎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深刻分析的那样，是写什么人的问题，抒发什么情感的问题，用什么形式的问题没有解决好。任宝常在创作中认真地探索并较好地解决了这些问题。
首先，他将注视、观察、歌咏的对象移向了百姓。移向了社会形形色色的人。我们先看一看《风雨人生歌》诗集中的诗题：《写给全国劳动模范谭灿辉》、《赠史玉柱》、《农民企业家刘士江》、《华云公司总经理张清武》、《写给王启发》、《寄给张济周先生》、《致杜国英老师》、《写给盛军大夫》、《写给肿瘤神探许志嘉》、《诗赠徐连泉》、《女小康工作者》、《致天马汽车厂厂长》、《写给宋之禄厂长》、《燕鑫赞歌》、《孔繁森之歌》、《给路增杰同志》、《土雕塑家任宝忠》等等，我们就从诗题上看，这些人除了孔繁森外恐怕许多人都不认识，他们名不见经传，是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任宝常为什么把目光投向现实生活中的百姓？他的用心何在？在诗集的《后记》中他吐露心迹，这样写道：“在韩笑先生的启发下，在文朋诗友的鼓励下，到基层去，到群众中去，与各条战线的同志们交朋友，改变过去只写领袖、只写英雄的做法，点名道姓写身边的人，写业务有专长的人，用诗塑造人物。以此开拓诗的疆土，让诗走进千家万户，让诗引起更多的人的共鸣。”他跳出诗人个人恩怨的小天地，用自己的小改变，探索着一个大主题：我是怀着这种美好的愿望写这些诗，作为一种探索和尝试，试图证明诗人对社会是有用的，希望能够得到读者的理解并找到知音。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有人会说这些人不能写，写了也不能发表。因为他们不是名人，尚且没有盖棺定论，还在变，以后犯了错误怎么办？我想这种看法是不对的。唐诗宋词里有很多是赠友的，李白的赠汪伦流传千古，汪伦犯过错误没有？不得而知。”这段话不但阐释了作者这样做的美好愿望，而且写出了社会的反响，作者的心理动荡及最后的决心。这段话和诗人的举动应该像炮弹一样炸裂轰响，引起诗坛的思考。
任宝常给我们的启示是：诗人，不能囿于自己的小圈子里，自命清高，只写自己的私情和个人的恩怨。诗要走向百姓，就得写百姓。诗向百姓天地宽。
（二）
其次，是用什么样的感情写诗。2003年春天，一场SARS震撼全球。解放军302医院出了一个姜素椿，一个普通的人，做了件普通的事，却让全国人民敬仰。任宝常的诗《你是典范》就瞄准了他：“在年轻人面前/你是老汉/在健康者面前/你是病患/为了追歼非典/你冲在第一线/为了抢救生命/你被感染/为了寻求最有效的方法/你在自己身上实验/在生与死面前/你是那样勇敢/你是那样坦然//你是做人的典范/你是医生的典范/你是军人的典范/你是共产党员的典范。”在百姓看来，姜医生也是百姓，只是他比一般的百姓觉悟更高，但他还是百姓。诗人正是用百姓的情感来写他的。作者还有一首《刘二鹏的雨中情》，这样写道：“细雨蒙蒙/细雨蒙蒙/阵阵下啊/阵阵停/天朦胧/民工都在梦中/一个人打伞/直奔水泥工棚/他查看公司的水泥/会不会被雨淋湿/湿了就报废了啊/一旦报废就是一批/损失惨重/他比谁都懂/他没有把工长叫醒/他没有把民工叫醒……”这刘二鹏是谁？就是作者供职的公司下属康欣园大工长。写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站在百姓的立场，抒发百姓的情。听说诗写出来之后，工人们争相传诵，一首诗打通了工人与工长的心，密切了干群关系。
他在《我们是同级》中又曾这样写道：“我是普通党员/你是省委书记/在党旗下面/我们是同级/你是腰缠万贯的经理/我挣工资薪水很低/在社会大家庭中/我们是兄弟/社会只有分工不同/人格没有贵贱高低”。百姓生活清苦，地位低下，但人格不低。这是百姓的思想和情怀。所以，诗人接着发出这样的呐喊：“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藐视别人就是藐视自己/是兄弟就要平等相待/是朋友就要心口如一”。这是对那些居高官、恃大财，傲视百姓之人的有力抨击！事实正是这样，那些傲视百姓的高官不是纷纷落马，被人民所唾弃吗？人民不可欺，百姓不可欺！抒这样的百姓之情，诗就受到百姓的欢迎。

