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寒梅笑雪 于 2016-1-17 21:41 编辑
与生感恩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一种柔弱的情怀便种在了心里,随着一天天一年年,竟然不知不觉地伴随我到至今。
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随着医疗救助队来到一个基层医疗中心工作。那支医疗队是省城下来的,是为了对当地蔓延的严重的“流行性出血热”疾病的救治。母亲是一位临床护理上的业务骨干,被派去兼做单位内外的协助工作。因此,除了临床上的工作,还要做很多其他的工作,而我,就生在那个时刻,听母亲说,只要她在单位,我就是大家共同看护的孩子。那时候从院长到卫生员,几乎都看护过我,因为病人太多,工作太忙了,我就被轮换着看护。而就在那时候,院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帮单位所有带着孩子上班的同志在当地联系了一家农户,商议每个月奉上一斤白糖,几斤粮票,十块钱,来照顾她们的孩子,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我们几个孩子被送往这家农户,听母亲说,每次送的时候孩子们都是又哭又闹,不要离开妈妈,我也一样。可是渐渐地只有我不再哭闹,因为我是唯一的女孩子,那家农户几代人中没有女孩子,那家的伯伯特别喜欢女孩子,对我非常的疼爱,总是出门进门的背着我,特别是天气寒冷的冬季,我基本是被他揣进他的羊皮袄里,在他的脊背上吃着睡着,听他一次次地豪气而大声地回答着任何人问的同样的话:你这是背着谁呢?我背的是我的蛮女子。伯伯每次回答之后都会用力把我往上一颠,乐哈哈的哼着不知是什么的小曲走着。我都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奶伯”喊老妇人“奶娘”,总之在我记忆的深处,他们就是我的奶娘、奶伯。而和我同时期送往他们家的那些孩子,都已经淡出了我的记忆,有关在他们家的回忆,只有我一个孩子,和他们家的四个孩子。原来那些孩子,都已经随着家人离开了那里,也不再与他们联系了,唯有我,依然存在。即使母亲离开了那里,我也是逢寒暑假期,逢年过节的回到他们那里,或小住,或小憩,直至现在。
很难忘记在那里的一切记忆。
七十年代的生活相对农村是贫瘠的,艰苦的。可是我的那段记忆里,是快乐,是美好的。那时候,他们家里的几个哥哥在公社里上班,有白面馍馍可以吃,哥哥们就舍不得吃,带回来给我吃,而他们吃着家里的玉米面馍馍。他们会咀嚼着我咬不动的萝卜干做下饭的菜,而把清炒的大白菜给我一个人吃。我会经常呆在连炕的锅台边,等在奶娘给我在锅底烤着红薯。又香又甜的红薯,那时候是我最爱吃的零食。更有的时候,奶伯背着我去庙会上转,地滩那些人老远都会喊着奶伯,给他盛一碗羊杂。给我要一根猪尾巴吃。我总是奇怪,奶伯的人缘那样的好,无论走哪里都会有人招呼,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打下手。包括谁家要嫁闺女,谁家要娶媳妇,都要他在才行。而我那时候就会随着他,出入各处。后来才知道奶伯的辈分高,威望高,人缘好,深得方圆四下里人们的敬重。而我,又是奶伯的心尖尖,更是少不了我的。于是在那样的年代,我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是那样的温馨,那个时候的困苦清贫,却没有给我留下印记,相反,回忆里只有开心,快乐和幸福。
渐渐地长大了,工作了,成家了、可是奶伯依然固执地坚持着每年为我送着端午的礼物:一个很大的圈圈馍,里面套着小圈圈。重达六七斤。是他精心用麦草杆烘焙而成,上面有属相有花纹,栩栩如生。年年如此,掐指一算,不觉眼角湿润,从我离开他们家算起,已经送我有三十五了。他们的孩子,包括孙子孙女们至今也没有享受到这份珍贵的礼遇。
如今的奶伯年事已高,不再有昔日的健朗风姿,始终魁梧高大的个子,今年也显得低矮了。皱纹刻满额头,写着沧桑岁月,唯有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而奶娘也佝偻了腰身,成了需要人照顾的老人了。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维系着,谈不上一家人,却胜似于一家亲,往日里时断时续的寄养,却让我认定是我的第二个家。奶娘白内障,是我和母亲给做的手术,并且看护痊愈。奶伯的腿疾,是母亲跑遍省城找到治疗的药品,送了去。如今,小哥的孩子,要上初中了,我因为生怕女孩子被荒废在乡村,接了过来与我的孩子一起生活,不觉已经五六,已经送出高中,走进了大学校门。。。。。。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情怀,使得我不同与任何一个同时被寄养的孩子,与这个家庭建立起如此一生的关系。虽然这种情愫意识无法说得清楚。可是我却明白有时候,人的这一生,总会在某种时刻,会对某一种关系悄然给予一种无声的许诺,这种许诺,没有时间的限制,因为已经融入生命,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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