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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阴。 乌云堆积在一起，黑压压的遮住夕阳洒下的余晖，透不出一缕光。 他今天很早就回家了。在料理完奶奶的身后事后，去了趟医院，就回家了。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起身，他想，“去洗个澡吧”。 于是他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一条长牛仔裤，一件针脚很密的灰色毛衣，吃了几片安眠药，重新躺回到床上，这几天堵在心头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就在三天前，他的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虽然在工地干活很苦很累，拿的钱还要抽大头给教他手艺的老师傅，但是他毕竟能养活自己和奶奶了，还了父母生前欠下的债，一个月还能吃上几次肉呢！ 他很知足了。 只是上天从来不介意在你开心的时候，给你迎头一棒。 奶奶出门买菜不小心摔了一跤，怕花钱不敢去大医院，忍着疼痛让邻居搀回了家，去小诊所拿了点药。第二天早上，他去上班前想看一下奶奶的腿消肿了没，结果却发现奶奶躺在床上无声的呻吟，冷汗连成细流在布满沟壑的老脸上肆意流淌，打湿了灰白的鬓角。他吓了一跳，不敢再耽误，赶紧把奶奶送到了医院。 “老太太腿里长了个恶性肿瘤啊！本来手术有六成把握，可是我看老太太这身子骨……也四成把握吧……” 医生的一番话，让他原本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瞬间跌入低谷。 “四成把握……四成把握……”，他的双手攥的紧紧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墙壁，嘴里下意识的重复这四个字，突然间就觉得两腿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哎呀小伙子，你没事吧？”，医生把他扶起来，让他依靠着墙，“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你也不像个富裕的人……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手术成功也没几个年头了……” 拖着好像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医院大门，夏日的炎阳压的他抬不起头。 他最终还是没有听医生的建议，固执的想要把人世间这个唯一的亲人留住，他需要在三天内凑足一大笔钱。一大笔救命钱。 …… 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掉了水泥点点的工作服，刮掉了胡子，还特意梳了梳头发，低头藏住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挤上了公交车。 还有好几站才到医院，他却提前下了车，脚步似乎更加沉重了，抬头看看天，炎热的夏天，太阳像火炉一样烤着大地，绿化带里的喇叭花耷拉着脑袋，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有那么一瞬间，蝉鸣声都消失了，世界像死了一样。 他把钱交上，手术单上按了手印，坐在外边的长椅上等结果。双手紧紧的攥着大腿，紧抿着嘴唇，眼睛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爆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叮”的一声，手术结束了。大门被随即打开。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只是老人家身体弱，只要度过今晚的危险期，就没事了……”，医生喝了口水，对着他扯了下嘴角继续说，“小伙子真孝顺啊！人在做，天在看啊！” 他快走两步，直接跪倒在奶奶的病床前，看着仍在昏迷中的老人，终于落下泪来，嘴唇抖动着，说着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 他在奶奶的病床前跪了一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孝心感动了老天爷，第二天上午，奶奶醒了。精神还不错，跟他说了好一会话，然后看看临床买的白米粥，说她也想喝。于是，他便去医院的食堂给奶奶买粥。 提着一碗粥，嘴里嚼着油条，他大步往病房走。也许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突然就觉得医院的油条真是好吃，这样想着，他又咬了两口，嚼的腮帮子都鼓起来。刚走到挂号室，就看到外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哭嚎声。 “真是缺德啊！小孩得了病，好不容易凑出的手术费不知道让哪个杀千刀的龟孙子顺走了啊！” “唉！要说医院也真是，居然还真的把孩子赶出去，这真是要命了啊……你说这一家，以后该怎么过啊……” 眼睛瞟过一个熟悉的侧影后，他的脚步没停，直愣愣的往病房走，只是原本美味的油条，现在吃着，味同嚼蜡。 …… 接连几天的高温，走在路上都能看到那隐约的热浪，大家都知道，老天爷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而奶奶，终究是没有等到这场雨。 埋葬了奶奶，他又回到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瘦小的孩子，他的心里一阵揪疼，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医生的话“人在做，天在看啊”。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幼兽一般的哀吼声，扶着墙，踉跄的跑出了医院。 …… 闪电伴随着雷声劈开乌云，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合上了眼睛。双手交叉叠在肚子上，嘴角竟微微扬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花草树木又恢复生机勃勃的样子，原本死气沉沉的世界好像又活了过来。 一大早，警察就冲进了他的家。公交车上的监控出卖了他的整个偷盗过程。破旧的木门已经被雨水冲垮，积水蔓延到卧室，人走进去，没了脚脖。警察很快发现了木板床上的他，穿着 长裤毛衣，双手交叉叠在肚子上，像睡着了一样。 “这人有病吧!大热天的穿这么厚去死……” “谁知道呢，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偷人家救命的钱！” “唉，可怜那个小孩了，怕是……他倒好，一死百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逃避，带着自己犯下的罪，结束自己的一生。 没有人知道，他死时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因为他听说过一句话“死后穿的体面些，来世投户好人家”。那就是他最体面的衣服，只是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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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4 22: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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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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