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独享独行 于 2022-5-23 10:56 编辑
偶闻麦草香
今日上午外出,从一块草坪旁经过时,一股似曾熟悉的清香草味扑鼻而来,我情不自禁的站住,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环顾左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草和树木,便又急着去办事情了。返回时我有意识的又在那里驻足,深深的呼吸,想弄个明白到底是什么草香?骤然间我想起来了——是麦草的 香味。原来这块草坪刚刚修剪过,散发出的草香与麦草的气味很相近。此刻,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也回到了几十年前我的童年、青年时代,想起了我的亲人。……
小的时候,最盼着麦子快快黄,我们就有白面吃了,大人割麦子我跟着去拾麦子,也常常给大人送金银花茶和磨镰水。再长大点放农忙假慢慢也学会了割麦子,但我不会磨镰,总是父亲替我磨,而且我用的这把刀架是父亲从几把刀架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既好用还不磨手。晚上回到家里吃过晚饭,父亲坐下来磨镰时总是先磨我的镰片,因为父亲对他小女儿的疼爱无不体现在任何一件小事情上。拾麦子、割麦子,累了躺在割下来的麦捆上,望着蓝天,闻着麦草香,置身在天地之间,与玩伴说笑逗乐,曾是多么的惬意、自由自在。那麦草的特殊清香味从那时起,就已牢固的储存在我的脑海之中了。因此,几十年后我还是从记忆的长河中搜索出来了。
今天也正好是旧历六月初一,是我童年时,我们长安的最大规模、最热闹的南五台山(又名终南山)庙会,相传终南山是丘处机创建全真教的地方,蒋介石也上过这山,住在山口叫弥陀寺的庙里,我还记得庙里有间白瓷片贴的地面和墙的房子,大人说那是蒋介石的洗澡间。从山下沿一条小溪到山顶有一百多间汤房(就是庙),供朝山拜佛人休息和接受他们的香火、功德钱。由于旧历六月初一般都是在小麦丰收之后,于是人山人海的人们,上山祈求神灵保佑风调雨顺,来年再获大丰收。庙会上卖什么的都有,因此也给了当地人一次挣钱的好机会。那时还没解放,我也不满十 岁。而我印象最深、也最难忘的就是我用麦秆编的花篮以及去卖母亲与大姐做的各种工艺品。
我在《母亲留给我的财富》一文中曾写道:“为了这个庙会母亲早就开始做准备,她知道谁家种的是大麦(因为大麦产量低,种的人少,但成熟早,韧性好能编制工艺品),什么时候割。等割下来后她会去掐麦秆回来,再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第一节长的用来编扇子。下面短的、粗的用来做花篮。但要先用小剪刀划开,在手指上绕成像透明胶带那样,再轻轻取下撑起来像小塔一样,等晾干后再拍成平的。经过这样的加工,那一节节卷曲的麦秆就变成平的,用来做出各种各样漂亮的花篮。”在母亲的指导下,六七岁我就开始学做花篮,第一年卖的钱可以给自己买布作件短袖,后来就逐年熟练做得多、卖的钱也多了。赶庙会是和母亲一起去,卖花篮时是将花篮挑在一根细棍上,为了能多卖出去几个,我不和母亲在一起,自己独自专门找路窄、卖东西人少的地方,等候下山的人,因此我就卖得特别快,卖完了再去母亲那里去取。有时候天快黑时我会和母亲与那些下山歇脚的人坐在一起聊天,有些人会在母亲面前夸我,还有人要认我做干女儿,可以说我从小就是母亲的骄傲。
解放后,烧香拜佛成了封建迷信,庙会自然也就没有了。六十年代初,在山上给省市领导建别墅,炸山修公路,把那些山沟里小溪两岸的庙全破坏了,到文革中就彻底破坏完了。1998年我回老家,我外甥陪我到山下走走,如今那里已成了有名的旅游景点,盘山柏油公路宽敞而便利。而那些象征着神圣的庙宇却荡然无存了。上面提到的山门弥陀寺里里外外,面目全非,距庙门约 20公尺路两边威严的石狮无影无踪了,庙门前那高大的两棵柏树也没有了,庙里面的塑像都是新修的(我外甥说是一个香港人投资的),无论造型和着色都不伦不类,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圣感。我为那些宝贵的历史文物被破坏感到惋惜、痛心、遗憾。要是那 100多座古庙还保存着,一定能为终南山的旅游增添无限的魅力,那该多好。从弥陀寺出来,没有上公路,我还想再看看我当年卖花篮走过的小路和站过的地方,可是没走多远,就无路可走了,可真是时过境迁,物也不是,人也非昨,古迹没有了,我所崇拜、喜欢的大姐去世也一年多了。我说不清我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偶然闻到的麦草味,竟然让我这一天都思绪难平,乡情啊!永远是游子挥之不去的情愫。… 2007-07-14.于三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