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高考，扯犊子

河蚌赌徒

我领导的儿子今天也参加高考，不过他成绩很一般，用领导的话说就是，考上的普通本科就好。领导家自然不差钱，也想过送孩子出国，但最终作罢。就一个孩子，不舍得，而且如今海归的钱景也很黯淡。我部门前后招了仨海归硕士，待遇也就是一万出头。当然，他们代表不了所有海归，更代表不了海出去后，扎根国外不归的。对于这孩子，就跟绝大多数中国家长一样，领导两口子也曾寄予厚望的。他爱人从一开始就全职了，严抓严打之后，自己落了一身病，最后也不得不顺其自然。有些事儿，更多还是看天赋，和命。要是靠逼就能考好，那就太简单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的高考，跟以前不同了。我1999年读大学的时候，考研也没那么卷，还算是赶上了一个“60分万岁”的尾巴。那个时代的大学，对大家是天堂般的所在，是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莘莘学子们真正的盼头。甭管高中多苦，考上大学就轻松了。考试及格就行，偶尔逃课也不算什么，大把时间用来运动和吃喝玩乐，还有，爱情。毕业后的工作，至少对2000年前毕业的大学生吧，还是包分配或不愁工作的。这个还是非常类似于封建社会的科举，考上了，就万事大吉了，从此就是不同的人生，不说金光闪闪，总归不会太差。为了这个盼头，忍一忍，熬一熬也就罢了。

可惜，好日子过去了。就像过去几十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一样，是否一去不复返，不知道，但当下和可见的几年内，肯定是甭想了。现如今的孩子，小学比我们当年累得多，就这还是双减之后。初高中倒是差不多同样辛苦，而最大的区别，就是大学了。如今的大学，远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天堂，它已经坠落凡间了。它远远不再是一劳永逸的某种终点，恰恰相反，一进去，很多人就要为四年后的出路发愁了。就跟高中一样，要继续卷起来。考研，考公考编，以及，各种考证。没办法，混四年那个本科毕业证在如今的就业市场，有多大用呢？大把硕士还待业呢。

为啥越来越多的人躺平，不婚不育了，因为，没了盼头。过去的我们，小学快乐一把，初高中苦熬六年，大学一劳永逸，挺好。如今呢？从上学开始苦熬12年到高考，然后继续各种苦熬。前面始终是充满极大不确定性的未来，于是只好继续玩命跟别人竞争，增加自己的筹码。啥时候是个头呢？其实没有尽头，所谓的尽头就是某一天你发现，你再怎么拼也没用了，天赋和家世背景的差距大到努力根本弥补不了了，这时候，估计也就死心了，认命了。运气好，你止步的地方，会是一个还不错的平台。但是，有多少人在死心的时候，是甘心的呢？毕竟我们的文化是瞧不上普通人的日子的，确实，啥都靠自己，普通人的日子风险太大。

没有了相对明确的预期收益，也就是盼头，苦熬本身就很考验精神力量了。努力了未必会成功，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这话是对的的，但如果前面那句的成功概率太低了，后面不努力，虽然不成功，但至少当下过得舒心啊。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家人吃喝玩乐一番，临走把能变现的全变现，花光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说再见，不比缠绵病榻上计算着每天交给医院的钱，以及看着人到中年累死累活的子女，还有正在拼死拼活卷学习的孙辈幸福？好吧，悲观消极了点儿，但大部分普通人最后定格的画面，其实就是上面这个场景。再具体点，你那卷了半辈子没过几天舒心日子的孩子，上了一班半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然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看看病榻上的你，以及正跟他当年一样悲惨却又无力反抗的孩子。这日子，吸引力在哪儿？那极少概率地阶层跃迁？

坦白说，我们80初这代人小时候多少也吃了点苦的，苦点累点还真无所谓。但辛苦养了个孩子，看着他正在过的日子，想着他这辈子要过的日子，心里总归还是不忍，却也没有办法。但就算不忍，我们多数人也还是生了，毕竟还是受了传统教育，有些事是惯性。但跟很多同龄人聊过，大家对于自己的孩子是否一定要生孩子这事儿，其实，已经不那么坚持了。传宗接代这事儿，真心无所谓了，重要吗？六年，中国生的孩子少了一半。很多人主动做出了选择和牺牲，也挺好，目前高中录取率刚好一半，是否可以取消中考了？至于高考，它所代表的东西，跟当年早就不同了，考上又如何？3000多所高校，211才100多，而不是211，很多地方你公务员都考不了。

有点丧气了，但说的也都是实话。祝福孩子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不管考得是否好。健康平安就好，有些事儿，淡看吧，淡看别人，也淡看自己。其实，活着所需要的东西，没那么多，也没必要让自己太累。至于生活，这玩意早就被别人给定义了，全是套，少钻挺好。好好活着，生活那些事儿，让他们扯犊子去吧。
河蚌赌徒 2024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