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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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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5 09:45: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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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启动的惯性扯了一下她的身体,她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逃不掉去这一趟。
    车厢内旅客不多,在座位充足的情况下,他们分散在一个个面对面的单元里,各自怀着出门在外的提防心理尽量避免与陌生人共处。大多数人选择了面朝行进的方向,她却与大多数人相反。
    她孤身一人,没有行李,把唯一的随身物品——一只挎包抱在胸前,抱得如同她仅有的财产。其实,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手机,钥匙,现金不多的钱包,餐巾纸……哦,不能说都不值钱,在挎包的一个隔层里还有一张汇款单,金额不算是个小数目。收款人栏里就是她的名字,可她没把这笔钱看做是自己的。她甚至没把这笔钱看做是钱。


    看着夜间的街道和楼房在车窗里迅速退去,她心里有种被抽离的感觉。渐渐地,擦窗而过的城市在眼睛里不真实起来,像是幻觉和梦境。
    一段时间来她老是陷进恍惚的状态里,视觉,听觉,触觉都是木木的。集中不了注意力,要是逼着自己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的话,脑子卡得能冒出火星来。是睡眠缺乏引起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几天几夜没合眼,后来就出现了症状差不多的知觉迟钝和思考障碍。
    睡不好觉是从接了一个电话后开始的。她整夜整夜地阻止自己去想电话里的内容以及由此扩展开去的联想,但无论好言相劝还是埋怨斥责都难以驾驭执拗的思想。在扭成一团的被子床单中,她深恶痛绝地把“不许想”评为语言中最荒谬的三个字。简直是有悖于人性!
    最后,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她的头只要一挨到枕头,那个电话里的话语就会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响。
    “他快不行了,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他”——是她父亲——她从前的父亲。
    “就是再大的怨恨,也该有个了结的时候……”
    怨恨。这个词用在她与父亲之间不太准确,也许可以用在她母亲与父亲之间。也不对,他们之间是仇恨。
    无论怨恨还是仇恨都是一种情感。她认为,自己对父亲不怀有任何情感,她只想避开他,隔绝他,把他已经留在她生命中的东西抹去。


    出了城,沿途的灯火不再联成一片,也黯淡了许多。落单的亮光有的在墨色的玻璃上一晃而过,有的较长时间地驻留在窗框里,在她半透明的脸上缓慢移动,铁道近处的树又使它们闪烁不定。
    车窗里再没什么可看的。她调整了坐姿,半倚在靠背与车厢墙板的夹角里。疲倦得要命,却不担心会在车上睡着。
    不知不觉,几幅画面混合进了脚下车轮冲撞铁轨的单调节奏里。她的书包……粘在墙上的蜡笔画……脏乎乎的,好久没洗的白球鞋……接着,又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有的来自父亲,有的来自母亲,有的来自杯碗器皿……她躲在一个角落里,用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耳朵……角落里怎么这么挤?原来弟弟在她身旁……
    画面和声音都是些支离破碎的残片,这是她以前打算过要忘掉的一部分。后来发现,故意去忘掉选定的目标和“不许想”这三个字的荒谬性简直不相上下。她对记忆强行清除的结果是:它们被捣碎了,一股脑地装进一只叫“不幸童年”的筐子里,如今碎片们露着锋利的尖角,再想从里面翻找点什么的话,就要冒着被刺伤的危险。
    此刻,带着点自虐意味的念头进入她的头脑,与其任由自己麻木的不行,还不如弄出点疼痛来,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回一点清醒。
    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那个夜晚——将近三十年来,这一夜始终触目惊心地高耸在她的命运里,成为一抬头就可以望见的遗迹。


    列车正在经过的是什么地段?按理,如今的铁路沿线早已不存在荒郊野外一说了,深不可测的车窗里就是一点灯火也看不见。已经过去好几十秒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倏的,一个蓝光掠过低处。她知道,是铁轨边的信号灯。


