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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观花 单位里有事要去一趟。正好打算出门转一圈，就收拾了材料，骑上车子上路。 这事叫人随房走，也就是把户口落到房子所在的派出所中，成为新的户籍所在地。上面下的文件，开头说是因为新冠状肺炎的原因（没有细看），大约是为了方便统计管理。 看来这也是新肺炎给我们留下的痕迹之一，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好。实际上病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消灭，到现在还没有特效药，疫苗也没有。专家说病毒好像要与人类同在。专家还说最好的药物是自身的免疫力。客观地说，人本来就生活在各种细菌病毒的包围之中，全靠身体的免疫系统保护。当这个系统抵抗不了了，就会显示出病状。而治病的医学解释之一是，药物的运用大多是为了唤起或者增强免疫力。可见对任何病症的治愈也许都离不开自身的免疫力。所以，免疫系统弱了，所有的病都可能出现；而免疫系统抵抗不了的病都是大病。这新冠病毒就是人自身的免疫系统不能抵抗了的吧！ 这次疫情瞬间演变成全人类的灾难，到现在近十万人死亡，无数人的美好生活被破坏。人类貌似强大，在这病毒面前，却如此慌乱悲哀，集所有人的力量仍然不能快速结束它。虽然武汉四月八号解封，但潜在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封闭了这么长时间，被改变了生活节奏的多数人，需要正常的生活。所谓正常生活总不外是事业和工作，但先有人的生存才有其他可能！看到世界各地传来的疾病信息，而我还在这个小地方比较安全地生活，还在盘算以后的发展，算是幸运的事。可惜我仅能自保，剩下的就唯有祈祷，希望这突然而至的灾难也会突然消失，还人间以太平，因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出门正是阴天，灰云压在头顶上，东南风吹得有些凉。清明后的春天已经由纤弱变得强大，人们的眼睛也由寻找欣喜变得淡然而挑剔，对身边的花树全是习惯后的无视，加之都戴着大大的口罩，更显出十万八千里的冷淡。 路边的法桐枝杈佶屈，一小簇一小簇淡绿的芽，不知是怎么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均匀地布满看着并不温暖的树枝。不久它们会张开巨大的掌叶，形成浓郁的树冠。道旁的花开得一树又一树，从被移植到那里，它们就只管依时开依时香，根本不管人类世界的病毒和死亡。 路过一个小小的桃园，桃花过了最盛的时候，花却依然鲜红未落。每棵树都被修剪过，枝子崎岖张开像长着无数手指的手，托着那些花——桃子成熟，就托着桃子。民间传说中麻姑献寿的形象，不知是不是从桃树得来的灵感：也是那样向上托着的，红的桃子。 办完事，灰云还是那样，风也还是那样，果然临时不会下雨。就四处转着看花。 西路上的碧桃开成一片玫红，缭绕在地面以上二三米的高度。鲁迅说：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候，确实像一片绯红的云。在这里成片的桃花也像绯红的云霞。海棠开出一束束半个拇指大的花朵，花萼翠绿，花瓣从底向上由红粉渐变成粉白，格外地娇艳婆娑，像刚涂了腮红的羞涩女孩儿。想起秋天里一树一树酸甜的果子，红红的经霜不落，不禁仔细地看那花的样态，也许可以辨别果子的味道。 出门口向西，风吹着车子疾走。路边也有高大的法桐慢慢摇着小小的苞芽，像巨人抱着他小小的孩子们，笨拙而小心。树后面种着玉兰、美人梅，紫荆花等。美人梅细小的粉白花朵被深紫褐的碎叶淹没，远看模糊，近看才发现细碎的花蕊也是精致的美。香港回归时认识的紫荆花，一片叶子也没有，只有无数玫红的小花上上下下紧攒在枝干上，分不清朵儿，用朋友的话说很“炸眼睛”。花落后会有圆形的叶片长出来，翠绿而有光泽。它们结荚状的果实，果实成熟里面有小而圆的种子。连翘向来被修剪得整齐严谨，金黄的花蕊还没有落，嫩绿的叶子就性急地伸展出来，这两种颜色真是恶狠狠的搭配，叫人不忍直视。迎春就好多了，开花时是柔条上的黄金灿烂正配得上初春的阳光。等花落尽了，才长出长眉一样的绿叶，更是温柔和顺。高树底下开着成片的二月兰，一尺多厚的淡蓝的紫色像停止升腾的软烟，弥漫着把地面完全遮住，美丽而梦幻。朋友说有普罗旺斯的感觉，确实。这种紫色要是用来穿衣也许不美，但开成花朵却如此地氤氲迷离。看来自然也是有所保留——不能把所有的美丽都让人类共享。忽然想起梦中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拿着一束风车状的花朵，就是这种如烟的蓝紫色，不给我，跳着跑远了。 苗圃里高大的海棠随着风的松紧摇晃。花树里面就像华丽的宫殿，让人不住地向往。近了，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白色的早樱枝杈张开，从树下仰看天空，隔着轻盈的花瓣，感觉天空也是清香透明的。有几棵早开过了，花瓣在树下散落如茵，美得像寻寻觅觅的婉约词——可惜回不去了，再也不是那空灵的花朵。 玉兰的花开过却是不落，就在枝头低垂着变成铁锈的褐色，张爱玲说像破抹布，虽然刻薄却有点像。这里的逻辑是，每一种花总有它的特点（它们并不知道人间有破抹布这样丑陋的意象），却常常被希望按照人类的意愿零落成泥或者随风而逝。人们对自然的欣赏总是带着自己的标准，非得对它们进行所谓的设计。前几天看到园林里的松树，枝杈都被铁丝绑着——为了给它们造成园丁希望的样子——它们以后只能扭曲着生长了。我们对孩子的教育，也总按成人们希望的程序来。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春天，在无数个春天，走出房门去看大自然，其实看的多是人工的设计和制造——那曲径，那田畴，无不是人类的杰作。就连朋友喜欢的古村荒径，也处处是人类的痕迹，哪里还有纯粹的自然呢？ 在这个星球上，人们时时在改造自然，使之符合自己的生存。但这些改造，无论是物理的还是化学的，无论宏观的还是微观的，真的是符合了人类的生存了吗？那环境的污染，病毒的流行，也是改造的成果之一吗？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走进自然，是因为我们离自然越来越远了！ 不过，真正的自然就是那一朵一朵的花吧？人们转移了它们生长的地方，设计了每一个枝杈的形状，显然不能改变花的样貌。那花一直在原来的季节，开出故有的形状，披着故有的色彩，放出最初的清香。这才是花的意义，自然的力量！不为外力所左右的每一朵花，都像是一种精神的坚持，那才是自然，真正的自然！ 这真的是有意义的发现，让我自我满足一下！ 风渐大了，娇弱的花在风中摇摆。锐利的风会吹损它，冰凉的雨会打落它。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在风雨中，花是等待宰割的对象。一年一年，一季一季，开开落落，是被赋予的命运，也是自然的法则！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忧伤的情绪——人类世界的法则也是这样的吧！ 花树在风中更加剧烈地摇晃，瓣落如雨。但当明天来临，花还是会继续它的事业。花的可爱也许正在于此，不过少有人说罢了。 雨要来了。匆匆折几枝花，用包背着穿街过道地回家，算是背回一个春天和一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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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 12: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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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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