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语：我害怕死亡,害怕自己死去，更害怕亲人们死去。所以，我想描写一个连死亡也不能结束的世界。
生活中最平常的一个微笑、一句叮咛、一个场景，都是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感人。
一．
1986年．
佑司坐在妈妈坟前。远处，祭奠完的亲戚们正默默散去。小佑司翻开妈妈亲手画给他的漫画书，扉页写着：
给我的小佑司。
---妈妈。
漫画里写着：妈妈去了亚麻布星。将会在一年后的雨季回来，回来看我的小佑司。漫画书的最后一页：妈妈站在森林里工厂废墟的门前，写着：雨季结束了，妈妈要走了。
佑司今年七岁，一年前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撇下他和爸爸两个人艰难地生活。爸爸身体不好，做的饭菜总是焦糊糊的一团。可是佑司很懂事，每次就着开水吃饭，吃得很开心，实在吃不下，也是自己悄悄地倒掉，不让爸爸伤心。
“爸爸，雨季妈妈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妈妈从来不说谎，对吧。”
“嗯。”小佑司使劲地点点头。
“爸爸，妈妈是因为我才死去的吗？”佑司问。
“不是的。”巧安慰他。
二．
天气预报说明天将进入雨季。
第二天，巧和佑司漫步到森林里的工厂废墟。周末，他们通常会来这里。快到废墟了，佑司穿着小雨衣，蹦蹦跳跳地朝前头跑去了。巧连忙大声叮咛：“小心点。”
巧站在废墟里发呆，佑司则拼命地寻找他和妈妈一起埋下的时光宝盒。妈妈曾嘱咐过他：雨季妈妈回来的时候，把时光宝盒拿给妈妈。
巧问佑司在找什么，佑司说妈妈说了，要保密。
废墟那绿色的门悄悄打开了。佑司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废墟边坐着的年轻女子，长发披肩，粉红的上衣，白色的长裙。那不正是他亲爱的妈妈吗。
“妈妈！妈妈！”佑司狂喜地奔过去。女子看着面前的男孩，眼里满是疑惑：“妈妈？”
佑司伸出小手，拉起女子：“妈妈，你忘记我了吗？”
巧发现了回来的妻子，欣喜地过去：“灵，你回来了。”
“灵？你是叫我吗？”
“是的。来，我们先带你回家，” 三．
回家后的灵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在房间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婚照，看到了三人的全家福。她相信了：她是这个孩子的妈妈，这个男人的妻子。
客厅里，小佑司问爸爸：“爸爸，亚麻布星是什么地方？死去的人都去了那里吗？妈妈回来了，那她还回去吗？”
巧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使劲把妈妈留住，让她忘记回去的事。还有，妈妈回来的事你要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说。“
佑司问：“为什么？”
巧说：“别人会以为妈妈是幽灵。”
换好衣服的灵出来，看着凌乱的客厅，轻轻地说：“我真的是你的妻子，他的母亲。可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刚才怎么会在森林里？”
“噢，我们刚才去散步了。”巧说。
“嗯，散步。”小佑司补充。
“然后你就晕倒了，醒来后就好象什么都记不得了。”
“嗯，好象什么都记不得了。”小佑司补充。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灵已经喜欢上了可爱的小佑司。
“那，我是这么不爱干净的人吗？”灵看着尚未收拾的餐桌。
“不，灵你很爱干净的。”两人慌忙开始收拾桌子，一个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一个拼命地擦起桌子。
“那为什么。。。”
“因为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好，”
四
清晨，灵睁开眼睛。刚想起身，看见不知何时睡到她身边的小佑司，小手叠在她的大手上，睡得正香。灵悄悄地起身，不惊动孩子。
灵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巧坐在门口，也睡得正香。灵轻轻地笑了：真是一对父子。
巧醒来，急忙到厨房看灵是否还在。灵正熟练地煎着鸡蛋，听到声音，转头对巧嫣然一笑：说：“早上好。” 佑司看到漂亮的荷包蛋，兴高采烈地说：“哇，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荷包蛋了。”
“是吗。我做的饭菜很好吃吗？”灵满足地看着父子俩吃早餐。
“嗯。好吃，很好吃。”巧说。
吃完饭。佑司去上学，巧去上班。灵站在门口目送父子俩。
“妈妈再见。”佑司跑着走了。
“我上班去了。你身体不好，暂时先不要出去，万一路上晕倒就麻烦了。”巧说。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灵轻声叮咛。
