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圈陌生的地方,终于在一大片建筑群的前门口看到“A电子集团携全体员工热烈欢迎你的加入”的大横幅。五米长的一幅鲜艳红像那初升的一抹朝霞给人心中无限的希冀。终于是到了。我喘了口气,看了看表,六点十分,没迟到,很好。我看到正门右侧一个保安亭,开着窗子,屋台上还放些填表,里面坐了个人。我走近了去。
“这位大哥,你好,我想报名加入A公司。”我小心翼翼地把声音起伏的错落有致,希望先声夺人地可以打动这位负责人。
“哪里的?”他低着头看手机,头抬都没抬就直接从嗓子口丢出了这句,掷地有声,仿佛许久的习惯才有如此的精简了当。
0。003秒之后声儿传到我耳,我花了2秒回味了一下,立刻就崩碎了我期待的心情。我这时心里忽闪过丝丝儿的惊慌,眼睛不自信地注意了下这个负责人。宽大的脑门,头发却给的很吝啬,但整齐,大概油腻过久会被自然分开成束吧!左耳被头发碎碎地盖住了,于是我又很不自信的走到了他的右边儿。他眯缝着眼儿,我猜他眼睛是很大的,因为耳朵大、鼻子大,若眼睛小是很失败的一张脸,让人误会不要脸!松垮垮的屎绿色工作服草率的围着肉嗒嗒的身子,倒和谐的很完美。
“我是河南的!”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明天再来。”这次声音仿佛比前一句来的更加迅速和态度坚决,在燥热的空气中毫无一丝留恋的传回到我的耳朵,所以才有如此的凉气逼人。他的脑袋仍旧是执着的垂着,仿佛生来有一大堆认不完的错。
“大哥呀,大哥,不对啊,不是说六点半后才结束的吗,我费很大劲着急赶来的呢,地儿我也不熟,错过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钱又所剩不多,大哥,你看是不是能……”
“没地儿住是吧!钱也不多是吧!哦,原来你还挺惨的啊,哈哈哈,走!”这次他倒抬起了头,眯着笑眼儿,仿佛是很有兴致。
“呃,那位小兄弟,过来!”我转身一看是一位英瘦的中年男子,坐在几米外的锁车护栏上,左手夹着烟,一脸友善的挥着右手招呼我过去。他把护栏上的蛇皮袋子往外摞了摞,递来一支烟招呼我坐过来。我难为情的笑了笑,真诚的摆了摆手并坐了过去。
“你可别在那费时间了,你没来之前一位你的河南老乡说话直儿把这管事儿的得罪了,正火着呢,你没戏现在。碰到这样的事你也只能认倒霉“ “唉……我一路上都不敢松一口气,没想到……你也没报上名?”我同情的问道。“我报上,厂子里有我的老乡,已经打过招呼,我在这等他。”“这倒很好!”说完我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低着头。“小兄弟,我看你是学生娃子出来的吧,想开点,是非好坏,太多事你不懂,嘴要放甜,忍住性子,慢慢就习惯了!”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他苦笑了笑。“谢谢你大哥,我会记住的,虽然是个坏的开始,不过既然敢走出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手用力地夹着烟尾,猛地吸了一大口。烟气从发裂的嘴唇散开时,流过冷厉的眼神,又萦绕到他的发间。随即他扔了烟头,用力地踩了踩,站起身来一拍我的肩膀,“祝你好运,小伙子,我要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看到他古铜色的脖子上的几根青筋,冲他用力的一笑,“也祝大哥好运”。但这句话说出来终归有点自卑。
我狠狠瞪了那狭小的窗口一眼,若有所思,站了起来,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空饮料瓶,空瓶子哗啦啦的滑去了好远,口儿空洞洞的朝向远方,远方一片霞光……
我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行李箱,狠狠的捏紧提箱手柄,再次看见这大红的欢迎横幅,突然觉得这他妈的似在骂人。
我沿着宽阔的马路小走着,一路的东张西望,两旁工厂的蓝色玻璃幕墙,冰冷地反射着落日的昏黄。我想如果那玻璃幕墙里面爬着一只苍蝇,它的心情应该和我此时是一样。远处的树已经一片金黄,行李箱的轮子哗哗哗地声响也扰乱不了太阳忘情地西去徜徉。此时,一只硕大地老鼠快速地从我脚边溜过,它那肥滑的肚子应该是吃饱了吧,迅速地在一个墙角的洞口消失了!这只可恶的老鼠,你是在嘲笑我没住的地方吗?我认为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必该有旅馆,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一种智慧存在,总是要歇的,就像太阳给了世界白天和黑夜一样!
