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候的一个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分别后,我一直想念她。虽然我们分别已经多年了,已有了各自的生活,可我们共同度过的日子如晴天丽日下的白云,常一丛丛地在脑海里排过。 上一次见面是在集市上,透过密密的人群,我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我们以披荆斩棘的姿态,冲在一起。我们拉着手,彼此的笑容和思念一览无余。 可是在霎那间,我却感到了一阵愰忽。 十几年过去,虽已成家,为人母,但在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己还是青春年少,充满活力。可我的朋友,与我同年的朋友,那笑容里怎么有那么深的岁月的痕迹;有那么多的泥土的颜色。 这就是当年那个曾与我一起分享秘密的,爱说爱笑爱唱歌的女孩吗?我感到一阵恍忽。 闪电般,我的思绪撩起了十多年以前的日子。在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纪里,放学后我们总一起走出校门。我们搭肩搂背,一边走,一边听她唱歌。她的声音温润清纯,慢慢溶进天空,又和暮霭一起,融进我心里。于是少女多愁善感的心事,如天边严肃的氛围,重重地聚起来,又渐渐地散开去。我们常常就这样,沉浸在歌声中,慢慢地踱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分手。 有时我们也会讨论我们的心事。一次,在唱完一首新学的歌后,她说:“要是能总唱歌多好。收音机里说,天津一个学校专收唱歌的学生呢。”她一脸的向往,有些兴奋。 “你去吧,你一定行的。”我一边说,一边脑子里想像着她的甜润的声音通过收音机传遍千家万户的感觉。 “怎么去哪,那么远,也没钱呀。”向往变成了茫然。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真实的无奈。 不久,朋友辍学了,失去了上学唱歌的机会。那个年代,辍学是很平常也是大多数农村女孩子的选择。只是那个唱歌的愿望,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我为我的朋友感到遗憾,这也是分别多年我仍不能忘记她的原因。 人们常说,生存是一场搏斗,但有些人还没有机会正式参与到当中,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比如我的朋友。在她走后,我曾不止一次地为她假设,可假设而已,生活并不是几个假设可以改变的。而且那一次的意外的相遇,又使我意外地知道了什么叫沧桑,清晰地知道了什么叫隔漠。 我们对面地站在大街上。一如当初,她喊着我的名字。我们说着寒暄的话,说着分开后的话,又说着问候现在的话。我们努力说着笑着,可仅一小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我们依依不舍,却仓促告别,不是因为时间。 望着她的背影,我分明感到,十年时间,已经成了一堵突不破的墙了。昨日,清如水的昨日,密无间的昨日,已经远了。 命运真的是一把巨手,操纵了众生。 只是我的朋友,守着几亩薄田,该怎样度日。她的笑声里夹了叹息。但那叹息中分明地透出了一种不在乎。我理解了,那是时光之齿赠与她的自我保护的外壳。就凭了这外壳,她和她周围的人,立于生活的风口良尖,经受着命运的艰辛和磨炼,并从中淘取着小小的甘甜。一代一代,勤苦的人们就这样将生活进行下去。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十年里,虽然一再地拒绝长大,但生活的艰难苦辛,又怎么能逃得掉呢?心灵的伤痕累累,除了自己,谁能懂呢? 生活是一场独立的战争。这是对我的最好的启发了吧。记住以前,尽自己的力量,走好我们该走的路。也许这就是我们应该选择的现实。 我忽然觉得思绪厚重起来,朋友去过她的生活了。我也要将我的生活进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