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楹联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康有山）

康有山

据说，五代时蜀主孟昶的“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这幅对联，是历史上的第一副对联。孟昶降宋之时，正是宋太祖诞辰之日。他把自己生日这天钦定为“长春节”。这种情况与联语也许是一种巧合，抑或是预先知道，也许是孟昶对赵匡胤的赞美颂扬，今亦不可考了。这幅对联的意思不过是“宣示吉祥、喜庆祝贺”之意。不过，孟昶写下的这副春联在我国对联发展史上留下了重要的一页，却是无可否认的。

1069年（神宗熙宁2年）王安石拜相，开始实行变法。他的“爆竹声中旧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之《元日》詩传出后，民间开始运用詩的后两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做春节对联，一时风靡天下。

这两句诗，就把中华大地辞旧迎新的节日浓烈气分渲染得极为淋漓紧致。一个“千门万户”，把国中的欢乐情绪烘托了出来；一个“瞳瞳日”，把新春的景象含蓄地概括出来；一个“总”字，把百姓那种送旧迎新的心境表达得极其充分。实际也真是，千家万户，无论穷富、无论老幼，对逝去的一年都寄予了留恋，对新的一年，都寄托了无限的希望。都会在这个日子里，贴上对联，表达辞旧迎新的激动心情。这两句联，比起孟昶的对联无论在联意含量上，还是在艺术手法上，显然都高明。

古代的对联，在内容上不仅仅限于节庆、它的内容是千变万化的，它的形式也是多姿多 的。人们都熟悉，在岳坟前，有一副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这是一幅彰显忠良岳飞、鞭挞卖国奸人秦桧的对联。这幅对联，不仅含蓄、深刻、是非分明，而且在手法上也很有独到之处。“忠骨”是指岳飞的骨骸，“佞臣”显而易见是指秦桧。但联中都没有说出，只是把“青山”和“白铁”突出出来，说的是“青山有幸”，“白铁无辜”，青山之幸在于它掩埋了忠臣的骨骸，白铁的无辜在于它铸成了佞臣的摸样。而埋葬忠骨的“青山”，世世代代令人们尊崇；而铸成“佞臣”的“白铁”纵然无罪，也受到世人的唾弃。岳坟前，巍然屹立的岳武穆的雕像，有千千万万的人顶礼膜拜，而被铸成秦桧夫妇的塑像却是被吐满了唾液。这就从“青山”和“白铁”的对照，含蓄地表现出人行为的是非，给千古留下的褒贬。也就把民族英雄和汉奸卖国贼做了鲜明的对照。

据说这幅对联，是清代松江人徐氏所作。可见这位巾帼女英的爱恨情仇是多么鲜明，对善恶的区分是多么清楚，对忠奸的辨别是多么确切。

北宋的苏轼是个大文学家，他的爱恨也是特别分明的。他骂那些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的含蓄，几乎是常人不能明白的。有一次，他到一个寺庙里去。那个寺庙的主持前倨后恭，让苏轼非常气愤。后来，主持要苏轼题字。他就把“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爐寒火灭户外一马拴牢”写给他，时人拂手喝 。主持不知好歹，贴于上门之处，时人嗤之（今人多谓系清人纪昀纪晓岚之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 就是五代时的唐•李晋王赐予部下大将周德威的一副对联。军旅生涯的将军、斗士，不乏文武全才之人。战伐岁月，也能在对联上赋吟心怀情志。

周德威（?～918）后唐名将。字镇远，小字阳五，朔州马邑（今山西朔县）人。勇而多谋，久在云中（今山西大同），谙知边事、曾辅佐李克用、李存勖两代。唐乾宁中，随晋王李克用攻王行瑜，以功由铁林军使升检校左仆射、衙内指挥使。贞明三年（917），坚守幽州，契丹军围攻200日不能破。周德威用兵持重，能攻善守，常出奇制胜，为开创后唐屡建功勋。李克用死，李存勖继位，贞明四年（公元918年），胡柳陂（今河南濮城西）之战中，晋王不听其用兵之策，为梁军所乘，周德威战死。

柳营本是咸阳附近汉将周亚夫的屯军之地，也称细柳营。《史记•绛侯周勃世家》记载，汉文帝时，汉军分扎霸上、棘门、细柳，以备匈奴。细柳营主将周亚夫，细柳军营纪律严明，军容整齐，连文帝及随从也得经周亚夫的许可，才可入营，汉文帝极为赞赏。后用“柳营”称纪律严明的军营。