    她被父亲叫醒,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至今都不知道。眼睛困得睁不开,父亲粗暴的催促使她不敢拖沓,努力打起精神穿衣起床。弟弟是从被子里拖出来的,还挨了几下揍,边抽泣,边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
    外面黑而且冷,父亲把他们姐弟赶上了家里运货的双排座卡车。弟弟人矮爬不上去,父亲手脚很重的把他扔进了驾驶室。可能哪里被磕到了,他又哭了起来。
    一路上,除了汽车发狠一样的使劲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了。她盼着父亲能告诉他们要到哪里去,但绝对不敢把疑问说出口。看得出他在生气,生气的时候问他问题,他会更生气。
    车开了很久以后(不知道是多久,在这个晚上,她对任何一段时间的概念都是“很久”)突然就停下了,很急的刹车,还让人以为撞到了什么。
    “下车。”父亲终于说话了,以发动机散漫的怠速声为背景的这两个字透出的是截然相反的态度——严厉加凶狠。
    她望出去,外面没有路灯,三面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前方,车大灯的照射下,一条细路在两旁护道树夹缝中延伸到光线的尽头。她当然不敢下车,起码应该让她知道为什么要下车,或者看到有安全感的东西,比如窗子明亮的房子。
    “下车!”重复的命令吼出父亲非理智的情绪,把在座位上睡着了的弟弟惊得一哆嗦。
    她来不及去想,但意识到外面是危险,父亲要置他们于危险之地。她想哀求,她想告饶,可记不起犯过什么错,怎样检讨才能求得原谅。几乎是瞬间,眼泪涌满了眼眶。这下,嗓子里更说不出话了,里面塞满了委屈。
    “听见没有,下车!”是最后通牒的语气,父亲的脸在仪表盘的冷光里有种怕人的坚硬。
    上车时她选择了后排的座位,下意识里就想离父亲远一点。现在,她发现这距离不够,她拼命地往后缩,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
    父亲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把她往车外拽,动作跟神态几近癫狂。她惊叫着,挣扎着拉住座椅、车门,却什么都拉不住。
    趁着父亲把弟弟也拖下车,她想逃回到车上。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拎着扔进了路肩下的沟里。
    车开走了,带走了父亲和亮光,留下了她和弟弟。
    弟弟在几步之外哭嚎,她看不见他,把眼泪抹干净也看不见,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她身处这辈子最黑的一个夜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任何发光的物体。她向弟弟摸索着过去,每挪一步都心惊胆战,脚边似乎处处是悬崖,随时都可能坠落。可她不能不去找,不是为了弟弟,是为了自己。
    她绊倒了,她摸到了弟弟。弟弟刚被摸到的那会暂时停止了哭泣,她却哭出了声。此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快被什么都没有的感觉窒息了。
    她的哭引得弟弟又接着哭起来。她抱着弟弟,弟弟抱着她,在无边的黑暗里,他俩一起用哭声将自己包裹起来,作为对突然降临的灾祸的抵御。
    哭了一会,情绪有所平稳,她能够思考了。这是为什么?她竭力寻求答案……
    记起来了,睡觉前父母在吵架,往来的咒骂声中夹杂了一句父亲的威胁,“信不信!我把他们两个都去扔了……反正不过了,还要孩子干什么……”
    她知道了,她和弟弟是被扔了。
    她再次擦干眼泪的时候,居然有了视觉,暗暗的,淡淡的,一点点的明暗差异。可以模糊地看清路,树,和四周的田地。那些东西泛着微弱的荧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就勉强可以看见。
    多少是种缓解,虽然大得无边的恐惧还罩在头顶。
    “姐姐,你带我回家吧。”
    看来弟弟也看得见了。
    “好——”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做出回家决定的不是她,是弟弟,她只是听从。即使明白远远没有她懂事的弟弟不可依靠,在那一夜里她还是把弟弟当成了毫不质疑的依靠对象。
    他们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以后正好对着的一个方向。当时她都没有去想一想,回家需要选择一个方向。
    姐弟两是蹭着往前走的,因为看不清路,更因为彼此要保持身体的接触。靠得越紧越好,弟弟在她身前,几乎是她用胸口和肚子推着往前走。
    “爸爸到哪里去了?”弟弟问她。
    “他先回家了吧。”她说。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呀?”
    “我不知道。”回答这问题时,她一阵哽咽,差点又要哭出来了。
    她不会告诉弟弟,父亲把他们扔了。如果,问问题的是她的另一个自己,她同样会向她隐瞒。她都后悔自己找到了真相,甚至,宁可是自己做了一桩天大的错事后受到的惩罚。
    路长得没有尽头,她觉得和弟弟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她害怕他们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像抬头看出去的天空一样,没有尽头。
    唯一能让她得到点安慰的是弟弟,他不像她那样害怕。弟弟也害怕,可他怕得没姐姐厉害,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一路上,弟弟不停地向她问这问那,比如远处晃动的黑影是什么。有的问题和他们身处的困境半点关联都没有,比如家里楼下杂货店里的小狗哪里去了。不管弟弟的问题多么的荒唐,她一一作了认真的回答。她对弟弟从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和亲切,就是为了能听见弟弟的说话声,还有自己的说话声。


