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妹子——古槐村人物速写之四

大漠顽人

琴妹子——古槐村人物速写之四
黄河，从雪域高原发源的涓涓细流，一路汇聚百川，浩荡东流，在进入甘肃境内突然转身向北，绕了一个大弯后又掉头南下，如一柄利剑，劈开了一条晋陕峡谷。在这条峡谷的中部，300余米宽的河床骤然收缩为50多米，形成上宽下窄、几十米落差的浩荡洪流，声势雄浑，河水如同在一只巨大无比的壶中翻腾，然后冲击开一条十里龙槽奔涌而出。传说这是大禹用疏导之法治水时留下的。这就是著名的“万里黄河一壶收”的壶口瀑布，当地人称为“龙王啸”。在这里的西岸有座安乐山，半山腰上有一个数百户人家的大村子，因村头有两棵百年老槐树，故叫古槐村。这里记述的就是那些年的那些人在这个村子里发生的那些事。——题记           

                                                                                                                                                                              一.

    琴妹子在城里读过中学，八十年代初毕业返乡。在古槐村的女娃娃里喝得墨水最多，见得世面也多。而且人长得漂亮不说，衣着打扮尽学城里人的样，就更是与众不同。所以村里的女孩子们都很羡慕她，可又觉得她有些清高，不大愿意和村里的姐妹们来往，也就都敬而远之。琴妹子也不在乎这些，依旧时兴装扮，总是昂首挺胸地样子。琴妹子有自己的活法。 琴妹子爱看书，好唱歌，走路都嘴里哼着“哥啊妹呀”的情歌。她敢穿着薄薄的裙子站在黄河的“龙王啸”边让人照相，风把裙子吹起，露出白生生的大腿，她也不怕；她在干活体息时，脱去外衫，裸着膀子，露出上胸在树阴下乘凉。让小后生们眼都直了；她会将洗净的内衣、裤凉在院子里随风飘；她敢和小伙子们胡嚼乱道，甚至打情骂俏。
    村里上年纪的“老古板”便说琴妹子不成体统，婆姨们说她不大正经。总之琴妹子被人背后议论纷纷。可那些后生小伙子们却都乐意和琴妹子来往，有事没事总往跟前凑。琴妹子心里自然明白他们的‘鬼’心眼。但她心里有数，想占她的便宜，那可没门！
    琴妹子的爹娘见女儿如此疯疯癫癫，很是着急，便思量着尽快给她找个婆家，赶紧嫁了，免得人说三道四。正好邻村有个好说媒的六婶，没费多大功夫就给琴妹子找了个主。那小伙子腼腆的象个大姑娘，来琴妹子家相亲，竟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想看琴妹子也只是偷偷瞅两眼。琴妹子可看不上他这样的，憨厚老实，放不出个响屁来。琴妹子心里是想找个城里的文化人，其实她心里早有主了。琴妹子爹娘一听琴妹子不愿意就急了，使出父母威风，硬给琴妹子订了亲。琴妹子哭闹了三天，就跑到县城去了。这下琴妹子又多了一个不是，说她不尊父母之命，大逆不孝。
    原来，琴妹子上学时便和一个姓刘的同学相好了，只是对方的父母因嫌琴妹子是农村人，不同意。但她俩却一直情意难断。琴妹子在县农技站找到小刘。两人合计半天，却也一筹莫展。正好过两天，单位要小刘去古槐村去指导村民们种植烤烟。他俩便一道回来了。琴妹子便向爹娘摊牌，说她和小刘商量好了，我们一定要婚姻自主。要父亲给她退婚。她爹一听，两眼睁得楞圆：“那还能行！收了彩礼，说话能不算数？！”
    琴妹子见说不动他们，便不再吭声。她心里便盘算自己去退。从此她每天都和小刘在一起，几乎步步不离。白天时时能见两人在老槐树下搂抱亲热，晚上很晚都不回家。两人好的让村里人直咋舌。于是人们又说琴妹子有伤风俗。有些妇女干脆说她是“天淫星”转世。琴妹子可不在意人们的流言蜚语，依旧我行我素。
一天中午饭时已过，好久都不见琴妹子的人影。琴妹子的爹娘有些不放心，便紧忙出去寻找。可到处不见踪影。他们以为一定和小刘在一块，但这天小刘却在地里帮一家忙着种烟，问他时，却说琴妹子走了有好一会了。琴妹子的爹娘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平时琴妹子老嚷嚷要自己退婚的事，看来是真的去了！琴妹子的爹急得直跺脚，本想追上去，可又觉得丢人现眼，没脸见人家。只好干着急。只能等琴妹子回来再说。可直到天黑，也没见琴妹子的影。这下琴妹子娘可慌了，连忙催促他爹赶紧去找。
                                                                                                                                                                              
                                                                                                                                                                              二.

