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应景----子非鱼，安知鱼健忘

馆娃 · 发表于 2014-10-30 17:3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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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鱼，安知鱼健忘------馆娃
      很难想象，鱼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满卧室地游弋。但那是可能的。只要家里有一个大的鱼缸，只要光线的折射出现奇妙的景象。如果家里没有鱼缸，而且卧室里只有窗帘缝隙中偷偷溜进来的一点点月光，你梦见一尾鱼还不稀奇。等你醒了，眼睛眨巴着看着天花板，这时候有一尾鱼在来回的游荡，还不时地探下身来张开嘴，似乎是在吻你也似乎是在施法，你的神经会不会难以坚强。
      阿坚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一开始有点慌张，再后来变得冷静。直到看见了对他一扇一扇的鱼鳍边有一块淡黄色的疤痕，彻底想起来了。看着身边躺着的老婆鼾声如雷，快待产的肚皮隆得高高的，那鲤鱼正用嘴对那里哈气呢。那是一尾他放生的鲤鱼，放生的时候还经历了波折。记得那是十四年前了，难得逛菜场的阿坚在鱼摊上发现了一尾还活着的鲤鱼。鲤鱼在南方很少有人吃，嫌有一股泥土气。即便是买了给猫吃，也卖不出个价钱。而且鱼很小，最多三两重吧。老板收了阿坚一块钱，按照阿坚的要求，蓄了一点水。阿坚提溜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准备走，老板笑着闲扯问了一声阿坚‘是回家养着玩的吧’。阿坚回过头，带有一点诡谲地回答道‘不是，我拿去放生’。
      老板不明白，才最多十岁的孩子懂什么放生。但阿坚的同学阿珍是知道的，那是为了作弊。之所以可以用来作弊，是从一个传说里听来的远古八卦。说是只要放生了一尾鲤鱼，在放生的时候让鲤鱼吃一点自己的口水，然后在黄纸上再画上一个八卦，下面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用火点燃了，灰烬丢在鲤鱼的身上就会起作用。做这样复杂的事情，阿坚需要有帮手。为此阿坚让阿珍的爸爸按照自己的出生日子时间，写下了八个他看不懂但又坚信是自己的八字。照猫画虎，在家完成了仪式后，捎带上阿珍一起去了城里香火很旺的寺庙准备把鲤鱼放生。只要放生完成，对着鲤鱼默念三遍自己的名字，事情就算圆满了。以后考试不会的时候，闭着眼睛用心灵呼喊鲤鱼，鲤鱼就会来帮自己。只是传说的故事里，鲤鱼好像是召唤兽，呼叫来后，是为了帮着打架的。不管了，反正是帮手，帮助作弊也是帮。
      阿珍之所以肯陪着阿坚一起来，一则阿坚答应放生仪式结束后请她吃庙里的斋菜，据说味道好极了。二则也是心里痒痒的好奇着，看看放生后会不会有奇迹发生，顺便以后自己关键时刻也能跟着沾光作弊一下。结果事与愿违，不仅斋菜没吃到，而且还带着一股子气独自回家。
      事情是这样的，阿坚放生的时候没注意放生池里的石台上爬满了一溜乌龟。那显然是大人们放进去的，正在集体晒太阳。当鲤鱼放进水池后，也许是怕生也许是做仪式的时候被折腾苦了，总之不肯游开，半斜着鱼身学乌龟们晒太阳呢。这个举动引来了乌龟们集体的食欲，以为两个傻孩子丢进水里的半死不活的鱼儿，是给它们打牙祭的。跐溜跐溜，一排乌龟集体跳入水里向鲤鱼游去，扒拉着四只脚，眼睛都放着光呢。
      阿坚阿珍一开始注意力都在鲤鱼身上，没留心那一批掠食者的到来。直至抢先游到的乌龟张口要咬下的时候，阿坚才本能地做出了驱赶。但鲤鱼的鳍边上还是被咬到了，鲤鱼一个痉挛，挺了挺身子向阿珍那里游过来。阿珍毕竟是女孩子，一个紧张，非但没能营救鲤鱼，小脚一滑，自己反到掉了下去。这下事起突然，阿坚读书不咋滴，反应还是很快的，想都没想就去拉阿珍，然后两个人一起滑进了水里。
      附近的大人们看见了，七手八脚把两个孩子拉了上来。阿坚很灵敏，左手一直没放开不会游泳的阿珍，右手一把抓住受伤后逐渐僵硬的鲤鱼，在大人们营救的时候，顺手将鲤鱼塞进了校服口袋里。大人们一边安慰他们一边责怪他们，还有的四处张望着，想看看两个孩子的大人是不是在附近。阿珍已经慌乱到没了主意，阿坚脑子很清醒，被大人说得一脸臊红的，逮到一个机会，拉着阿珍就飞快地逃跑。大人们以为他们去找家长了，絮絮叨叨后各自散了，烧香的继续烧香，游玩的接着游玩，只有阿坚阿珍两个小落汤鸡，尽捡没人的地方猛跑，不知不觉来到了寺庙的后院，估计是和尚们居住的地方。
