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二十首

身后眼前

《叶芽儿》


没有谁的来世是有准备的
你的臂弯是一根拐杖

逝去的寒冬毕竟也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风雨，繁华，飘落
也都是确定的

不与月亮比高
你也没有它那样大的蓝黑帐篷

借助多付拐杖嫁接成的梯子
在离地三尺高的地方
暂时，你选择做一位禅师


20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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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


抬一眼，是湛蓝，白色卷毛狗以及一张烧糊逐渐变黑了的烙饼
低头再看一眼湖底下，也一样

你却并没有看湖，抬眼即被头顶的吊灯砸晕
现在，你决心遗弃双脚
躯干也被折叠成了曲尺，与曲椅始终保持一致

眼前的方框一动不动，方框里面唯有一只小蜜蜂飞来飞去
白色桌面上铺上了一尺见方的黑地砖
一左一右，有两只小鸡啄米，偶尔蹦迪

20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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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鸟记》

有些牢笼的设置
更多是出于欣赏

你在牢笼里面待久了
自然也就以此为家
你爱牢笼，有如自己的羽毛
你爱牢笼四周致密的铁条
满身的锈迹，有如春天的篱笆
以及篱笆上的夹竹桃

早忘了那一年的霜天
海面上的羊角风
以及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小名

2021.5.1.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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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


人说，你就是普通一条虫
蝼蚁看你是大龙
寸土里面修长城，建金字塔
以及航天工程

垂钓者说，你才是以身噬鱼真英雄
于是，你系上绳索纵身一跃
身后的湖水
笑了，潋滟莲花
同时推举出一堆呼啦圈


20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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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


到过悬崖边，我已领略了世界的尽头
再来到郊外的一处断桥上
我只想遇见一位古人

我俩坐下来对谈
他喝下了一壶明月
我饮下去一瓶流水

然后，我俩各自离去

明月回到了天边
流水仍然伴随着我，且走且荡漾


202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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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记忆》

闻到牛奶的味道了
那时候的我，爱骑在牛背上
看牛低头吃草
然后，去后山的绿坡上打滚

还记得，那时候在田中插秧
有人抛下去绿油油的禾把，你身上的卡其布衣裳
与水里面的天空一样蓝

远处，河流上游有竹筏飘来
放竹筏的人隐约哼的是竹枝词
瞬间，绿茸茸的长发荡满了一条河


202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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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经历整个上午的艰难攀爬，太阳登顶
所有倾斜的影子均得以扶正

大山，树木，高楼看起来也很挺拔
大街上涌动的人们，一个个步履轻松

顿时，所有阴暗的影子又都遭遇了踩踏，压扁，藏匿
或与自身重合，直至消失

202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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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工业区》


闻，粤港湾许多工业园，人去楼空有感
——题记

并非末世，仍见夕阳

曾记得，流水线上
流水嗡嗡，树叶欢歌，小鸡啄米
人影若蛇形，山河一掠而过

没有王谢
但有燕子，兔子
小鸭云集

贾谊，王羲之，刘禹锡，杜牧
曹雪芹一 一地叹息

钢筋水泥上只储蓄灰尘，摈弃苔藓
荒草

大爷大妈互答，楼宇之间是汪洋

202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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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亮》


我不喜欢红色，哪怕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我不喜欢他醉酒时候对人瞪大的眼睛
不喜欢他的体内灌满了鸡血
不喜欢他总是张开着的血盆大口
不喜欢无论早晨，傍晚，他一律的红色伪装

我的喜好始终千年不变
在众多的玉兔，银钩，冰轮，银盘，桂魄等物件中
我撷取它们的原因都是一个：白色

除开白色，也可以是湛蓝，与漆黑
就像嫦娥日日夜夜面对的那样

202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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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卷》


可以设想一下，冬天，当某一个清晨你路过一丘白菜地
你的发梢，眉毛上是不是都有挂不住的霜白

时常，你又会想起那个叫别里科夫的俄罗斯家伙
想起了他的无所不能的外套。想起了寄居蟹，蜗牛
雨靴以及抽屉来

多数时候，你还不得不路过一口古井
面对古井，你也不得不低头。顿时，古井底下映现了你鹅一样的脸蛋
以及你与鸡鸭之间的细微区别

当你独自面对一堵墙，先是抓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
将拳头握紧，伸开；或者伸开了又握紧


