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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解——终点起点李芳洲
一
我特喜欢深秋银杏叶一地的金黄，在曲径通幽的老街，来来回回踱步，为拥有这份安谧感激上苍，夕阳黄昏不久，晚霞就会登场，此时此刻有人生如诗，诗如人生的好心情，只要物欲、情欲淡些，再淡些，自然会少了许多纷争、恶斗；为啥人们就参不透《好了歌》？ 正想着，一颗银杏果摇晃着落到我肩膀，滑落我手上，狠扎了我一下，好像在提醒我，别一厢情愿，树欲静风不止，这儿不是巴神可咖啡馆，没有红杉林、橡树林、环抱的画家村，除去意外和未知，在挪动我们的命运，更有不作就不死的怪鸟捣乱，要不作家、编剧、心理师、商人就会失业或发不了财了。 不知是不是预感，就在被银杏果扎疼的同时，我接到了一家大公司老总梁将的电话。邀我到新月茶楼密谈，我和他算不得深交，但还有几分熟悉。 职业习惯一到茶楼，我便单刀直入，要他将问题驶入轨道。为打消他的顾虑，我把手机关掉了，问他是哪类问题？不料，他一声长叹，说：“不好意思，也是为了一个女人……”我愕然之余，心想：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概莫能外！幸好自己能超然跳脱。 像这么个在商海险滩恶浪中搏击多年，又在你死我活的宦海中，沉浮了十四年的帅才级人物，想不到在完好光荣地撤退之后，也会为一红颜，弄到定海神针失守、心智迷乱，在江山美人间摇晃，不知所措。难道他不明白江山美人不可两全其美吗？面对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既怪也不怪。细细端详那张端正的四方脸，地阔方圆，浓眉大眼，眉骨、耳骨、嘴唇都透着睿智的个性，那一米七六的身高，因为教养使其并没有发福。穿着也属低调奢华阿玛尼一族。官场、商场的流光溢 、纸醉金迷，如云的美女，都不曾撂倒他，那么这次出现的会是妲己、褒姒、玉环或是别的何方神圣的妖孽呢？我暗想，人生扑朔迷离、翻云覆雨、诡谲难测啊！我等待他开口解密。
二
梁将略微沉思，将古巴雪茄按灭，问：“你说红颜知己如何鉴定？” 我略微思存道：“鄙人以为，高境界的红颜知己，大抵是注重节操；附有诗书气质华。有内涵、多情、有魅力、有真爱和理解。风流温雅不风骚。两人间有共鸣共识。危难之处能挺身护卫对方，绝不影响别人的家庭，将友谊、尊严看得很重。不仅如此，还应博学，能使其精神放松、倾诉、减压，为其灵魂补水，是非妻子、非情人，纯粹、友爱至上的一种关系，这样的知己基本上没有私欲却心心相印。几生几世难求啊。 第二类的‘红颜知己’，以妖艳、闷骚、善浪摇男人，使其欲火中烧，长以床第之欢各种把戏，使其难以自拔。遇上这样的‘知己’，终究是男人将为其物欲和各种别的欲买单。二人间不叫真正意义上的知己，不过是相互利用，狗苟蝇营各取所需而已，靠荣损做进退，断无真情可言……至于三流以下就不想说了。 君不问：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放之神州而皆准吗？不要指望有小凤仙，李香君这样深明大义者出现在当下了。” 他道：“你咋把青楼女子也扯进来？” 我说：“其实青楼也是中国特色文化，且不说青楼女子与卖淫的妓女是两回事，这里面不少是好女子，沦为青楼多数不得已，有父母冲关被发配的，更有贫穷逼迫的。她们中好多人都比名模、车模中的裸展者优秀很多，至少不至无耻到连公序良俗都不顾，把放荡下流视为光荣；只要钱权到位，便可始乱终弃，心安理得地放肆滥情，这样的人，比得上小凤仙们吗？” 我推开温热的菊花茶，叫换一杯毛尖，服务生放下茶具，带门走后，我俏皮地问：“梁总，不是请我来讨论青楼，谈论红颜、蓝颜的吧？我可忙呢。” 他又长叹一声，说：“我近来心烦意乱，公司本做好去香港上市的准备。一切具备，忽然黑云密布，仿佛有大厦将倾分奔离析之险。我，我怀疑大家离心离德产生于一个意外。”他有些迟疑，眼光躲闪的说，“多年的兄弟文化，将为一个荒唐瓦解，且还说不出口。”他抿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所以，想请你设局帮我弄到真相，争取挽回颓势。变中求和……”。
