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炉聊斋之儿时探险记

茶炉

开头扯个闲篇


      我们虽然解封了，但不敢随便出大门，按照市里的防疫风险地区划分，卧槽，出了大门儿往哪儿拐都是坑啊！就算你没去过，你路过了，手机就给你定位成你去过，然后就弹了……昨天老爷子那叫一个轴啊，非要去某部队医院取药，那片妥妥的封控区，好说歹说，总算给劝到附近的社区医院，社区医院虽然没啥医疗资源，但药品储备确是最全的，你要啥都有，咳咳，当然了，四类药也有，奏是不给你……


      以前营区里一到半夜特别安静，只有喵三狗四跟那儿折腾，现在可好了，一到半夜，楼下就能传来时断时续的吆喝：不准……不准……不准……滋滋啦啦，聚会堂食麻酱跳……不准……特逗的就是电喇叭亏电时那种快要断气又心有不甘的动静儿：这……这是……五月份儿的……费……红……红……红旗……滋啦滋啦……然后就没有了。【潜台词儿：这是俺五月份的电费，没交上，小红旗没了……】


      说的那啥一点儿，仿佛又回到了深挖洞广积粮那个年代，夜里，楼下不是手电光就是小喇叭，时不时的还有防空警报，人们隔三差五就半夜爬起来下防空洞……


      闲话少扯，扯远了就不合适了，书归正传，这回，茶炉要给大伙儿说的是一段儿那个难忘岁月中发生过的一段难忘的事情。故事就从防空洞说起……


      我们院儿里的地道得有几十年没打开过了，最远能通西山大仓。还是小时候，曾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探索过，从最东头下去，半夜从最西头某皇家园林的后山上出来的。都是瞒着家大人偷摸组的团，天刚蒙蒙亮就在大院儿后身儿的围墙下集合，趁着晨曦微露，天边还飘着鱼肚白，一帮半大小子半大姑娘外带着我这个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小不点儿一起，踩着一地的灰尘从6号防空洞的入口钻了下去。
   
       防空洞在大院儿里有不少出入口，有些在明面儿上，有些在犄角旮旯里，还有些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可平日子就算你常来常往，你就是视而不见。就好比我们钻进去的6号口吧，平时就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在一楼楼梯与地面形成的那个三角形的储物柜里，储物柜通常用来存放铁锹，扫把跟墩布等等爱国卫生专用工具，那地方，除了管理员，平常谁都不进去，土大灰多，踩一脚呛死你。正因为如此，所以防空洞入口处没有像明面儿上的打出入口那样铁将军把门，而只是松松垮垮的安了个小插销从外边插上。出发前，大哥哥们早就探好了路径，看准了这里没有大铁锁，所以大家才顺利的开始了探险之旅。


      因为并非临战状态，地道里的照明是不会打开的，一旦打开了，地面总控那里的小红灯就亮了，我们的探索冒险计划就吹了。好在大哥哥大姐姐们准备很是充分，安全绳，军用电棒，干粮，水壶，还有从家里顺出来的三棱军刺，带刺刀干啥啊？难道这下边还藏有阶级敌人？我小，啥都不懂，只觉得很好玩儿，冒险嘛，那个年代的军二代们哪个心里没有一个冒险梦啊，都惦记着当大英雄呢、


       起初的路程很顺利，虽然通道中一片漆黑，但大哥哥大姐姐们都打着手电，那种四节一号电池的大手电射出去的光束可以照到前方很远很远，一帮孩子边走边唱革命歌曲，意气风发，充满了革命斗志。走了一阵子，大家开始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在带头大哥哥的提议下，大家围坐成一个圈，岁数小的在中间，外围是手执军刺的大哥哥们。大姐姐们则很是关爱我这个小不点儿，好吃的饼干，加了白糖的甜水都先紧着我，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大集体的温暖。


       休息了一阵儿后，大家起身，继续前进。就在这时，走在队伍末尾的一个姐姐忽然声音发颤的小声儿说道：“小光哥，咱们……咱们后边好像跟着个人！”

司马鸣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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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炉

