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芬妮根的守灵夜 于 2013-9-19 12:14 编辑
呼呼的川风
一个粗毛大汉,在一个太阳一样圆的山洞里
囚了一千年,逃出来时老得十分瘦小,胡子到膝,头发拖地 像大唐公主的羽氅
洞的前面横着一条河,那是他唯一的出路,它记忆一样澎湃
他一边揉揉眼睛并迈出碎步,一边在内心丈量着它的 深度和宽度,像地平线上孑孑徘徊的红日
突然 一块石头或别的什么,将他连滚带爬稀里糊涂绊过了河
而等他气喘吁吁爬起惊魂,回头,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河 而是一阵呼呼的川风
他又高兴又气恼,于是带着冷笑扭头向前
不料前面又横着一条河,平静如镜,清澈见底,河底石头的身份 伸手可触
无数的小鱼甲骨文一样游来游去,但这次,他提高了警惕
就算随着脚步他分明听见了哗啦哗啦 婴儿般的水声,水声使脚底下的石头,夜一样光滑而冰凉
但到河边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赤脚,双脚果然湿漉漉的
他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又想 何不捞几条鱼饱餐一顿 可是回头一看,仍是呼呼的川风
而且他出洞之后竟一步未动,脚上的水也竟是树影,他甩了甩头
再一次使劲揉了揉眼睛,忽然之间,他看到了如万马奔腾的黄河
它浑浊 开阔,对岸就是浮动的地平线
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天空,半轮红日在磅礴地沉沦,他犹豫再三犹豫再三
犹豫再三之后第三次走向河,他唯一的出路,他抹一块石头走一步 抹一块石头走一步,越走越深 越走越深,水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具有火的深度
直到它冰冷地淹没了他的嘴,眼睛,眉骨 他才突然止住步伐,这到底是河,还是仍就是川风 要是河,越来越危险;要是川风,越来越荒唐
但他别无选择,于是,他退回来,往上游走了一程,再尝试
于是,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又过了一千年 太阳无数次升起 无数次落下,每次都一样的辉煌,壮观,像苍谷里呼呼的川风
但他终于,没有办法度过那条唯一的河,那条河已经成为他的爱人,光
她使他没有回身的余地,他陷入了问题,它是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是河,还是川风;是太阳,还是太阳的影子,山洞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根本没有出来过,或根本没有进去过
这样反反复复想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千年,一千年,一千年又一千年 时间,像呼呼的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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