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饮酒的升与斗

平原君

古人饮酒的升与斗

   
升、斗是古时的量酒单位，斗也是古时的盛酒器。斗作为盛酒器很早就有这个名称，《诗经·大雅·行苇》：“酌以大斗，以祈黃耇。”意思是用大斗来斟酒，以祈求长寿。《世说新语》所引王羲之《兰亭序》和石崇《金谷诗叙》均有不能赋诗者罚酒三斗的记述。这里的斗，应当是指盛酒的大杯，而非量酒单位的斗。那么量酒器的斗能盛多少酒呢？似乎是史无明文，不得而知。
作为量器单位，一般的辞书都解释说，十斗为一石（古音读shi），十升为一斗。那么作为量酒单位的升，其量值是多少呢？升、斗、石作为量酒单位或者是从一般的量器借用过来的。一般量器的容量，据专家考证，秦汉时每升的量值约合205毫升，魏晋六朝与秦汉相同。北魏时每升量值为400毫升。隋唐时期每升量值为600毫升。我们即以这个数值为依据来推算一下，看合不合情理。
《世说新语》任诞篇9云“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孝标注引邓粲《晋纪》曰：“籍，母将死，与人围棋如故，对者求止，籍不肯，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三斗，举声一号，呕血数升，废顿久之。”这里的饮酒二斗或三斗，显然不是饮酒用的大杯“斗”，而应该是容器的“斗”。尤其是《晋纪》更是以饮酒的“斗”与呕血的“升”对举，更为明显。按照魏晋时的每升量值为205毫升计算，二斗即4100毫升，三斗即6150毫升，也就是折合八、九斤酒。那时的酒是发酵的米酒，不是后世的蒸馏酒即今所谓白酒（蒸馏酒是元代开始产生的），也就相当于现今的绍兴酒、黄酒之类的酒精浓度（甚至更低），大概15度都不到。名士们都能饮酒，阮籍在痛苦之时，喝七八斤酒，应该是可信的。
《世说新语》记述晋周伯仁能喝一石，无人能敌。后来遇一故友，两人各喝一石，等周伯仁酒醒之后，发现那位酒友已经醉死了。魏晋时一石约20,500毫升，如果一般人喝两、三斗酒，那么周伯仁酒量特别，故能喝一石即41斤，而且喝醉了，他的酒友甚至都醉死了。这应该也是可能的，虽然是个特例。周伯仁喝一石酒而醉，其友人竟至于醉死，看来还算不上“海量”。据《晋书·冯跋载记》云：“（冯跋）饮酒一石不乱”，饮酒一石竟然“不乱”即不醉，不糊涂，精神正常，其酒量又比以善饮闻名的周伯仁大多了。《晋书·山涛传》有一条有趣的材料云：“涛饮酒至八斗方醉，帝欲试之，乃以酒八斗饮涛，而密益其酒，涛极本量而止。”意思是说，山涛能控制自己的酒量，只喝到八斗为止，再多就醉了。晋武帝为了试一试是不是真的，就给他盛了八斗酒，但暗中却偷偷地给他增加了一些。山涛果然喝到八斗就停止了。看来山涛的酒量也不小，大概喝一石也没有问题。只是他善于克制自己，而不使自己醉酒以免失德。
我们再来看看唐朝时候的一斗酒是多少。隋唐时期普通量器每升量值为600毫升，大约是魏晋时的三倍。那么一斗酒6000毫升，折合12斤。
唐朝王绩有个雅称叫“斗酒学士”，因为在朝廷当值的官员按例每日供应酒三升，王绩说值班时最值得留恋的是这里的美酒，主管官员听到后很高兴，于是就破例每天供应他一斗，故时人称之为“斗酒学士”。看来唐代官员的待遇不错，值班时还有酒喝。供应标准是三升酒，应该不是很多，因为如果多了，喝醉酒会误事。如果按隋唐时期每升量值为600毫升，那么3升即1800毫升，折合市斤3.6斤，一般人是可以的。王绩嗜酒，酒量一定比较大，可以喝一斗即6000毫升，折合市斤12斤。这当然不一定是一次喝完，一次喝完恐怕有点多，一天之内喝完应该是不会喝醉的。如果王绩来值班而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视事，那么破例多给他酒喝的官员也不敢这样做，那他要负责任的。诗人李白“斗酒诗百篇”，大家都耳熟能详，这并不是说李白的酒量大，而是说他喝了一斗酒之后，精神亢奋，思维活跃，灵感纷至沓来，能写出好诗来。从这我们也可知一斗酒是醉不了人的，如果醉烂如泥那还能写得了诗？能喝12斤酒而不醉，恐怕有些夸张。
我们再参照一下鲁迅的小说《在酒楼上》*所记述的情况。小说中的“我”独酌，要了一斤黄酒即绍兴酒。后来来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又要了二斤，喝到中间又添了二斤，两人一共喝了5斤，“我”在客人来之前已经喝了一会儿，喝的更多一些，“我”喝了将近3斤，朋友喝了2斤多点儿，两人都没有醉。也就是说，黄酒一人一次可以喝两、三斤没有问题。按三斤即1800毫升（旧制每斤约合600毫升）算，折合魏晋时的升为7.8升，更何况那时候酒的浓度未必达到现在绍兴酒的度数，所以魏晋名士喝酒一斗，应该是很正常的。三斤即1800毫升折合唐时的升为3升，那么值班官员每天得供3升酒，应该也是一般人的酒量，不会喝醉的。而喝一斗酒即12斤似乎有些多。
真有人能喝几十斤酒吗？在饮食的量上，个体的差异其实是很大的，有时候达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譬如我们一般人的食量，一顿饭也就是二三两主食，最多也就是半斤吧，再加上一盘蔬菜，或者再加上二三两鱼、肉，也就足矣。可是一则报道，美国举行吃热狗比赛，获得冠军的大胃王竟然在10分钟之内吃掉69个热狗。我们以每个热狗150克计算，69个热狗约有20多斤，而且是在10分钟内吃掉。还有一则趣闻，一个人20分钟内吃掉了444只鸡翅。每只鸡翅按30克算，444只鸡翅合26.6斤。使我无法想象他们的胃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食物，怎么能吃得下？可人家硬是吃下去了，你不信也得信。饮酒可能也是这样，或许真的有人一次能够喝几十斤酒，这是我们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在酒楼上》虽是小说，应该有作者饮酒的体验，且鲁迅本人也是喜欢饮酒之人，所以小说中所说并非毫无根据的妄言，故引以为例。）

                                    2020.4.16

云上云上

升与斗诠释得清楚明了，让我们对古代的饮酒单位与器具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增长了知识，欣赏学习，推荐阅读。遥祝姜老周末快乐！

白水

敬慕老师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