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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系列随笔之十六
秋 分 “秋分田社没生田”,我老家这句谚语,说的是到了这个节令,大田里的作物已经成熟待收了。 老家的金黄的谷子在正午暖阳的抚慰下,满坡满野,绘画着一派秋日的风光。沉甸甸的谷穗在微弱的风里摇晃着,谷叶象砂布一样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人牙根痒痒。 大批强壮劳力,脱下汗衫,暴露青筋,张扬臂肌,手中挥动闪闪发光的镰刃,向谷田宣战。割谷的场面是非常壮观的,每人分割两垄,霸满大片的谷田,丛丛的身影起起伏伏,,镰刀寒光闪闪,数面红旗迎风飞舞。割谷人颇似刀客,速度力度配合协调,迅捷也老道。割谷是个既用力又使技巧的活儿。割田人右手的镰刀伸向前边,往胸前一勾,五六根谷子聚拢而来,左手顺势掐住谷子的脖颈,正好一把,然后再将镰刀片下移到谷子根际,贴着地面用力一拉,这些依恋土地的谷子便应声而倒。转过身来,将谷子平放在后边,然后再折回身去,割了下一把,穗子一左一右地堆放一起,反复十多把,已成一抱。 熟练劳力割过谷子的地面,谷茬整齐,不差毫厘,并不浪费干草(需知这干草可是牲畜最好的饲草,强筯壮骨又长膘);差一点儿的劳力割过的地面,你看吧,茬子高矮不齐,甚至还掉下穗子,往往要被队里扣工分的。 谷子的收割期一般在十天左右,因怕耽误,生产队都要加班的,加班就得派午饭,通常是油糕,叫做“割谷糕”。收获是农民最喜悦的事了,无论多么辛苦,大家都会笑逐颜开。 谷子收割完,在地里堆放三五天,也便风干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浩浩荡荡的金色谷田仅剩了一抱抱密密麻麻铺在地面的谷堆。生产队派出一部分劳动力到地里抱谷成捆,每人挟两把谷子,穗穗相对,颈部相接,弯手一扭,结就一根“腰子”,然后搭在地上,把几抱谷子放到上面,抓了“腰子”两端,转手扭上三把,谷子便成捆了,这叫“三把腰”,捆得谷子结实,解开的时候容易。 捆好的谷子装上马车,由车把式押送到打谷场成垛。高高的谷垛小山一样,引来调皮的孩子爬上去玩儿,在大人们狠狠一顿痛骂后尴尬地远远逃去。 谷子全部拉上场后,穿红带绿的妇女们就是场上的主角了——切谷穗这项工作基本就是妇女的专利。所谓“八月秋忙,绣女上场”正是说这个活儿的。 女人们围拢在一起,刃片向上,镰刀把子贴了地上,用石头圧紧,然后搬来谷捆解开“腰子”,从刃片上一把把将谷穗由颈部与谷杆分离。谷穗远远地射去,渐渐成堆了,高高的谷穗堆象金黄的短毛绳相互缠压,松散而威风。几个男人穿梭在女人们中间,抱起谷杆(这时候叫干草,但不是作药材的那种)打捆,然后墙一样立到打谷场的一侧。 女人们聚到一起,话便多了,东长西短,唠个不休,加上捆干草的男人配合,说笑逗趣声此起彼伏,整个打谷场便成了欢乐的海洋。但是这些过来人说笑有内容,小孩子们听了是会脸红的,因此,这里尽管热闹,通常不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切好的谷穗晒上几天后,均匀地摊开。场把式便套上牲口,拉上碌碡,一圈挨着一圈碾谷子。谷粒恋恋不舍地从谷穗上被剥离出来,枯瘦的穗枝浮出,谷粒齐齐地钻到下边。 扬场的高手拿起木锹,三五人围在山一般的谷堆旁,一锹接着一揪地乘风扬谷。谷壳随风飘到下游,金灿灿的谷粒越积接越高,那丰收的喜悦也就渐渐高涨。 碾谷一般选在中午开始,下午主要是扬谷,因为这个时候就起风了。但这个节令的风是弱的,甚至时断时续,扬谷人不得不吹起口哨“叫风”。说也奇怪,打口哨也能招来风,真比诸葛亮借东风还神奇,是我自今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或许是个巧合? 谷子扬出来之后,装入口袋里,由马车拉回到仓库。有时因为风力不济,天黑了也扬不完,这样,谷子不得不在场上住夜了。为防被盗,谷堆上便密密地扣了印板。这印板是木板刻了图纹,倒扣到谷堆上,留下印记。看守谷子的人在谷堆旁用干草搭起茅屋来,铺上皮毛褥子,盖一卷破旧的被子,一夜小心翼翼地入睡,生怕被贼偷了谷子。 偷谷的蟊贼没来,可是那些从谷堆里跑来的小老鼠却不时地骚扰,它们大约吃腻了谷粒,钻到茅屋里咬被褥磨牙练齿来了。看谷人点亮保险灯,老鼠便遁迹了,刚熄灭了灯,又来了。一夜的折腾,看谷人眼睛红肿,第二天便会招来众人的嬉笑。 打谷是累人的活儿,我们的老家人,却总爱苦中作乐,也正是这种乐观的群体性格,让他们度过了那段令人煎熬的岁月! 秋分田社没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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