      说起这身处闹市的防空洞，就必须说一段儿当代历史。


       上个世纪70年代初，世界风云急剧变化，美苏冷战趋于高潮，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下，国务院出台了《关于粮食问题的报告》，同时也传达了毛润之“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指示。6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对国际形势的估计过于严重，国家强调要突出备战问题，要准备粮食和布匹，要挖防空洞，要修工事。根据这些精神，1969年8月，中央正式决定成立全国性的人民防空领导小组，各省、市、自治区也纷纷成立各级人防领导小组，在全国广泛地开展了群众性的挖防空洞和防空壕的活动。于是人防工程规模在已有的基础上迅速扩大，人防工程的规格不断提高。

      人防工事，故事中简称防空洞，在功能上也有很多的划分，像我们所在的这条地下长城就属于战时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分为指挥通讯、人员掩蔽、医院、救护站、仓库、车库及弹药器材及物资贮存等。我们所在的这个防空洞实际上并不是从我们下来的入口开始的，向东部还有延伸，向西部则更为深远，中途还有四通八达的分支岔路，如果事先没有充分的准备，在没有专业人员带领或者统一指挥的前提下贸然深入，迷路走失那是分分钟的事儿。曾经在中原郑城就发生过孩童进入防空洞后失联，十多万人分散寻觅最终却无果而终的事情。由此可见，一群半大孩子冒险进入防空洞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带队的大哥哥叫杨小光，小光哥哥的父亲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一位战功卓著的指挥员。小光哥哥从小就是大院儿里的孩子王兼司令，大院儿里的孩子们都为小光哥哥马首是瞻。小光哥哥临出发前必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不然，他是不可能贸然带着我们进到这片未知的危险境地的。
队尾的姐姐声音颤抖着嘟囔马上引起了小光哥哥的警觉，他马上调转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倏然射向身后的黑暗，同时厉声吆喝道：“干什么的？！口令！”


       黑暗深处寂静无声，除了每隔几百米的通风井上方吹下来的新鲜空气在隧道里形成的风声外，只有小光哥哥的断喝久久回荡在隧道里，引发了一阵阵的共鸣。


        队列中的其他哥哥姐姐们也立刻提高了警觉，男生们握紧了手中的军刺，女生们则贴在隧道的墙壁上，紧张的望向身后的来路。
约莫过了有几分钟，身后的黑暗里依旧寂静无声，在强烈耀眼的手电光照射下，什么都没有。


       小光哥哥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命令道：“改变队形，小二，小三你们俩殿后，女同志在中间，带好小弟弟，跟紧我！大虎二虎你们走队形的两边，瞎波跟冬瓜跟小二小三形成夹击之势，若有风吹草动，马上围成圆形！都听明白没有？”


       众人纷纷应声后，队伍这才继续前进。


       那么，刚才队尾的小姐姐说身后好像跟了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因为没有发现异常，所以这件事儿暂时搁置了下来。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前方，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这个岔路口挺大挺宽敞，圆形的路口四周围有六个入口，入口上方的铁皮牌子上分别用红色油漆标注着编号，却没有说明具体的用途。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时，小光哥哥从随身的军挎中取出了一个折叠着的纸块儿，摊开放在地下，手电光的照射下，大家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张人防工事路线分布图。


       从图纸上看，我们来到的岔路口是防空洞的功能区域，所谓功能区域指的就是防空洞的各项战备功能所在地，战备指挥所，配电房，仓库，车库，弹药库，粮库等等，从这个岔路口的各条通道进入，就都能到达目的地。别看防空洞十几二十年没有使用，但里边储存的粮食弹药始终保持在常备状态，定期有专人进行配换，让粮食及弹药始终保持在一个临战的基准点上。


        地图上还标有车库的走向，大虎哥哥搓着手有点兴奋的看着小光哥哥说：“光哥，咱要不弄辆吉普呗，这走到猴年马月啊，开着吉普多块啊！”
小光哥哥白了他一眼，道：“这里边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准碰知道么？我们是革命军人的后代，不能违反纪律给组织上抹黑。我们下来是进行革命实践的，都想着省事那还来干什么？！”


       大虎哥哥吐了下舌头，不吱声了。


       休息了一会儿，小光哥哥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指着六个入口的第四个下令道：“这是既定路线，沿着这条通道继续走，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前半夜就能胜利到达目的地。出发！”