灵那句“路上小心”，极为平常的一句叮咛，在巧听来就是天籁之音。
晚上，灵对巧说：“巧，让我慢慢地重新接受你们吧。请给我时间。”
五．
灵和巧漫步在森林里，灵说：“请给我讲我们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吧，我想和你再谈一次恋爱。”
巧拉着灵在工厂废墟里的台阶上坐下，慢慢地讲起他们的恋爱过程。
“高中三年，我和你是同桌。你是我们的班长，学习好，长得漂亮，是学校的模范生。我一直暗恋你，可是我很自卑，不敢对你表白。我们每天除了打招呼说早上好，几乎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高中时我跑步很厉害，在一次全校跑步比赛中。我眼看就要第一个到终点，跑在我后面的同学拉掉了我的裤子，我一下子摔在地上，后面的同学一个个刷刷地从我身旁跑过。不过奇怪的是，当天的颁奖晚会上，刚要颁奖的时候，整个教学楼突然断电。
我们这样到了高中毕业，我考上当地一所体育学校，你考取了东京的大学。我还是没有勇气向你表白。毕业典礼结束的那天，我拿着书包要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你捧着同学录急急地走到我面前，说：给我留个言吧。于是我在本子上写下：在你的身旁，我很自在。我刚写完，你就匆匆跑走了，当我意识到我的笔没拿想找你的时候，却看不见你的身影了。我想这样更好，以后还有见面的借口。”
“等等，我们还没开始谈恋爱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别急，接下来马上就到了。大学一年级的暑假，我回家，我想知道你的消息。于是我给你打电话，电话里传出你的声音，我的勇气却突然消失了，慌忙地挂了电话。”
“还没开始恋爱啊！”
“马上到了。寒假的时候，我非常想念你，于是再次给你打电话，我想用笔为借口约你出来。电话通了。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也保存着我的笔，于是我们约好了见面。见面后你把笔还我，低头默默地就要离开，我看着来之不易的机会就要失去，情急之下，总算开口约你喝咖啡。你答应了。于是我们坐到咖啡厅里。我滔滔不绝地讲，讲高中自己看过的课外书，一刻都不敢停，我怕一停你就开口向我告辞，于是我不给你任何说话的机会，直到天黑。我送你去车站，外面很冷，
我们站在站台上，你轻轻地对我说：‘巧，天气真冷啊！’
我让出自己的口袋，说：‘不介意的话，请。’
你轻声地说：‘那，打扰了。’ 你把手伸进了我的口袋。我也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你的手。”
听到这儿，灵把手把手放进巧的上衣口袋里，悄声说：“是这样吗。打扰了。” 巧也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握住灵的手后接着说：“后来我们就开始写信，我给你写了三十六封信，你给我写了三十八封信。”
灵问：“那我们的第二次约会呢？”
巧说：“我们下次再说吧。” 六．
这天，雨下得很大。佑司拼命地在工厂废墟里寻找着时光宝盒。最近，每天放学后，他基本上都来这里翻找时光宝盒。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他抱着时光宝盒雀跃着回家。
“妈妈，妈妈，时光宝盒找到了。”
“喔，这个就是时光宝盒啊。”灵看着前面的铁盒子，铁盒子上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佑司摘下胸前的钥匙，递给妈妈：“妈妈，这是钥匙。”
灵拿起钥匙，刚要打开盒子，窗外传来了“啪”的摔倒的声音。灵和佑司急忙跑出去，看见巧倒在外面的雨中。
佑司告诉妈妈，爸爸身体有病，不能跑快，一跑快就会犯病。
巧在床上醒来，灵担心地责备：“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告诉我呢。以后下班你慢慢回家，不要太急。”
巧说：“我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灵问：“我可以躺到你身边吗？”
巧说：“请。”
灵说：“那打扰了。”灵轻轻地躺到巧的身边。
灵说：“给我讲我们的第二次约会吧。”
巧说：“其实我们没有第二次约会。我在大学里拼命地跑步，拼命地跑。终于在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倒在操场上。医生说我以后再也不能跑步，甚至热闹的地方都不可以去。于是我办了休学手续，到小镇上的一家修理厂做修理工。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能给你幸福，于是写信提出和你分手。你连续来了三封信问我为什么，我都没有回。于是你亲自来找我了，找到我工作的修理厂。你问，为什么不上学了。我说我不想上学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最多在同学会上碰下面，到时大家都各自结婚了吧。说完，我不再理你，你哭着离开了。
