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当年的清明诗,总让人想到在淫雨霏霏的黄昏,他青箬苙上的雨水还未滴尽,绿蓑衣还披在肩上,一头瘦驴跟在身后,踢踢踏踏的。一副落魄与无奈,一副失意与沮丧,一身暗淡了背影的颜色。
可随着牧童的手指,杜牧的眼前是一片“水村山郭酒旗风”。这一指,不想就是蓝图,竟越过千年,直至今日杏花村的复建还原。现在的杏花村,布局和谐,诗意盎然,晴空一鹤,秋意胜春,我想即使杜牧再世,面对此景,也难以想象。
江南的秋就像一个恋家的女子,拖着步子缓缓而行。你看杏花村醉仙湖柳如烟,水如绸,荷如盖,绿如春。我们先进了左边的“窥园”。那一道道石门,残垣偎依,呈环形排列在湖岸,侧望是框框风景,正看是环环洞天。想必当年歙州的董子修在这儿窥到了满眼风光,是否也窥破了满腹经纶。别说,在一行人中,竟有人指着一口老井言之凿凿地说:“此处没有杏花的。”在杏花村里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还没窥破玄机。好在美女导游倒答得快:“心中有杏花,处处皆杏花。”让人想到知识并不能代替文化,导游的“化境”,想必让饶舌者有些汗颜。
当然采风无须太较真,就像我到迷宫,还未走几个甬道就吓得立马退回了。索性随人群到了演武场,一暏了武状元的风采。当然文人中有会舞蹈的,在梅花桩上,展示了几个柔美的“POSE”。不知谁说了一句,“秀才在杏花村弄拳,真是花拳绣腿。”引起人们哄然大笑。我想独寻一份静谧,于是上了“望华亭”,想一览杏花村的全貌,或者找一找杜牧留下的遗迹。当然岁月漫漶,一切都被时间冲得了无痕迹,访古那肯定是无处可寻。
还好,复建的杏花村,有了一处“黄舍”和“怀杜轩”。相传杜牧最喜饮黄公酿的酒,并与杏花女留下了“白锡壶腰中出嘴,黄铜锁腹中生须”的千古妙对。轩建在水边,是个徽派小房,虽古朴得有些幽暗,却将杜牧家族史罗列得清清楚楚。当然最清楚的是与山西杏花村打官司的文书,无可争辩地证明了贵池杏花村就是杜牧《清明》诗的嫡出。可池阳石埭诗人杜荀鹤,虽是杜牧与官妓所生,但也只能算是庶出了。当然这一切,在清咸丰时的郎遂编的《杏花村志》里有记载。一本《杏花村志》,能一枝独“入”《四库全书》,称它是“天下第一村志”也不是什么妄言。太湖的作家欧阳袭一身红妆,在怀杜轩门前的六七平米的石头“村志”前照了一张相,那真是书奇人美,别具风味。
人因景而行游,景因人而生动。在“吟诗台”前,在“渔歌埠”里,在那“如鸟斯革”的亭轩上,最动人的还是一行女文友。在一百多的游人里,飘着无为冬林的橘黄染绿的长纱巾,萦着怀宁小甄朗朗甜润的欢笑声,还有六安小黄听不懂我南方口音后的杏目圆睁……这些才女佳人,自然成了杏花村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一处景,就是一个故事;一往事,就有一个故人。我站在杏花村里,遥想那个天才的牧童,一叶柳笛声在池阳上空早已失去回响,可一根手指竟施了魔法,让一首诗在池阳河中千年流淌。杏花村应对这根“玉指”膜拜,要知今日的辉煌,蕴藏有它的力量。否则哪有那么多历代文人墨客,到这儿慎终追远,吟诗作赋。
于是杏花村成了诗村,杏花村成了画廊。诗写的是画面,画里面有诗篇。在“六朝长廊”前,我缓步前行,领略着它的诗情画意,却在朦朦胧胧中走进晚唐,走进宋元,走进明清,走进了杜牧沽酒杏花村的烟雨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