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过瓜州（交换）

老党

[i=s] 本帖最后由 老党 于 2016-4-11 16:13 编辑 [/i]

[size=5]                                   恰是过瓜州[/size]
[size=4]                                                   程远河[/size]
[size=3]       数次西行，总是过兰州天便黑定，甘西的苍凉总在睡梦中隐去。那片土地对于我，只是诗歌和历史中的意味。边塞的风一定不合当下的世道，赫赫的武功好像只是历史的呢喃[/size]
[size=3]       又要西去，必过玉门。细心的人一定能够感到，我这两年一直在刻意回避历史。我不想让故纸堆里的人物走出，来承载我的兴亡之叹。毕竟今天的时代，有的是最新的忧患和危机，实在是再天才的古人都无法想象。[/size]
[size=3]       匹马上凉州，是我最渴望的洒脱。轻骑过张掖，是年少英雄最矫健的梦想。但无法，我始终没有勇气用脚丈量我神往的西北，我只能让火车的隆隆来推进自己对这片辽阔的融入。乌鞘岭下我当年栖身的小屋，乌鞘岭上秋阳下拉着碌碡碾青稞的小毛驴，金昌城外长城最西端的残垣，还有大片农田外奔流的祁连雪水……我只能看着车窗外的黑暗一遍遍想象。[/size]
[size=3]       河西千里，甘肃深长，这片土地最容易让无主见的读书人落入俗套，感慨今古。其实，当下的戈壁和汉唐又有何不同？它们当然饱饮过男儿血，吞吐过壮士骨，但现在亘古的风沙早已拂去一切。我们还是不去想过多的远古吧，文明的演进总是要搭进太高太高的成本。[/size]
[size=3]       为了记下当时稍纵即逝的感觉，我曾对着地图上这片类似壁虎的绿色久久瞩望，甚至趴在墙上细细看那一个个小小的标注。目光越向西心境越激越，那辽阔和荒野最符合我的本性。你不用问那些地名，随便一个都可以见证好多，都比你我知道得多。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但又觉得越行进心越大，似乎能装下更多。[/size]
[size=3]       车厢内灯光变暗，人们以各色的姿势睡着或者睡不稳也在睡。对面是两个和我仿佛年纪的男女，在讲着他们曾经的西行漫记。他们说在飞奔的火车上能直接看到光着上身的甘肃女人，她们光天化日下在自家的院里洗头发。他们说甘肃老乡一年四季全靠土豆，说武威车站的烧鸡很好吃，说张掖在好多年前就有一个退伍军人组成的很大的汽车运输团队……[/size]
[size=3]       我不敢接话，我觉得一出口就会暴露我的浅薄。我对这片土地知之太少，毕竟诗书的记载太不对应眼前的实景。反正是向西，向西，秦关汉月已在身后，汉唐风烟还在前面。[/size]
[size=3]       猛然有人惊呼：“瓜州。”[/size]
[size=3]       瓜州，不是江苏镇江的瓜洲古渡，是甘新青蒙四省交会的安西小县。再向西行就踏入哈密，无边的荒漠和高天迎送旅人。[/size]
[size=3]       心跳快了许多。我如在古代，在甘肃境内行再远都不会担忧，心理上总感到它和大唐的国都相接。再走，前望后看都不着边际，人心总会觉得无所依傍。什么豪气冲天，总得有精神支点。[/size]
[size=3]       瓜州是西入新疆的最后一站。向南，有玉门关，再向南，是阳关。多好听的名字，不用去看就知道，如今除了荒凉还是荒凉。丝绸古道的商旅不会不从这里经过，这附近一定有谋杀和算计，成本都记在了运往罗马的货物上。面对这关口，盛唐的诗人也担心春风不度友情难行，唱不出豪迈之音。我想它们的设置，更多的是军事意义。铁骑如风摧敌顽，大将雄风建不世之业。但当世人不买账，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后世更是诟病，说让百姓受难。可政治和国事，一介草民怎敢轻言？[/size]
[size=3]       不知怎的，很想走下火车，拿着凉席铺到瓜州的土地上，在星月下一夜长眠。亲近这样的土地，对于今人是一种奢侈。北京的教授们在给学生讲西北史时，没人夹着铺盖跑到这里。现在，他们大部分在北戴河边。[/size]
[size=3]       瓜州，有成群的骆驼卧在戈壁上倒嚼、在胡杨林间远望吗？晚春，树木稀疏的花叶轻拂着榆林石窟风干的土壁，有远方的旅人在默默静看吗？今人不读历史，历史在面前鲜活。[/size]
[size=3]      “今夜可否有霜落，醒来恰是过瓜州？”我写下这几个文字，作为对瓜州的告别。[/size]

老党

喜欢这样的文化散文，寓知识、抒情、纪实、感悟于一体的写作风格。

老党

一闪的灵感，勾起了一肚子的知识，选了一个极巧妙的角度，这文章就成了。高手啊！

李听圃

西域一个横跨千里的地理名称，寄寓了多少民族忧伤和欢乐。作者也不愿撩起历史的伤痛，民族忧伤和欢乐，瓜州一个沁浸透远古忧思的地名，今非昔比，现在路过的乘客凭吊怀思成了路途的丰富话题，成为古代风烟逐鹿的传奇一代一代的观赏和研究者。

老党

高评。{:1_231:}

一方

[i=s] 本帖最后由 一方 于 2016-4-14 20:54 编辑 [/i]

“目光越向西心境越激越，那辽阔和荒野最符合我的本性。”虽然无法跟上楼主的节拍，心性，却是如此的相近，我甚至更喜欢往西的隔壁——寸草不生，果决苍凉。

一位朋友多年前在行过甘肃的火车上，给我一条短信：“轰隆轰隆的火车，怎么都穿不出漫漫黄沙，眼帘一片绿色也没有；黄土坡上去读书的小孩，许久，回头还见他像蜗牛似的，慢慢移动……春风真的不度玉门关？！“正是这个季节，记忆依旧清晰。

我西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藏在记忆中的，或者陌生的每一个景致，只看到干涸的小河戈壁滩上顽强挣扎的矮草，还有残垣断壁……
我什么都不敢说，不能说，无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