    所以,几年后弟弟的死讯传来,她是多么的伤心。他们的姐弟情谊不是日常生活中日积月累起来的,是在一夜的相依为命里突然生成的。
    弟弟死于疾病,母亲坚持认为他是被父亲害死的。在用最刻毒的语言诅咒父亲的同时,母亲也沉浸在悔不当初的自责中。
    “我以为男孩跟着他总归会好一点……儿子啊,都是我的错,我该要你的,是我选错了……”
    在母亲对儿子西斯底里的悼念中,她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虽然知道披散的乱发里那道仇恨的目光不是针对自己,可言外之意和事实不正是这样的吗?她挤占了相对安全的名额,她活着,弟弟死了……她也的确庆幸过,不是吗?他们离婚时,脾气相对温和的母亲带走的是她。
    被父亲丢弃了一次后,她又一次被丢弃了,母亲把她丢弃在与弟弟的权衡中,弟弟把她丢弃在无依无靠的活人世界里。


   她的身体左右方向扭动了几下,同时车厢抖动着发出一阵沉闷的轰响。列车变轨的同时也把她的思绪从回忆拉回眼前。过道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不顾观瞻地缠绵在一起,场面让人既嫉妒又羡慕。
    她恋爱得很晚,对男人她不敢相信,谈一个吹一个,终于把自己耽搁成了老女人。眼下倒是有个男朋友,估摸着同样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根据几段失败的经历查找原因,分析下来,毛病大多数出在自己身上。男人对她随便,她就认为不是诚心,但如果表达炽烈了,又认为太假,靠不住。就拿现在的这位来说,旁人评价普遍不错,还说什么她的年纪还可以遇上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福分。这人缠着她很紧,她已经有了厌烦。他老对她说:“你就是块冰,我也要把你化了。”
    太肉麻了。
    “化开我……”她哼哼了两下,还出了声。她不好意思地左右张望,应该没人听见,车底传来的嘈杂盖住了。


    父亲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后把她叫去过一次。她很不情愿,不过还是去了。二十几年不见的父亲坐在她对面,两个人似乎无话可说。她别着身子,给人印象是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走。
    “我得赶下午的火车,明天还要上班。”她尽量把去意表达得委婉,她还是怕他,尽管老了许多的父亲对她很客气,更可以说是低声下气。
    “呃——”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原因,父亲喉咙里积聚的痰液让这声“呃”沙哑中带着颤抖,满是让人伤感的苍老。
    这嗓音瞬间触到她的心底,一股怜悯涌上来,还感到了泪腺的压力。突然有种渴望,想听父亲说一件事,说说那一晚,后来他是怎么找回她和弟弟的。她可以保证,不是为了听几句内疚的话,她就想知道,自己和弟弟走了那么远,走过了那么多岔路口后,父亲怎么仍然能够找到他们?