你走了后，我很想你，想知道你好不好，我抵不住自己强烈的思念，几个月后，我到东京你所在的大学去看你，我只是想悄悄地看你一眼。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到了你的学校，我看见你和一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来。我知道你过的很好，就默默离开了。
两个月后，你给我打来电话，就说了一句话：巧，我去看你好吗？ 于是我在开满向日葵的原野里等你，你从车上下来，缓缓地走向我，突然一下子扑到我怀里，紧紧抱住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你那压倒一切的勇气征服了我，于是我们马上结了婚，一年后，你生下了小佑司。” 七．
第二天，灵打扫地板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时光宝盒。灵这才想起来还没打开时光宝盒呢。于是她停下手中的活，打开盒子。盒子的上面是一撂厚厚的信，这应该是自己和巧之间的通信吧。拿掉信，最下面是一本精美的笔记本。灵轻轻拿起来，翻开。原来是自己的日记，灵开始读日记。
这时，一阵狂风吹来，日记本哗哗乱翻。奇怪地，风一下子就停了，灵低头一看，日记已经本翻到了中间的某页，于是灵就从这页开始读。 八
从日记上得知一切，灵在离开前开始安排巧和佑司的生活。早晨，她教佑司煎荷包蛋，小佑司打碎一个又一个的蛋，总算勉强学会了。灵开心地抱住佑司。
灵教佑司学会晒衣服，教佑司学会擦皮鞋。“你看，爸爸的鞋子好大啊，像船一样。”灵晃晃手中的皮鞋，佑司也晃晃手中的皮鞋，两人开心地笑着。
灵买来葵花子，和小佑司在院子里满满地种上。灵说：“我真的好想看满院向日葵盛开的样子啊！”
灵去蛋糕店定了蛋糕，并预定了十二年的蛋糕，直到佑司十八岁。她叫蛋糕师傅写上：
给我的小佑司：
生日快乐！
妈妈
尽管小佑司的生日没到，灵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于是提前给佑司过生日。吃完生日蛋糕，三人拍了全家福。
九
妈妈回来已经六个星期了。这天小佑司坐在教室里上课，无意中朝窗外一看，天上的云 正渐渐散去，阳光从云中透射出来。佑司知道雨季结束了，妈妈要走了，于是急忙站起来：“老师，我有事，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老师看着佑司焦急的小脸，说：“知道了，快去吧。”
佑司奔跑在路上，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佑司跑到家里，妈妈不在客厅，桌子上放着妈妈画的连环画，连环画翻到了最后一页：妈妈站在工厂废墟门前，上面写着，雨季结束了，妈妈要走了。
佑司慌张地大叫：妈妈，妈妈！灵从卧室里走出来，穿着粉红色的上衣，白色的长裙。佑司一头撞到妈妈怀里：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灵和佑司手牵着手向森林走去。到了工厂废墟，灵蹲下身，说：“佑司，你听好了。妈妈必须要走了。以后爸爸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佑司，你要听话，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妈妈，你是因为我而死的吗？妈妈，是我害了你。”佑司伤心地说。
“小傻瓜。不是的，妈妈怎么会是因你而死的呢。佑司，妈妈感谢你，是你给妈妈带来了幸福。妈妈和爸爸或许是因为你才相遇的。”灵在佑司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巧怎么还不来呢。不知道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爸爸一直都很慢。”
灵坐在废墟门前，等着巧。小佑司拼命地找着有三棵叶子的三叶草，他听说只要找到了这三棵叶子的三叶草，就会有奇迹发生。他要妈妈留下，要这样的奇迹发生。
此时，巧正奔跑在路上，他从电视里看到雨季已经结束，急急地跑了出来。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可是想到即将要离开的灵。他又奔跑起来。
总算到了，他跑到灵的面前，灵站起来，与他相望。
“灵，对不起，我真没用，没有给你幸福。”
“你们父子真像啊。傻瓜，我一直很幸福。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很幸福。你要好好照顾佑司，把我的爱一起给他。”灵说。
两人站到工厂废墟那扇绿色的门前，灵说：“巧，好冷啊！”巧握起灵的手，轻轻地放入自己的口袋。两人相偎着。
树叶上最后一颗雨滴落下，灵悄然消失了。只剩下巧一个人怔忪地站着。
这时，佑司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叶子说：“找到了，我找到了。”可是抬头看到的只有爸爸，妈妈已经不见了。 “妈妈，妈妈---！”佑司声嘶力竭地喊着，手中的叶子怅然落地。