琴妹子的确是独自去退婚了。当她来到男方家时，正好老俩口都在，他们一见没过门的儿媳妇来了，一时慌了神。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个儿媳妇不乐意这门亲事。也早有耳闻说她要来退婚，现在果然来了，一定是为这事！琴妹子连坐也不坐，直言快语说明了来意。老俩口沉吟不语，琴妹子连珠炮似地给他们讲了一大堆的理由，还说了订婚不算婚，不受法律保护之类的话。女主人这时已盘算的有了主意，说要叫说媒的六婶来了才能了断此事。男人也心领神会，就紧忙出去找六婶。
等了好长的时间，六婶才一个人过来。张开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就是不答应。琴妹子眼看天要黑了，便将彩礼往坑上一放，起身便往外走，不想屋外不知何时已站了三四个年轻小子，其中就有那个“对象”。另外几个不由分说地将琴妹子和那“对象”一起推进另一个屋里，将门反锁了。只听一个喊叫说：“你们今天就成亲罢！看她怎退婚！“然后几个哈哈大笑而去。
    琴妹子一看就知不妙，这显然是事先谋划好的。她见那上次见面时腼腆的象个姑娘的小子，竟然不怀好意地瞪着她。便怒目喊叫：”你别胡来啊！这可是犯法的！“可那小子一声不吭，满脸通红，竟然动手动脚起来，任凭琴妹如何叫唤，也无人理会。毕竟是女孩子，身单力弱，经过很一阵子的拚命反抗也未能逃脱，最终力竭，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这时窗外响起了几声得意的轻笑，琴妹子听出有那媒婆六婶的声音。
    当琴妹子至晚不归，最挂心的自然是小刘。他也感觉不对，忙完后饭也没吃，就一口气奔来寻找琴妹子。他和琴妹子爹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地进来，看到的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脸伤痕的琴妹子坐在坑沿上痛哭。琴妹子爹一见之下，气急败坏地抡拳踢腿地要和亲家争斗，小刘也气得咬牙切齿前来助阵。可那几个将琴妹子锁进屋里的小子听见动静都又来了，将他们拦住，甚至动粗，小刘为护琴妹子爹，自己却受了伤。其实琴妹子爹总感自己有些礼亏，底气本也不足，而小刘毕竟是有文化、有工作单位的人，气归气，也知这事只能通过法律解决，不能太过火，不然会出乱子。便劝住琴妹子爹。临走，对那群自以为得胜的人留下了一句话，让他们等着法律的惩处。
在小刘的帮助下，法院很快就审受理了此案。由于事实清梦，所以没费多大劲就以强奸罪判了刑。可这事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一直在为小刘和琴妹子的事而纠结的小刘的父母亲听说后，立即和小刘单位的领导说了，以单位的名义将小刘紧急召回。
小刘临走前去看了琴妹子。琴妹子自从出事以后，整个变了个人似的！基本闭门不出。见了谁也不吭一声，整天以泪洗面。那个风风火火、欢欢快快的琴妹子再也不见了！小刘要她不要过分难过，表白自己不会变心，可琴妹子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三.

回到县城，小刘先去了单位，却没想到领导竟对他说没什么事，这两天可以不来上班，要他先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小刘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父母和领导窜通好的，因为他们和这个领导是老同学，而且平时就常有往来。
小刘的母亲看到儿子回来了，先是嘘寒问暖，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开导教诲，无非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很不光彩，让人瞧不起，更会让外人说三道四，父母可丢不起这个人，等等。最后要求小刘和琴妹子断了关系，而且还要写封绝交信给琴妹子。说到情急时已是声泪俱下。而小刘的父亲却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青着脸。
这样的情况小刘已经历过多次，这次更是早有料想。但他心里主意铁定，决不向父母妥协。他争辩说，琴妹子是受害者，她已经够惨了，我不能在这时候再捅她一刀子，那不要人家的命。最后竟大声质问：“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文化的人，你们觉得能这样做事吗？”
小刘的母亲一时语塞。这时小刘父亲却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喝道：“不行！这信非写不可！以前你们自由恋爱，我们没法阻挡，可现在出了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行！”他说完拉起小刘母亲就走出屋外，竟将门反锁。最后在外又吼了一句：“什么时候写好再出去！”
被关了禁闭的小刘内心焦虑万分，痛苦不堪。他干脆来个不吃不喝，绝食抗争。就这样硬撑了两天。第三天，小刘母亲突然进来和颜悦色地对小刘说：“孩子，你赶紧吃点东西吧！你的事我和你爸也想通了，本来我们这样也是为你好，以后就由你自己做主吧！今天就去单位上班罢。”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竟让小刘一时不知所以。心里以为是自己绝食赢得的胜利。便饱餐了一顿，满心欢喜地前去上班。半道先到邮局给琴妹子寄了这两天写的长信。心里也思忖着就要快回到古槐村见到琴妹子了，要想法让她尽快从阴霾中走出来。却不曾想到，领导已将他调换了工作岗位，要他负责单位办公室。这就是说以后再也不用下农村了。小刘这下有些傻眼了，可又一点办法也没有，领导这可是提拔重用啊！但他心里明白这还是父母的功劳！
小刘只好到新岗位就职。他连忙又给琴妹子写信说明情况的变化。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琴妹子的回音。他心急地又写了一封，可还是石沉大海。这下小刘着急了，就去跟领导请假，当然他只能慌说有别的急事。可领导不但不给他准假，还派他立即动身去地区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当然领导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最后对小刘说：“会就只有两天，你有事回来再办，我可以多给你几天假。这次也实在是凑巧，可不是我有意的啊！再说毕竟工作是第一位的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刘只好前去天会。可心里却象丢了魂似的！他实在不知琴妹子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百思不解的是她为何不回信？可也只能等开完会再去控个究竟了。
其实，自从小刘被父母招回以后，琴妹子就再也没得到小刘的音讯。她也给小刘写过两次信，也是不见回信。她心里明白，小刘这回是扛不住了！这个世上没有人家愿意娶一个失了身的女人做媳妇。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没脸进小刘家的门了。本来以前小刘家就极力反对，现在成这样了，肯写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可她总还是有些不死心，企盼能有一线希望！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小刘的一封绝交信，那信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上面有斑斑点点水渍。琴妹子心里明白这是小刘被逼着流泪写下的绝交信。她攥着这泪渍斑斑的绝交信，可她的泪已早已流干了，心也死了！。让她心碎的是竟连见一面都成了一种奢望！
第二天的上午吃过饭，琴妹子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对爹娘平静地说要去县城找小刘，二老一看琴妹子平平淡淡，也知道她昨天收到了信，还以为琴妹子想开了，便信以为真，还送她到院门外，叮嘱她早点回来！
但琴妹子没有回来！当天下午，就有人来给琴妹子爹娘送来噩耗，说他远远看见琴妹子从壶口瀑布跳下去了！几天后，下游河岸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正是琴妹子！