在对联中，也有好多是具有经典性的、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一类的语句，其含宏量之大、令人启发和参考之重要、给后人启迪之深，是特别的。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时即正反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这是在四川武侯祠的一幅对联。它侧重在“攻心”、“知兵”、“非好战”、和“审时”上。这是清人赵藩作并书上去的。“审时”、“度势”、“攻心”这是中国政治、军事斗争中总结出来的原则精髓，也是采取正确策略的极为重要的决策依据。“恃武”、就是不知兵。“攻心”为上，每一项国策都 “审时度势”，才会立于不败之地。诸葛亮的行为，就很雄辩地证实了这一原则的正确。

在中国的文化中，不仅有政治、军事、节庆一类的对联，还有好多指导人们行为理念的精华、典故。如：

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戒训）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劝读）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教化）

大将军骑白马身披穿山甲，小姑娘坐车前头戴金银花。（药店）

美酒煮尽三江水，佳肴烹来四海香。（酒馆）

身有贵恙勿淋水，酒醉清高莫入池。（浴池）

其用典、寓意、境界、韵律、和内涵千变万化，极富文学性。在人们的长期社会生活中，起到了很大的文化传播作用。其对仗，讲求平仄，句式讲求对偶，有言简意赅，简短而又独具韵味的特点，是人们十分喜闻乐见的。

也有很有趣的文字游戏，如《姜女庙对联》：

水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

宋庆龄的母亲倪桂珍老人，去世时，有人送挽仗，有很长的对联，亦未必概括恰当，权录于此：

钟灵毓秀，儿女尽英雄，八座起居，应羡蘭陔娱爱日，

悟道归真，苍天证因果，一朝解脱，定知莲座护慈云。

我在舅妈辞世之际，为其墓碑挽仗为：

佛明点缘，聪敏被及儿女，

一生造化，贤德著于蓝天。

在商公碑，墓碑挽仗，题词云：

戎马生涯，德惠传遗后继，

羽化归真，青史誌其勋劳。

以作敬挽之辞，未知贻笑大方否。

走遍大江南北，旅历中华大地，对联随处可见，可随时欣赏。在亭台楼榭，山仞水边，庙舍祠堂，都可以领略对联文化。表达着攥联人的心境和颐气，体会每副楹联的思想和艺术。

南京莫愁湖胜棋楼有朱元璋的一副联：

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

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抨。

扬州惜春台前有联曰：

杜牧听萧三生梦，

扬州望月第一楼。

苏州拙政园题放翁句：

花如解笑还多事，

石不能言最可人。

太湖石公山有明•王鏊题联：

山与人相见，

天将水共浮。

在莱鹤亭又题：

鸿飞霞际落，

鹤舞镜中回。

苏州沧浪亭有欧阳修与苏舜钦两人题联：

清风明月本无价，

近水远山皆有情。（原句是：“可惜只卖四万钱”系欧阳修之戏语，但苏舜钦未用。）

拙政中园有一个视野开阔的小岛，绝佳的观景点，岛的中央一个小亭为“荷风四面亭”。这里四面环水，水中广种荷花，三面植柳，柳枝随

风摇曳。所以亭中有一个绝妙的对联：

四壁荷花三面柳，

半潭秋水一房山。

苏州拙政园远香堂南步柱正面有联为：

建业报襄临淮总榷数年间大江履渡沧海曾经更持节南来息劳劳宦辙探胜寻幽良会机忘新政拙，

鹿门遥接鹤市连此地旁有佳木千章宗峰百叠当凭轩北望与衮衮诸公开樽合坐名园且作故乡看。

背面有联为：

旧雨记名园风前煎茗琴酒留题诸公回望燕云应喜清遊同茂苑，

德星临吴会花外停旌桑麻闲课笑我徒寻鸿雪竟无佳句续梅村。（煎一作煮）

此联系清•陆润庠所作。题字为甲子花朝黔南萧娴补书于金陵。

苏州拙政园卅六鸳鸯馆，取其意而命名。匾额由同治年间苏州状元洪钧题写。厅内挂有楹联：

燕子来时，细雨满天风满院，

阑干倚处，青梅如豆柳如烟。

可见，楹联这种文学形式，对抒发心境、赏景咏叹、记录兴衰、表达情感、寄托胸怀都十分方便，而且可长可短、即兴随意。他和各种文学形式一样，相互融会贯通，与绘画、雕刻、书法、刺绣结合得更紧密。有的楹联，就是摘自于诗词歌赋之中。所以说，无论从它的艺术形式上看，还是从思想内容上看，及至它的社会作用上看，楹联都堪称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很好的体现。

李听圃

请康兄多来参加社区楹联栏目活动。正在征集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