    当时弟弟走不动了,她也精疲力竭,一些有颜色的亮点吸引着他们花光了最后的体力。走近了是铁路,有颜色的亮点是信号灯。在一所离铁轨只有十几步远的工具房前她和弟弟瘫坐下来。灯光和房子是他们走过了无尽的长路后遇到的最接近正常世界的东西了。再也不愿走了。
    什么把她从疲惫不堪的瞌睡中惊醒?是震动,由远而近,由弱变强。她睁开眼,一道强烈的白亮照得她头晕目眩,还有一股巨大的轰鸣正向着这里扑来。一列火车从他们附近,也可以说是从他们匍匐在地的头顶经过。她吓得魂不附体,一动都动不了。车头呼啸着过去的瞬间,一股气浪冲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像根羽毛一样被卷到了空中,在随后一节又一节车厢形成的漩涡里上下翻飞,怎么也落不到地面。
    喧嚣来的凶猛,去的也迅速。转眼,折磨她的一切消失了,耳畔隆隆的回响好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幻觉。她还在原地,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不,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咯咯咯咯——”在浩大的寂静中很细微,也很清晰。是弟弟嘴里传来的,他的身体缩成一团震颤个不停,咯咯声是牙齿磕碰出来的。
    她想带着弟弟离开铁路,可是她自己也战栗得爬不起来,叫一声弟弟都发不出音来。
    不知间隔了多久,又一趟车开过……
    又一趟……
    轮番的被震动,强光,巨响蹂躏之后,她彻底瘫软在地上,连紧张的力气都没有。她以为自己死了,感觉身体飘了起来,飘离了铁道边,摇晃着飘向了远处的两道柔和得多的亮光……是父亲的汽车,接着还闻到了父亲身上特有的味道……


    父亲支吾着说出了看似酝酿已久的话:“我们能不能以后多点往来——我的意思是我不叫你,你也可以过来……你一个人也孤单,要是你想回来……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她耐住性子听着,期待父亲的下一句话会说出她想要的内容。父亲因为女儿的倾听受到鼓舞,愉快地唠叨起来,他的话越多,神情越放松,她就越失望。
    终于,她明白了,对她来说至今耿耿于怀的事,在父亲那里根本不值一提。说不定他都忘了,他扔了她,又捡回她,就算扯平啦,没事啦!就是这样的,她看得出,在父亲渐渐自如起来的言谈中没有那种对易碎品的小心翼翼。这件易碎品,早就被他损坏过一次,内部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很轻微的触动就能使它碎成一地。
   “我前些年攒了点钱,还有房产,将来我死了以后,这些都是你的。”父亲都当着她的面在安排遗产了,脸上洋溢起收复女儿的得意。
    心里“哗”的一声,有东西垮了。她从座位上站起身,父亲眼巴巴地望着她,她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列车停靠在了另一个城市,背道而驰的旅程到站了。她在出站口犹豫了几分钟,想不好是不是有必要在最后的时刻取消计划。是后半夜还在殷勤揽客的出租车司机把她招呼进剩下的一小段路程。
    “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住院部——呼吸科——重症病房,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她站在重症病房的大窗前望进去,里面有两张病床,周围堆满了各种仪器,有的还在嘀嘀作响。靠门的病床上是一个老太太,脸色几乎和头发一样灰白,不过好像睡得很安静。里床是个老头,一张脱水蔬菜般的脸罩在氧气面罩里,还有许多管线通往被子下的身躯。即使被电、气和药物维持着,他还是活得并不轻松。他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并不均匀,看上去每一口呼吸都要竭尽全力。
    “就是他了。”她想。
    进门后才发现老太太病床边的地上还睡着一个中年男人,她进门的动静吵醒了他。男人倦意很重地看了她一眼,裹上被子继续睡觉。
    她坐在一只方凳上凝视老头,长时间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好像她特地赶了这么老远的路过来,全部目的只是为了坐在病床边休息一下。
    护士台就在隔壁,不时传来“×床呼叫”的提示音,随后是一串串脚步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快到凌晨五点的时候,走廊里的响动多了起来。采集血样的,打扫卫生的,收脏被套床单的……外床打地铺的男人也起来了,他带着一脸的疲惫盯着她看了一下,拿起洗漱物品出去了。
    她欠了欠身子,些许活力回到了先前呆滞的目光中。
    “好吧,就这样吧,爸爸。”似乎彼此聊了很久的样子。
    她打开挎包,拿出汇款单。
    “爸爸,我本来想还给你的,现在决定收下了。至于怎么花,还没想好。”她低头看了看,“这么多,够在我们那儿买套房子了——也不一定拿去买房子吧,也许用来结婚……”
    老人睁开了眼,瞪着她,喉咙里“呵——呵——”地发出几下声响,接着是更加急促的喘息。
    “嗯,是的,你找回我们了。”她点着头,听懂了一样。“那晚特别的黑,你找得很辛苦,一路找还一路喊我和弟弟的名字,看到铁路边的工具房,你一下就断定我们肯定在那儿,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你抱我们的时候小心极了,你把弟弟放平在后座,让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时候你不停的转头看我们,还腾出手来摸我的额头……”
    她又坐了一个小时,静静地看隔壁床的男人给老太太洗脸,擦身,放尿袋里的尿……男人跟她招呼,问她话,她用微笑回应,就是不出声,叫人疑心她是个礼貌的聋哑人。
    六点刚过,一个妇人急急地冲了进来,嘴里嚷着:“完了完了,睡得太死了,闹钟都没闹醒,一觉睡到了天亮……”
    看到病床前的她,妇人愣住了,“你是?”
    她朝她一点头,带着笑意从凳子上站起,“来了啊。”
    “嗯,来了。”还是疑惑。
    她一侧身不急不缓的从妇人身边走过,出门,消失在走廊里。
    妇人追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回身问中年男人:“这女的是谁呀?”
    “你也不认识吗?我还以为是你家里人……我在门口听见她喊‘爸’的啊。”
    “怎么可能,我们家里就我一个女儿。”
    “那就奇怪了——”