                                                                                                                                                                                            四.

当开完会的小刘急不可耐地返回县城已是第三天的下午，刚出了车站门口，就碰见他的一个好朋友，那朋友不由分说拉着小刘到一个馆子喝洒，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他。俩人坐下后，还没等酒菜上桌，那朋友就把要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刘。
原来，小刘父母看到小刘意志坚决，并以绝食抗争。觉得硬来不行，便商量出一个周密的计划，先稳定小刘去上班，并让单位把他的工作调换了。然后他们写了简短的绝交信，又从小刘的笔记本上找出相同的字一个个摹写下来，并且别出心裁地在信纸上淋洒了水滴，寄给了琴妹子。为了防止小刘和琴妹子的书信往来，他们又通过邮局的关系把他们所有的来往信件都私下扣压了。至于请假不准也是事先说好的。只是那个会到真是凑巧的！最后说，这些都是小刘妈昨天到他家跟他妈说话时被他无意听到的。
小刘听了以后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精心策划的一幕！心里真是五内俱焚！可他又能拿父母怎么样呢？此刻他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赶到五妹子身边，因为他太了解琴妹子了，怕他一时想不开。可这时除了徒步，再就根本没有办法前去百里外的古槐村了。
小刘想要回去和父母理论，却被朋友起身拦住：“你今天不能回去！事已至此，除了吵嚷半夜，能顶甚事？再说你若回去了，恐怕明天你想去看琴妹子都不可能了。干脆跟我到单们的宿舍凑合一晚，明一早你就去看琴妹子。”小刘一听也是，自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直奔车站。在即将上车前，朋友又把小刘拉到一边，对着他的悄声耳朵说：“我怕你昨晚出事，没敢说，前几天听人说，古槐村有个女子跳了壶口了，不过不一定……”朋友看到小刘神色大变，立即改口说：“好了！好了！你快上车吧！我走了！”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小刘已呆若木鸡，还是被人喊叫着才上了车。汔车却不慌不忙地向古槐村的方向驶去……
   琴妹子下葬后，七数里也只有弟妹给他上坟。那天，琴妹子的弟妹又去给琴妹子烧纸，却发现姐姐的坟头上有个死人，吓得他们疯跑回家告诉爹娘，这一下几乎惊动了全村人，人们都跑去看，大家都认得，那是小刘！手里攥着一小瓶已经空了的“滴滴畏”。

鹿城飞侠

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走在一起，却酿下了一场悲剧，他们成了封建婚姻的牺牲品，读来令人惋惜。小说娓娓道来，将琴妹子的遭展现在读者面前，人物形象生动。

大漠顽人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9-6-23 20:56
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走在一起，却酿下了一场悲剧，他们成了封建婚姻的牺牲品，读来令人惋惜 ...

感谢赏评，祝天天快乐！

冬风无痕

小说娓娓道来，讲述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故事。女主角是一位有文化的人，在农村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然而她却被人扣上“不成体统”“有伤风化”的罪名，然而又证明了封建思想害人不浅！本以为琴妹子与小刘的爱情会一帆风顺，却碰上了包办婚姻，这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当然这是一个悲剧。另外，父母父母们的态度与小刘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父辈对包办婚姻的执着，琴妹子对爱情自由向往。读罢，让人对他们的爱情萧然起敬。

大漠顽人

冬风无痕 发表于 2019-6-25 21:14
小说娓娓道来，讲述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故事。女主角是一位有文化的人，在农村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然而她却 ...

感谢精美赏评，祝天天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