三
回到家里，已经深夜，我叫来助手新桐，律师朋友惠芬，一同分析案例，预备下几套方案，也就是上中下三册，争取把这盘残棋下好。但不知我们的智力够不够用。 我在床上辗转无眠，心想：他要我设法帮他保住摇摇欲坠的公司，又要保住一起打拼兄弟间的情谊。要弄到真相，还得公司形象不受损，难啊！若不舍掉一些行吗？人为自己不堕落、不作恶，制造了鬼怪来惊醒自己。为拯救自己，又创造出神佛，然而却忽略了藏在心中的魔，却战胜不了它。如果梁将本人不陷进去，办公室里的故事就可以避免，公司的风险也不会发生，不是吗？ 当他默许我们用非常的手段，搞到问题真相的时候。我们便分别进入角本。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分，一个身着白西装、粉色衬衣、黑短裙的我，进入梁总的办公室。从助理手中接过表格，又走出办公室。坐在目力所及处。佯装研究填写，一阵香风吹来，就见一个走着猫步、身材窈窕、曲线优美到无可挑剔的女子映入眼帘。能引起高中层地震海啸的美女，不得不让人多看几眼。 桃红色的套裙，意大利的高档皮靴，往上看，披着酒红色不长不短的大波浪卷发。棕色的绣眉，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略钩的高鼻梁，蛋形脸，真是气韵生动、丰姿绰约、仪态万方，全用来形容都不过分。因为她瘦不见骨、肥不见肉。丰乳、腰细、臀不肥，恰到好处。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这样一个尤物，是天造地设还是美容师生产？ 助理见她矗立在梁总转椅旁，借故出去了，那美女娇媚地问：“将，吃早点吧，一杯热牛奶，一杯星巴克咖啡，一个火腿夹面包。”说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秋波电一般地放出。使梁将手为之一抖，接过了面包和咖啡，却喝着美女送到她口边的牛奶。
四
这时又一个中年男子阴沉着脸，急急地走进梁总办公室，我想：这大概就是副总秦伟吧。那男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写着，胃里、口里漫上的全是柠檬水、老陈醋。美女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首抛给秦伟一朵鲜红的甜笑，一双浪到你没商量的媚眼。使其定在原地，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宛如依旧沉浸在昨晚良宵的疯魔中！约莫两分钟，才醒过神来：“梁总，外面那人是来应聘的吗？”梁总不悦地嗯了一声：“是的。”他明知秦伟不是为这个而来，而是为这女人、为吃醋而来。问是否有人应聘，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罢了。梁总知道秦伟志不在公司发展，志在必得这位美人…… 秦伟悻悻然出了办公室，走廊上又碰见站得不远不近的另两位高管——总监王亮，副董事长刘庄。两人都从不同的方向，伸长脖子，朝梁总的办公室张望、聆听；每条皱纹里，都塞满了嫉妒和恨意，眼睛不会撒谎，应聘者用眼镜背后的眼睛余光，在填写表格的间隙，窥探到了这一切。梁总则赌气似的，在秦伟、王亮、刘庄众目的锁控下，不紧不慢地吃喝完美女喂给他的食物和饮品，又让美女用纸巾将他嘴角的残汁擦净。用行为、职位挑战着情敌们的神经，心想：看我们谁是胜者，谁笑道最后，谁先崩溃。 一周内，我们收集到那女人每晚都同梁将的副总、副董、总监及研发部门、营销部门的主任等暧昧的开房情形，把监控中能获取的各种资料及录像告知了梁总。他沉吟半晌，说不出话来，想必内心已翻江倒海、白浪滔天、惆怅百结，甚至风暴永远不住，还雪崩翻滚万丈。从他眼睛喷吐的烈火，像是即将要烧毁这桩用心血创建的商业帝国，甚至整个世界。说明了上述描述的情绪一点都不过分。 我坐在他对面，我助手和律师分坐他两侧。见他嘴角抽动，眉头一跳一跳地紧锁着，展不开，头一点一点地摇晃，额头血管鼓胀，脸上肌肉扭曲，五官挪移，好像有中风病人的前兆，又像是癫痫病快要发作……我赶忙取出速效救心丸，强塞入他嘴里，叫他压在舌下，同时叫助手取来湿毛巾，搭在梁总的头上，扶他躺在床上，安静一会儿。 我和两同伴交换眼神，示意他们离开，让我独自留下陪他。