       按照先前的安排，大家保持队形向既定路线前进。


       然而，走了没多久，又出事了！队尾殿后的小二小三忽然异口同声的喝到：“什么人？！站住！在不站住老子开枪了！”

茶炉

真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难不成还有一支革命队伍存在于与我们不同的通道中，抱着同样的革命目的出发，好巧不巧的在黑暗里跟我们兵合一处么？
这种可能性呢也不是没有。以前听小光哥说起过，在防空洞建成后，还真是有不少怀揣着远大革命理想的老兵后代们组队下来过，据说人家啥都没准备，就揣了一颗红心跟一往无前的勇气，而且好几支队伍最后还奇迹般的在目的地胜利会师了……现在回过头想想，小光哥秘密组织的这次行动估计也是对前辈同志们的成功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是在是按捺不住革命志气的澎湃激荡，于是振臂一呼，同志们纷纷响应，这才有了眼下的这次革命行动。
话又说回来了，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也没遇到过其他革命战友的队伍，之前是小姐姐说后边有人跟着，大家伙还紧张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眼么前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听到殿后小组的断喝，全队的手电筒瞬间齐帅刷的转向后方，雪亮的光柱顿时罩住了一团黢黑的东西！
狼？猫？狗？大狗熊？各种猜想纷纷涌上心头，又马上被否定了。那年月，私人养宠物基本上就是没有的事，远郊区县的农民养个猫狗的倒也不奇怪，这地下长城那么多通风口，偶尔一定会有误入其中的。至于说大狗熊……除非是动物园大门没关住，否则的话，哪儿来的大狗熊啊……呸呸呸！太龌龊了！怎么能这么去臆想动物园的革命同志呢！
雪亮的手电光柱中，那团黢黑的东西瑟瑟发抖，老半天，大家伙才听到了蚊子般的嘤嘤声：“太太太君，别别别开枪，是我，是我呀！”
这声音咋儿这么耳热？殿后的小二小三立马就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冲了上去，朝着那团黢黑的东西就是一顿胖揍！边揍边骂：“你大爷的！谁特么让你丫挺的跟来的？你丫挺的不会是告密当了叛徒了吧！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把敌人……呸呸呸！不对，已经把大人给招来了？！”
黢黑的一团终于被看清楚了。还真是个人类。谁呀？本大院儿最窝囊，最胆小，最没骨气的武大梁。
小光哥后来告诉过我，武大梁起初死乞白赖的也想加入，但综合了这小子平日里的种种表现，以及胆小怕事的性格，小光哥到了也没答应他，但又怕这小子当甫志高，于是就在小圈子里放风说行动取消，准备期中考试。小小的平静了几天后，这才紧急通知了所有参与者开始行动。可谁成想，武大梁这厮压根儿就不相信小光哥的话，别看这小子平日里脑子缺根弦儿，可在这个问题上却灵光的很，他一直在偷摸注视着小光哥的动向，发现大家伙都背着他奔向后院儿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迈着小短腿儿居然悄摸无声的跟在大部队后边，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距离跟了一路……
队伍中的小姐姐第一次惊恐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就是武大梁这小子闹的……