    外面的世界正在迎来一个崭新的早晨,刚起来的阳光那么柔软,新鲜的风如丝巾拂过脸庞。她走得轻快,遇到街沿台阶简直就是蹦跳过去的。刚从身上卸去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喂,醒醒,查票。”
    直到被列车员拨弄了一下,她才醒过来。
    她居然在车上用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还睡得挺深。
    “不行,要是再睡着我会错过站的。”她想。她掏出手机,准备设闹铃,结果发现手机是关着的。是昨晚去车站前关的,她怕任意一个干扰都会影响到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开机后显示有好几条短信,分布在从昨天上半夜到今早的时段里。发短信的是她男朋友,短信内容都是找她。
    她把电话打了过去。
    “你去哪了啊?找不到你人,打你电话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我去了你单位,打了你朋友电话,在你家楼下等到了天亮……”
    那边不容她说话,一通埋怨。以前她最烦他的婆婆妈妈了,此刻她却感动得要掉眼泪。
    “我爸死了。”她轻轻的一句,电话里立刻静下来。
    “哦——哦——你现在好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口气真的让她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想止都止不住。
    她抽噎着回答:“两个月前。”
    这时,电话那头的片刻安静属于惊讶。
    “告诉我,你好吗,你在哪儿?”
    这是她需要的问候。
   “我还好,我在回来的火车上,下午两点半能到家。”
    她顿了顿又说:“我瞌睡极了,在火车上睡着了,我怕再睡着睡过站,你能在两点过后打我电话吗?一直打到我接为止。”
   “可以。”
   “另外,你能不能……”
   “快说啊,我能的。”
   “谢谢你——你能不能来车站……接我一下。”
   “保证来。”


    后来,她真的又睡着了,还梦到了弟弟。在梦里,她回到了十一岁,她拉着弟弟的手走在一条很明亮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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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17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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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沙发
    发表于 2014-3-15 10:58:36 | 只看该作者
    很精 的一个小说,复杂的情感经历,造成了心理的创伤,而修复创伤,需要很长那个的时间和更深一层的人生感悟,我们高兴的看到了作品中的主人痛苦的但却是顽强地战胜了自我,走出了情感的误区,再一次走入生活直面人生。作品插入式的写法,兼顾了作品主人复杂的过去有空间的跳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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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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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3-15 10:58:56 | 只看该作者
    很精 的一个小说,复杂的情感经历,造成了心理的创伤,而修复创伤,需要很长那个的时间和更深一层的人生感悟,我们高兴的看到了作品中的主人痛苦的但却是顽强地战胜了自我,走出了情感的误区,再一次走入生活直面人生。作品插入式的写法,兼顾了作品主人复杂的过去有空间的跳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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