五
宾馆的温度有些高，我取下披巾。清空心灵，预备着装进梁将将要给我的各种可能，为了不先入为主地假设，不自我暗示，让所有问题如流水自如流淌，到哪儿算哪儿。 谁曾料辛苦织补蛛网的蜘蛛，补好网却被大风吹到水沟里，淹死了！那另一只路过的蜘蛛，却逮到了不费力的公寓！比比哈努姆清真寺那样宏伟壮美，却开启了妇女们面纱长袍，掩面遮身的悲哀束缚！好多事情往往与初衷悖谬。这么一个商业巨子，居然在这样一位荡妇面前不知所措，欲罢不能，抽刀断不了水，弄不清江山美人如何排序。 我在他包房宾馆的客厅里活动身子 ，做了一套自编的体操。静音的手机在桌上呜呜地震动，原来是助手新桐打来问我可不可以回家，我刚回完短信，便听见梁将在卧室喊我，他已似乎从妒火震怒中暂时抽逃，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到洗手间拧来冷毛巾，擦了把脸，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美女挺荡、挺坏？” 我没表态，反问：“你是不是对她动了真情？可是她未必只接受你一个人的爱，或者她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人，你该如何是好？” 他听了我的话，肩膀摇晃了几下，三叉神经跳动着，咬着牙说：“不不！我想她也是被他们缠得没法，才才才……女人嘛，总是弱者，不是说烈女也怕朽夫吗？” “那你如果江山美人只能二选一，甚至鸡飞蛋打，如何了？”我问。 “这就是我要请你帮我的关键。”他说。 “帮？帮什么？怎么帮？”我几分恼怒地问。 “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来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是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还是别有他图。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乱哄哄一阵，就让我放弃爱情和事业，我心有不甘。”他两眼湿润地说，“待你查明真相，你相信我定会重振雄风，收拾旧山河，天堑变通途，胡同变康庄的。答应我三天内一定设法接近她，套出真相。” 我面有难色，想打退堂鼓，同时明确地说：“很难，也许我做不到。人家没有金刚钻，不会揽瓷器活。万一别人很有来头，那……” 他打断我说：“你要有信心，记得俄国电影《春天里的十七个日子》，打入纳粹的俄国间谍，十岁就生活在被炸毁的德国村庄。谁都不认识这个间谍，想不到生孩子的巨痛使她用母语喊出了妈妈，暴露了身份。”
六
几天后，美女病了，白天一群群男高管纷纷来看她。晚上，梁总让她安心静养，替她包下宾馆，令我看护照应她。 她输了两天液，又输了白蛋白，美女精神大有好转。尽管不施脂粉，依旧病西施般冰清玉洁得楚楚动人。 我低眉顺眼地受人之托，重人之事，喂她喝完燕窝粥，银耳羹，劝她关掉手机、电脑，静心养病。 晚上九点半，梁总单独带着鲜花果篮，一套她特喜欢的香奈儿五号，一只派克钢笔来看她。两人一番细语温存后，梁将在十点一刻离开。 美女兴致颇高，便和我聊起天来。我故作献媚道：“唉，美女真幸福，有那么多人宠着、疼着。” 她笑道：“可听说当年赛金花，也为劝退八国联军出过力；埃及艳后用香艳美貌，给国家换来二十二年的和平。” 我说：“是的，是的！” 她又说：“如果只有美貌，没有头脑，那就成了梦露一类的草包美人了，只能供他人玩弄利用。” 我迎合道：“是的，是的。尤其是在文明、科技、工业、商业都很发达的今天，没有知识武装大脑，就好比没有CT扫描仪，没有 超心电图，便不能准确地找到病灶，治疗起来就只有瞎猜，误诊率会很高的。”见她谈性正浓，就顺势问道：“美女，你是学什么的？” 她说：“我学工商管理，兼修文史、心理。有空还到传媒表演系学学表演，暑假寒假去当模特。平常业余学唱歌跳舞，演话剧，钢琴也会一点。” 我惊愕道：“哇塞！我太佩服你了！