      那时候鲤鱼又开始了扑腾，但阿坚不能把它放进放生池里，那是送命的地方。可是放在衣兜里也不是个事，时间长了鲤鱼也会死的。正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阿坚发现了天井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赶忙跑过去，拿出鲤鱼，两手轻握着。扑通一声，鲤鱼一个打挺，自己跳了下去，挣扎了一下开始自由游动起来，吐了个泡泡，看了一眼阿坚，尾巴一个摆渡沉到了井的下面去了。阿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终于放生成功了。只是现在与阿珍开始觉得冷了，虽然还是初秋的中午，但两个水里捞起来的人，再怎么着也会瑟瑟发抖。
      于是他们决定回家，先去住得更近的阿珍那里。阿珍说了，家里没大人，可以让阿坚先换上阿珍爸爸的睡衣。他们一起往回跑的时候，阿珍忽然想起了，说阿坚的仪式没有做完，还没默念三遍名字呢。阿坚愣了愣，自圆其说的讲道，‘我看见鲤鱼最后沉下去的时候，特意对我瞄了一眼，还吐了个泡泡呢。没事的，它会记得我的’。阿珍比较较真，说听她爸爸讲，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才一会会儿就会把人忘了的。阿坚懵了，但心里面觉得不会这样的。自己辛辛苦苦瞒着大人干了那么一件大事，而且还把鱼给救了，它不会忘恩负义的，以后考试还指望它的呢。
      阿珍见阿坚不说话，步子也放慢了，提议是不是回去在井口等鲤鱼上来了再默念补救。阿坚看了看阿珍已经冻成这样了，脸都有点紫了，才想回去的念头马上打消了。对着阿珍说不回去了赶紧跑吧，把湿衣服换了再说。跑的时候阿珍怕不说话更觉得冷，就一直对阿坚唠叨，问了阿坚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与鲤鱼都遇到了危险，阿坚会先救谁。阿坚脑子本就不好使，这种只有恋人才会问得出的低智商高情商问题，一下子被问倒了。想了半天反而蹦出一句来，说鲤鱼受伤后会不会死了，还真想回去看看它。阿珍有点气鼓鼓了，说鱼儿在水里自己会疗伤的，死不了，先回答她的问题。阿坚考试不行，答题当然也不行，说了句实话道，‘那个水池很浅，我站起来才到腰。你掉下去就是冷一点，不会有事的。反而鲤鱼已经受伤了，不是我手快，肯定还会被乌龟们围攻的’。才说完，阿珍已经铁青了脸，一把拧住阿坚的耳朵，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吃辛吃苦帮着你做坏事，还掉到了水里去，你到心思全在烂鱼身上。你去死吧，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完愤怒地独自跑了，留下还在抚摸被揪痛耳朵的阿坚一个人发呆。
      这事之后果然考试不太灵验，幻想鲤鱼附身代考终究是徒劳。阿坚被父母压着去参加各类补习班，小学成绩勉勉强强能够混进一所还过得去的初中。只是阿珍与阿坚断交时间很短，小孩子心性，过了没多久，又两小无猜起来。以后阿坚也学聪明了，阿珍再问这类选择题，他就只是傻笑。这也好，耳朵照样揪，但阿珍不会发怒了，脸上还有点得意的笑。两人都不是读书的料，初中后一起去了技校。正值青春期，还是住宿的，外加有那么深厚的友谊基础。情窦初开后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拆铺并床共同撮合成了一对鸳鸯。
      读书不咋滴做事到有板有眼，阿坚学了一身技术，修理东西非常在行。自己还会做各种的模型，放在网上卖，也能有不少钱。阿珍婚后就在自家老爸的饭店里帮闲，挺着个大肚子玩手机，有事没事就给阿坚一个短信查岗，小日子过得也挺悠哉。自从阿坚醒后看到满卧室游荡的鲤鱼后，坚信以前放生的鲤鱼成精了。这次回来，肯定是保护自己与阿珍的结晶的。阿珍快临盆了，吃得肚满肠肥的，医生说不利于顺产。应该是鲤鱼精知道了这一情况吧，回来替俺家未出世的宝贝保平安的。阿坚这几天用黄铜打造了一尾鲤鱼，恭恭敬敬供在家里。阿珍说他哪根筋搭错了，又要玩放生鲤鱼那一套了。阿坚只是笑笑，心里觉得当初先救鲤鱼的决定无比英明而且正确。只是不能与肥婆子说，不然耳朵又要遭殃了。
      谁说鱼儿只有七秒的记忆，十四年了，它一直未曾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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