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

碧云天下

《古钱》系列36  开水             作者：碧云天下

        开水是这个冬天的最爱。
        四分五十秒，电壶水从微响到沸腾直至不响，滚了开了热气腾腾，而后自动断电保护。
        此时我一个人住在客厅的沙发上，主也是我，客也是我，开门的时候那股冻入骨髓的寒潮倒也想挤进屋里表演一番，只是让厚实的门哐啷一声谢绝在门外，室温与门外还是有着八度左右的区别的。水开了，不锈钢杯的不锈钢盖子旋开，茶叶是杭州的龙井，比较好的那种吧，压成扁扁的芽片，经滚开的水一冲立马还原成三叶绿芽，当然现在是看不到的了，茶水汽在茶杯口上袅袅，很像《追风者》电影里的那飞旋的龙卷风，只是没有那摧枯拉朽功力，飘飘很悠雅很悠然，茶香是清香的那种，有着三月的阳光味道。
       我属于那类喝茶不讲究缺茶又不行的老茶客了，茶叶莫问龙井铁观音，样样都爽口；茶具不挑三挑四，大碗茶都行，这不，那只宜兴的大口紫砂杯我似乎就没用过，好像儿子寄回来后都没有和茶叶成亲过，一直静撂在沙发旁的博古架上，最多隔十天半月地抹下浮灰。不是我对茶具要求太低，只是觉得自己这种大口喝茶的习惯真配不上这名贵地紫砂杯，儿子说这紫砂杯可是有铭款的，总觉得博古架才是它应当的去处。
        电水壶烧开水可是个好东西，快速，安全，方便，三壶可冲满两茶瓶还带上这满满一不锈钢杯子，实话实说不锈钢杯也是个好东西了，泡一杯茶后盖紧盖子保温六小时还烫嘴呢，与我这懒惰之人倒也挺合适的很呢，只是真的浪费了龙井好茶叶，有违悠久历史之茶道。
        还是说道说道开水了。
        打五十年前说起吧，在八卦阵里时，龙枣树紧贴着屋脊的就是老屋的厨房间，也是年底儿敬灶神的地方，那台双眼灶也不知是那年盘成的，灶台抹的雪滑，凸特的火道上彻一个通透灯台即可以照亮又可以对话儿，在向上，烟囱笔直的顶着东山墙。门后立着的是成捆的芦苇杆，还有些杂木板柴火，灶台上两口大铁锅，除了烧饭炒菜外，平时儿都会就着炭火余热焐着水，有个四五十度的话要不打到茶吊子里再烧开，要不灌入茶瓶留着晚上几个半桩子洗屁股洗脚。厨房间很宽敞，切菜的桌子边上还有个旧缸做的炭炉子，一个洋锡皮做的茶吊子，一大家子的开水全靠着它，一天里也就是烧这么个几茶瓶茶，大茶吊子的水有的吱呀吱呀的不得透了，余时炭炉子大多下面塞子一塞，封或熄了，那年代有瓶开水也是蛮不容易的事了。喝茶当然也是有的了，大伏心交关热的天里，老太爷总会彻上一大茶壶焦麦茶，那个瓷茶壶肯定是有年代的了，画的青花瓷山水画，上面两个铜把把儿，焦麦茶是大麦和蚕豆壳子炒成的，冲出茶来黄爽爽地一股焦香味，老太爷说喝了能败火除暑气；
        写着写着又写到了茶，即便茶是开水泡的，可开水的作用不止止是泡壶茶。
        烫捂子知道吗？那是个压根儿没有听说过什电热毯空调的年代，寒冬数九里冰冷的被窝只要有一个烫捂子，脚头怀里就不冷了。老太爷老太的烫捂子都是铜的，灌上开水后外面再套一个布套子，既可防烫伤又起到保温的作用，记得我们铺上用的是吊盐水的玻璃瓶子做成的烫捂子，一只大护袖套裹着。每每大冬天的晚饭后，灶台大铁锅总会再烧上满满一锅水，有的灌满一个又一个烫捂子了，黄铜烫捂子的最大好处是保温时间长，早上一大家子的洗脸水基本上靠它。
       大概十岁左右的光景，文革了，黄铜烫捂子和那些铜香炉铜佛像都让老爷子大姑奶奶排队交给了银行还是废品站也不得而知，破四旧么，老爷子虽不是党的人，觉悟却不比党的人低，这都是后话了。
        可日子依旧天天过，开水仍得天天烧，这就是百姓的生活么。
        七十年代，八卦阵老屋通了自来水，煤炉子也升级了，小城的城西煤厂有了种叫蜂窝煤的，配上小巧玲珑的新式蜂窝煤炉，无须每天早上劈柴火生炉子了，一茶吊子水在封火的炉子上过夜，早晨已是温度热了，开水从来没有这么样省事省力，当然，大厨房里的灶台还好好的，只是已经退居二线了，偶尔才会生生火炒炒焦屑蒸蒸包子烫烫角干子，配角了。
         七八年已工作多年的我第一次去了上海学习，第一次住在浙江中路苏州河边的一个旅馆，第一次一大早听到了“古卡死了，古卡死了”的女服务员的上海话大声叫嚷，见到了老张师傅立马拨上衣裳翻身下床，提起两个空茶瓶下楼打茶水去，才知道原来是让住店的客人自己去蒸气茶水炉上打开水去，上海话真不好懂，“古卡死了”原来是“灌开水了”，“侬现在不灌的话，得等到下晚才有开水的了”，不过仍是很吃惊的了，开水不用炉火烧，蒸汽也可将水煮开……
        当年沪上的愚园西路1321号是三姨妈的家，很精致的古色古香地小楼洋房，楼下有一个很老式的西式厨房，老简单呢，一个铁架子上一个叫煤气灶的东西，用时一个叫点火器的刺啦一声，立马蓝火苗窜的老高，烧一壶开水快的很呢，炒菜煲汤老省事了，这是我一个苏北乡屋人一个又一个的第一次，长见识呀。
       人呀，真的总是生活在长见识中，一壶开水，从灶台大铁锅到蜂窝煤炉，以后又是煤气罐又是液化汽，再至电插的快、电水壶乃至现在的快捷热水器，科学的发展让人越发地享乐享福。便利的快节奏的生活中，烧一壶开水，泡一杯香茶，空调间里写一些小东西，真的是其乐无穷了。
        好了，打住，不就是一壶白开水么，能写出什么的有滋有味啦……
         

运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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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衣

不就是一壶白开水么，能写出什么的有滋有味啦，您这一壶白开水却是有滋有味，那味道像是一边喝茶一边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小辈在絮叨那久远的故事，说故事的自己不觉，听故事的其实已经听的如痴如醉。先飘红，建议精华

911160480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