（三）
再次，是探索百姓喜闻乐见的诗歌形式。
任宝常说，他爱读贺敬之的诗、郭小川的诗、韩笑的诗和马雅可夫斯基的诗。这些诗，都明快流畅，激情澎湃，大气磅礴，而且理和情并茂。但宝常的诗却不像这些人的诗，我断定他也是很喜欢读民歌的，他吸收了上述诗人的明快流畅和"述理"的特点，但采用的是民歌通俗明白、朴实自然的形式，在朴实无华中蕴涵诗意。这正是百姓所喜闻乐见的形式。我们读他的《写给盛军大夫》：“我是你的患者/你是我的读者/你欣赏我的诗章/我佩服你的医德/我抑恶扬善是出于诗人的良心/你精心治疗是在尽医生的职责/你的药解除了我的痛苦/我的诗为你增添了欢乐/我夸你有梅花的丰姿/你赞我有松树的品格/我是你的患者，你是我的读者/像两颗普通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诗语言朴实，感情朴实，朴实中流蕴着诗意，朴实中寓含着哲理。由我到你，由你到我，两两相对的句式和比喻、排句的运用，都是民歌的形式。
从上面的诗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任宝常的诗善于铺陈。铺陈是民歌“赋、比、兴”手法中的“赋”。赋，是构成朴实的重要手法。他在写画牛的画家王春元时写道：“也许你属牛/常与上司拗/说直理不改口/拉重车不回头/挨过鞭子抽……/画牛更爱牛/数十年奋斗/笔下春风杨柳/耳旁牧笛悠悠/牛也有了神韵/牛在跳/牛在吼/出农家/进课堂/亲友索要外宾求。”他的情，他的意，他的歌颂，都倾注在铺陈中了。
任宝常朴实的诗风，如谣似谚，也曾有人质疑。但朴实不是过错，宋代姜夔说：“非奇非怪，剥落文采，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不奇不怪没有文采的自然高妙，本自天成，比高妙更胜一筹。文化部原常务副部长高占祥在《采撷生活的浪花》一文中评论任宝常的诗说：“诗的语言流畅，文字清新，诗句似行云流水，同时又有一点沉甸甸的感觉，这就是诗的深度。诗中有一股来自民间的新鲜空气，有一种执着的精神，有一腔火一样的热情。它耐人寻味，给人以启迪，为人们打开了一扇用诗看社会的窗口。这就是任宝常的诗。”这段文字从语言到感情，从生活到诗意，准确、公正地评论了任宝常的诗。那时是1991年初，任宝常诗歌的风格经过十几年的追求、探索，在保持原有特点的基础上，又在走向百姓方面迈出了坚实的步伐，受到了百姓的欢迎和认同，可喜可贺。我衷心祝愿诗人在新诗形式的探索上，在语言的精炼和诗意的开掘上再下功夫，写出更受百姓欢迎的诗，不负“百姓诗人”的盛名。

此文发表在 《保定晚报》


郑新芳：高级教师，诗人，评论家，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莎士比亚学会副会长、保定莎士比亚学会会长，著有《恋歌、情歌、放歌》、《诗美品鉴》、《心海飞梦》、《保定名胜古迹诗话》、《永远的诗美》、《审美论稿》。

