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有窝小鸟

雨的声音

伙房前是用水泥硬化了的地面，之外还留了一块泥土的地，上面长了一排高大的杨树，杨树再向前是一排房子。杨树已经有了十几年的树龄了吧，叶冠在半空的风里喧哗，和前面的房子一起，把脚下的地面遮得很潮湿，不长小草只长青苔。树冠在夏天的时候会把浓厚的阴影投到水泥地上，那里就成了乘凉的好去处，但因为是伙房“重地”，所以通常只聚了一群做饭的人。


那些做饭的人不常有乘凉的时间，他们十一个人要做七八百人的饭，一日三餐，饭菜汤水，凉热荤素：是很重的工作量。他们大多是临时工，六十以上的年纪，来自周围的村子；他们养大了儿女，又带大了孙子，却不能闲着。所以他们出来打工，每月有几百元钱的收入，还有免费的饭可吃，这是很好的事情。他们都明白，人上了年纪常有个七病八灾的，要是只向儿女要钱那是不行的，趁现在还能动就得挣钱。何况儿女们多已经成家立业，拖家带口的生活也不容易，能帮他们省点就省点。


可是他们大多都是从没有做过饭的人。在农村里做饭是女人们的事情，如果男人们在家里做饭，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否则会很掉架。但在这儿不一样，在这做饭叫工作。虽然他们还称不上是厨师，但也可以凭做饭挣钱，这才是主要的。这一群在庄稼地里退休了的老人，无师自通地来做起饭，虽然质量不高，但大锅饭向来如此，且领导不吃，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所以除了累点，或者有时领导因为一把笤帚放得不是地方而吼他们一顿外，他们工作起来还算称心，至少比起只在家中乘凉，一分钱也挣不来的伙伴要好的多。正因为如此，虽然他们的儿子都像领导那样大了，但在儿子骂老子的时候，他们都能够接受。他们知道尊卑，也知道每月领导发的几百元钱的重要。


那么，在伙房前的阴凉里偷闲地歇会儿，说说今古，说说家长，就成了很舒服的事情。


然而，在夏至过后的某个早晨，他们在那几棵杨树上有了新的发现，这让他们粗糙的神经兴奋起来。


原来是在西头的一棵树上，离地四五米高的一根粗壮的树枝的小杈子上，有一个黑褐色，看上去很简陋的鸟巢。这是什么时候做上去的窝，怎么没发现呢？他们不停地观察讨论。窝里面还有几只雏鸟，不时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世界。做饭的人都是有经验的人，当年他们在农闲时候没少做过掏鸟窝的事情。所以他们很快判断出，这可能是一窝斑鸠，小鸟已经长得很大，快要学飞了。


他们立刻跃跃欲试，要赶在小鸟会飞之前把它们掏下来。对这一类事情他们是非常有热情的。在春天他们就曾经扛着梯子，摸遍了周围所有塔松上的小鸟窝，掏了少鸟蛋，全不管那些小小的绿鸟的哀鸣。现在这窝鸟也要倒霉了。他们算计着该用多高的梯子，而那梯子会在什么地方找到。甚至他们还商量着怎样把小鸟分掉，给自己的孙子或者外孙争取一个。如果不是因为急于做饭，他们可能会马上就采取行动了。


第二天早晨，有点北风，天气微凉。早饭准备好了，他们又在树下瞅那鸟窝。灰褐色的老鸟也在窝里，不管底下的人的喧哗，一动不动地趴着，小小的巢被它自己占满了，全不见小鸟的影子。它在做什么呢？


人们不停地猜测，忽然有人大悟：今天天气冷，它在暖和那些小鸟。


其余人立刻同意了他的观点，又继续仰头看着。
“还真是人、物一理呢，老的都知道爱护小的。”有人说。
“今天是冷点，早晨起来我老婆子就把孙子抱在怀里，怕他冷呢，”另一个说。
有人笑起来：“像这老鸟一样吧？”
“那可不是？”
“可这东西长大了就飞了，就不认老的了，”又有人说。
“可不是？这些东西都不养老，真没良心。还人、物一理呢！”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气愤，“是不是所有的动物都不养老？”
“那谁知道，据说老鸦是知道报恩的，什么反哺。我也不清楚。”
“这可真没见过，只见过老的护小的了，今天又见了。”


他们仰着头看着，讨论着。
树上的鸟一动不动地趴着，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谈话。那些小鸟一定在它的翅膀底下藏着，很温暖吧。
“算了吧，不掏了。”
“对，让它们飞走吧，弄坏了它们，老鸟就急死了。”
“飞吧，飞吧，我也不要了。”几个人应和着，各自整理一下工作服，忙去了。

单衣

树上有窝鸟，树下的伙房里有几十个为生活忙碌的老人，“人、物一理呢，老的都知道爱护小的”就这样简单的一句把两个世界联系到了一起，引人深思的好文！问候您！

老党

人性善面的觉醒。立意好，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叙述形式新颖。问好雨的声音。

浪淘沙

记述生活，感应自然！

一二一二一二

文章的立意很好，通过鸟照见人性，那鸟似是菩萨一般，度化了凡人。有意思。

雨的声音

单衣 发表于 2015-7-9 15:57
树上有窝鸟，树下的伙房里有几十个为生活忙碌的老人，“人、物一理呢，老的都知道爱护小的”就这样简单的一 ...

问好，谢谢点评。:handshake

雨的声音

老党 发表于 2015-7-9 20:31
人性善面的觉醒。立意好，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叙述形式新颖。问好雨的声音。

问党老好。人性有时确实需要一点启发才能发挥出美的特质。夏安。

雨的声音

浪淘沙 发表于 2015-7-10 06:09
记述生活，感应自然！

问好版主。

雨的声音

一二一二一二 发表于 2015-7-10 10:21
文章的立意很好，通过鸟照见人性，那鸟似是菩萨一般，度化了凡人。有意思。

多谢美评，问好。

老党

雨的声音 发表于 2015-7-15 20:58
问党老好。人性有时确实需要一点启发才能发挥出美的特质。夏安。

祝您夏安，敬上一杯。:handshake

侯诗杰

普通人，平凡事，立意却别致。

雨的声音

老党 发表于 2015-7-16 02:23
祝您夏安，敬上一杯。

问好，夏安。

雨的声音

侯诗杰 发表于 2015-7-18 16:38
普通人，平凡事，立意却别致。

问好，谢谢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