茶炉

由武大梁引发的短暂骚乱以小三小二的一顿老拳而告一段落。
拖着这么一条小尾巴，大家伙重走长征路都觉得很晦气。平常大家伙就都恨不待见这厮，上学考试拖全班后腿，体育课比赛拖全班后腿，课余骑马打仗拖小组后腿，跟街面儿上茬架拖大院儿子弟后腿……要光是拖后腿也就罢了，这厮还是棵著名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我们儿时学校盛行的女生“给你告老师”这招儿原本在女生堆儿里特别好使，一告一个准儿，只要女生白眼儿一翻，给你告老师脱口而出的瞬间，刚还在奓刺儿的男生们立马儿就怂了。百试百灵。可这招儿居然也被武大梁这厮给学去了，气的全班男生背地里都管这厮叫男娘们儿。
于是，在后边的行程里，所有水壶跟书包都堆到武大梁的身上，小光哥讲话，这叫戴罪立功，带不带你玩儿还得看表现。
武大梁生怕大家伙不带他玩儿，点头如捣蒜，五短身材扛着一大堆家伙什儿，气喘吁吁的跟在大部队后边儿。
在地底下行走，除了手电筒射出的光束外，四周围漆黑一片，什么参照物都没有，如果这不是军事设施，而只是普通的民用防空洞就不同了，普通民防工事都挖得浅，离地也就几米，通风口还特多，就算没有手电筒，看着通风口投射下来的月光也能辨别方向。
好在我们手里有地图，有指北针，还有艺高人胆大的小光哥领着，不一会儿，就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北京的地下长城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老年间为了反帝返修而修建的人防工事那都是基建工程兵部队直接搞的，从设计到施工那都是相当的严苛，用精益求精，一丝不苟来形容都不为过。这样庞大的地下长城绝对不可能只有一条直道，中间的分叉跟甬道多如牛毛，没有地图肯定迷路抓瞎。
21世纪初，北京大兴土木搞基础建设，从很多地方都挖出了钢筋混凝土制式的地下建筑，当时的北京主要报刊媒体都向社会发布过认领未名地下建筑的通告，这些建筑后来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直接后果就是不少民用基础建设被迫改道，这都是后话。
小光哥打开地图，在图纸上踅摸了半天，才找到现在所处的位置。原来，行至此处，我们已经走了五分之一段的路程，我们的头顶上方就是白天热闹繁华的东四十条一带。
小光哥用手电朝左右照了照，说：“咱们按既定方针继续前进，左边儿不能走，左边是陆军总院，走上去肯定完蛋。右边走不得，右边是地下河，走过去，触发了报警，也是完蛋。咱们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继续朝西走。”
说完，朝跟在队尾累的气喘如牛的武大梁招招手“过来，歇会儿。”
武大梁倒腾着两腿小短腿儿跑过来，忙着把身上的负担都歇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武大梁心里别提多懊悔了。
可不是么？谁叫他非要跟来的，这一路上把他给累的，十来岁的小胖墩儿跟家都是爹妈的掌上明珠，哪儿遭过这种罪啊……
结果一个没搂住，这小子一口气干光了一个水壶，外加仨面包夹香肠儿，噎得直翻白眼儿……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放下我们这帮革命小闯将接下来的冒险暂且不提，这会儿，地面上，大院里，各家各户但凡有个一儿半女的都炸开了锅……

茶炉

最先发现孩子们“失踪”的是学校老师。
小光哥是大院儿对面一中的学生，平时也算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迟到早退旷课这种事基本上与他无缘。队伍里的其他孩子也有跟小光哥同班的，也有还在念小学五年级的，在我们出发探险的那天，几乎不约而同的缺席旷课了。
学习成绩差点儿的基本上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迟到早退甚至于旷课也算是家常便饭，但是，小光哥这样的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居然也旷课了，这性质可就严重了。
中学的班主任，小学的班主任几乎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大院儿，通过院办找到了孩子们的家里。不少正在岗位上工作的父母被紧急叫了回来，大人们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当得知老师们的来意后，家长们纷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儿似的，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啊！我们的孩子我们了解啊，平常迟到早退也许有，但旷课缺席这种严重的问题是绝不可能发生在革命军人后代身上的。尤其是小光哥的副军长父亲，对学校班主任的询问更是斩钉截铁的打包票道：“小光绝不是那样的学生！”
然而，在某位家长六神无主的拿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田格纸从家里跑回院办后，大人们这才真的乱了方寸。
田格本是制式的小学作业本，方格中画着横竖两条虚线，旨在端正学生的书写格式，那年月，田格本是所有小学生的标配。
这张田格纸上端端正正的写满了铅笔字，看得出，写字的这位下笔挺狠，有的地方都能看出铅笔笔尖折断的痕迹。
一眼望去，就是一份决心书。
大致是革命小战士们要去闯天下了，要到大风大浪里斗争成长，要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在小光哥哥的带领下，要沿着革命同志的足迹去探索地下长城了云云……
这下可乱了套了！地道？防空洞？我的个天啊！对院儿里防空洞有所了解并且参与过施工的家长们像被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鸡，那可不是学校里挖的防空洞，摆摆样子而已，那可是四通八达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广袤的地下空间啊！
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冬风无痕

老师阅历丰富，文字读来平易近人。

冬风无痕

茶炉 发表于 2022-6-23 10:18
最先发现孩子们“失踪”的是学校老师。
小光哥是大院儿对面一中的学生，平时也算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迟 ...