采撷生活的浪花
—《花与刺》序 高占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读着这本不厚的《花与刺》诗集，我品味到这诗的语言流畅，文字清新，诗句似行云流水，同时又有一点沉甸甸的感觉，这就是诗的深度。诗中有一股来自民间的新鲜空气，有一种执着追求的精神，有一腔火一样的热情。它耐人寻味，给人以启迪，为人们打开了一扇用诗看社会的窗口，这就是任宝常的诗。
任宝常同志是河北省保定市群艺馆的馆员，编辑。我是1985年在河北省优秀儿歌发奖会上与他认识的，当时我给他发的奖。从那以后，常在报刊上读到他写的诗，知道他在诗坛一直辛勤地耕耘着。
宝常同志不仅是一位诗歌的写作者，也是一个繁荣诗歌的热心组织者。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积极组织诗歌讲座，热情地对业余作者进行辅导，并在领导和同志们的支持下组织了全国性的诗赛，为培养诗歌作者，促进诗坛繁荣做出了贡献。
这次选编出版的《花与刺》诗集，是从宝常同志多年来的诗作中精选出来的。从这些诗篇中我们可以看出他诗歌创作的轨迹和特色。
宝常的诗具有鲜明的个性。他是靠勤奋自学成才的诗人，从他的创作道路和他的诗中可以看出：他，人有自己的个性；诗，有自己的风格。宋代戴复古在《论诗十绝》中有这样两句话：“须教自我胸中出，切忌随人脚后行”，道出了诗歌创作的真谛。宝常在《我仍旧是我》一诗中写道：“当有人吹捧我的时候/我没有眉飞色舞/尽管我有闪光的地方/我不是一颗珍珠/当有人贬低我的时候/我没有垂下头颅/尽管我有不足之处/我不是一撮尘土/我仍旧是我/毫不吞吞吐吐/思考运用自己的头脑/走路迈开自己的脚步。”在他看来，“受过一次挫折/深明一次道理/越过一道障碍/坚定一分信心”……“坎坷在前面它是障碍/坎坷在后面它是碑林”（《碑林》）。正如巴尔扎克说的："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宝常正是凭着这种执着的拼搏精神和创新精神叩开了事业成功的大门。
宝常的诗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改革开放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宝常用他的笔热情地讴歌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出现的这场变革，他赞美改革使”城乡变得兴旺/祖国朝气蓬勃”。就像我们伟大的人民开始在创造光辉灿烂的新生活。改革的春风吹散了养鱼人的愁容/禁止垂钓变成了欢迎下钩/鱼杆架起了矛盾双方的桥梁/这一步迈出了几千个年头/鱼塘正是飘香的诱饵/把千万强者的思绪引诱.诗人不仅热情歌颂了改革带来的春意盎然的新气象，而且用朴素的笔触描绘出支持改革、保护改革的领导干部形象：“两袖清风处世/一身正气为人/在蛀虫面前/你是啄木鸟/改革者身后/你是保护神”，（《纪检书记》）。毛泽东同志曾说：“一切危害人民群众，的黑暗势力必须暴露之，一切人民群众的革命斗争必须歌颂之，这就是革命文艺家的基本任务。”（《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宝常同志的诗在歌颂改革中的新人新事新风尚的同时，也对干扰改革、败坏改革声誉的种种丑恶现象进行了鞭挞。诗集中的讽刺诗大都写得很出色。如《观音赴宴》辛辣地讽刺了那些用公款大吃大喝的干部：“舌头越喝越短/脸皮越喝越厚”，“一位观音赴宴/十八罗汉陪酒”，必然肥了个人肚皮，瘦了集体经济。诗人用热情的讴歌、辛辣的讽刺，为改革鸣锣开道，推波助澜。
宝常的诗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他身在基层，来自民间，了解人民群众的喜怒哀乐，深知生活的酸甜苦辣。艾青说过：“没有想像就没有诗……艺术的魅力来源于以丰富的生活为基础的丰富想像”（《艾青谈诗》）。宝常在《栽树》中写道：“锅里煮的返销粮/房子漏了烂泥堵/村里光棍排成队/姑娘哪肯来受苦？”致富后“凤凰落在高枝上/家家栽上梧桐树”。“深山的野花/开在城镇的阳台/山村的鸟鸣/逗乐了城里的娃娃”，“别说山里的姑娘/连石头也提高了身价”（《公路通向山村》）。诗人以幽默的语言，新颖的手法，勾画出一幅幅生活的画面。
宝常的诗具有很深的哲理。他的诗不仅有情有景，还把情与理和谐地统一在诗作之中。有一位致富了的万元户“硬把一台 电/化做几缕青烟”。对这种无知，诗人叹道：“钱通鬼神容易/却难医治愚顽”（《万元户祭祖》）。”好酒喝到最后一口/怎么也不如头一口提神/佳肴仅仅尝一尝/比天天吃更值得回味”，“（《无题》）。"河水是甜的/江水是甜的/流到你那里/变得又苦又涩了/啊！甜的东西太多了/味道也要变的啊！”（《海水》）。诗人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深刻地反映了生活。
宝常同志很注重深入生活。工厂、农村、机关、商店、军营、学校都留下了他的脚印。他善于从人们熟悉的小事中提炼出闪光的诗句。宝常的格言是：到群众中去，到生活的大海中去采撷诗的浪花。我确信，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宝常的诗会获得新的丰收。
如果说有不足的话，我觉得宝常同志有些诗还显得单薄，个别诗的主题开掘得还不够深，语言还有待于进一步锤炼。宝常同志已步入中年，这是人的成熟时期，也是创作的黄金季节，应该象他在《诗人对蚕说》中写的那样：“你吐丝为人类织锦/我写诗为人民歌唱”。
愿诗人的歌声更嘹亮。
1991年2月22日于北京

高占祥：1935年生，厡文化部常务副部长、中国文联党组书记，全国政协常委。诗人、评论家、书法家、摄影家、舞蹈家。出版各种图书73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