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动位置,推开纱窗,探出脑袋,静观月亮,却成一个的了。我再移至玻璃窗前,一明一暗,又是两个月亮,惑疑不解时,忽然想起玻璃是真空双层的,这个现象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我喜欢爬在窗台仰望星空,也喜欢爬在窗台静听虫鸣。老母殿香火正盛,烧红了西邊天宇。山里小道,光点很多,光柱闪耀。尤其是从上善湖通往烽火台的脊梁上,电光闪闪,莹光熠熠,似繁星缀空,似流萤列阵,看来,单子会期间,晚上登山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夜居骊山的,也为之众了。夜风来了,是热的。听听登山人的语聊之音,感觉骊山扑我而来了。
看着天,看着山,看着月亮,看着月亮四周的薄云,看着闪闪烁烁的星星,忽然间,想起中午同学的电话了。他说老家特别凉爽,没有蚊子,晚上还得盖被子。此情此景,让我怀恋起故乡的仲夏之夜了。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每年放暑假,队长都会安排放学的学生,给牲畜割草。我们一班一朋,三五成群,到田间,到路畔,到埝上,到庄稼地里割草,有时还会下到沟里去割。
到地里割草,我们会偷空跑到红苕地里,剡几个红苕装笼里。所谓剡红苕,就是通过目测,观看地表皲裂的缝隙,判断那窝红苕可以挖掘出个头大的。一窝只刨一个,然后用土填坑,使红苕蔓保持原有状貌,其伪装的目的,是不让大人察觉。尤其不能让队长知道。进村前,我们会把所剡的红苕放一起掩埋起来。
等天黑了,我们又结伴而行,带上麦秸或干柴,在郊野生火。等柴禾烧成灰时,就把红苕放在草灰中央。焖上半小时,再把火灰拨剌开,烧熟的红薯味,弥漫郊野的夜空。尤其是焦灼味儿,更是诱人的醉香。一群孩子,围着一堆柴火,不停用棍棍拨弄,红的火苗,映照着稚嫩的小脸,有说不出的美妙之趣。
有时,村民会在生产队的大场里,铺几张大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在席上聊天。这是一所大夜校,也是一个大课堂。在这里,可以学到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很多知识。坐在场里,幕天席地。躺在席上,既可纳凉,亦可观天,还能听大人们讲许许多多充满神话色 的故事。
牛郎织女的故事,就是在这种场所听到的。大人们说,每年七月七日,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一年仅仅一次。如果想看见听见,就得等星星满天时,爬到硙眼去看、去听。那时我信以为真,竟然一个人跑到硙子的圆窟窿上,眼贴着硙眼往下看,也把耳朵贴在硙眼上听。既没看到牛郎织女约会的场景,也没听到他们卿卿我我的私语。
嫦娥奔月月宫泠,吴刚捧酒砍桂树以及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东启明,西长庚的知识,就是从这个课堂学到的。
老年人,喜欢讲国史、村史、家史,讲历史的沧桑与变迁。尤其是讲明末白水王二的农民起义,以及解放前白水地下党闹革命的故事。这些故事,非常惊险,慑魄惊魂,因此,特别吸引我们。他们也讲兵荒马乱时,白水、洛川、宜君一代土匪杨谋子拉票的故事。老年人叙述,有起有伏,有急有缓,绘声绘色,娓娓动听,口述之事,的确令人难忘。
中年则喜欢讲《西游》讲《三国》讲《水浒》和《聊斋》尤其是讲鬼魂恶神的故事,吓得我们不停哆嗦。有时,他们也会讲些庸俗的故事,发黄的段子。“四软”“四硬”“四乏”“四难听”等,这些坊里民巷中积淀的民间文化,是在这里获知的。
妇女们热聊的,大多是家庭生活,妯娌关系,婆媳相处,孩子成长的故事。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戊狗、亥猪十二生肖的推演掐算,我就是在这里学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