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幼儿园围墙删栏上的小老头（小小说）

赵卵文凡

　　“吃”
　　“碰”
　　“红中”
　　“自摸。哈哈哈，开门红呃！”
　　距战友32岁老姑娘的婚礼喜宴开场尚早，多年没碰一起的老战友们如约早早到场。一阵嘘寒叙旧后，小老头们乒乒啪啪筑起了城墙。围观的充当着事后诸葛亮；亲自上场作战的，个个聚精会神，仿佛此时的他们不曾有过闹心与烦恼。我是生来没麻将细胞的，故在假装兴致勃勃一阵后，开始哈欠连天。尽管老战友们不忘给我递烟，但我还是借机一个人溜上了马路。
　　没想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却招来了警察，遇上了惊心。
　　我双脚慢压着马路，任春日的阳光将我罩在中间。马路两旁，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的楼盘正在冒起。
　　“啦呀啦，啦呀啦呀啦啦，啦呀啦啦呀啦……”我一路遛一路闷哼，闷哼着我们那个时代的流行歌调。
　　前方，写有“蓝天幼儿园”的园墙栅栏前，一位面容清癯、神色萎钝，但着装还算得体，手提一个大公文包的小个子老头在向里探头探脑，一对浊眼在孩子们的跑动中游移。我不禁警惕起来，把还未闷哼出的一个啦调抑留在鼻腔里，在距他三四米处远的车站上停下了脚步。
　　“爷爷，爷爷，您来看谁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墙根底下，忽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小老头。
　　“来看我家小菲。”
　　“哪个小菲呀？这里没有叫小菲的小朋友的呀！”小女孩说完就转身颠跳着回到孩子群里玩耍去了。
　　“哎！别走，有小菲的，我的女儿叫小菲，小菲比你大多了，来这里上过学的，啊呀！这丫头。”小老头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
　　“小菲，爸在想你呢！你上幼儿园时，老师老在家长会上向我告状，说你象个野丫头，我说自己的丫头，再野也是喜欢。嘿嘿！我的话让你老师一顿教导。”小老头自言自语的有些顽皮，他把穿着半旧皮鞋的双脚小移一步，换过一个栅栏孔继续向里张望。一会儿，朝胖呼呼的小女孩扬扬手，一会儿朝玩的小脸彤红的另一小女孩扮个鬼脸。见无人理他，小老头的眼神变的懒散飘浮起来。看他神色飘忽不定的样子，不象是拐骗儿童的人贩，我便失去了做“朝阳群众”的兴致。
　　正要移步离开，忽见小老头正垂着头，对着手中的照片在抹老泪。“爷爷羞。”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朝小老头吐吐舌头。小老头苦笑笑，又不好意思样地低下头去。
　　突然，小老头转身惊呼：“啊！撞人了。”小老头的失声惊叫，引来路人惊诧的目光，也把我和园内小朋友一起定格在原地。幼儿园老师从教室里飞快跑出，看看孩子们，又看看栅栏外，见无特别意外，便手压胸口，呼出一口长气，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刮了小老头一眼，转身带领孩子们进了教室。
　　“别跑！你酒驾…你酒驾…”小老头抖着音调，表情扭曲，泪水从他花白的胡渣上直接滚跳到人行道地砖上。稍顷，他象避开众人目光似地将身体慢慢转回，头渐渐低下，挤在栅栏里一动不动。
　　一络华发从小老头头顶垂下，干枯的发梢跟着他手中捏紧的照片一起在风中抖摆。
　　“喂！你没事吧？”我的心咯噔一下，抢上前去。小老头没有回应，我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急忙拨通了120与110。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路人们纷纷围拢过来，大家把小老头小心扶躺到地上。小老头手中捏着的照片里的妙龄姑娘，眼神正笑意盈盈，似在对大家说谢谢谢谢。
　　7、8分钟时间，警察与120急救先后赶到现场。医生检查过后，问有家属在场吗？
　　围观的人群里有知情人说，他家里没人了，他的独生女早在多年前的车祸中死了；他老婆在女儿死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去年溺死在江里了。
　　“那还是我来跟着送吧。”年纪稍长点的警察一挥手，爬上了救护车。
　　“啊呀！这老王头才60不到喔，真作孽！”
　　“当时，老王头要是放弃镇办厂工作，超生一个就好了，也不至于晚景这般凄凉。”
　　“哎！当时的人是不让生，现在的人是求着他们生。”
　　“谁求？光求生不求养？除非生第二胎有一套房奖励。”
　　“照你这样说来，这个社会最后剩下的只能是富人咯！”围观的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语着感叹不已。
　　警察给我做完笔录，向我表示了感谢。
　　对面在建楼盘上横拉着的“买学区房，等于买到省心，买到省力；等于抱住了希望。”广告布在风中喇喇作响。
　　看看人群里占了绝大多数的小老头和小老太，我不禁摇了摇头，又朝小老头趴过的围墙栅栏处瞥了一眼。
　　“哎！别走，有小菲的，我的女儿叫小菲。”小老头的声音似乎还在墙际环绕。
　　我别过头，迈开脚步，向着婚礼现场走去。
　　早生贵子！
　　房子会有的！
　　一个声音在我心中闷喊。
　　