正当我眼睛孤独的搜索每一个可能存在旅馆的角落时,嘿,那远处红色的灯箱上可不写着“客房”二字么?取得了今天难得的一次胜利。
我一路小跑,行李箱滑啦啦的轮子声儿仿佛有了灵魂,轻快而欢畅。十分钟后,这间旅店就站在了我的眼前。“标准间120,经济实惠”轮子声儿停止了,我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很安静,我听到了我的呼吸我的心跳,它们都是那样的局促不安。我抬头,远处的路面已经不在一片金黄,消沉而暗淡。
我若有所思,耸了耸脑袋,还是走了进去。老板一看见我像看见神仙一样-----财神爷。我真怕我一戳穿自己,老板会昏过去!在老板两眼精光的扫射下,我不好意思的左手摸了摸右手一下。“老乡,欢迎欢迎啊!”老板手一扬迎了上来。我听着这样的话,也假装很舒服。“老、老、老板大哥……可以商量个事儿不?”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一只蚂蚁在身上哪个旮旯出不来。“大哥呀,是这样的,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此时我的家乡正被那天边热烈喷薄而出的晚霞所携裹,很美丽,我第一次来广东,我一下子爱上这个地方,我想在这个地方待久一点。”我用余光瞟了下老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很认真的听着我,我不忍打断他如此真诚的陶醉,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可是,老板大哥,我马上就不得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很舍不得,我真的很舍不得!(我又偷瞄了他一眼,还是没反应)。靠!过了十秒,老板仿佛突然明白了此时该问点什么才算气氛合适。“因为什么啊?”我内心狂喜,捏了捏紧手,旋即又一脸的沮丧,撑开一只手半捂着脸,哽咽了一声儿,“因为我没有找到工作!” “哎哟,我当个什么事儿,A电子公司每天都招几千人嘛,进去不就行嘞!” “我去了, 不给报名啊,人家让明天再过来。””哦,那就明天再过去啊!” “可是我今天就想进去啊,老板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为我想个办法的。” “这咋想哩,我又不是里面的领导!“ ”不不不,你有办法的。” “哎,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没钱住房啊!” “哇,老板大哥,你不但是好人而且是大智慧的人啊!我不是没钱,我只是暂时钱不够而已。” 老板眼睛重新打量着我,好像讨了个媳妇又给弄丢了一样失望。我用力的微笑死盯着老板。老板的目光渐渐变的像一团柔软的棉花,洁白洁白的。
“你身上有多少?”
“还有85块!
“看你是个学生娃子样儿,才出门,收你半价60,剩下的你拿着去吃点饭。”
我迟愣了一下, “多些老板,十分感谢!我看见大哥就很亲切!我就知道这感觉错不了”
“把行李拿进来吧,房间在里面。”
“哦哦!好的好的!”
我把行李一拎进房间,立刻迫不急待地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洁白的床单散发着清洗过的馨香,柔软的像拥进温暖的怀抱。窗子开着,窗外的天边也像累极了,用模糊的黑色悄悄地掩盖她的疲倦,静谧而安详。一阵花香从窗口探进来,静静地抚摸着我疲惫地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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