2021.6.3。------------------
《行道树》


不择居，无论是乡间，还是都市
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不势利。对所有行人，车辆
它一律地行的都是注目礼
微风来了，它颔首
风大点，它弯腰作揖
风再大点，它舍弃一条臂膀
一生，看尽了人间繁华
同时也恪守于自己的寂寞
百年后，你不在，它也许还在
但也许，就在明天
它在园林工人的锯条下
身首异处

公路上，车水马龙照旧


2021.6.5。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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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


被敲击的木鱼，眼睛一直在睁着
敲打木鱼的和尚却一直地在闭目养神

沿着溪水在深林里寻觅
比较容易地找到寺庙

有寺庙，未必一定有和尚
却一定不乏木鱼

当木鱼也不见
寺庙多半遭遇了大火

木鱼并无鳍棘。斜阳下，屋顶与木鱼的背脊
却都拥有一抹红


202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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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记》


鲲鹏折翅，恐龙已逝
大象驾驶一艘万吨巨轮
行驶于陆地

站在九十九公里以外
突出于这片山林中，唯一能让人见着的
是这只大象

悬浮在半空中的一朵云，乌鸦的一支羽毛
以及抵达太阳附近的一枚黄叶
投下来大片阴影

阴影覆盖了这片山林
其中包括了大象

2021.6.15.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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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


心阔地远
这里，可以容纳一万匹马驰骋

在炫目的各色骏马中，一只深色马脱颖而出
其毛发与皮囊，均背离了月光
均等同夜色

2021.7.22，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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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了》


熟悉的黑暗又回来了

然而，短暂的停电仅限于本小区
远处灯光仍然灿烂

见识过光明的人
对黑暗的骤然降临
我已泰然

此刻，手机还有余电
我却决定暂不低头
而是环顾四周

瞅瞅久违了的天空
静听墙角落里的蟋蟀声

202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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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


有时候，藏诸深山
有时候矗立在海关大楼顶部
有时候出入教堂
惊起一群灰鸽

当遍地的瓦砾发出了轰鸣声
你的眸子里只有黄河
或者黄昏

202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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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末世》

街坊与朋友这些年都发达了
老赵去了美国，他是易容术七十八代传人
小钱来到了新西兰，在当地盘下来最大一家花圃
孙自强的油漆厂也是越来越红火，其旗下“粉白”
“雄威”，“大瓶”等几大品牌誉满全球
我儿子也是忙，一时北京，一时深圳
学做飞鸟与笨熊

只有我闲，成天待在电脑前
屏幕那端老李敲出鸟鸣来，说
今天天气不错
湖边的柳条已经起苞，并打起了摆子
一些花瓣也才开始发酵，有白色，也有紫色的

我说，我拟去唐朝
在长安街头，与李白对饮
回到魏晋，听嵇康弹一曲《广陵散》
去富春江陪严子陵垂钓
又与陶渊明一道，过南山，抵达武陵源

202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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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街》


大街上种上了蓖麻
一下子，四个轮子的甲壳虫没有了
麻杆一样的脚杆便肆虐起来

无数脚杆晃悠。终于，有一天霓虹灯被夕阳代替
苔藓做客玻璃门与幕墙
瓷砖等同青石板，刻满蝌蚪文

那时，再来到步行街的
多半是另外一群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或者摄像机的家伙

2018.11.21.原作2021.9.3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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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租界里的老房子》


墙厚，门窄
窗细，灯光昏暗。那些贵妇还都在
她们都穿着石头制作的衣服
开银行的继续开银行，开邮局的改卖手机
海关钟楼还是那唯一的一座

高鼻子的人已经鲜见
进进出出，晃来晃去的多数已经是黄黑相间的脑袋
黄的可以洗白
黑的，也都被染成了黄，蓝，紫，白等颜色
剩下唯一不变的是黑色水晶珠

靠近了，挺想进去瞧瞧
可惜我总是忘了带钥匙与名片

2018.11.21原作.2021.9.5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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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


左边是江，右边是岸，岸上有堤
堤上有岗亭，和一些驼背的杨柳

中间滩头，倾斜
多泥坑，水草，鹅卵石
栈道与甬道
还有一片芦苇

江对岸又有山
江水浑浊，也不知是否带走了山的倒影

此刻，我独自站在江滩中，脚上满是泥泞
有时候看山，有时候看江
也注意到芦苇丛里一位红衣女子的身影，时隐时现

2021.9.5.午。

司马鸣冀

粗看了一遍，总体视角比较独特，有点超然脱俗，诗行的意象耐人寻味。点亮，慢慢品！

茅屋寒士

拜读身后眼前老师作品，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