战鹰

本文通过一个并不老的老人的行为和对话描写，提出了一个很现实而又迫切解决的社会问题，生还是不生？不生没人养，生了养不起。谁来关注社会底层民众，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本文在描写老人行为和语言上着实细致生动，让人倍生怜悯之心。
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和无能力生养二胎形成鲜明对比，写作功底可窥见一斑。
关注社会，关注民生，正是我们写手的责任！

赵卵文凡

战鹰 发表于 2016-7-1 20:28
本文通过一个并不老的老人的行为和对话描写，提出了一个很现实而又迫切解决的社会问题，生还是不生？不生没 ...

战鹰老师在微信群里说，给我此文已作评，特地登录打开，发现，战老师的评语比我原文所要表达的主题更加鲜明。唯有说：谢谢！

踏雪闻香

这个在微信群里看过，也留言了，心里有深深的痛感。{:1_222:}

闻琴起舞

不错。

钢钢好

开篇的小老头和结尾的小老头，截然不同。
将故事描写得如此精细，如此鲜活，是作者文字的底蕴使然。
通过描写一个失去女儿和爱人的小老头，人生的经历是悲苦的，但在作者的笔下这就是一个表象，重要的是传递了一个带有社会性问题的信息，令读者不得不深思。
小说关注社会，关注人生，本身就是一个作者带有责任感的话题，尤其，在结尾的人们的议论中，又提示出老百姓所关注的社会性问题，是一篇带有启示性的好文。
全篇文字流畅，人物对话精 ，值得高亮学习！

赵卵文凡

踏雪闻香 发表于 2016-7-2 10:49
这个在微信群里看过，也留言了，心里有深深的痛感。

感谢赏读！

赵卵文凡

闻琴起舞 发表于 2016-7-2 17:00
不错。

谢谢！

赵卵文凡

谢谢钢钢版主用心读评！这原本是我写的一篇闪小说，后经多次修改扩容为小小说的。望得到师友们的指手划脚！

绿叶儿

赵老师对人物的神态.语言描写很有特色。学习了！问候您！

鹿城飞侠

欣赏作者文笔，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读后给人留下深深的思考，这就是小说的魅力所在，学习！

赵卵文凡

绿叶儿 发表于 2016-7-3 12:43
赵老师对人物的神态.语言描写很有特色。学习了！问候您！

感谢叶儿临帖支持！问夏安。

赵卵文凡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6-7-3 15:27
欣赏作者文笔，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读后给人留下深深的思考，这就是小说的魅力所在，学习！

感谢飞侠老师鼓励！早上好。

语哲

故事结构得不错。在邻居议论中加一句“这小老头也离抑郁不远了”可能更好一点。

赵卵文凡

语哲 发表于 2016-7-5 15:15
故事结构得不错。在邻居议论中加一句“这小老头也离抑郁不远了”可能更好一点。

谢谢！谢谢语哲师友阅评并指导。问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