难怪你能把风云踩在脚下，日月玩于股掌，星霞含在口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来才貌双全、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她对我的赞美很受用，面露喜色，抬起头问我是做什么的。 我说：“在一家医院做护士长，平日也比较喜欢阅读。” 她又问我原毕业于哪所学校？ 我说是华南医大的护理系。 她又说：“你争取以后拿南丁格尔奖吧。” “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个贤妻良母得了。偶尔兴致所致，在报纸杂志写点儿豆腐块消遣。”我话风一转问，“美女，你喜欢读什么书？” 她说：“我读《资治通鉴》、《史记》、《左传》、《东周列国》、《二十四史》。” 我又问：“你喜欢读外国什么书吗？” 她说：“歌德、席勒、尼采、康德、卢梭的，还有近代一些心理学著作……” 我赶忙奉承道：“哎呀呀！瞧你读的书，都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又是历史，又是哲学，又是心理学，难怪所交朋友各个不凡。” 她说：“你知道我读历史、哲学、心理，目的就是要学古今阴谋之大成。要掌控人、征服人。不懂阴谋、只懂阳谋，怎么可能？” 我说：“这些玩样儿搞政治、党鞭、政客才需要的吧！” 她狡黠地一笑，说：“你不懂，在咨询发达的今天，互联网把各行业的壁垒、门槛儿都推倒了，没有硝烟的战争无处不在。你不觉得现在的商人、政客把心理学运用到营销、战争各个节点，比如什么梳子卖给和尚，冰箱卖给爱斯基摩人。励志学、成功学、保险公司的魔鬼训练，处处不见血的战场已渗透到各行各业的终端。” 我“哦！哦！”地面露惊悚，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好像深山老林的村妇第一次听到《天方夜谭》、《阿拉丁神灯》、《芝麻开门》一样张口结舌，又像是被乱花迷了眼一样面露错愕…… 她又说：“我也喜欢读外国作家的小说，如杰克·伦敦的《海狼》、《飘》，谢尔顿女作家的许多惊险的情感故事，也读大仲马、小仲马、莫泊桑和巴尔扎克的书。对了，还读过福楼拜，英国的《简爱》、《蝴蝶梦》，莎士比亚。另外还喜欢读许多侦探小说……” 我说：“我读的大多是一些言情小说、古代的四大名著、今天的伤痕文学，才疏学浅，不能与你博学多才，相提并论，佩服，佩服。”趁着她情绪正热着，便循着话题延展，“你读《飘》喜欢里面哪个角色？” 她说：“当然是郝思嘉喽，还有对她征服一切男人的快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使我很欣赏。她绿色的眼睛，为振兴家族，为钱为物，心安理得地残忍，哪怕亲妹妹、好朋友都不放过的意志使我叹服。不过她书读得太少，所以还是浅薄了些，因此才悲剧性地收场。” 我说：“她被百瑞的抛弃，失去真爱，似乎也很惋惜。” 她冷笑道：“这世界还有真爱？若有，那也会结成玲珑的冰了。” 我嗫嚅了半天，底气不足地说：“也许……也许真爱还是多少有的吧。只是，是否彼此呼唤在飘渺的时空，有没有机会被对方的雷达捕捉到。”
七
午夜，我开始对她实施催眠，五十分钟后她进入了深睡。我就用没有起伏，低频率，听上去梦中呓语的倦嗓与之对话：“你的名字叫瑶仙吗？你今年几岁了？” 她说：“我三十五岁。” “哦，你真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我把身份证改小了七岁。”她说。 “你很有魅力，竟能让那么多高管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到底爱他们中的哪一个？有没有让你中意的？”我问。 “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你真和他们都上过床吗？” “那是当然。”她说。 “就四五个吧？”我问。 “不止。大约十来个吧。” 我说：“不可能吧，我不信。” 接着她把名字一一地说了出来…… 我又问：“你目的是游戏人生还是别的什么？” 她说：“起初纯粹是为了复仇。” 