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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乳般若” ——南京鸡鸣寺素斋 劳燕
南京鸡鸣寺有一品菜肴叫“腐乳般若”。
寺庙对斋食的介绍与一般饭店不同,故摘抄如下:
“腐乳般若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黃花,无非般若。如能视破非我真实之本相,必无执相迷真之失。道光返照,即见色身中本有法身。自性之如来,执相迷真。对面千里,虛心无物,天地一家。”
很有意思,可是你看出这是一道什么佳肴了吗?呵呵,腐乳般若究竟是什么菜肴?什么料?
“般若”一词为梵语的音译,意为“智慧”。我知道我是凡夫俗子,我有种种贪念,又执著世俗的认识,但我努力从迷妄中,去领悟“诸法性空”的道理,以求心底最根本的宁静。因为我明白,这种具有无上“般若”智慧的佛就在自己的心中。
多数人都认为主料是豆腐,奈何侍侯在一边的服务僧笑而不答,只是笑作摇头状。任你怎么猜都对不上,无奈,于是点了一客“腐乳般若”。
哇!原来是冬瓜。美食,除了享用美味佳肴,本来就是要品味其中的文化意蕴的。 “腐乳般若”,颜色灿然如火,其实它的本来只是洁白如玉的冬瓜。 六尘缘影的色声给了生灵虚无的影子,如“腐乳般若”这般艳丽后面的洁净。“般若”就是清凉、自在和解脱,一切色声“腐乳”,皆因缘生,无有实体。任你美色当前,妙声充耳,世态炎凉,都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一场空幻。繁华过后的灰烬,红尘背面的凄凉。比如飞来飞去的南山桂花,年华流失,终是飘零,如此而已。认清此理,自然心宁神静,安然不动。生活的本真总被岁月的一抹余痕轻轻地掩盖过去。该过去的事,无尽地消失了,一切都将渐行渐远,无声无迹。只是温柔尚在,只是寂寞永生。见到了冬瓜,再回头去读寺庙对“腐乳般若”的介绍,方知如此意蕴含蓄的推介,并非佛门故弄玄虚。 因为献奉了功德金,得以用品味了“腐乳般若”,又经过这般解释,服务僧这才笑呵呵地介绍了“腐乳般若”的做法:去皮冬瓜切成九块后,以草绳捆回原状,在平底锅中,以沙拉油将皮下部份煎至焦黃色。反转冬瓜以糖,酱油将另边烧成淺肉色。将冬瓜入以小火煨熟。放入盘之中央。再以沙拉油,“酱”起锅,将菠菜炒熟放在盘之四周。最后以油爆香,加入糖,盐,红糟,豆腐乳,冬菇水以芡粉将锅中之湯勾芡,淋在冬瓜上即得。 “剪剪黄花秋复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莫笑,腹内能容数百人”。 这是宋代郑安晓的《咏冬瓜》诗。春去秋来,逝者如斯,只有这不显眼的霜皮冬瓜,不经意的小小黄花,一年一年寂寞地开着,守着自己的一方心田。到底是宰相肚量,活画出冬瓜一团欢喜般的娇憨可爱的形象。其实南京寺庙里这“腐乳般若”介绍文字下,应当加上郑安晓的这首《咏冬瓜》,那么这道菜肴就会更知名了。 冬瓜是我国本土原产,其栽培历史最少已有二千多年。公元三世纪初,汉人张揖撰《广雅·释草》中就有冬瓜的记载,称其为“地芝”。它成熟时,有一成薄薄的白霜,就像冬天下的霜雪似的,所以称之为冬。又因它长得特别长、大,像古代枕头似的,所以也管它叫“枕瓜”。因栽种地域广泛,名称也多,如又名白瓜、水芝、濮瓜、蔬瓜、东瓜、白冬瓜等。冬瓜是老幼咸宜的家常菜。 杜甫有《孟冬》诗:“......殊俗还多事,方冬变所为。破甘霜落爪,尝稻雪翻匙。”就描绘出了冬瓜的特征。 有个写《宫词》的高手,唐代诗人张祜,有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流君前。”就是这首哀惋动人的诗,竟然让病重的唐武宗感动得“气亟立殒”,一命呜呼。好你个张祜,居然能以诗改朝换代!原来他小名就叫冬瓜。与张祜同时的钱塘酒徒诗人朱冲和却看不惯这只“张冬瓜”,赠了张祜一首《冬瓜诗》:“白在东都元已薨,兰台凤阁少人登。冬瓜堰下逢张祜,牛屎堆边说我能。”诗写得不咋滴,但说明了冬瓜在唐朝已被广为种植了。 《本草纲目》中记载:(冬瓜)“其肉可煮为茹,可蜜为果;其子仁亦可食。盖兼蔬、果之用。”清人袁枚的《随园食单》里谈及冬瓜为莱之妙处时说道:“以柔配柔,以清入清......甚佳。”像一种享誉南北的名菜“冬瓜盅”,以冬瓜命名,把盅内的各色荤素菜品变得清满香溢。
值得一提的是,冬瓜历来是内外双修的养颜上品: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用冬瓜瓤煎汤洗脸、洗澡,可使人皮肤白哲有光泽;《神农本草经》指出冬瓜 “令人悦泽,好颜色”;《食疗本草》也说:“冬瓜仁令人面滑净如玉,可入面脂中用”;唐代医药学家孟诜说得更明白:“欲得体瘦轻健者,则可长食之,若要肥则勿食也。”有冬瓜美容瘦身,再加上由定发慧,明心见性,美眉们想不美都难。 腐乳般若,颜色灿然如火,其实是质本洁白如玉的那只冬瓜。一首诗,让唐武宗一命呜呼,由此改朝换代,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那只张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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