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卖粮

鹿城飞侠

那年卖粮


寒假回乡下老家探亲，看见家家户户粮食满仓，乡亲们个个满面红光笑逐颜开，这让我深感欣慰。这几年每次回来，都能感受到家乡的变化。新修的水泥路、重砌的边沟和围墙、新安装的路灯，以及新建的房屋，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也辨不清东西南北了。

这天，我来到二弟家，正赶上他们卖粮。一辆大挂车停在路旁，院子里一群人正在脱粒机前忙碌着，脱出的玉米粒通过卷扬机直接喷到挂车上。二弟看见我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说：“你们来时也不打个招呼，要知道你们来，今天就不打粮了。”我笑着回答：“你打你的粮，都是自家人，有啥说的。”

我把车停在路旁不碍事的地方，进屋换了一套衣服，也加入了打粮的行列。二弟家四口人，有10亩地。因为小舅子全家在外地打工，他们还承包了小舅子家的20亩地，加起来共30亩。他们一共卖了5万5千斤粮，每斤1元1角钱，总共卖了6万多元。弟弟和弟媳乐得合不拢嘴。二弟家还有一把蚕场，今年净收入3万元，再加上平时打零工和副业收入，日子过得充实而满足。前年他们还翻修了房子，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

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30多年前卖粮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那是1983年，我还在读高中，生产队刚刚解体，我们家分到10亩地。由于玉米品种单一，亩产量低，我们家只打了6千斤粮。父亲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这是家里第一次有这么多粮食。玉米多得没地方放，父亲请人打了玉米楼子。平时，父亲总叼着烟袋在玉米楼前转悠，望着玉米楼子笑。因为生产队时我们村还吃返销粮呢，包产到户让农民看到了希望。

一进腊月，粮站就开始收粮了。我们家留够人、畜吃的，还能卖4千斤粮。那时已经有了手摇式玉米脱粒机，我们白天晚上不停地脱粒，脱完粒还要放到火炕上烙，再重新装袋。足足忙了五六天，我们才完工。

粮站离我们家有15里山路，途中还要过一道又长又陡的山岭。刚落过雪，路很滑。为了有个照应，我们6户人家决定一起去。听说卖粮的人多，要排很长的队，为了第二天早点把粮卖了，我们决定头一天晚上10点出发，天亮前早点赶到排个好号。那时每家都有牛车，我家又借了一辆牛车，套两辆车运粮。

天很黑，我们都拿了手电筒照亮。10点车准时出发，一路上还算顺利。可到了上岭时，麻烦来了。先是老刘家的牛车在前面误住了，牛掉过头往回跑翻进沟里了。我们几个人只好过去帮忙，把粮抬出来，重新装车。又从老黄家车上借来一头犍牛，连推再拉总算把车送上了山岭。接着老张家的牛车又误住了，辕牛趴在地上怎么打就是不起来。我们只好把辕牛卸了，重新套车又拉又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送上了岭。就这样我们一个车一个车地送，等把8辆牛车全送上岭，一看时间已经在岭上折腾了2个半小时。

下岭还算顺利，我们总算松了一口气。离粮站三里地时，车停住了。原来前面已经排满了卖粮车，我们还是晚了。一看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了。我们只好从车上取下稻草，把牛喂上，几个人凑在一起闲聊起来。

天出奇地冷，脚冻得猫咬一样疼，我们只好不住地跺脚。不知是谁从野地里弄来了一点干柴，生着了火。于是大家便围在火堆旁取暖。

一直到中午12点，我们的车才捱到粮站门口。

验质员是个年轻人，他戴着一顶棉帽子，穿着一件军大衣，手里拿着一个铁钩子。他走到我们的车前，用铁钩子拨拉着粮食，一边看一边摇头。我们心里都紧张起来，生怕他挑出毛病。他看完后，对我们说：“这粮食水分太大，不能收。”我们一听都愣住了，谁都知道，水分大的粮食价格低，而且不容易储存。父亲赶紧走过去，递上一支烟，说：“同志，你看这粮食晒得这么干，怎么会有水分呢？”验质员把烟叼在嘴里，用铁钩子在粮食里挖了几下，然后用手捏了捏，说：“你看，这粮食里面都是湿的。”我们一看，果然，粮食里面有些湿。这是因为在晾晒时，上面的粮食晒干了，下面的粮食因为水分蒸发不掉，所以有些湿。

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怎么办呢？我们家离这里这么远，来回折腾也划不来呀。”验质员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说：“没办法，这是规定，你们要想卖就得降价。”我们一听都傻了眼，这意味着我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到头来却要白忙活。父亲咬了咬牙，说：“降就降吧，总比放家里发霉强。”于是，我们只好降价卖了粮食。

晚上，我们住在粮站旁边的小旅馆里。房间里没有暖气，冷得像冰窖。我们几个人挤在一起，盖着被子，还是冷得睡不着。我想着白天的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发明一种脱粒机，可以快速脱粒、烘干、筛选，那该多好啊。这样，乡亲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就这样，我在寒冷的冬夜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我看到了一台巨大的脱粒机，它快速地运转着，粮食像流水一样涌出来，乡亲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站在他们中间，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喜悦。

第二天早上，我们早早地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准备回家。这时，粮站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你们的粮食降价了，这是你们的钱。”我们接过钱，心里都沉甸甸的。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心情都很沉重。

回到家后，我们把留存的粮食放在仓房里，然后开始准备过年。虽然这个年过得并不开心，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30多年过去了，家乡的变化翻天覆地。我当年的梦想也实现了，现在有了先进的脱粒机、烘干机、筛选机，乡亲们再也不用像我们当年那样辛苦了。我为家乡的变化感到骄傲和自豪，也为自己的梦想成真感到欣慰和满足。

白水

艰辛，劳苦，无奈，希望，都在卖粮过程中表达出来，好文，建议精华。

鹿城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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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云上

通过对过去卖粮的情节回忆，更能体现如今的家乡的巨大变化和人们生活的幸福与富裕。欣赏学习老师佳作，支持精华。

鹿城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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