我略微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为了她能说出更多的细节，我并未打断她。 “后来也就在游戏中玩出点儿味儿来。在他们争风吃醋中感知着快慰，体验出刺激，想着他们会为了我几乎火拼，拔刀相向，便有说不出的窃喜。当他们都约我，想与我销魂，我便玩起失踪，群发或分别发各种段子，让他们盲目猜忌他们中的谁谁谁今晚和我在一起，我便仿佛目睹了他们用血红眼厮打抓咬，招招毙命，相互砍杀的惊险场面。想着想着就有坐过山车一样心跳的狂喜。不过，我不会赤裸裸地与人做爱，那样既无情趣、无悬念，也无渴望与期待，hold住他们，绝不能低俗淫荡，否则就成妓女了，不是吗？” 我问：“那么你用什么法子使他们各个欲罢不能地爱你？” 她说：“美丽只是征服男人的第一步，是一块敲门砖罢了。性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我一般不会让他们快速轻易地就占有我，我和不同类别的男性约会，会用不同的节目，其中有音乐、电影、字画和《下楼裸女》的油画等等，连灯光布景都很考究。很奏效、很直接的就是把好莱坞电影里的床上戏重新节选、编辑……二人边饮酒，边接受情节轰炸，接下来还模仿男女角色的对白与动作，同时随音乐跳舞。总之，要撩拨、挑逗、魅惑地使他魂飞魄散、心智颠倒、思绪混乱、意志缴械，仿佛被唯美的艺术幻景熏倒，软绵到挂不起来，方可使他如愿…… 在我这儿，性爱可以轻浮，但绝不可庸俗。玩也要玩出贵族氛围，就像贵族请客，要用精致的刀叉或是象牙包金的筷子，菊花海棠前写诗，还要有各种意境铺垫烘托。即使，投其所好，也得引导对方保持绅士风度，不得胡来，这样才保住了女性的尊严，使自己始终处于主导地位。” 我又问道：“你就想这样一直玩下去吗？” 美女说：“当然不。我是有追求的，有目的的，绝非梦露那般草包美人。” “那你爱不爱梁将呢？我看他是为你动了真情的。” 她呓语道：“他爱我是因为我的姿色与博学。一个中年管理层的公司，最忌讳引进美女，老男人们没几个是柳下惠，有了美女，尤其是才貌双全，且又有心计者，只要那女人玩火，他的江山必然动摇，起码领导班子会离心离德、效益下滑、一蹶不振，甚至弄到高管、股东纷纷退股、离职……”
八
我又哑着嗓音问：“你到这公司想谋求什么职位？” 她说：“我是来寻仇的。” 我听后身子又颤抖了一下，问：“你会有什么仇呢？”。 她含混继续说：“我出生于一个高知家庭，母亲是著名的苏州美人，有良好的教养。父亲是著名外科大夫。祖父是名中医。家里线装书、字画不少。因为我舅舅到了台湾，伯父在美国是桥梁专家，姑姑也在百老汇做舞台总监。姨妈也不知道在香港哪家刊物做编辑。由于太多的海外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所有运动都会让父母紧张焦虑。我父母都是解放初期出生的，祖父母留恋家园，一心报国，相信在新中国大有用武之地。但后来祖父母经历的种种不幸使我父母婚后不愿意养孩子，怕影响子女的前途，所以79年底，父母闻到了春的气息，才生下我的。 04年，我在国外读硕士，父亲突然脑淤血病故了…… 07年底，我爱人回家探亲，住在我家，他十分喜爱江南这种威尼斯般的水城。那时候正直开放商和我们那一代谈判，我们大家强烈要求保住这片民居，不愿拆迁，于是拉锯式、拔河式地博弈了大半年，始终僵持不下。 那一天，晨曦微露，有一位女士打电话叫我妈出去一下，我妈披着棉袍正在做饭，刚打开院门，就被一群男人架走。另外一群人从我家客厅卧室搬出一些家具、电器、衣物，不管我母亲如何挣扎、喊叫，就把房屋推倒了。我爱人睡在里间，没人知道，所以就受了重伤，十天后，抢救无效，身亡了。不几天，母亲也犯了心脏病猝死…… 你可以说这纯属意外，对不？我一直在弄明那家公司是谁的，后来查明，就是刚从政府部门下海的梁将…… 我爱人死了，母亲也病死了，我在人世间再无亲人和别的牵挂。爱人带走了我全部的爱，使我从此找不到爱的感觉。拿到菲薄的赔偿款，心如死灰……” 她满面泪痕哭着，把淤积在心中的悲苦洪水般地宣泄出来，我用纸巾轻轻地沾去她的泪，听她继续哭诉。 “我是女儿身，不能用武林手段解决问题，况且现在还是文明法制社会，他们的死也可以往意外事故上靠，我也不能做与时代不合拍的事。