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展笑容

雨的声音

永展笑容


父亲的大姐，我们的大姑妈去世了。


大姑妈快有八十岁了吧。还是在几年前见过她。头发白了，几缕在头顶乱飞。脸上有些虚胖，不停地咳着。
我说：“还咳嗽呢，少抽烟吧。”
她说：“现在不抽了，你表哥表姐不让。早戒了，戒了好几次了。”说完就笑，又咳起来。
因为抽烟，她的肺不好。她生在东北，长在东北，她早就学会了抽烟，这是她一辈子的爱好。
因为抽烟，她的喉咙里总象响着痰。我不知道我的不和她亲近是因为这，还是因为早年的记忆。


那时弟弟还小，须抱着才行。大姑来了，替我抱着弟弟上街，我甩着释放的手臂，蹦跳的跟在后面。
大姑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走，到供销社去，买糖。”
“还买什么，大姑？”我问。
“给你买双凉鞋吧。”
我更是高兴。
到了供销社，大姑却什么也没买就回家了。失望的感觉，就在心里踞了好几天。
后来我明白，那时人们都没钱花，都是用这种方式哄小孩子开心，而那时候，小孩子大多都是愿望落空的。
但我跟在大姑身边跑着，那镜头，那高兴劲，至今还在那条胡同里留着。


大姑年轻时一定很漂亮，看她的两个女儿就知道。她们都是那种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精致女子。可惜生在农村，上学不多，她们的美，没人欣赏。
我小的时候，并不记得大姑的外貌，只觉得她似乎神秘而威严。


每次她到我家，都坐在炕头上。母亲恭敬顺从地叫着“大姐”，一边用开水冲一个鸡蛋，再调上白糖，香油，端到她的面前。大姑就咳一阵，把鸡蛋喝了，然后抽她的烟。
鸡蛋是只有不到一岁的弟弟才吃的，妈妈，我们都很少吃。但大姑只要来了，每天都吃。还有白糖，每次她走，母亲都托人再买一斤，让大姑捎回去吃。
由此我以为，“大姐”这称呼是有多么高级的权威。长大了才知道，在生活艰难时，大姑曾拼死拼活地照顾她的娘家，使娘家人稍微得以生活的宽松。所以父亲对大姑有不尽的感恩。


在父亲的回忆中，年轻时的大姑曾是叱咤雷利的女子。
结婚前，她女扮男妆，赶着马车在东北的冬天里，帮助家人送货。结婚后，在一贫如洗的婆家，侍奉厉害的婆婆和因病致残的丈夫，在风雨飘摇中，拉扯起她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终于使家庭不致破产。


大姑是刚强的人。农村里有相当长的时间，因物质的匮乏而人情冷漠。但大姑能在冷酷的人情中，咬紧牙拉扯起一群孩子，从不在人前叹息落泪。后来她的儿子们像春天的杨树一样长大了。大姑驼了背，很高傲地站在街上，点一支烟抽着，让天上的太阳温暖地照着她的笑容。邻居们热情地和她说话，她就一边咳着，一边应着，像一个功成的将军。
大姑晚年是比较享福的，四个儿子还算孝顺，两个女儿也嫁在就近，做着小买卖，经常地跑回家去看她。


前几年，过节时，我去看她。见了，总是很高兴的样子，说很多话，她还关心到我的女儿。一次，她把树上结的两个大石榴背着她的孙女，送给女儿。
近几年，因为距离远了，我没去看她了，但有时常要想起她。穿白色褂子，佝偻着身体，站在街上望着太阳。脸虚胖，嘴唇特厚。


我和她并不亲近。因为在应该增长感情的年月里，我们都在生活的艰辛中，各自活命。长大后，我们距离就远了，我们之间，始终缺少感情的投入。
但，我们是有血缘的亲人。现在她走了，该是尝遍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该有成群的后人的哭泣，该是了无遗憾的吧？


如果死是一次远行，那我愿她一路平安，继续享她后半生的幸福和天伦，永展笑容 。

老党

好文。情感流淌，人物描写颇有独到之处。舒爽利落。问好作者。

浪淘沙

深情，质朴，感人！欣赏佳作！问好文友！{:soso_e181:}

JIANJUN801

如果死是一次远行，那我愿她一路平安，继续享她后半生的幸福和天伦，永展笑容 。欣赏，问好！

雨的声音

老党 发表于 2015-5-24 08:18
好文。情感流淌，人物描写颇有独到之处。舒爽利落。问好作者。

谢谢抬爱。问好。

雨的声音

浪淘沙 发表于 2015-5-24 08:38
深情，质朴，感人！欣赏佳作！问好文友！

有劳点评，问好。

雨的声音

JIANJUN801 发表于 2015-5-24 17:02
如果死是一次远行，那我愿她一路平安，继续享她后半生的幸福和天伦，永展笑容 。欣赏，问好！

谢谢点评，问好。

剑客钦君

拜读挚友佳作，饱览挚友精 文字，送上诚挚的祝福。晚安。

雨的声音

剑客钦君 发表于 2015-5-25 20:56
拜读挚友佳作，饱览挚友精 文字，送上诚挚的祝福。晚安。

谢谢来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