十 灵的日记： 今天，我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巧。可是他却不知道我喜欢着他。我想一直呆在他身边，于是我用班长的权利把自己调成和他同桌。可是，我们除了打招呼还是不说话。他整天埋头看书。巧，你到底在看什么书呢，能告诉我吗？
学校跑步比赛，巧跑在最前面，快到终点了，他后面的男生却猛地拉下了他的裤子，巧摔倒了。太过分了。颁奖典礼的时候，我偷偷地拉掉了学校的电闸，于是学校一片漆黑。
高中毕业，我们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看着巧即将走出教室，我心里急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结束了。我看到手上的同学录，于是急急地拿过去叫他留言。他写好交给我，我不敢抬头看他，又想马上知道他写了些什么，于是匆匆跑到没人的地方看。他写着：在你的身边，我很自在。这时，我看见他夹在我同学录上的笔，我本想追过去还给他的，可是我想如果不还他，以后就有见面的理由了，于是我珍藏起来。
寒假，巧打来电话，说那支笔对他很重要，要要回他的笔。于是我们约好见面。还完笔，我往回走，心里焦急得不行，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我脚步迟缓，这时，身后的他突然说：有时间去喝杯咖啡吗？我笑了，不过背对着我的他看不到。
我们坐在咖啡厅里一个下午，他像吵架一样，滔滔不绝讲他看过的书，我一直倾听。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天黑了，他送我到车站，天很冷。我把手伸进他的口袋，他的手握住我的手。巧，你的手很温暖。
我们开始书信往来，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却说要和我分手。我给他写信，他再也不回。于是我去找他，却得知他已休学。我找到他工作的地方，他却再也不理我，我只得伤心离开。
那天下着大雨，一个男生借我的笔记本，我刚好没带伞，于是和他同撑一把伞。这时我却突然看到了远处的巧。我喊着他的名字飞奔过去，他却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我在后面拼命地追，他过了马路，绿灯变成了红灯，我被阻隔在了马路这边。看着他就要消失，我闯了红灯，一辆车飞奔而来，把我撞倒了。
恍恍惚惚中，我梦见了二十九岁的巧和佑司。我和巧又谈了一次恋爱，还有那可爱的小佑司带给我的幸福。我们三个人度过了欢乐的雨季。我看到了自己写的日记，我知道那时的我已经死了，在我二十八岁的时候，我死了。
四十二天后，我从昏迷中醒来。我知道二十一岁的自己跳入了未来时空，和二十九岁的的巧相遇，相爱。我现在如此地爱着他，跳到未来时空的自己也同样爱上了他。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我要去见巧，我要和他结婚。我要迎接可爱的小佑司来到这个世界。我知道，生佑司难产，差点要了我的命。而此后，我的身体再没恢复过，最后在佑司六岁的时候，我死了，离开了我深爱着的人。 我可以不去找巧，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或许我就不会死。可是不，我不能不和巧结婚，我是如此爱他，还有我的小佑司，我是如此渴望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哪怕用我的生命。 哪怕再有多少次生命的轮回，我都作出同样的选择. 巧,佑司,等着我,现在,我去见你们!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去找巧，不需写信，直接见他。
巧在向日葵盛开的原野里等着我，我扑过去抱住他：我们结婚吧。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十一年后，十八岁的佑司煎荷包蛋，准备着他和爸爸的早餐。门外，一辆摩托车急驰而来。是蛋糕师傅送生日蛋糕来了。
“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的最后一个蛋糕了，我的蛋糕店今天就要关门了。太好了，我还能守约送完你的生日蛋糕。” 巧坐在门前，手里拿着灵留下的日记。院子里，灵种下的向日葵已经满院盛开。
[url] ![]() | | ㄦ | ㄦ注| : ㄦ ] |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四季歌文学社区
( 京ICP备14012862号-2 ) 
发表于 2013-8-3 19:18:34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收藏
转播
分享
支持
反对
提升卡
千斤顶
发表于 2013-8-3 22:18:08
楼主
发表于 2015-3-30 22:30:39
发表于 2015-3-31 06:04:57
发表于 2015-3-31 15:5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