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李白——松浦友久《李白评传》读后

钓鱼舟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遥想李白，淡远如光阴，一个“客”字，正可概括他的生涯与诗思！
　　李白生在西域，小小年纪，随父入蜀，已是远客。他的父亲是个商人，民族不是汉，所谓先世“陇右布衣”、“汉家边将”，上追凉王李暠、飞将李广，恐怕不很靠谱。李白大小姓什么，不清楚，大概是叽里咕噜一串，长大后终于“恢复”了李姓，以“白”为名，这一点不像父亲，只能以“客”为名。作为一个客居他乡的异域商人之子，在重地望看出身的唐朝，李白无缘通过“乡贡”以科举入仕，怀才几乎注定了不遇，后来皇妹玉真公主即女道士持盈法师以“道举”推荐他给玄宗，是打了擦边球。
　　客人没有故乡，二十几岁，李白辞别巴蜀远游，再也没有回来。客人的乡愁因此又是悠远浪漫的，它扰动心灵，使人不得停歇。南穷苍梧，东涉溟海，终于在安陆，他有了自己的家，妻子许氏是故相许圉师的孙女。在安陆只待了三年，李白又出发了，高卧云林，还要等到“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事毕”之后。首都机会多，李白两入长安，第一次很落寞，会稽愚妇轻买臣，他也辞家西入秦，仰门大笑出门去，回来还是蓬蒿人。第二次很辉煌，玉真公主推荐应诏入京，借宿紫极宫，太子宾客贺知章读《蜀道难》，称叹不已，号为谪仙，金龟换酒，与倾尽醉，由此让李白名动京师。玄宗征就金马，降辇步迎，赐食七宝床，御手为调羹，“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及此？”置于金銮殿，出入翰林中。
　　贺知章以“谪仙”相称，很合李白的意，更重要的是，很合乎李白的实际。仙，才能超群，言论放纵，在平庸的俗世间，是寄寓的客人。超俗意味着背俗，命运往往是被动的弃俗或离俗，古今难脱这个俗套。于是客人一再做客，李白这个翰林供奉也没当久，“白璧竟何辜，青蝇遂成冤”，被玄宗赐金放还，成了名符其实的“谪仙”。
　　客人的身份并不总是累赘，尤其是李白这样一位客人，身在有好客传统的中国，不能不说是幸运。客人可以免除主人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却可有主人所没有的眼界和眼光，所以他不免又是乐观的。安史之乱，李白投靠永王，站错了队，被流放夜郎。流放的起点是寻阳（九江），一路之上，故交名士纷纷出马，周旋酒宴，徜徉胜景，颇不寂寞。三年遇赦，当然高兴，“千里江陵一日还”，他一口气赶回到了江夏、汉阳一带，涉洞庭，游衡岳，过金陵，徘徊于历阳、宣城二郡，乐不思蜀。
　　李白这样的客人，最多乡愁，它在地理上无家可归，在心理上却有迹可循，乡愁如飘忽的诗思，带着他从时间中上溯，找到的是另一位诗人——谢朓。李白至姑熟，悦谢家青山，即谢朓旧居故宅所在，他死后便葬在这里，叶落无根，他是个彻底的客人。
　　
　　（【日】松浦友久著，刘维治、尚永亮、刘崇德译：《李白的客寓意识及其诗思——李白评传》，中华书局2001年版。）
　　
　　另：此书中译本校对颇精，第122页“皆道扬雄才可观”误“扬”为“扬”，P262页“贼安之我众寡”误“贼”为“赋”，是明显的错误，第99页讲到李白“来到楚地观览‘云梦泽’，在那里被许相公（许圉师）招至家中，娶其孙女为妻”，按此是据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所说“见乡人相如大夸云之事，云楚有七泽，遂来观焉。而许相公家见招，妻以孙女”，许圉师早在高宗仪凤四年（679）去世，如《上安州裴长史书》所言，是许相公家，而不是许相公本人招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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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听圃

李白的一生漂泊无定，对他来说确无地域式故乡的概念，这一点又成就了他放眼天下，四海为家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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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舟

问李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