田字格作业本，真是童年回忆。

茶炉

冬风无痕 发表于 2022-6-26 17:20
老师阅历丰富，文字读来平易近人。

原本是微信聊天记录，朋友劝我把它写出来。哈，就写出来了。也让广大文友粗略了解下那个年月的深挖洞到底深到啥深度哈~~问好首版

茶炉

家长们如何心急如焚，如何想办法去寻找我们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小闯将们，我们可一点儿都不知道。
一帮孩子吃饱喝足后，抹抹嘴儿，抖擞精神，跟着小光哥继续新长征。
在黑暗中行走，由于缺少星座等走夜路的参照物，总觉得老也走不到头。于是乎，大家在小光哥的带领下，索性高唱红歌，略显稚嫩的歌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久久回荡，一方面给自己壮胆儿，一方面可以减轻由于长途跋涉带来的寂寞。就这样，小伙伴们一路高歌一路向前。
另一头，家长们乱了一阵儿后，终于有主心骨站了出来。
主心骨就是小光哥的父亲。
小光哥的父亲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于是，一场和平年代的全员战役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地下长城四通八达，纵贯全市，有些通道已经延伸到了西面的山脉深处，就算下来十几万人，想在这么多的分支中找到十几个毛孩子，那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可想而知。好在部队有部队的章法，总部一声令下，地面总控制室的电闸合拢，地下长城中顿时灯火通明，按照路径指示，士兵们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各条通道，过筛子那样把所有近程的通道过了一遍后，最后确定了主线方向。
地下长城中突如其来的灯火通明让我们这帮孩子顿时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领头的小光哥叫了一声：“坏了！被发现了！快！加快行军速度！”
一群毛孩子撒丫子就跑，女生们的脚力赛不过男生，一下子就被落在后边，小光哥只好吩咐其他男生返回去，一人拽一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拔足狂奔！
大家提着一口气，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一面巨大的墙壁下边。
墙壁上有一扇金属大门，大门上有转轮把手，男生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合力攥住了转轮，使出吃奶的劲儿拧，终于拧动了转轮，把金属大门强行拉开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窄缝儿……
待大家伙都通过后，男生们又用力关闭了大门，并且卯足了力气反方向把转轮拧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大家都累瘫了，东倒西歪躺了一地。这时候，小光哥说：“同志们，胜利就在前面，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勉勉强强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由于通道内的照明设备全开，前方的路途变得清晰可辨。金属大门后边的路程很短，走了没多久，通道就开始向上延伸，在经过一定的坡度后，通道变成了台阶，我们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死沉死沉的，最后，互相拖拽着来到台阶尽头的一扇门前。
这是一扇金属门，门上没有转轮，只有一个普通的半旋转把手。小光哥迟疑了片刻，把手放在上面，用力朝下一按……
金属门毫无悬念的向外打开了。
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明月高悬，满天星斗，我们这帮孩子们全然忘记了一路上的疲惫与恐惧，相拥而泣。还没等大家弹冠相庆呢，身边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头顶上忽然灯火通明，一群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从树影后涌了出来……
这次探险，锻炼了队伍，增进了友谊，提高了小光同志的威望，为日后的人生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是我个人后来的总结。
当然了，领头的的小光哥被他亲爹赏了一顿老皮带，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把扒在窗户外的女生们都吓哭了。所有参与探险的毛孩子的家长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组织上的严厉批评与裁处。
好多年以后，南国边陲炮声连绵，小光哥和那些哥哥姐姐们打起背包，告别父母，雄赳赳气昂昂的登上了南下的军列。那年，我还是四年级的小豆包，看着哥哥姐姐们穿上国防绿，羡慕的只能跳脚蹦高了。
随着南国边陲的炮声渐止，和平再度回到人们的生活里。可是，我亲爱的哥哥姐姐们却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