节奏不对，跳舞就会踩脚。想来想去，觉得搞垮他的公司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让他从呼风唤雨、享受满身金光的金字塔尖跌落，让他从周末约朋友到巴黎喝咖啡、黑森州饮啤酒、西班牙赏画，始终被媒体、美女宠着包围着的云端，品尝一下子坠入低谷的感觉。我早知他表面是谦谦君子，实则内心狂傲，容不下有任何人站在他前面，一心想与马云等人比肩。我要目睹他，从巅峰到灭亡之痛、被人索债之苦、被至爱亲朋抛弃之哀。”她又补充道，“马克思曾说：‘资本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让他付出点儿代价，不也顺理成章？孽钱归孽路，因果循环嘛。”她喃喃地呓语一阵，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我也不再问什么，让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她洗漱后，化好妆，依然回公司上班。我不能把录音交给梁总，只在电话里对他说：“你的高管们似乎都喜欢她，为了公司正常运转，你该早下决断，江山美人孰重孰轻，你是冲浪高手，好自为之吧。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也不用你付报酬，有点儿急事就提前告辞了……”不等他挽留，就赶忙挂断了电话。 晚上，梁总又打电话，非要请我吃饭，被我以有事婉拒，他说：“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说：“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就忠告你，人一生，才、权、色、名是有配额的，不可能全都拥有，如果拥有太多，又来路不正，还不学洛克菲勒把钱散出去，为公众谋福祉，是会有灾的。信不信由你。” 他沉吟了一会儿，笑了。
九
一个月后，梁总寄喜帖请我参加婚礼，我说我现在在外出差，有空一定来贺喜。 在我返回登机的那一天，远远看见那位叫瑶仙的美女挽着梁总的得力干将秦伟正往出境窗口托运行李。一翻喜帖，那天正好是梁总婚礼的前一日。 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助手便跑来对疲惫的我说：“姐，你知道吗？梁总离婚几天，她的夫人就心绞痛猝死了！听说原来订好的婚宴也不知何故取消了。整个公司乱作一团，财务报表被查出做假，不但公司上不了市，还要被追究什么责任，辞职潮闸门已关不上。你说他是不是遭遇了红颜祸水？” 我无言，只默默地想，举头三尺有神灵：是也，非也，命也。纵使九段位之经营高手，也难免忽而云头，忽而低谷。谁能洞彻命中的真命天子，是助推你腾飞的神，还是肢解你灵魂的魔？在终点又起点的这条线上。
2014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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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7 19: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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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发表于 2015-4-7 19:5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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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9 16:1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