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晋腔惊梦残

白水

                       
      打——人——，高亢激情，拖着长腔，带着余音的晋剧唱腔从大队高音喇叭传出来。这一声，盖过了公鸡报晓，打破了夜的寂静，星星眨着惊恐的眼睛向下张望，接着是慷慨激昂的唱段，锣鼓伴奏，声声入耳，槌槌敲心。
     我家和大队是隔壁的邻居，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每天天还没亮，睡的正香时候，十米高的电线杆上的四个高音喇叭齐声大喊“大人”，粗犷的声音跳过墙头，穿进窗户，有时从房顶砸进来，惊的梦哧溜一下窜出被窝夺门缝而去，剩下惊魂未定的我，愣愣的睁着惺忪的睡眼，听着大声、急促数落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声缓、央求的语调。唉！睡觉好像是做了一件不光彩事似的。
      为响应“抓革命，促生产，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号召，大队要求全体社员多劳动多干活，每天早上统一五点准时出工。五点不到大喇叭响起起床军号声，嘟——嘟——嘟——，声音婉转悠长柔和好听，睡意朦胧中听了三遍，一切归于沉静，反正我也不出工，翻个身又迷糊着了。
      时间不长，不知什么原因，起床号改成了唱戏。头一句就是打人，老生老调，呀呀的又喊又叫，叮叮咣咣，吵得人心烦意乱，再也别想入睡。后来听娘说这是山西梆子，也叫晋剧，头一句不是打人是大人，可我怎么听也是打人，那一声，是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拍了一巴掌，梦醒了，心却在咚咚眺；那一声，是怒气冲冲的，起! 起! 别睡了的要喝声；那一声，是敢怒不敢言的羞辱。正被锵锵声折腾的翻来覆去时，忽然停住，又传来“四队的赶紧起来出工啦”，“一队的，一队的起来啦”。一些好事的队长，为了迎合大队干部、显示自己积极，不嫌累跑到大队，故意在大喇叭表现一番，这一举动理所当然得到大队干部表扬。一人受到表扬，谁也不甘落后，大家争相效仿，十一个生产队，十一个队长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的比唱戏的还热闹。
       过了一些时候，聪明的又突出自己，表现出不一般行动，这种表现是高尚、积极的，也是虚伪、自私的，是以牺牲别人的辛苦来达到自己目的。早早抢在“打人”前面，把大队的门拍的山响，边拍边破着嗓子喊: 开门来——开门来——
      天长日久，折腾的天也不配合了，三点半、四点了也不肯睁开睡眼。可是，大队干部把那“打人”一放，打着手电，南城门一个，西城门一个，卡着钟点看哪一个生产队最早，哪一个最晚，然后回到大队，开会似的在大喇叭里给剩下不去地里干活的讲哪个队积极出工早，哪个队落后出工晚。讲完话，继续任打过人的长腔震天吼，锣鼓板子敲。打的梦跑了，吵的天无精打采的亮了，一直到我八点该上学去了，才偃旗息鼓。多少年过去，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大人”后边戏词是啥，不知道是晋剧哪一部戏里的，也不喜欢山西梆子。
      出工太早，到了地理看不清楚，体惜人的队长叫大伙坐等天亮再动手，性急的摸黑催着干。常常听大人说，地锄的不干净算了，还把高粱、谷子苗锄掉，把草留下了。尤其秋天砍棒子，不是砍多了，就是砍少了，弄出笑话。
      出工早，做饭就早，娘最辛苦，半夜两点多就起来，烧大灶，拉风箱，不肯让帮忙，总说尽一个人辛苦就行了，免得一家人都休息不好。最后把我和妹妹那份坐在锅里，嘱咐一番，匆匆走出家门。
      如今，人们干地里活不用起五更爬半夜，早晚自己做主，轻轻松松，种地成了副业。大队远远另觅新址，建成独家大院。旧院被我们四个邻居平分，规划进自己院落建起新房。大喇叭再响起，清逸的如传来天籁之音。

老党

忆往昔，岁月畸形，看今朝，奔个国富民安。推荐阅读。

云上云上

细腻的文字描述了难忘的岁月，更有对未来美好的期许。欣赏学习。

白水

老党 发表于 2017-12-27 16:35
忆往昔，岁月畸形，看今朝，奔个国富民安。推荐阅读。

高见！道出心里话。

白水

云上云上 发表于 2017-12-27 21:48
细腻的文字描述了难忘的岁月，更有对未来美好的期许。欣赏学习。

边学习边练笔，多提意见。

白水

云上云上 发表于 2017-12-27 21:48
细腻的文字描述了难忘的岁月，更有对未来美好的期许。欣赏学习。

边学习边练笔，多提意见。

老党

qinyuanchun1234 发表于 2017-12-28 18:46
高见！道出心里话。

还觉得这文，进入角度好，一个大喇叭的过往，提纲挈领，牵住全文，好构思。

云上云上

qinyuanchun1234 发表于 2017-12-28 18:50
边学习边练笔，多提意见。

您很勤奋，向您学习。预祝您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于公谨

那些岁月，只是让淳朴更加的延续。问好。

一个放羊娃

晋剧很有特色，并且向周边渗透，我在张家口读书的时候，晋剧就是那里的主要剧种，由此可见晋剧的影响力。

一方

我的家乡现在不再有高音喇叭了。外出，偶尔听到高音喇叭，感情很复杂，有激动，有恍惚……走出了却淡忘不了的岁月。

白水

一个放羊娃 发表于 2018-1-2 17:00
晋剧很有特色，并且向周边渗透，我在张家口读书的时候，晋剧就是那里的主要剧种，由此可见晋剧的影响力。

我隶属张家口赤城县。是，八十年初村里还有晋剧团，到现在农闲请唱戏的还是晋剧。问好。

白水

一方 发表于 2018-1-2 18:38
我的家乡现在不再有高音喇叭了。外出，偶尔听到高音喇叭，感情很复杂，有激动，有恍惚……走出了却淡忘不了 ...

谢谢一方老师赏阅。

白水

于公谨 发表于 2018-1-2 16:31
那些岁月，只是让淳朴更加的延续。问好。

谢谢老师赏阅。

一方

qinyuanchun1234 发表于 2018-1-5 04:21
谢谢一方老师赏阅。

客气。能常常进行交流，真是一件高兴的事儿。

胡永忠

年底忙，在手机上看的。有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